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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给我重重地打林县令毫不犹豫地举起火签,掷于堂前。
霎那间,程名振完全明白了。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
沉重的板子敲在脊背上,声音犹如击打败革。我要死了程名振被剧烈的疼痛刺激得头晕脑胀。背负着一个强xx杀人的恶名被打死在馆陶县的公堂上,还不如当初战死沙场。他不愿这样屈辱地死去,他宁愿活得更痛快些。
别打用尽最后的气力向前爬了几寸,少年人大声叫道。我愿意招供
掌刑的衙役楞了一下,抬起眼睛望向闭目养神的捕头郭靖。犯人的表现出乎了他们事先的预计,令他一时间难以适应新的变化。程名振不会是第一个死在杖下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少年人被打烂了衣服下露出来的嶙峋疤痕,却毒蛇一样刺激着所有衙役们的眼睛。
那些疤痕愈合的时间没多久,还带着一点点淡淡的粉色。谁都知道少年人是因为什么而受的伤,两天之前,他们还在城隍庙里对着少年人的塑像表达过自己的感激。
大堂内外又乱了起来。人们更愿意看到的是真正的恶棍受到惩处的热闹,而不是稀里糊涂屈打成招。众目睽睽所造成的压力让林县令多少有些为难,他叹了口气,慢慢地举起了惊堂木。
我招供我罪该万死程名振一边喘息,一边大口大口地吐血。肚子里边的淤血吐出来后,他的头脑又清醒了些。请大人手下留情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林县令又叹了口气,轻轻地放下惊堂木。董主簿,记录案情,然后让他画押
然后,他又将爱怜的眼神看向堂下的人犯,本县会尽量向上面求情,争取从轻发落你。杀人乃重罪,却未必等不到天下大赦
不必那么麻烦了程名振慢慢地支撑起上身,回头看向外边的天空。风已经停了,雪后的天空纯净得就像一块美玉。大人指控的罪名,我没做过,也不会承认。但是,我却犯了更大的罪,一个滔天大罪
休得胡言林县令用力一拍惊堂木,大声呵斥。
我勾结杨玄感,图谋推翻朝廷。我与张亮日日在馆陶县密谋造反,期待着日后被论功行赏。抢在衙役采取行动前,程名振大声叫嚷,全身镣铐铛铛响个不停,我还图谋行刺张金称,救了你们这一群忘恩负义的王八蛋。那是我最大的罪恶,百死难赎
给我狠狠地打林县令气得鼻子都冒烟了,把整盒的火签全都扫到了地上。满堂的衙役们却楞在了当场。谁都不敢第一个下手。
楞什么,给我打恼羞成怒的林县令将惊堂木拍得啪啪作响。弓手蒋烨得到贾捕头的暗示,冲上前,伸手去抓行刑的水火棍。兵曹蒋百龄却抢先一步拦住了他,将其堵在了距离程名振三步之外。大堂下,韩葛生、段清等新入行的衙役和已经被遣散却赶来看热闹的乡勇们再也受不了良心上的煎熬,一道大声地鼓噪了起来。
程教头冤枉
那烂婊子倒贴上去,程教头都看不上她更不可能强xx她
程教头可以将功折罪
他们在为我说话程名振狐疑地扭过头,看到门外黑压压的人群。他已经不能清楚地分辨到底是谁在仗义执言了,但这已经让他感到分外满足。至少,他不会肮脏的死去,总有一天,人们会证明他的清白。
为了让大堂内外恢复秩序,贾捕头亲自带领弟子喝起了堂威。威武十几名衙役大声叫喊,却无法掩盖更多人的抗议。此情此景让林县令倍觉尴尬,偷偷地将目光扫向素有智者美誉的董主簿。他看见董主簿在轻轻摇头,双眉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
案情重大,先将看押起来。待本县禀明郡守后,再继续审问被逼无奈,林县令不得不宣布暂停处理。退堂闲杂人等速速散去
