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闻听此言,众人默默点头。都知道此时已经不像当年,有些话烂在肚子里,远比说出来稳妥。但在没人注意时,伍天锡还是把程名振拉到了僻静处,低声劝道:我觉得,殿下还是想要你表个态度。私下里,他可没少跟人提起过你
是么程名振笑了笑,有点不敢置信。
当然。昨天他还跟冯立将军说起过你。说战场上很多情况都是你用木图米筹推演过的。所以大军调整起来极为顺手。这一仗,虽然是他在指挥,实际上却完全采用了你的谋划伍天锡重重点头,信誓旦旦。
太子殿下还是高看我了我也就是有些纸上谈兵本领,真的落到实处,未必不手忙脚乱程名振摇摇头,笑着自谦。
要不,我替你转达一下伍天锡见对方总是平平淡淡的模样,心里很是着急,张口就提出一条对策来。
算了,你还不知道我么早就不想再打仗了程名振继续摇头,跟伍天锡实话实说。我跟你不一样。你听到角鼓之声,眼睛就会发亮。我却巴不得听不见它
那就算了既然程名振油盐不进,伍天锡只好放弃。看看程名振那平淡无波的眼神,他又笑着说道。我也是瞎操心。其实这仗也打不了多长时间了。你现在于前方和后方,没太多差别。
听见这话,程名振的眼神终于闪亮起来,想了想,皱着眉头追问,怎么不打了,不是我军大占上风么
是啊,占足了便宜,把尉迟敬德逼得节节败退马上就要退过洞涡水去了伍天锡点点头,笑着解释。但太子殿下觉得,渡河追杀的话,有可能失去先机。所以干脆停军于河畔,悬而不发,天天让刘武周睡不着觉
谁出的主意,这么阴损程名振大笑,为唐军的高明,也为刘武周的倒霉。过了洞涡水没多远,便是太原城。有数万大军在河南岸横着,太原城内的军民百姓无论干什么,心里都不会感到踏实。这一招可谓尽得裴寂先前那些招数的精妙,又落不下消极避战的口实。敌我两头都交代得过去。
还不是你伍天锡的眼睛里充满了赞赏。当在木图上推演,洞涡水就是敌我双方的一个坎儿。一旦过不好这个坎儿,局势就要逆转。太子殿下觉得,既然没把握过去,索性见好就收。就这么零敲碎打地来上几回,耗也把刘武周耗死了
嗯程名振再度点头,心里有几分得意,也隐隐涌起几分遗憾。他没想到李建成居然如此重视他的谏言。对于裴寂,他终于能有所交代了。但自己是不是因为过分相信裴寂的话,因此对李建成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他不清楚,只是觉得自己有可能错过了某些不该错过的东西,今后再也把握不住了。
正迷茫间,又听伍天锡继续透漏道:不光是太子,好像朝廷也不想继续打下去了。就这几天,王君廓就要被抽调到别处去。我估计,老雄可能也在抽调之列。
又要跟谁开战了程名振一愣,低声追问。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调动,不可能是为了让士卒们去休整。能让朝廷暂时放过刘武周,只可能是另外有一个敌人比刘武周的威胁更大。
我找你也是为了这个事伍天锡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我从老王圭那里隐约听了一嘴,好像这回是要对付宇文化及。那小子被李密和杜伏威联垮了,一直逃到了河北来。窦建德已经领兵迎了上去。大唐既然自认为继承了大隋的基业,自然也会借着给杨广报仇的名义上去痛打落水狗你做些准备吧,保不准朝廷哪天就会用上你
打宇文化及程名振后退半步,脊背顶住了墙壁。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太及时了,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伍天锡为好。
宇文化及被瓦岗军击败,流窜到了河北。各路豪杰自然会打着替大隋皇帝杨广报仇的旗号群起而攻之。虽然从本质上说,豪杰们跟宇文化及一样,都是大隋朝廷的叛贼。但把宇文化及踩进泥坑,让他一个人背负所有罪孽,便会把大伙身上都洗得干干净净。
