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那,那大伙准备怎么办周文立刻换上一幅惊慌的面孔,继续套众人的话。许胡子等人肯定不是来找自己聊天的,他坚信这一点。至于黎阳城破不破,里边的人会不会被土匪杀掉,关他什么事情他周家的人早就死光了,犯不着为不相干的家伙伤心。
冯老贼的家不在黎阳,他当然不在乎。我们准备杀回黎阳去,把自己的家人夺回来阮君明接过许胡子的话头,毫不保留地向周文介绍。
不行周文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跳着脚嚷嚷。
不行也得行黄建武侧开半步,用手按住刀柄。姓周的,我们知道你跟冯老贼走得近,所以才先来找你。今晚你就跟冯老贼去说,他守他的滏阳,爷们回爷们的黎阳,咱们从此之后各走各的道,谁也别碍着谁
不行周文从许胡子的身子下钻出来,手按刀柄,脚步不断移动。他肯定不会答应。如果他不答应,反而调府兵把我等抓起来,大伙谁都得不到好结果。过后朝廷绝对不会为了几个郡兵头目怪罪一个三品将军。咱们死都没地方喊冤去
那就不告诉他,咱们将黎阳的弟兄召集起来,自己先走黄建武、许胡子、阮君明逞三人品字型散开,将周文困在中间。单打独斗,他们谁也没有拿下周文的把握。但以三敌一,周文却支持不了几个回合。
不妥,不妥周文退无可退,笑得脸都僵了。几位哥哥别莽撞,咱们,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这不是商量,而是给你个机会许胡子一边笑,一边发狠。姓周的,你不是一直想着升官么,大伙就给你个机会如果你出头带着大伙一起走,回到黎阳,我等就合力推举你当都尉。新来的郡守无论是谁,都不能不给大伙这个面子。如果你不答应,哼哼
言外之意,不用明说周文也猜得到。他的脸色吓得惨白,双眼中却依稀有火焰跳跃。乱世将至,有实力者便可以称雄。去劝冯孝慈弃城而走,他并没绝对的把 握。但施恩于黎阳众郡兵,进而控制住眼前这三个莽夫,却不是什么太困难的挑战。缓缓从腰间抽出横刀,他将刀刃压于掌心,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冯老贼过后追 究
我等走了,凭着剩下的那几个人,能守住滏阳么黄建武咬牙切齿。
他想杀身成仁,爷们却在家里都有老婆孩子许胡子低声补充。
那咱们四个立个誓,共同进退,从今往后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周文将刀刃从掌心里边拖出来,滴下淅淅沥沥的血珠。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得干净些,别给自己留后患
怎么办,你鬼点子多,我们几个可以听你的阮君明也割开掌心,将自己的血与周文的血滴在一起。
黄建武和许胡子两个互相看了看,相继割血为誓。他们之所以硬逼周文一道行动,就是看中了此人心思慎密,做事果决的优点。既然对方肯加入,暂时给其些甜头并不算过分。
抬头向黑沉沉地天空看了看,周文突然觉得这世界很荒谬。一刻钟之前,他还想着如何帮助冯孝慈摆脱困境,而现在,他却不得不将对方踩在脚下。但报仇的渴望很快又让他的心沉静下来,沉静得像一潭死水。
你到底有办法没有许胡子性情急躁,见周文半晌不说话,瞪着眼睛质问。
先召集心腹,在城里边放火周文把心一横,从牙齿缝隙中发出毒蛇般的嘶鸣。火势一起,冯孝慈肯定把他的嫡系部属调往南城,以防流贼趁机攻城。咱们恰好以救火为名召集部属,直接从东门杀出去
