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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酒徒
这时已经有不少将领发觉情况有异,都慢慢地围拢了过来。程名振怕拖得久了会导致军心大乱,只好先放下心中的千头万绪,捡紧要的问道:你留在外边的那些弟兄,都肯听你的话么
听,听,保证听韩世旺知道自己又逃过了一劫,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唯恐大伙不信,他又迫不及待地加了一句,其,其实,大伙都不愿意祸害九当 家。但大当家逼着,咱们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干。既然被发现了,对大当家也算有交代了。九爷您只要到山谷口招呼一嗓子,他们肯定立刻散掉
不要他们散,我要他们投降程名振想了想,低声决定。
那,那恐怕有,有些麻烦。弟,弟兄们的家,家眷都在巨鹿泽里边韩世旺胆子越来越大,直接点出程名振想法的不妥之处。
大胆有人气愤不过,大声呵斥。
闭嘴韩葛生干脆用脚说话,免得对方踩着鼻子就想上脸。
我,我,我说的都是实话韩世旺趴在地上,用手挡住自己的脸。谁都知道大当家这事做得不地道,但,但他毕竟是大当家
听了他的话,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当初程名振等人核计一道离开巨鹿泽时,曾经把韩世旺和张猪皮也邀请在内。二人出于自身的原因,拒绝了程名振的拉拢,但 过后也没主动向大当家张金称出首。特别是韩世旺,他本来是前任六当家韩建紘的嫡系,与程名振应该算是仇家。然而此人却没抓住机会替前主人报仇,仅仅是找借 口留在了巨鹿泽,没跟着大伙共同进退而已。
就凭当初韩世旺当初做的这些事情,大伙也不能杀了他。况且现在他的建议也是出自一番好心,并非有意挑战程名振的权威。想清楚这些后,众人心里好生为难,纷纷将头转向程名振,期待他的最后决断。
程名振叹了口气,伸手将韩世旺从地上扯了起来。一边帮他拍干净皮甲外的泥土,一边和颜悦色地问道:我如果把你和你麾下的弟兄们都放回去,你怎么跟大当家交代他会不会杀你你的家人会不会受牵连
这,这个.韩世旺压根儿就没考虑这么长远,犹豫了片刻,脸上浮起一层悲凉。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可以说是不小心中了您的埋伏,被您打败了。 然后说您念在昔日情分上,没有杀我们。但不能所有人都回去,不能他想了想,犹豫着改口,您行行好,留下几百个无牵无挂的,我们回去就说他们战死了。 这样,对大伙都说得过去
那恐怕也瞒不了几天程名振又叹了口气,笑着摇头。大当家没那么容易糊弄,早晚会发现你们在骗他
那,那可怎么办啊韩世旺熟悉张金称的秉性,越想越难过,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这幅窝囊样子让跟他同为一姓的韩葛生也觉得脸上无光,上前扯住他的胳膊,大声喝道:站起来说话,你他娘的是不是爷们啊人家杀,你就伸过脑袋给人家砍啊不敢反抗,还不会跑么
跑韩世旺的眼睛转了转,但瞬间又失去了生机,跑往哪跑啊。这年头,哪不是兵荒马乱的,哪没个大当家啊
逃离了张金称,还有王金称,李金称。这就是大伙同样面临的困境。听了韩世旺的话,程名振也忍不住连连苦笑,你说得对,没地方跑。但也不能等死。我放 你和你麾下的弟兄们走,你们自己想办法将老婆孩子偷出来。出来后找个山头自己占山为王也行,来投奔我也行反正别等着被人家砍
教头见程名振真的要放韩世旺走,众人齐声拦阻。山谷口的队伍还没撤,如果此时就把韩世旺放掉,万一他翻脸不认人,大伙想出山恐怕要大费周折。
都是自家兄弟,世旺不忍心对付咱们,我也不忍心杀他。程名振用目光扫视周围,苦笑着摇头。目光看向韩世旺,他用手拍了拍对方肩膀,笑着道:走吧,把山谷口的弟兄们全带走。有家的回去接老婆孩子,没家先在外边躲几天,待风声过去了,再做打算
九爷韩世旺也没想到程名振真的就这样轻易放了自己,感动得鼻涕眼泪一块往外淌。他没勇气和程名振并肩作战,但也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好人稀里糊涂 地死掉。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哽咽着提醒道:九爷要回平恩就尽快。我来之时,大当家和五当家、六当家正为是否抢你的地盘而争吵。估计一时半会 儿,他们下不了动手的决心。趁着别人以为你去了河东