这种光赚不赔的买卖,瓦岗军自然落不下。洛阳的王世充想必也会跃跃欲试。窦建德身为河北南部的地主,当然更不会允许宇文化及在自家门口逍遥,肯定要趁近水楼台之便。对于已经到手半个中原的大唐来说,此时出兵讨伐宇文化及,非但能继续巩固隋稷唐承的名分,并且可以趁机一探河北虚实。做得好了,甚至能搂草打兔子,趁机把窦建德也给收拾掉。
这种一举两得的买卖,大唐朝庭岂能放过。所以暂时减缓对刘武周军的进攻,抽调一部分兵马向东推进也是必然了。而作为提早布置下来对付窦建德的一粒棋子,此番洺州营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想明白了其中关窍的程名振无奈的笑了笑,拱手向伍天锡道别。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终于有了向窦建德讨还血债的机会,还是该懊恼刚刚没过上几天的逍遥日子就这样匆匆结束。刚离开巨鹿泽的那段时间,他心里对窦建德还充满了恨意。但现在,随着时光的流逝,那种不共戴天的恨已经渐渐减弱。弱到他有些提不起精神来,用眼前的安宁去换取一时的痛快。
的确,窦建德杀了他的结义哥哥王伏宝,夺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平恩城。可乱世当中,这类事情平常至极。只要你实力不济,就难免被人追杀,被人掠夺。无论是窦建德还是张金称,为了壮大自身,到头来都要打平恩三县的主意。
在最近一段难得的安宁日子里,他心里记得最清楚的,不是仇恨,而是张金称和窦建德两人说过的那些话。这两人都是一代豪杰,张金称曾经誓言杀尽天下贪官恶霸,窦建德曾经发誓铲平天下不公。但到最后,他们却成了河北南部最大的恶霸,制造了河北南部最大的不公平。为什么结局最终走到了出发点反面为什么说得时候慷慨激昂,做出来的事情却截然相反是张金称和窦建德恶意欺骗大伙,或者是他们忘记了最初的志向了么答案显然不是这样简单。冥冥中,仿佛有一双手,推着他们向某个方向走。只要迈出最初数步,就再也无法回头。
大唐朝廷日后的走向会怎样会不会跟张金称、窦建德二人建立的国度那般,渐渐走向誓言的反面对此,程名振同样没有把握。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清醒地认识到,也许裴寂老大人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你希望朝廷向哪个方向变,只有参与进去,才能用自己的想法影响它。
但程名振固执地认为,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自己活着,活着在其中发挥影响。不能轻易为了某个人的几句豪言壮语,或者某段仇恨,而轻言牺牲。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谁的命都不比别人的贱,与其把自己命运绑在某个人,或者某个派系的战车上,不如做踏踏实实,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自己努力去追逐自己的理想。