这三名同僚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周文的计策绝对可行。但那样做了之后,就等于彻底把冯孝慈推向了绝路。百姓们都不是傻子,城中兵马一乱,他们 肯定竞相走避。届时不仅仅是东门,恐怕除了正南之外所有非重点防御的城门都会四敞大开。而张金称等人就会像闻到血味的群狼
越乱,咱们全身而退的机会越大一不做,二不休,周文索性把话交代透彻。只有右武侯的人全死绝了,咱们才能说是杀退贼兵,溃围而出。否则,万一被人指认,朝廷那边不会放过咱们
说罢,他嘿嘿冷笑,将带血的刀刃在靴子上反复擦拭。你等要是不敢,现在回去睡觉还来得及。既然主意是我出的,我肯定不会去揭发自己
谁不敢是孙子许胡子受不得激,立刻又跳了起来。四个人相视而笑,将染血的横刀插回腰间,将殷红的掌心再度重叠于一处,干有人带头说道。
干其余几个阴森森的重复。乱世么,自己活着最重要。至于其他人,谁当了垫脚石只能算是倒霉。
半个时辰之后,城中的民居上冒起了火星。很快,火势便不可控制,将整个街道照亮如白昼。训练有素的右武侯立刻集结,在低级将领的指挥下冲上城墙,防备敌军趁虚而入。救火的担子果然落到了郡兵们身上,尽管冯孝慈对此充满疑虑。
他们不会连这点事情都干不好吧老将军手按城垛,忧心忡忡。贼人太恶毒了,居然派奸细混进滏阳来放火,把阖城百姓都当成了获胜的赌注。亏得姓程的还是将门之后,连仅有的一点道义都不管不顾。
猛然,老将军的心脏抽搐了一下,铁青着脸回头张望。他想起了下午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些郡兵大爷们不甘心的模样。如果
他不敢继续想。但北风却将城内的嘈杂声吹到了他的耳边。哭声、喊声、哀求声,还有刀矛相撞的声音,弓弦松开的声音,夹杂着垂死者的惨嚎,受伤者绝望的哀鸣
城东、城北、城西全乱了起来。就是没人去灭火。老将军瞬间明白自己背后发生了什么,手指一点点扣进城砖,一点点在砖头上抓出血痕迹。下城,整军备战用最后的力气扬起花白的头颅,他冲着惊慌失措的弟兄们高喊,右武侯,下城备战
右武侯,备战辅国将军吴文中,果毅都尉姜延麟等人都猜到了谁出卖了右武侯,跟在冯孝慈身后,大声呐喊。
右武侯,备战
右武侯,备战
呐喊声中,大隋朝十二支精锐之一,右武侯残部聚集起来,推开南门,缓缓迎上被火光吸引来的对手。敌军是他们几十倍,但他们与白发苍苍的冯孝慈站于一起,再不言退。
滏阳城起火的时候,以张金称为首的巨鹿群雄正聚集在一起,为下一步的举措而犹豫不决。
事实上,他们此刻也被逼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外面的天气实在太冷了,每天都有大批的弟兄因为受寒而病倒。滏阳城的城墙又实在太坚实,对于没有任何攻城 器械的喽啰兵而言,冒着风雪去爬城无异于去送死。更让众位寨主犹豫的是,各方收集到的消息也对大伙越来越不利。起先是张猪皮派了信使快马赶来,告诉大伙他 正押送着从黎阳仓得到的大批粮草辎重往巨鹿泽方向走。而其放弃黎阳的原因是,朝廷派出的虎贲郎将王辩已经挥军渡河,攻到了黎阳城外
没等众寨主来得及为张猪皮送来的警讯想出相应对策,紧跟着,散布在战场外围的斥候们又带回了另外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右候卫大将军卫文升统帅骑兵五 千、步卒一万,日前已经自杀到汲郡。锦字营堂主王二毛在击破了武阳郡兵马后,与卫文升所部骑兵遭遇。为了避免张猪皮所率领的辎重队被人劫杀,他放弃逃命机 会,主动将卫文升所部骑兵引向了南方。据江湖传言,王二毛等人在黄河北岸被卫文升追上,双方于雪野上展开了一场激战。但最终结局如何无人知晓。反正右侯卫 大军在战后又于黄河岸边驻扎了两天才缓缓开黎阳,而那之后,便再没人听到过王二毛等人的消息。
