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黎阳城乃汲郡治所,府衙中厨子、仆役自然是不缺的。为了保命起见,他们都竭尽全力讨好两位杀人不眨眼的好汉爷。须臾之后,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酒 菜便整治好了。王二毛和张猪皮也不客气,坐下来先吃了个酒足饭饱。然后钻进郡守大人和郡守夫人平素用的朱漆浴桶里,痛痛快快去洗热水澡。
才洗到一半,外边又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几名平素比较得宠的校尉带着冷风闯进内堂,将赤身的两名上司堵了个正着。
不是都答应你们分钱了么还不消停王二毛气得火冒三丈,蹲在浴桶里边抱着满膀子的鸡皮疙瘩怒叱。
属下不是为钱而来正当其冲的校尉叫袁守绪,没想到都尉大人正在洗澡,向后退了几步,非常委屈地给自己辩解。
张猪皮怕弟兄们因此起了隔阂,笑着撩了几把水,大声建议,除了分钱,还有事情比填肚子重要么吃过了么,没吃就到厨房自己点去。那可是郡守大人的厨子,日后出了黎阳城,你想吃都吃不到。
属下等也吃过饭了袁守绪又抱了抱拳,低声回禀。属下来见两位堂主,是有别的事情请示。狗官张文琪被抓到了,市署衙门的司库和黎阳仓的司仓,郡里的马快、捕头、班头也都被弟兄们搜了出来.
杀掉,杀掉。老子没工夫审他们。反正以贪赃枉法罪杀,任何一个都不冤枉不待袁守绪汇报完,王二毛很不耐烦地摆手。
杀了,千万别手软。咱们麾下弟兄少,照顾不过来这么大一座府城。早杀完早利索,免得他们的家人和死党发现咱们的真正实力后,再勾结起来作乱对于大隋朝的官吏,张猪皮可没对自家弟兄一样客气。也赞同王二毛的意见,及早杀了以绝后患。
那袁守绪低下头,欲言又止。
王二毛最烦人跟自己拐弯抹角,抓起一把洗澡水泼了过去,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放完了赶紧把门给我关好。没见我这里还光着呢么
几名校尉迅速躲开几步,避免了热水淋头之厄。然后才想起来替都尉大人关好房门,陪着笑脸解释,属下们起初也是这么想的。但狗官张文琪不服,说临死也 要见主事者一面,否则就是咱们怕了他。还有几十个吃饱了没事干的饿殍跟着起哄,求咱们不要杀狗官,说他是个大大的好人如果咱们执意要杀,他们愿意替狗官 殉葬
好人,好人能家里用红漆洗澡捅,让城外的百姓连木头房子都住不起张猪皮将嘴一撇,冷笑着反驳。我看那几个饿殍是被狗官糊弄了,给口粥喝就忘了自己姓啥。去,将他们绑了,先抽一顿。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放掉
吆喝,还真有不怕死的王二毛也觉得很气愤。顾不得屋子里的温度低,赤条条地从浴桶里爬出来,抓起条床帘胡乱擦了几把,然后一边穿衣服,一边决 定,求情的那些傻蛋,就按张大哥的吩咐去做。先捆起来打一顿,什么时候打老实了什么时候为止。至于狗官么他回过头,用商量的口气跟张猪皮探讨,要 不,咱们听听他到底要放些什么狗屁。否则传出去,还真以为咱们怕了他,连一面都不敢见
张猪皮想了想,心里也对胆大的汲郡太守涌起了几分兴趣,本着猫玩老鼠的原则,笑着附和,也好,反正下午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两个也学学大当家,在这府衙里边审审张文琪,狠狠刹刹他的威风。
王二毛闻言,立刻笑着接口,那你来当官老爷,我当掌刑的衙役
张猪皮腾地一下从洗澡桶中站起来,摆着手推辞,算了吧,我天生一个杀猪的模样,还是你看着齐整些。我来当班头,你当狗官