早已急得满头是汗的蒋烨,李老酒等人如蒙大赦,赶紧带领一众弟子将程名振拖走。堂下听案的百姓却不肯离开,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直到朱红色的大门咣当一声被关住。他们的质疑声和迷惑的目光才被隔在了外面。明镜高悬的匾额又肃穆了起来,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尊严。
林县令气得脸色发黑,回到二堂,立刻命人将董主簿叫到跟前。你刚才为什么阻止我如果不将这个小畜生打死,一旦他执意寻周公子的麻烦,将当晚的事情捅出去,多少人要因为他而掉脑袋
牺牲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程名振,挽救馆陶县数百人的性命。林县令没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朝廷对谋反案追究甚严,仅仅是那几大姓的子弟可以免除死罪,像林县令这样无根无基的,万一跟杨玄感扯上关系,有司向来是宁可错杀,绝不错放
大人觉得今天打死了他,咱们就能把盖子捂住么董主簿摇头冷笑,目光中充满了神秘,他最后那几句话,也不知被堂外多少人听到了。一旦其中有人气愤不过,强要替程名振鸣冤。大人是抓,还是不抓
抓了,说明大人做贼心虚。不抓,流言向来跑得比马还快况且大人把王捕头支应到郡城去,无疑是给此事留下了一个后患。那姓王的与程名振是过命的交情,若是他回来后发现发现姓程的死了,难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届时城里边有被遣散的乡勇跟着闹,衙门中有蒋百龄等人心生同情,咱们这些当人父母官的,不是把自己架到火盆上烤么
这如同被兜头泼了盆冷水,林县令的火气一下子被浇灭了。他原来的谋划很完美。馆陶县所空缺的县丞之职,一直被郭、贾两位捕头视作囊中之物。横空杀出个程名振来,两位捕头自然要想方设法搬掉这个竞争者。而他只要装装糊涂,便可以了却两位捕头的心愿。从抓人,到当堂杖毙嫌犯,所有事情可以做得滴水不漏。非但能除去程名振,同时又送了捕头们一个天大的人情。
但是,谁也没想到程名振只做了一个月的兵曹,居然能获得难以想象的威望。刚才,堂下的退役乡勇们一直不停地替他叫屈,堂上行刑的几个老衙役,也不敢对他直接下死手。换做平常,只要有上司的暗示,三板子打死一名江洋大盗对衙役们来说轻而易举。而今天把程名振从晕头转向打得明白过其中味道来,竟然还没能将其活活杖毙。
几乎每个环节都脱离了掌控。为官这么多年,林县令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无力过。咱们要动程名振,就必须把王二毛与他分开武阳郡的主簿魏征是我的知交,见了信后,肯定会将他留在郡城几天沉思了片刻,他犹豫着向董主簿解释。等王二毛回来时,本县再想办法将其除去便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尽快了解了这桩案子,别让更多的人开始关注
大人不想用王捕头来牵制贾、郭两位捕头了么董主簿又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追问。
如果程名振被张金称杀了。王二毛当然是一粒好棋子。林县令不住地苦笑,可现在,该死的人偏偏没死
只要大人下定了决心,其实解决姓程的也不难董主簿用手指轻叩桌案,低声提醒。
宛若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林县令像飞蛾般扑了上去。怎么办你说他不肯认罪,你又不让我将他往死里打
大人何必又非要当众打死他董主簿手指掐掐捏捏,仿佛天下一切事情都尽在掌握。当众打死他,乡勇们的怨恨都会落在你我的头上。却白白便宜了郭捕头和贾捕头。今后他二人得意起来,大人岂不又要受其挟制