王二毛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听到这个消息,几位寨主的心都往下一沉。区区五百轻骑与五千右后卫精锐野战的后果是什么那就像往巨鹿泽中丢一粒鹌鹑蛋,能 激起多大动静才怪可这话谁也不忍心挑明了说。程名振和王二毛之间的关系大伙都清楚,而王二毛为什么宁可战死也不给众人添麻烦的举动,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 掩护来之不易的辎重。他更有可能是为了争一口气,为了证明自己。从进入巨鹿泽的第一天起,大伙就没把他当做个与程名振同样举足轻重的人物看待。在某种程度 上,王二毛只是程名振的朋友、影子和爪牙。巨鹿泽上下所有人对他的尊重都来自于程名振而不是其自身。包括周宁的最后归属,也是程名振和杜鹃为其费尽力气争 下来的,并非是因为他的能力得到了大当家张金称的赞赏。
偏偏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没能博得美人一笑。周宁生前与众人一样忽略了他,忽略了他所作出的种种努力和所建立的种种功勋。程名振这棵大树实在太显眼了, 显眼到完全吸引了别人的关注,完全遮挡了应该本属于好朋友的阳光。所以,王二毛必须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包括义无反顾地扑向十倍于己的敌军。
朝廷自然会拿冯孝慈给王兄弟抵命,也算值了沉默了片刻之后,张金称把手搭在程名振的肩膀上,低声说道。
他的暗示很明白。战役进行到这个阶段,巨鹿泽群雄当初制定的目标基本已经完成。无论大伙攻下攻不下滏阳城,丧师辱国和丢失黎阳仓这两项罪名,都足以要了冯孝慈的老命。而弟兄们在城外多停留一天,就多一分遭到卫文升、王辩两人联手夹击的风险。
巨鹿泽发展到目前的势力很不容易。击败右武侯的功绩足够他们傲视群雄,张猪皮带回来的大批粮草辎重,则可以保证整个冬天,所有人都衣食无忧。经过一个冬天的休整,当下一次他们再杀出泽地时,整个河北大地都将在弟兄们的脚下颤抖。
是啊,弟兄们连续作战,也累坏了。就留着冯孝慈的人头给皇帝老儿砍吧猜到张金称心中有了惧意,六当家孙驼子也低声劝告。王、卫两人都不是易与之 辈,武贲郎将王辩号称打遍河东无敌手,而右侯卫大将军卫文升则是大隋开国元勋之一,戎马半生,立下战功无数。大隋前一个皇帝杨坚曾亲口赐予其紫骝之名,后 一个皇帝则把坐镇京师的重任交给了他,自己放心大胆地去四处游荡。
我在想卫文升为什么在黄河边上停留了两天程名振勉强笑了笑,强打着精神回应。用好兄弟的命换冯孝慈,这个代价他事先真的一点都没想到。黎阳城分 明已经是一座空城,张猪皮和王二毛两个得手之后放上一把大火分明就可以全身而退如果王二毛嫌自己不受重视,分明还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他得到大伙的关注可 这家伙,居然为了一个虚名
看到程名振好像不太赞成立即撤军的样子,众位寨主谁都不肯再开口了。大当家张金称再三强调过,临阵调度全权交给程名振。在程名振的带领下,众人赢取了一个又一个胜利。放在一年之前,这种胜利大伙甭说亲自品尝,甚至连想都没胆子想。
几位当家人的观点发生了冲突,底下的堂主、香主们更是无所适从。大当家的意思不应违背,九当家的权威同样也应该受到尊重。如果可以肆无忌惮地选择的话,事实上,众位堂主、香主们更愿意听从九当家的指派。毕竟对方从来没失过手,也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
咳咳三当家杜疤瘌好像感了风寒,大声咳嗽。
嗯,嗯五当家郝老刀的喉咙里也卡了痰,怎么清理也清理不干净。