将平素作威作福的官员拖到公堂上羞辱,是张家军弟兄最喜欢干的事,对其的热衷程度甚至在铜钱和女人之上。不待两位堂主大人争论出谁当官老爷,谁当掌刑 的班头,先答应一声,哄笑着着去准备。大约一刻钟之后,大堂上响起了催堂鼓,几名吃饱喝足的亲兵换了三班衙役的袍服,手持水火棍,齐唱堂威。还有几名手脚 利落的喽啰推开府衙大门,敲打着铜锣邀请百姓随意观看。
街头上的尸体还没来得及清理,此刻哪个胆子大的敢出来看流寇们装神弄鬼的勾当。锣鼓响了好一会儿,也没招徕到看热闹的观众。倒是刚才斗胆给张文琪请命的那几个流浪汉义气,拼着挨更多鞭子,也要向新来的山大王陈情。
让他们都在门外跪着,看看他们保护的够官是什么德行王二毛气得用力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还甭说,穿上郡守袍服的他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斯文模样,连脸上刚刚长出的胡须都软了很多,随手捋捋,立添三分文质彬彬。
威.威威.,唔唔唔临时客串衙役的亲兵们大声呼喝。
堂威声中,袁守绪带领麾下喽啰将先前替张文琪请命的百姓推到大堂前,一个个按着头压跪在雪地上。
把狗官的部下,从属也都一并押过来,省得过后还有人扎刺王二毛又拍了下惊堂木,大声命令。
底下的喽啰们闻言,立刻七手八脚地将黎阳城落网的大小官员都推了过来。每人照着腿弯处踹了几脚,强迫他们在大堂外跪成三排。
有些文职幕僚胆子小,立刻匍匐于地,哭喊着求饶。有些胥吏自知今日不能幸免,则冲着堂上破口大骂,给老子来个痛快的,别折腾人。不然老子到了阴曹地府,也会回来找你们算账
一片哭喊唾骂声中,某个默不作声的文官则显得分外醒目。看年纪,他已经有四十上下,但皮肤一直保养得很好,即便脸上带着淤青,依旧透出几分飘逸出尘的味道。
把那个穿锦袍的先带上来王二毛眼神好,知道默不作声者肯定是个大人物,笑着命令。
几名临时衙役应声出列,上前架起文官,拖到跪石前。那文官也不反抗,要走就走,要跪便跪,只是自始至终脖子都挺得直直的,片刻不曾低头。
看到对方如此镇定,王二毛心中反倒涌起了几分敬意,你就是张文琪他清了清嗓子,客气地询问。
正是本官张文琪淡然一笑,大声答应。
你可知罪王二毛学着当年林县令的模样,笑咪咪地从对方嘴里套话。
如果对方自称知罪,他自然就可以顺着坡走下去,逼迫对方自己羞辱自己。如果对方声言无罪,他亦可以发起官威,命令差役们将其按倒打板子。反正只要到了公堂上,想定什么罪,都是坐着的人随心所欲。至于跪在下边的人,命运向来是无法自主的。
但事态发展偏偏不按着他的安排进行,张文琪又是淡然一笑,昂着头发问道:堂上的大人问我可否知罪但张某想知道,按照贵军的规矩,都有哪些是罪,哪 些不是罪呢要张某认罪,至少大人手中有部律法,张某才能逐一承认其中的罪名。如果大人手中连律法都没有,岂不是让张某想要认罪,都无罪可认么
你王二毛被问得目瞪口呆,想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手中还有块惊堂木。啪向桌案上一拍,厉声呵斥,还敢嘴硬,莫非你想讨打么来人,先给我打他二十大板
威.威威.,唔唔唔临时客串衙役的亲兵们又开始喊堂威,但声音里却明显缺少底气。张猪皮带人冲过去按倒张文琪,举起板子就是一顿狠揍。将对方打得开了花,再将其架起来强迫其跪正。却没料到张文琪却依旧满脸微笑,仿佛刚才挨了打的根本不是自己。
你可愿意认罪王二毛学足了林县令的威风,继续拍案。
大人想让我认什么罪郡守张文琪腿上鲜血淋漓,脖颈却依旧挺得笔直。大人的律条在哪难道大人把我拖上堂来,只为了屈打成招么那样,大人岂不就是个枉法的狗官与张某先前死在大人刀下的那些同僚,到底有何区别