提到两位馆陶县的地头蛇,林县令刚刚熄灭的怒火立刻有开始猎猎燃烧。本来,他利用王二毛的单纯和程名振死后的余荫,已经逐步恢复了治下官吏的平衡。可现在,一切都得重新考虑。
该死的程名振,他为什么不被张金称杀了馆陶县已经给他塑了像,让他生生世世享受城隍庙的烟火,他还要如何偏偏又跑回来做讨债作甚
毕竟身负智者之名,董主簿总有办法给县令大人分忧,笑着敲了敲桌案,他轻声道:恐怕郭捕头和贾捕头两个,也不希望那小子咸鱼翻身吧。万一他们两个指使人将程名振在狱中给做了,大人是追究罪魁祸首给程名振洗刷冤屈呢还是继续糊涂下去,任由几个地头蛇为非作歹呢
囚室里边看不到阳光,冷风顺着墙壁的缝隙嗖嗖地吹进来,将人衣服上的血迹冻结成冰。少年的心里却有一股火在熊熊地燃烧,支撑着他不肯轻易地死去。
我唯一犯下的罪行就是救了你们这群中山狼程名振喃喃地嘟囔,慢慢从发霉的稻草上弓起身体。铁链叮当、叮当响个不停,新的血痕不断从冰壳下渗出来盖住旧的血痕。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想化作团烈焰,将这丑陋的人间付之一炬。
同狱的是几个老狱油子,看到少年人脸上的狰狞表情,都吓得远远地躲在了一旁。垂死挣扎的人身上迸发出来的战斗力往往最为可怕,他们与程名振无冤无仇,可不想给对方做了垫背的。
好在程名振的注意力不在他们几个身上。只是不断地挣扎着爬起来,又不断地倒下。直到将身体附近的稻草都染成了殷红色,才不甘心喘息着,目光死死盯着牢狱栏杆向外看。
管狱的小牢子是李老酒的徒弟,早得了师父的关照要好好伺候程名振。因此无论少年人的呼吸声再沉重,身上的血淌得再多,也根本不向此号里边看上一眼。更甭说拿些水来给程名振喝,或者拿些药材来给他治伤了
堪堪捱到了傍晚,兵曹蒋百龄偷偷地拎着篮子跑来探监。见到程名振倒在草堆上半死不活的模样,他鼻子一酸,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热泪。教头,我,我对不住您一边哽咽着,他一边将酒菜和吃食摆在程名振面前。目光却始终躲躲闪闪,片刻也不肯与对方的眼睛相接。
别这么说今天要不是你带头拦着,我说不定已经死在公堂上了程名振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难以移动的地步,却仍然不肯在外人面前服软。弟兄们都好吧,小心些,别被人打击报复
听了程名振这番说辞,蒋百龄愈发觉得心中愧疚。如果不是我当晚巡夜巡到那娼妇家门口,教头也不会被捉住。我知道教头肯定是被人栽赃陷害的,但能脱离了现场
如果不是你恰巧,恰巧,咳咳,咳咳程名振大声咳嗽,上气难接下气,说不定我已经变成一具死尸了。那样,咳咳,咳咳,更省了别人的事
蒋百龄无言以对,很惊诧程名振居然对自己没有半点恨意。然而,他却知道自己愧对这种豁达。李老酒和蒋烨等人设计要毁了程名振的前程,事先他曾经有所风闻。对于这种高层之间的争斗,他唯一能做的事情是得远远的,以免引火烧身。只是万万没料到,那些人不仅仅想抢走程名振的职位,而且还要顺带着取走程名振的性命。
但是,这些秘密蒋百龄无法跟任何人说。只能让它像毒蛇一样吞噬着自己的良心。其实在酒席宴前,他已经尽力给了程名振暗示,可当时对方却根本没听出来,或者说是听出来了,却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我,我娘知道我处事了么趴在地上喘息了片刻,程名振低声问道。
知道了。老太太要到衙门替你鸣冤,被段清他们拦了下来。弟兄们说,只要大伙在,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蒙冤受屈。但弟兄们,弟兄们