也许再某些智者眼里,他这些想法很执拗,很土鳖。但爬十步还是爬一百步,是土鳖自己的自由和快乐,与别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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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五卷 快哉风|23.恩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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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李渊抚掌大笑,若非裴卿提醒,朕几乎忘记这还有一粒伏子了那程名振对窦建德的虚实最熟悉不过,朕给了他那么多好处,也该收些利息了
陛下远瞩裴矩拱了拱手,笑着恭维。
是裴卿安排得妥帖李渊点点头,笑着回应。
君臣二人一唱一和,玩得不亦乐乎。朝中其他文武谁还敢上前扫兴,互相看了看,然后纷纷笑着称赞李渊有识人之明。当即,李渊做出决定,着略阳郡公李道宗继续领兵东进,必要时可以跟瓦岗大将徐茂公借道,穿过汲郡,抄近路,务必抢在窦建德前面去截杀宇文化及。但此次行动却不设预定目标,一切由李道宗视情况而定。如果窦建德胆敢出头阻拦,则放弃宇文化及,挥军破之。
随后,李渊又下了一道圣旨给李世民。命他立刻打出替先帝复仇为重的旗号,出兵调停瓦岗军和洛阳军之间的冲突。必要时刻,可以主动向王世充发起攻击,为瓦岗军伸张正义。
最后,李渊下了一道圣旨给程名振。命令其带领麾下兵马翻越太行山,攻击窦建德治下的魏郡、武安等地。吸引窦建德注意力,以给李道宗创造机会。
下完了三道圣旨。李渊宣布散朝。却又单独把裴寂留了下来,在御书房里商议河东战场下一步的规划。其间,难免又提到了程名振、王伏宝等人。李渊笑了笑,低声夸赞道:朕当初答应你千金买马骨,没想到真买回了匹千里马来。最近,有关王君廓的战绩,已经塞满了朕的耳朵。这样的人才李密居然不能用,真是白白便宜了朕
瓦岗众豪杰,个个拿出来几乎都能独挡一面。但放在一个糊涂蛋手下,就好比人坏了脑子,四肢再健全也不会有什么作为了裴寂点点头,笑着附和。所以臣更倾向于趁瓦岗兵败之际示好,为大唐招拢英才。而不是给一个死人报什么不相干的仇哦李渊笑着扭头刚才在朝堂上你怎么不这么说
朝堂之上,陛下不也没做任何偏袒么裴寂耸耸肩,很不客气地回答。那么多遗老遗少在场,臣如果把话说明白了,岂不被他们记恨一辈子虽然有陛下给臣撑腰,臣内心无惧。但天天被他们像堆苍蝇般围着,也是个麻烦
好你个裴玄真真是个佞臣李渊哈哈大笑,指着裴寂的鼻子说道。
陛下如果能一直保持圣明的话,臣做个佞幸之徒又有何妨裴寂摇摇头,微笑着回答。
闻听此言,李渊更是乐不可支。直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才缓了口气,擦着眼角说道:你这个佞臣,比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正人君子强多了。至少你能帮朕出点有用的主意。不像他们,只顾自己的名声,不顾朕的江山
臣非智者,唯长于执行耳裴寂也不客气,接过李渊的话头自我标榜。
嗯,朕承认,朕相信这一点李渊笑着点头,然后想了想,继续问道:可程名振却一直没什么表现啊朕记得你曾经说过,三人之中,以其材质最佳
良材美质,潜力犹在王君廓直上。之所以没立现毫末,想是没被放于颖中吧裴寂笑了笑,低声向李渊解释。
李建成并没给程名振应有的重视,这点李渊通过自己的渠道也有所了解。锥处颖中,必将脱颖而出。如果程名振真的如裴寂所说是个难得的人才的话,他得不到表现机会的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太子并没有真正能将其收做嫡系。
想到自己那做个民部尚书远比做皇帝更合适的大儿子,李渊也觉得非常头痛,伸手揉了揉太阳,皱着眉头抱怨:朕已经安排到这种地步了,他们还要怎样那程名振也是,本事未见得如何,性子倒很桀骜