张金称的感觉很敏锐,很快就发现军帐内的气氛有些异样。轻轻笑了笑,他又低声补充:如果你非要手刃冯孝慈才能解恨的话,大伙就陪着你。王兄弟的血不能白流,杀了冯孝慈,也能让别人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杀了冯孝慈,二毛也活不过来了程名振咧嘴苦笑,长身而起。大当家的决断正确,咱们还是尽早撤回泽地里为妙
你放心,早晚这笔帐咱们能和卫文升算张金称的笑容瞬间暖和起来,拍打着程名振的肩膀保证。
早晚程名振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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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三卷 猛兽行|10.紫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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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称心里很不高兴。在此之前,程名振从来没有当众顶违背过他的意思,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不在焉。虽然他非常清楚,年青人之所以表现异常是因为刚刚 失去了兄弟,但心里就是不舒服。巨鹿泽这么大的家业,怎可能没个做主之人如果家主的权威得不到维护,那岂不是眼瞅着要散架么
程名振心里也很不高兴。他想为好朋友做些什么,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才能让二毛走得更安心些。自打周宁去后,便再没有女人能入王二毛的法眼。金银珠宝, 眼下王家不缺。荣华富贵,他给不起。唯一能让他自己心里稍微安宁的举措,便是杀死更多的敌人给好朋友殉葬。可以河北战场目前的态势过于复杂,大军的确不该 在滏阳城外干耗下去。
北面天空中突然涌现的火光解决了所有难题。
滏阳城起火了,守军窝里反了城门大开,到处都有人在逃难消息一传回张家军大帐,立刻激起了一片欢呼。老天爷都把肉烤熟了给大伙送到嘴边上了,大伙岂有不吃的道理刚才所有争论,所有决议立刻被宣布无效。张金称亲自点齐大军,泰山压顶般向滏阳城南门砸将过去
所有经过程名振训练的锐士被集结在一起,组成中军。杜疤瘌带领一万多衣衫褴褛的老喽啰充当左翼。郝老刀统率另外一万多人马组成了队伍的右翼。孙驼子、卢方元二人各领本部兵马,还有其他杂七杂八上不得台面的喽啰,乱哄哄地跟在队伍的后方,摇旗呐喊,以壮声威。
五百多名重装甲士簇拥着张金称走在队伍前方的正中央。他们的装备全是从最近几次大胜后的缴获中精挑细选的,远远超过了一般同僚,甚至比起最精锐的府兵 也毫不逊色。为了避免程名振由于过于伤心而失去自制力,张金称命令少年人跟在了中军稍后的位置,主要负责保护张家军的战旗。敌军满打满算也超不过三千,冲 到张字大旗下的概率微乎其微。
满打满算的三千残兵,也不可能堂堂正正地跟巨鹿泽群雄列阵而战。张金称的初步打算是这样的,他要先把所有弟兄开到滏阳城外,从气势上压垮敌人。然后亲 自带领锐士冲击南门,令冯孝慈无暇他顾。这个时候,左右两翼弟兄就可以在郝老刀和杜疤瘌二人的带领下,绕到东西城门发起攻击。只要三路大军之中任何一路进 了城,冯孝慈就非跟巨鹿群雄决战不可。届时所有锐士再大举压上,彻底将冯孝慈和他麾下的残兵败将碾成齑粉。