弟兄们能帮我安慰老娘,我已经很是感激。其他的,你们别跟着掺和了,掺和下去也没什么用程名振苦笑着摇头,铁链叮当叮当地跟着乱响。想要自己的命的人是林县令、贾捕头和郭捕头,还有馆陶周家。乡勇们人数虽然多,却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到了现在,除了老天外,没人能够救自己。可老天爷早就睡着了,很久很久没睁开过眼睛
教头蒋百龄给自己和程名振两个都倒了一盏酒,先把自己面前的那盏喝了,然后将另外一盏递给程名振,监牢里边风大,您喝点儿酒暖暖身子。这是弟兄们凑钱买的,算不上什么敬意。您吃好喝好,才有力气想办法给自己洗清冤屈
喔程名振有些诧异蒋百龄的举动。按常理,此人应该站在弓手蒋烨一方才对,怎么会接受了段清等人的托付。但此人的一番小心的举动,却给他提了一个醒。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报仇雪恨。如果轻易死掉,再大的冤枉恐怕也翻不过来了。
他颤动着手将酒盏举到嘴巴,如饮琼浆。蒋百龄默默地将所有吃食尝了个遍,然后逐一撕成碎块,喂给到程名振嘴边。这顿饭,两人吃得都非常慢。但咀嚼得都非常仔细。仿佛对着的是鱼翅燕窝般,唯恐半点儿被浪费掉。
吃完了饭,蒋百龄将程名振扶到墙角避风的地方,又叫过小牢子叮嘱了几句,然后默默地离开。他前脚走,躲在牢房角落的几名老囚立刻恶狼般扑将上来。他们现在不怕被程名振临死反咬了,有这么好吃食的家伙,轻易舍不得跟人拼命。而那些吃食是他们多少年都见不到的,豁出一顿打也值得咬上两口。
程名振笑着摇了摇头,任由囚犯们将属于自己的食物瓜分干净。他没有力量,也没有精神分散在这些不相干的家伙身上。众囚犯见他不出声,一个个抢得更欢,其中两个囚犯为了争夺一块冷肉,居然在马桶旁大打出手。而门外的小牢子只是看了看,便习以为常的走开了,根本不肯出面维持一下秩序。
吃完了残羹冷炙,所有同牢的囚犯都心满意足。他们互相看了看,开始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谢意。你以前是当官的一名满脸横肉的囚徒由正面靠近程名振,冷笑着询问。另外两名同牢的囚犯则从左右包抄过来,将少年人紧紧逼在中间。最后一人,则费力地拎起了马桶,一边傻笑,一边冲着大伙做鬼脸。
我以前是这个县的兵曹。你们如果进来的时间短,应该听说过我。半年前,很多不长眼的山贼都死在我的手里强忍着头上传来的眩晕,程名振伸出手,目光直直地盯向自己的掌心。昏暗的油灯下,他的掌纹呈青黑色。仿佛凝着许多血,分不清到底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手腕上的铁链向外挥了挥,尽量让其显得举重若轻。我现在被问的是谋反、杀人、三项重罪。在这里呆不了几天,请各位老大多多照顾
听到这话,四名本想给新人一份下马威的牢友立刻软了下来。他们之中罪责最严重者不过是偷了别人家的耕牛,根本与死囚不是一个级别。我,我想起来了。您就是只身闯入张金称大营的程少爷靠近程名振左手那人见识稍广,大声惊叫,您不是死了么怎么又活着回来了
不准喧哗这回,小牢子的反应倒是迅速,用皮鞭敲打着牢门大声呵斥。
四名牢友立刻将身体贴到了墙壁上,尽量远离牢门。待小牢子的脚步声去远了,他才又将目光转向了刚才准备收拾的新丁,目光中充满了尊敬。
因为我不想死程名振苦笑这摇头。做恶人就是有这种好处,哪怕你穷凶极恶的模样是装出来的,至少能让你少受些欺负。
他忽然想起了张金称。此公总是四处炫耀自己喜欢吃活人心肝,是不是也出于同样的道理。论武艺,在巨鹿泽诸位当家中,张金称肯定不是最高。论领兵打仗的本事,恐怕郝老刀、杜鹃的能力均不在张金称之下。但张金称的大当家位置却坐得很牢,经历了那么多场的叛乱,从没人能够真正将其打翻在地。
杜鹃手中有了那么多的喽啰,张金称会不会容她不下猛然间,一张含嗔带怒的笑脸又闯入程名振的心底。几天前,他不肯留下,因为她是一个贼。而他有着一个大好前程。现在呢,他终于也是被打成贼了,却再也没有与她并络而行的机会。