裴寂这几天查看河东送来的军报,已经猜到程名振按照自己的叮嘱,尽力劝阻了太子的贸然行动。对于懂得知恩图报的年青人,他不吝于再送一份人情。想了想,笑着说道:臣观程名振,脑后并没生着反骨。但其也不是轻易可被收做鹰犬爪牙之辈。太子不能用之,但我大唐却可以用之。至于其他人,想必更无此福分
哦.闻听此言,李渊心里稍微好受了些,也罢,能为大唐尽力就行。他现在不过二十出头,待朕百年之后,太子自然就可以用他了。你再替朕写两道手谕吧,一道给程名振,命令他翻越太行山后,一切随机应变。朕也不给他设什么一定达成的死目标,能全身而退就好
另外一道给世民李渊顿了顿,非常谨慎地说道,命令他既然出战,就倾尽全力保住瓦岗一部分血脉。除了李密这个人朕不想要之外,其他瓦岗将领,能拉过来的,不惜任何代价也要给朕拉过来一干粮草器械,军饷物资,朕从长安给他调拨
陛下圣明裴寂躬身领命。抓起纸笔,手谕一挥而就。
八百里加急的圣旨和手谕几乎先后到达了河东。程名振领了圣旨,点齐麾下兵马,直奔武安郡而来。他原来的老巢平恩、洺水等地眼下已经成了窦建德的京畿重地,戒备森严。洺州营攻上去也讨不到任何便宜,因此弃而不攻。在距离永年城二百里的野外放了把火,随后挥师向南,直扑滏阳。
滏阳县是当年巨鹿群雄大败冯孝慈的地方。程名振的威名至今还在百姓耳朵里未能散去。闻听他领军再来。窦建德麾下的地方官员不敢硬拼,虚应故事般招架了一下,半夜里弃城而走。
洺州营进了滏阳,立刻打开官仓官库。将窦建德刚刚收到手里还没捂热乎的赋税能搬的全部搬走,不能搬的则作为大唐国的恩惠,免费散入民间。
没来得及逃走的百姓们落足了实惠,自然又想起了当年程名振的好处。一时间,竟然忘了害怕,奔走相告,都说程名振请了唐兵而来,要报去年的杀兄夺地之仇。
魏郡太守是窦建德在河间郡收降的一个旧隋地方官,姓麴名稜。除了会做官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本事。听闻唐军犯境,先是吓得战战兢兢,汗出如浆。随后发觉唐军只有洺州营一部,人数仅在五千上下。身体里边立刻充满了勇气,将城内的郡兵、衙役和能上阵的青壮都召集起来,凑了一万兵马,气势汹汹要收复失地。
早有细作将窦家军的消息传回了滏阳,程名振一看,立刻被气乐了。拍了拍细作冒死送来的信,笑着说道:本想引老窦回头来攻,没想到老窦不肯上当,却有个废物点心送上门来了。真不知道老窦是怎么想的,放着石瓒、殷秋这些勇将不用,却把这些前朝的这些贪官都捧上了高位
免得大伙造反呗。贪官没用,但使起来更让他觉得放心。张瑾接过细作的信看了看,撇着嘴道。老窦这人啊,表面上看着很自信,实际上自卑得狠。所以只要前朝的官员肯投降,他都巴不得给供起来。对于陪他出生入死那些老兄弟,却防得紧紧的。哼,这种人,若是能成大事,老天爷肯定瞎了眼
啰嗦这么多干什么。待我提两千兵马,把姓麴的脑袋割下来,窦建德自然就知道痛了王飞上前几步,主动请缨。
恐怕你割了麴稜的脑袋也没什么用,这种级别的昏官,窦建德收拢了一大把。随时都可能派出来互相替代。王二毛摇摇头,笑着阻止。我觉得,只要咱们不打下举足轻重的大城来,绝对调动不了窦建德的注意力。既然他连麴稜这样的贪官昏官都要供起来装点门面,更不会舍得宇文化及。眼下宇文氏手里还劫持着大隋的萧皇后,南阳公主和裴矩、赵长恭等一大堆重臣、贵胄,一旦窦家军能抢在李道宗之前把聊城攻破,在俘虏中随便拉一个前朝大臣出来,都比麴稜影响力大。
那就先把魏郡砸个稀巴烂王飞听得郁闷,挥舞着胳膊大声建议。
不急程名振想了想,轻轻摆手。等等其他几波斥候传回来的消息,看看窦建德到底想干什么趁这段时间,也让弟兄们养足了精神,要么不战,要战,就一举把魏郡完完整整地拿下来
洺州营一路翻山越岭,弟兄们也的确非常疲惫了。因此程名振的话音一落,众将立刻把求战的热心暂时压了下去。过了小半日光景,四下打探消息的斥候们陆续把消息传回。正如王二毛事先推断,窦建德已经知道洺州营又杀过太行山,却丝毫没有回头的打算。亲自带领十万大军星夜不停地向聊城推进。李道宗率领的唐军前锋从瓦岗大将徐茂公手里借道,抄近路穿过汲郡,前锋已经跟宇文化及部交上了手。但听闻窦建德的兵马杀来,唯恐腹背受敌,不得不又撤离了战场。