几句话问得义正辞严,满堂都尉、校尉,居然没有一人能坦然面对。王二毛心里憋了一肚子怒火,却无法正视张文琪的眼睛。咬了咬牙,强辩道,我就不信你没贪过脏,没枉过过法。这黎阳城乃屯粮重地,你守着粮仓不贪污,岂不是老猫守着鲜鱼不下口么
对,早日招了,免得受皮肉之苦扮作衙役的喽啰们七嘴八舌地帮腔。他们造反前看过的官吏,几乎没有一个不贪脏的。眼前这个张文琪虽然看上去像个好人,但这大隋朝官场黑得像墨汁般,好人怎可能活得下来
张文琪耸耸肩,丝毫不理睬众人的喧嚣,本官到任还不满一年,去年此城曾经两度易手,在本官上任时,府库几乎是空的。哪里有钱可供本官来贪。至于粮食,盗卖军粮乃灭族之罪,本官胆子小,断敢干如此勾当
你没贪过没索过贿赂王二毛仿佛大白天见了鬼般,瞪着眼睛追问。就连张金称那里,寨主、堂主们还要向泽地中的住户索要孝敬,下属们也认为此举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眼前这名狗官居然自诩清廉,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本官非但没贪过,而且没存心冤枉过一个好人。你可以随便在城中找人问,若是有人指证,本官决不死撑张文琪又笑了笑,非常自信地回答。
大王,张老爷是个好官啊外边陪跪的闲汉们连连叩头,齐声为张文琪喊冤。
大王,张大人所说句句都是实言。你要杀便杀,且莫诋毁张大人的声名刚才还在哭喊求饶的幕僚们也抬起头,七嘴八舌地替张文琪作证。
这下,王二毛更为难了。以往张金称破了县城,抓到的官员无论大小,以贪赃枉法论处,个个都死有余辜。就凭着审问这些贪官污吏的壮举,张家军在河北南部 的声誉大大好转。有些对这伙人的过去不了解的百姓甚至一厢情愿地以为巨鹿泽中住着一群义贼,随时都可能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
继续问下去,也只有屈打成招一途了。那样不但会大大影响张家军好不容易塑造出来的正义形象,也应了张文琪方才那句反问,这样的作为,与被往日他们所杀的那些大隋朝官员,到底还有没有区别
想到这些,王二毛心中烦躁。用力一拍惊堂木,打断堂外的喊冤声。都给我住嘴。既然老子今天打下黎阳,凡是大隋朝的官,就是都活该被杀。谁也别喊冤枉,要怪,只怪你等不该当大隋的官。
大王饶命啊
奶奶的,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正堂之外,哭泣喝骂声又响成了一片。
不过是个贼跪在堂前的张文琪却像早就料到王二毛会如此表现般,冷笑着点评。挣扎了几次没能站起来,干脆滚倒于地,冷笑着向门外滚去。
不过是个贼装什么大头蒜几名跪在堂外的胥吏重重地向地上啐了一口,高扬起头,满脸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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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三卷 猛兽行|7.秋分(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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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个贼王二毛的心猛地一抽,仿佛被刀子扎了般,淅淅沥沥滴出血来。
从来没有人用类似的话侮辱过他,但张文琪说话时的神态,眼神,对王二毛来说却是无比的熟悉。他记得当年自己前方百计弄来一些珍奇玩意塞给周宁,像对方 表达爱慕时,周大小姐就是这样看着自己。不拒绝,但也不感谢,只是淡淡地看着,看得人浑身上下的血液一点点发凉,一点点像冰水般淌过胸口。