到了这种时候,冯孝慈恐怕不会继续死守。他只要趁乱逃走,黑灯瞎火的,咱们很难抓得到他身为锐士营主要将领之一,周礼虎认为自己有责任于程名振状态低迷时对主帅做出提醒,凑近张金称耳边,低声说道。
逃张锦程回头看了他一眼,鼻孔中发出冷笑。冰天雪地的,他能逃到哪去况且咱们要的也不是他的脑袋,而是滏阳城中的辎重。姓冯的跑掉更好,反正他早晚也是个死,省得老子再浪费体力
主公说得极是,姓冯的回去也是被砍的脑袋,咱们犯不着跟他死磕周礼虎嘿嘿笑着,满脸茅塞顿开。
你说什么张金称的脸色却突然变冷,皱着眉头追问。
末将说的是,姓冯的仗打得忒烂,早晚得被狗皇帝给砍了周礼虎以为是周围的环境太嘈杂,影响了张金称的听力,将声音提高了几分,直着脖子喊道。
前边那半句张金称轻轻带了带坐骑,眉头紧锁。
末将,末将周礼虎吓了一哆嗦,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回应道,主公,末将说主公,主公判断准确,料事,料事那个,那个如神
张金称的前进速度一变慢,整支大军的移动速度都不得不跟着慢了下来。训练有素的锐士营还好,在低级将领的控制下很快稳住了队形。走在阵后的杂兵们却乱了套,你撞我,我挤你,撞了个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张金称没工夫理睬队伍后的秩序,一咧嘴,露出满口的大黄牙。主公,这个词不错,谁教你的
周礼虎立刻有了精神,将胸脯一挺,大声回应:报告主公,您既为河北之主,当然就是我等的主公。这不用教,根本就是顺理成章
嗯张金称又看了一眼周礼虎,心里边比大夏天喝凉水还舒坦。跟上,本大王今天吊民伐罪。待会儿交战,你来打头阵让冯孝慈老儿看看我巨鹿泽好汉的厉害
末,末将定然不辱使命周礼虎激动得浑身发烫,恨不能立刻插翅飞到滏阳城头去。可惜没等他长出翅膀来,夜幕深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战鼓,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稳住队形,结阵张金称的目光先前一直被城内的火光吸引,根本没留意到城墙根儿底下。正所谓灯下最黑,当他意识到敌军可能藏在城墙外后,再做调整已经来不及。冯孝慈带领着滏阳城内最后的力量迎头冲了过来,就像一支离弦的长箭。
保护大当家,保护大当家周礼虎拔出腰间横刀,声嘶力竭。好不容易有机会表现,他却发觉自己霉运当头。冯孝慈老疯子几乎是正对着自己撞了过来,而自己只要后退半步,就把张锦程本人直接暴露在了右武侯这帮疯子面前。
锐士营平素与敌军交战,都是听从中军传出来的命令。白天用旗帜、金鼓和号角,夜间用灯笼、金鼓和号角。猛然遇到敌军攻击,身为主帅的张金称那边却没给任何信号,一时间居然无法做出正确反应,只能在原地互相张望。
救大当家,救大当家周礼虎又急又怕,甚至怀疑临近的弟兄们是在故意看自己的笑话。他没有取程名振而代之的念头,只是王二毛战死了,程名振身边必 然要空出一个位置来。无论凭能力还是凭资历,他觉得自己都是一个不二人选。但这下可好了,拍张金称马屁却把自己命搭上了。那冯孝慈就是想临死拼命,想拉几 个垫背的。而自己如果让张金称受到半点伤害,巨鹿泽老少爷们回头非把自己点了天灯不可。
发现对手表现与前一段时间大相径庭,冯孝慈顿时喜出望外。他用左手盾牌推翻一名巨鹿泽锐士,右手铁槊横扫,瞬间刺穿一名校尉身体。然后将校尉的身体当 做大锤抡起来,直接砸向附近几名喽啰。喽啰兵们不想伤害自家弟兄遗体,只能后退避让。冯孝慈大笑着向前,一步,再一步,将长槊上的累赘甩开,迅速刺翻另外 一名躲闪不及的绿林豪杰。
右武侯残兵与老将军共同进退,凶狠得如同一群被逼上悬崖的野狼。他们咆哮着露出牙齿,撕碎挡路的张家军士卒,他们砍死惊慌失措的敌手,砍翻一面面战旗。从地上捡起喽啰兵们丢下的火把,将战旗和尸体一道当做劈柴点燃,发出滚滚浓烟。