一时间,三路大军遥相观望。谁都不敢先动手,谁都怕给别人做了嫁衣。
平静,诡异的平静。宛如暴风雨的前夜,只等一道闪电从天空劈下。
这个季节里,当然不会有什么闪电出现。铅灰色的彤云下,北风像小刀子一样刮着。吹透连绵军帐,吹透人的衣服,把寒气一直吹进人的骨髓当中。
窦建德紧了紧身上的银狐皮裘,依旧感觉不到一点儿温暖。他现在越来越像一个王爷了,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隐隐的富贵之气。可这幅身子板,也越来越娇贵了。以往在豆子岗时,披上块麻袋片子就能过冬,如今,皮裘里边再裹了丝绵夹袄,依旧挡不住冬寒。
比料峭寒风更令人痛苦的,是内心深处的孤独感。自从逼死了王伏宝和自己的亲妹妹之后,这种孤独就像毒蛇一样缠住了他。除了妻子和未成年的儿子外,他不敢再相信任何人。可事必躬亲的话,他的体力和精力又实在有些吃不消。若说心里边一点儿悔意都没有,那纯粹是骗人的。但古来帝王皆寂寞,既然选择了问鼎逐鹿,他就必须沿着这条寂寞的旅途继续走下去,不管前方有没有尽头。
主上,请用蔘茶给窦建德伺候笔墨的人,是大儒孔德绍辗转弄来的一个太监,也姓孔,曾经在杨广面前行走过,为人十分机灵。见到窦建德不断地紧衣领,立刻将鎏金火盆里的香木白炭拨旺了些,并且将盘在火盆上的一壶蔘汤端了下来,亲手替窦建德斟满。
这东西,能管什么用窦建德不信补品,但也没用非常严肃的拒绝,接过蔘汤来抿了抿,然后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宋先生呢,还没有来么这么几步路,怎地去了如此长时间
回主上的话孔老太监蹲了蹲身子,低声启奏,亲卫已经去了,但还没消息传过来。主上也知道,宋先生脾气一向不大好
嘿窦建德忍不住轻轻撇嘴。宋正本在跟他置气,这一点他心里非常明白。亲贤臣,远小人,轻赋税,整武备。称王以来,大夏国的治国方略,哪一项不是按照宋正本当初的建议在做但自己就弄不明白,他宋某人还要怎样王伏宝已经死了快一年了,程名振也早就做了大唐的开国伯。也许当初自己处理他们的决定是草率了一些,但木已成舟,还非得逼自己当着众人的面儿承认错误么
主上的肚量,真是天下少有看出窦建德心里对宋正本很是不满,孔老太监笑了笑,低声恭维。
什么意思窦建德警觉地扫了他一眼,低声问道。
没,没什么意思孔老太监觉得自己好像立刻被窦建德的眼神剥光了衣服,一边向后退缩,一边讪笑着解释。老奴当年,老奴当年服侍先皇。服侍大隋皇帝的时候,他老人家可没您这么好的脾气。虽然虞世基和裴矩私底下敢联合起来欺骗他,但当着他的面儿,却谁都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是说,孤家太放纵宋仆射了窦建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厉声喝问。谁教你这么说的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老奴,老奴冤枉孔老太监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头如捣蒜。老奴,老奴真是气愤不过,才替主上说句公道话。老奴今天如果有半句虚言,就叫老奴天打雷劈。下辈子还做太监
呸你个死东西。做太监还做上瘾了窦建德被对方最后一句话气得乐出了声音,上前踹了一脚,低声骂道:滚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跟磕头虫一般。内宫不得干政,所以朕稀罕谁,讨厌谁,你只能在旁边看着,不准说话,更不准将消息传到外边去