王二毛清楚地记得,直到两人相处的最后一刻,周宁都是这种态度。仅仅在她失去站立的力量之后,那骄傲的目光中才终于露出了一点点温柔。但那仅有的一点温柔也不是对自己的,王二毛清楚地知道。
不是自己,临终前的周宁终于感动于自己的赤诚,却对自己没有一丝爱恋。王二毛一直迷惑于对方为何如此,今天他终于找到了答案。然而这个答案却是如此的尖利,如此的冰冷。
不过是个贼原来,在她心里,我始终都是个贼。不过是个贼这句话如锥子般插入他的耳朵,戳破他的喉咙,顺着哽嗓直戳而下,将他的五腹六脏穿成一串,依旧不肯做丝毫停顿,不管流了多少血,多少泪,兀自一下下地向心脏深处捅。没完没了,无止无休。
再这样戳下去,王二毛知道自己非疯掉不可。他知道如何解决,张大寨主早就做好示范。将狗官给我绑到柱子上,老子要将亲手挖了他的心强压住沉重的喘息,他以某种从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怒喝。还有他的那些爪牙,全绑到桩子上,老子今天一个挨一个的挖
众亲卫一愣,瞪大了眼睛扭头张望。他们熟悉王二毛的性格,知道他不是个残忍好杀之辈。张文琪属于大隋高官,不得不杀。但对于这样一个清廉且有骨气的人,喽啰们更愿意给对方一个痛快。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王二毛抓起惊堂木,将桌案拍得啪啪作响。
诺王都尉,咱们.扮作衙役的亲兵们不敢跟上司硬顶,也不愿执行命令,瞪着眼睛嘟囔。
正迟疑间,张猪皮站了出来,用身体挡住已经快陷入疯狂状态王二毛,冲着底下大声命令道,犹豫什么,王都尉又没说现在就将他剖了。先把狗官带上来,我还有几句话问他。
众亲卫暗自松了口气,冲下堂去,将正被拖着向外走的张文琪又扯回大堂,七手八脚按到跪石前。张文琪却再不肯下跪,膝盖弯处接连挨了好几脚,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冲着张猪皮等人嘿嘿冷笑。
张猪皮知道眼前这名官员是个少见的硬骨头,也不想再折辱他,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询问,你刚才说临死之前要见我等一面,否则死不瞑目,难道就是为了临死之前找机会羞辱我等一番么
提起这个话头,汲郡太守张文琪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晃了晃脑袋,冷笑着道:你们这些蟊贼敢以千把人就奇袭郡城,也算有胆。能利用我属下差役对百 姓的恻隐之心骗开城门,亦可说是有几分见识。所以张某先前以为,你等虽为匪类,倒也当得起有胆有识,敢作敢为八个字,因而有几句话想问一问。谁料见了 你等这般模样,想必问了也是白问算了,要杀便杀,别拿什么剖腹剜心的话吓唬张某。不过是一死,怎么死都差不太多
由于年龄和阅历的原因,张猪皮远比王二毛更能沉得住气。也笑着摇了摇头,丝毫不以汲郡太守的话为忤,两军交战,本来就是能出什么招就出什么招。总不能朝廷派了官兵去征剿,我等还得在指定的地方笑脸相迎吧
汲郡太守张文琪被问得微微一愣,然后迅速回答道,所以张某虽然不齿你等的作为,亦佩服你等的胆量和见识。可惜你等大好男儿,不晓得为国出力,偏偏要去当贼虽然逞了一时之快,却要背上万世骂名
放你娘的狗屁王二毛一把拨开张猪皮,抢到了汲郡太守眼前。他心中的火气还没散尽,脸色看上去青里透红。但眼神却比刚才平和多了,说话也变得有条理起来。
指着张文琪的鼻子,他继续骂道,老子如果像你一样,天天有朱漆澡盆泡着,有大鱼大肉吃着,还造哪门子反你瞪大眼睛四处看看,这大堂里边的弟兄,哪个不是被你们逼得实在没活路了,才不得不拿起刀的