在刚才审问韩世旺时,程名振已经在心里盘算过。以张金称的为人,既然想兵不血刃地收拾自己,肯定要在确认自己已经带领人马过了太行山后,才会放心大胆 地去接管平恩三县。那样,其遭受的抵抗将不会太剧烈,同时,也避免了万一杜鹃放弃平恩,带领锦字营的弟兄不顾一切杀向太行山,夫妻二人再找到合兵一处的机 会。
但人算不如天算。张金称的计划虽然精妙,却不该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为了替王麻子报仇,会日夜兼程拼命赶路,连身后的情况都不看。更不该派了表面上跟自 己有仇,实际上却早已尽弃前嫌的韩世旺来执行关键一步。更但眼下张金称身边,也的确找不出太好的执行者。郝老刀那系的将领未必支持这个决定,暗中放水或者 向自己通风报信的可能性更大。孙驼子和卢方元两个本身就没什么实力,为人也向来是摇摆不定。至于张虎和张彪,眼下恐怕有更重要的任务安排给他们两个,谁也 没工夫赶到太行山这边来。
这也许是贼老天在捉弄够人之余,偶然发下的一点儿善心吧你赶紧走吧,告诉弟兄们,希望日后大伙还有相见的机会程名振冲着韩世旺摆了摆手,命其 离去。然后举目看了看头顶上的一线青天,放声长啸。啊啊压抑的呼喊声宛如狼嚎,在山谷间来回激荡。他自问对得起张金称,自问从来没做错过 什么但张金称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为什么要这样
啊,啊众锦字营将士心情激荡,一道仰天长啸。为了讨好张金称这个大当家,他们几乎每次出战都冲在最前面为了讨大当家欢心,他们每每将缴 获物的七成以上交到泽地中与不出战的人均分。为了不招猜忌,他们有最好的铠甲不敢自己穿,有最好的兵器不敢自己用,一切都上缴给大当家而大当家,又为什 么容不下他们为什么狠到哄骗着四千余弟兄杀向未知的敌人,却连条退路都不给大伙留
为什么为什么
啊,啊群山之间没有答案,只有一阵阵激愤的回声。头顶上的天空只有一线,是脚下的怒涛硬生生劈开的。他们如果想要找到活路,也只能用刀去劈。
待喊声终于停下来后,程名振也恢复了以往那副镇定自若模样。传令,后队变前军,前军变后队。回平恩,咱们去接自己的老婆孩子
回平恩,咱们去接自己的老婆孩子段清、韩葛生、王飞,还有几十、几百大小头目异口同声地附和。很快,这发自心中的呐喊便被几千人听见,并且同声重复,回平恩,接自己的老婆孩子
回平恩,接自己的老婆孩子
回平恩,接自己的老婆孩子
张金称残暴好杀,近两年虽然有所收敛,但对于冒犯过他的人,通常是连其属下带属下的家人都不放过想到平恩三地可能发生的惨祸,锦字营众锐士立刻起了同仇敌忾之心。以最快速度冲出了山谷,接上被韩世旺擒获后又释放的众斥候,星夜兼程向自己的老巢赶去。
这一次比来时快得多,只花了两天半光景,前锋便已经抵达洺水河畔。程名振下令大军找偏僻处扎营休息,同时调派斥候,趁夜摸过河去,探查河对岸情况。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的心反而安静了下来,不再想事情的起源,而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如何保全自己和弟兄们的家人上。
他麾下只有四千多锐士,而张金称所部至少在两万以上,为了万无一失地将平恩等地拿下,其可能还于暗处隐藏了更多的喽啰。但众寡的悬殊问题并不令众将觉 得太担心。锦字营的锐士人数虽然少,却个个都有着三次以上的大仗经验。而程名振在这几个月又着力加强了底层军官配置和队伍战阵演练。可以说,他们是眼下巨 鹿泽中最最精锐的力量,虽然这支精锐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盔甲鲜明。