顶住,顶住,救大当家,救大当家啊慌乱中,周礼虎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敌军已经近在咫尺了,袍泽的血珠已经溅到了他的脸上。而武艺最好的程名振和郝老刀却还没有靠近,靠近的人也乱哄哄的,打起来毫无章法。
郝老刀和杜疤瘌两个唯恐张金称有失,在发现敌军的第一瞬间便向战阵中央挤。但是,黑灯瞎火间他们很难看清楚敌军到底在做什么,中军的锐士营也很难做出 有效配合,让出足够的缝隙给两翼弟兄。结果郝老刀和杜疤瘌两个不但没能如愿接触上敌军,反而冲乱了自家阵脚。霎那间,数以万计的绿林豪杰如同撒了羊,东涌 一股,西涌一撮,就是涌不到正地方。
整队,整队,原地站稳。别乱,一起杀死距离你最近的敌人终于,有命令在乱军之中响了起来,虽然只是几百人扯着嗓子在喊,却也让大伙找到了主心骨 儿。那是程名振想出来的应急措施,战斗一开始,他就已经想到了这个办法。但令旗和号角都集中在张金称之手,他的声音被周围的喊叫声轻而易举地吞没。
稳住,稳住,锐士营,向我靠拢。眼前局势转稳,张金称也终于恢复了神智,将自己的命令化作角声传了出去。火光下,他的两只眼珠子和一张老脸都已经 变成了紫红色。本以为这回能露一次脸,让弟兄们知道知道他们的大当家雄风犹在,却没想到冯孝慈在关键时刻来了个回马枪。如果被老贼从自己面前冲过去,破阵 而走,今天这脸可就丢大发了。非但会被程名振瞧不起,很多老弟兄也会觉得自己太无能。
毕竟人多势众,只要自己不乱,累也能把敌人累死。张金称附近的阵型一稳定,整个战场形势立转。冯孝慈老谋深算,发觉情况起了变化,立刻改变攻击方向。让开抵抗最激烈的张家军亲兵,转头朝着中军和左翼结合处冲去。
缺乏统一调度的锐士们来不及反应,转眼间便被硬生生撕开了一条血口子。他们这层貌似坚硬的外壳一被冲开,立刻将巨鹿泽群雄脆弱的一面暴露了出来。冯孝 慈一手持盾,一手持槊,呐喊冲杀,眼前没有一合之将。右武侯残兵如果疯子一般护住老家伙的后背与侧翼,人挡杀人,鬼挡杀鬼。遇上武器和训练度都属于三流水 准的普通喽啰,更是抬手就砍,干净利落。很快便冲到了杜疤瘌的坐骑前,一个冲锋将亲兵们砍了个人仰马翻。
顶住一步不退大当家看着咱们呢冷不定身边冲出来一伙凶神恶煞,杜疤瘌吓得魂飞天外。嘴上说得好听,胳膊与大腿却都不听自己使唤,把马头一拨,捡着人最稀落的位置逃去。
别恋战,跟紧了他冯孝慈将长槊向杜疤瘌的马屁股一指,大声命令。黑暗中,他也看不清楚杜疤瘌到底是什么级别的人物,只是凭着多年的经验做出决定。左右袍泽的答应一声,立刻将命令不断重复了下去,追,追,别跑了张金称,别跑了张金称
老子在这儿呢,老子没跑隐隐地听到了追杀声,张金称的鼻子都给气歪了。自己跑什么了,自己除了最初受到逆袭时表现得慌乱了些,几曾胆怯过。这下可好了,浑身是嘴都没法说清楚了。该死的冯老贼,你好死不死,造什么谣啊
可这种时候,越委屈越没地方说理去。明知道麾下弟兄可能追错了人,冯孝慈为了鼓舞士气,偏偏不做矫正。那些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右武侯士卒听说能拉上 张金称本人垫背,冲杀起来愈发精神抖擞。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喽啰误信谣言,明明自己一方人数是敌军的数十倍,却再提不起战意,见到有人流向自己冲来,转 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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