看到张文琪满脸不服,王二毛一转身,点手叫过距离自己最近的喽啰,柳老三,你跟这狗官说说,你为什么不去当官,偏偏当了贼娃子
我,我喽啰兵没转过弯来,摸着自家的后脑勺嘟囔,我,我家里穷得连饭都吃不起,哪有钱念书啊前年个,前年个天旱,我家欠了官府的赋,衙役们就要把地收走。我阿爷跟他们求情,当场被他们踹吐了血
开头几句,他还说得结结巴巴。说到后来,悲愤之气从心而起。眼睛一红,几乎是嚷嚷着补充道,我一看反正也没法活了,就拿着斧子冲了出去。他们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他们活滋润了。奶奶的,反正都是死,不如先拉几个垫背
你,朱老根儿,你怎么好好日子不过,非要当土匪王二毛又随便找出一名喽啰,大声质问。
谁愿意当土匪啊没吃没穿,不当土匪,我怎么活啊朱老根瞪了张文琪一眼,恨恨地回应。
不给张文琪说话机会,王二毛一连串地点下去,接连点了十几名喽啰,居然全是活不下去,被逼铤而走险的。
汲郡太守张文琪兀自不信,瞪着眼睛四处寻找支持者。王二毛猜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又叫来一个看上去斯文的,大声追问道:你呢,袁守绪,你读过书,怎么不考个县令,郡守来当当啊
这名扮作衙役的人张文琪很熟悉,刚才就是他动了恻隐之心,才把众官吏从刀口下拉到了大堂上,进而引发了一场闹剧。
哪成想袁守绪虽然模样看上去文质彬彬,心里对大隋朝廷的恨意却一点不比柳老三、朱老根儿等人少。我家有一百三十亩地,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不知道哪 个王八蛋下的令,非要我家搬到城里去住。说是防贼,去了又不给发粮食吃。我家的家底不到半年就折腾空了,两个妹妹全给卖给了人当丫头,也只换回了三斗 粟.
想到自家失散的妹妹,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冲着王二毛躬身抱拳,哽咽着道:属下知错了。凡是朝廷的狗官都该杀。属下一时心软,请都尉责罚
太守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说还需要我再找几个人问么王二毛一边托起袁守绪的胳膊,一边笑殷殷地冲着正在发傻的张文琪追问。瞬间挽搬回一局,他心情稍微舒缓了些。只是那股痛,却像块石头般压在胸口,让人每次呼吸,都能真切地感觉到它的存在。
张文琪出身于官宦世家,虽然知道大隋朝这几年吏治越来越差,却没想到竟差到如此地步。非但那些贩夫走卒没法再活下去,连袁守绪这种良家子弟也失去了生 存的依托。他是正直的读书人,没脸面继续狡辩。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今天败在你手,也不算冤。可惜这话没法让皇上知道,否则张某一定冒死进谏.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皇上,肯定有什么样的狗官。你这狗官居然不贪赃,不枉法,还能做到郡守,真他娘的奇怪这回,轮到王二毛冷笑了,老子问你,你刚才到底找我等想说什么。把话说完了,我让你做个饱死鬼
张某身为大隋官员,不能替皇上铲除奸佞,又没能替朝廷守好黎阳,死不足惜张文琪身上的傲气尽丧,叹息着回应。但张某临死之前,想劝大王一句。你占了黎阳,东西可以随便拿,随便搬。拿不走的,搬不动的,请千万别毁了它