这一夜过得极为难捱,身上的新伤旧伤都像被洒了盐般,一阵阵疼得人撕心裂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伤口终于疼得麻木了,呼吸和血液却像火一样炙热起来。程名振被烧得迷迷糊糊,总觉得过去的事情像皮影般在眼前晃。他看到张亮叮嘱诚伯,给自己工钱比别人加了一倍。然后看到张亮来到县衙门,要求林县令照顾自己。接着,他看到黄河老龙,笑着许诺自己一场富贵,龙女,蚌妇,一个个围着自己蹁跹起舞。然而,这都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想要的只是一份平安富足的生活,看着老娘的背别再那么驮,身影别再那么憔悴。
程名振,你非走不可么程名振,你会不会回来看我程名振,你走好有空就回来看看大伙最后,他听到杜鹃在风中抽泣,心里翻江倒海,却始终不敢回头。
一股突如其来的冷风将所有影像都吹散去。小牢子用皮鞭将其幻境中抽醒,程名振,有人看你来了。起来,别他娘的装死
嗯被烧得迷迷糊糊的少年人茫然抬起头,心猛地抽搐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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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二卷 柳絮词|4.冬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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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杏花的贴身婢女巧儿,程名振记得她曾经伺候自己换过衣服。带着几分期盼,几分忐忑,他偷眼向巧儿背后扫去。除了小牢子外,却没看到任何活人的身影。
程少爷巧儿见程名振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寸好肉,手拉着监牢围栏,大声地抽泣起来。程名振却被哭声搅得心烦意乱,向后躲了躲,瞪着眼睛问道,你,你哭什么我不是还没有死么替你家主人着急了是不是你放心,我做了鬼后,绝不会去缠她
少爷巧儿顺着围栏软软地滑到在地,愈发哭得泣不成声。杏花她,杏花她不是故意的她听说少爷出了事儿,急得都快疯了。她一直逼着周家想办法救你,可,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新妇入门,不能惹了人闲话,对吧程名振虚弱地冷笑,言辞像毒蛇的芯子一样尖利。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的内心好受些。才能暂且保证自己不会疯掉。自己在张金称营中随时准备赴死,未婚妻子却半天也等不得扑入了别人的怀抱。比起那个屁股足有半间房子大的暗娼,她也未必高贵多少吧只是不清楚,她用自己的身体,给朱家换取了多少好处。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少爷你听我说巧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却无法将过去所发生的事情在瞬间讲清楚。程名振哪有心情听她解释,用手捂住耳朵,大声喝道,住嘴没你的事,我也不想骂你。但你要是再啰嗦,可别怪我出口伤人
从来没见过程名振如此不讲理过,巧儿被吓得慢慢止住了哭声。这是她指指竹篮里边的吃食,怯怯地说道,这些都是平时你最爱吃的东西。小姐命下人准备的。小姐说,说她一定想办法救你
老子用得到她来救程名振从鼻孔中发出冷哼,老子如果该死,谁也救不了。老子如果不该死,今天害我的人今后,将来谁也逃不掉