老奴,老奴遵旨孔老太监又磕了个头,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
孤不是杨广,所以你也别劝孤做无故诛杀大臣的鸟事很多人看宋仆射不顺眼,想取而代之,孤心里知道。但宋仆射的本事,他们谁也比不上窦建德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老奴不敢,老奴真是无心之失啊孔老太监抬起手来,接连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老奴多嘴,老奴该打。王驾千岁仁慈,不跟老奴一般见识
行了,孤没想把你怎么着看到孔老太监的嘴角已经渗出血来,窦建德大声喝止。以前的事情,孤没给你定规矩。所以也不能怪你。以后的事情,你好自为之
谢王爷宽容孔老太监又蹲下半个身子,媚笑着说道。一张带着血迹的老脸被灯光照得油亮,看起来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窦建德不喜欢这张脸,但在内心深处,他却不得不承认,孔德绍找来的这个老太监,的确比自己那些笨手笨脚的侍卫们更会伺候人。有些话你根本不用说出来,他就能猜到。有时候你的眼神刚一动,他的手已经到了。这样好使的太监,整个河北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所以尽管孔老太监身上有很多坏毛病,并且非常饶舌。窦建德还是一再容忍了他。
这回,老太监又习惯性地蒙混过关了。见窦建德不打算再追究自己进谗的事情,偷偷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蹑手蹑脚蹭到中军帐口,把帐帘拉开一道缝隙,探头探脑向外张望。外边的天依旧是黑沉沉的,彤云遮挡了月亮和星星,让大地上一点儿自然的光亮都没有。沾满了牛油的火炬在风中跳动,将巡夜士卒的身影不住地拉长缩短,使得长夜显得愈发地凄清。
别看了。宋先生肯定不会来了。给孤点一盏灯笼,孤亲自去找他问计吧窦建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里边听不出任何的愤怒。
唉,唉老孔太监楞了一下,然后连声答应。真是稀罕景,他做了半辈子太监第一次瞧到。王爷找大臣问计,大臣因为不高兴就拒绝前来回话。到最后,王爷还得亲自低声下气上门去求教。呸,这是哪门子王爷啊,一点规矩都不讲,真是他娘的胡闹。
肚子里边不断腹诽着,孔老太监的手脚却非常麻利。转眼间就点燃了灯笼,找好了侍卫,带领一干人等簇拥着窦建德向大夏国左仆射宋正本的寝帐走去。
人还没到,宋正本已经起身迎了出来。远远地向窦建德做了揖,口称死罪,死罪,脸上却没看出来半点儿惭愧之色。
天太晚了,想必你已经睡下了。孤有要事,所以不得不搅了你的好梦宋卿大量,别跟本王一般见识窦建德即便是泥捏的,也被激起了几分土性,笑了笑,低声抱怨。
臣正准备往中军去。先前只是没看完各处送来的军报,不敢妄下结论。所以才耽搁了请王驾千岁恕罪宋正本又做了一个揖,低声回应。
窦建德仔细一看,发觉宋正本身上的确穿的是朝服。知道对方并不是故意怠慢,点点头,笑着说道:什么恕罪不恕罪的这么晚了,孤的确不该再打扰你。进去说话吧,这该死的天气,可真叫个冷
王爷请宋正本命人拉开帐帘,将窦建德和孔老太监让进寝帐内。臣这里乱得很,一直没让人收拾。王爷多担待些
无所谓窦建德大度地摆摆手,找了个裹着羊皮的木墩子缓缓坐下。军报都看完了有什么心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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