你是说这黎阳仓心态慢慢恢复平静的王二毛反应迅速,带着几分佩服问道。死到临头了,狗官居然还想着替他的主子守卫粮库,真称得上是忠心耿耿。但 黎阳仓却是必须要烧掉的,张家军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而此城周围根本无险可守。一旦朝廷调动大军来夺,转眼之间就能把粮食全抢回去。
张文琪叹了口气,轻轻点头,此仓乃河北各郡二十余年的积蓄。当年杨玄感没舍得烧了它。李将军困守孤城,也没舍得烧掉它。大王虽然出身草莽,看上去也是个有胆有识的,切莫做这人神共愤的事情
不做人神共愤的事情,官军来了,就会留我一条活路我不烧了它,难道让朝廷招兵买马再来打我么王二毛哈哈大笑,对张文琪这种书呆子言论十分不屑。
汲郡太守张文琪无言以应,喟然长叹。看到他心灰意冷的样子,王二毛也动了几分惜才之念,走近了些,蹲下身去问道,如果你投降,我就不烧黎阳仓。这笔交易,郡守大人肯做么
张文琪听了,脸上先是一喜,随后又变得一片惨然,张某没能守住黎阳,已经辱没了祖宗一次。岂可以身事敌,再让张家列祖列宗蒙羞大王别逼我,张某虽然败于你手,这张脸面,却是要留着见祖宗的
王二毛对三言两语劝降这个书呆子本来就不报什么希望。听对方如此回应,笑了笑,命人将其拖了下去。另外一名都尉张猪皮对郡守的人格和胆略依旧心存几分佩服,凑上前,低声劝道,二毛兄弟,你真的非杀他不可么
杀什么杀。来人,把他押到大牢中,好吃好喝伺候着王二毛苦笑几声,命令弟兄们将已经引颈待戮的张文琪上了镣铐,关入衙门之后的囚牢。老子先不杀他。老子让他看看,怎么才是真正的好官
说罢,他也不理睬张文琪的抗议,径自走回郡守之座。端端正正坐稳,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哑着嗓子命令,来人,将黎阳仓司仓给我带上来
喽啰们答应一声,从俘虏堆中连拉带拖,将黎阳仓司仓汤德才押上大堂。那司仓大人却远没郡守张文琪有骨气,不待别人踢,立刻扑通跪倒,一边叩头,一边哭喊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的就是一个看粮库的,可是从来没干过什么坏事啊
看你这点尿性王二毛十分不齿对方的为人,低声唾骂。
威.威威.,唔唔唔临时客串衙役的亲兵们也觉得汤德才太给刚才那名官员丢脸了,齐声喝响堂威。才喝了一遍,汤德才已经吓得瘫在了地上,官袍湿了一大片,也顾不上羞耻,扯着嗓子哭喊道:大王,我真的没干过坏事啊。最多偷过几袋子米,但不是死罪啊
住嘴王二毛差点给他气乐了,用力一拍桌案。本官不管你偷没偷过粮食,本官问你,黎阳仓到底有多少存粮你那里有没有个总数
有,有,绝对有黎阳仓司仓汤德才听闻对方拿自己有用,精神不觉一振,小的那有一摞账本,最近十年,进出粮库的每一笔粮食都记录在上面。小的每个月都会核对,即便有差错,也差不过千石之数
我问你到底有多少粮食,没说要查你的账本王二毛又拍了下桌子,命令对方不要说废话。
千石之数,在司仓官员只算个小误差,黎阳仓存粮之巨,自然是可想而知了。但汤德才报出的数字却远远超出众人的预想,非但将喽啰们惊得目瞪口呆,连一些哭喊求饶的官吏们,也愣愣地停止了哭声,张大了嘴巴。
黎阳仓是先皇为备荒所建,一内有粮窖一千一百二十五个。如果全部装满,每仓可放粮食八千石注1
王二毛听得眼前一黑,差点从座位上栽下来。顾不得保持形象,他双手扶住桌案,大声问道,现在呢,每座粮窖都满着,还是空着
司仓汤德才想了想,如实回答,满,大部分都满着杨,杨玄感运走了一些。李,李将军给百姓分发了一些。但,但,那只是九,九牛一毛。只是有些仓里的粮食放得时间太长,已经不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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