好、好几个牢友大声喝彩,为程名振的硬气而感到骄傲。巧儿还想再为女主人分辨几句,看门的小牢子却不耐烦了,走上前,大声呵斥,差不多就行了。他这个人根本不知道好歹。走吧,走吧,别给老子添乱
这个人生得面相凶恶,巧儿不敢违拗,只好将食物隔着监狱木栅栏塞进牢内,低声叮嘱:少爷慢慢吃,小心些。这些都是从周家厨房拿出来的,与外边买的不同。过几天我再买来吃食送你。你自己千万小心些
她不说这话,程名振也许还不会拒绝一篮子美味。听闻此物出于周家,登时气得将头扭在旁边,不肯对酒菜看上一眼。巧儿三步一回头,一边走,一边用手抹泪。临出门,用手指了指食物,终于忍不住,大声哭泣着跑开。
如此虚情假意程名振早已经看穿了,根本不再感动。想想杏花居然跟自己的仇人朝夕相对,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他只顾着生气,同牢的囚犯却不忍让食物白白浪费掉,笑嘻嘻地凑上前,低声劝道:程爷还是吃一些吧,上好的卤水羊肝呢。大户人家的厨子,弄出来的东西就不一样
你们这么快就饿了那周家的东西都有毒,谁吃了谁肠穿肚烂程名振横了众人一样,冷冷地喝道。
看您这话说的。好像周家人自己都百毒不侵一般牢友们讪讪地看了他一眼,不住地向喉咙里边吞口水。从上顿饭到现在,都过去一整天了。您一直昏睡着当然不饿,我们几个,却是饿得前胸贴到了后脊梁
一整天了监狱里边没牢饭么
有,就在您脚边上。一句回答,解决了两个疑问。程名振茫然低头,看见几个驴屎一样的团子被丢在稻草堆旁。有正经食物的情况下,连老鼠都不愿意闻这东西。他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们分了吧,我饿上一顿好了周家的东西,我绝不会动
啊,唉,唉牢友们喜出望外,立刻争抢起酒菜来。程名振心里愈发难过,望着巧儿留下的菜篮子,不住地摇头。杏花救不了自己,她越是表现得三心二意,越会让周家视自己为眼中钉。而此刻敌我双方实力相差如此巨大,纵使读了一肚子兵书,他却找不到一条策略可以自保。说不定,像昨天那样一觉睡过去,便被人在睡梦中害死了。而馆陶县的众乡勇们,除了义愤填膺地嚷嚷几天外,很快就会把这事忘掉。
他们都是无害的好人,就像过去的自己。而这世道,好人注定是给坏人来当垫脚石的。
正愣愣地想着,他忽然看到几个牢友的动作停顿了下来。一个个嘴角流涎,满脸青紫。水,水,给我水其中神智最清醒的一个断断续续地求救。翻滚着将手伸向马桶,滚到一半,头一歪,有股黑血汩汩地从嘴角冒了出来
救人快救人有人下毒程名振看得魂飞天外,爬到牢笼边,冲着外面大声呼救。李老酒、蒋烨、还有几个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居然全都在,听到呼救声,接二连三地冲到牢门前。
里边凄惨的景象让他们很是震惊。几名动作利落的小牢子快速打开牢门,抬起尚在挣扎中的中毒者,他们身体太单弱了,这个冬天实在太冷紧跟着,程名振听见李老酒大声说道。随后又是一阵忙乱,数名小牢子抓起他的胳膊,将其拖到了另外一间囚室。
该死的不死麻烦牢门咣当一声撞严。眼前世界一片漆黑如墨。
这间囚室比先前一个大了许多,里边足足押了二十余人。看到程名振被丢入内,囚犯们立刻蜂拥而上,先按手按腿将他压住,然后抓起几件已经被水润湿了的衣服,逐层捂在了他的脸上。
沾了水的厚葛布的透气性极差,才几层盖下去,程名振就已经无法呼吸。他却再兴不起求生的念头,全身的血液和心脏一起被这无情的人世给生生冻僵。杏花要毒死我。毒死我以便讨好他的丈夫。可我几曾做过半点对不起她的事情。几曾得罪过她和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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