与张金称开战,比人数多寡更难应付的是道义和情分上的问题。首先,对方毕竟是巨鹿泽的大当家,积年声威犹在。临战时出面说几句话,都可能让弟兄们发生 动摇。可以说,如果不是被逼得没了退路,锦字营的众将无人愿意与他为敌。其次,交手双方曾经是袍泽兄弟,甚至有些人彼此之间交情不薄。没开战之前恨得牙痒 痒,真的面对了面,大伙很难下得去手。而两军交战,最忌讳的便是心慈手软。当面不让步,举手不留情是古人总结出来的经典名言。挥刀时稍一犹豫,可能就 送掉自家的性命,甚至输掉整个战争。第三,巨鹿泽的旗帜、号角、军令,大部分都出自程名振之手。也就是说,双方在战场上采取的指挥信号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万一临阵发生混淆,难免会造成局部混乱。而人数少的一方如果想取得胜利,每一步几乎都要精确到位。张大当家有混乱的本钱,锦字营一旦发生混乱的话则万劫不 复。
咱们连夜将旗号换掉段清早就不耐烦在张金称麾下受气了,如今得到机会,立刻向主将倡议,否则打起来难分你我,弟兄们都不知道跟着谁跑
能不大打,还是不要大打。程名振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设想。打起来,只会让官府看笑话。能逼迫大当家回心转意最好,实在不行,也尽量做到以战迫和,将双方损失降到最少
这个提议,是他经过反复考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但众人显然不太愿意接受,七嘴八舌表示不满。在大伙看来,张金称此举纯属以妒生恨,暗下黑手。其看着平 恩三县日子好过了,便想把三县的收获据为己有。而明着要又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先来个调虎离山,然后趁男人不在家的时候找女人的麻烦。
最可恨的是,他来活路都没想给大伙留.仿佛早知道大伙到了河东之后,会像王麻子一样败得唏哩哗啦,所以干脆派人堵住河东通往河北的道路,借仇人之手将锦字营彻底毁灭。
大伙几曾得罪他来谁跟他有这么大的仇这个人简直就是个疯子,根本分不清是非黑白,只盯着眼前那点儿看得到的好处这样的大当家,能不跟还是不跟,早一天决裂早一天脱离风险。真的握手言和,万一哪一天他又从背后捅刀子,大伙怎可能还有这回的运气
早料到众人会这么想,程名振清清嗓子,继续解释道:当然,作准备时,还要做鱼死网破的准备。否则,即便能应付过眼前这一关,别人看出咱们未战先怯,日后也会变本加厉地欺负到头上来
这还差不多韩葛生想了想,率先表态。以战促和,让大当家知道咱们也不是可以随便捏的。日后,他自然行事自然会小心些
要我说,还是一拍两散的好,以免日后还被人惦记段清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不愿意再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做赌注
怕的是不能善了,白白便宜了外人也有人看得稍微长远,言词中露出深深的担忧。
王飞的思路比较活跃,不完全赞同韩葛生的想法,也不完全赞同段清,平恩三县周围几乎无险可依,没了巨鹿泽,就会四面受敌。所以,要么咱们将巨鹿泽也 一并拿下来,要么让大当家知道咱们不好惹,日后谁也不招谁所谓善了,只是让外边觉得咱们还是一体。但日后彼此之间亲兄弟明算账,各干各的,谁也别图谋谁 那点儿家底
这个提法,其实和程名振的本意差不多。他之所以再三强调不欲把仗打得太大,其中最重要原因便是平恩三地没有纵深。一旦朝廷派遣大军前来征剿,只要突破 了漳水防线,再向前便是一马平川。有巨鹿泽在,他还可以狐假虎威一番,甚至必要时可以向张金称靠拢,为了各自的生存再度携手。没有了巨鹿泽这个后盾,他便 只能落荒而逃,躲到更远的林虑山甚至太行山中去过野人日子。
其次,虽然马上就要被迫与张金称翻脸。江湖道义方面他不得不有所顾虑。先互相试探一番,然后维持个表面上的名份,无论是绿林道还是世人都不会觉得他程 名振脑后生了反骨,跟谁反谁。如果现在就竭尽全力将张大当家打翻在地,取而代之的话,日后他的名声就彻底烂到家了。没有人愿意跟一个心如蛇蝎的人长期为 伍,更没有人愿意跟一个忘恩负义,翻过脸来便不认人的白眼狼合作。
想到这儿,他接过王飞的话头,笑着道:此事不要再争了。咱们做最坏的准备,向最好方向努力。至于段清所说换旗帜的话,依我看这样办吧既然大当家把 平恩、洺水、清漳三县画作洺州,委任我当洺州总管。咱们今晚就安排人手把旗号上的张字和锦字拆掉,缝上洺州两个字
洺州众人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洺州好,洺州好,咱们以后就要洺州军
洺州,的确不错,咱们本来就是为了自己打仗,家在洺州,旗号也打上洺州
虽然这两个字还是张金称所赐,听起来好像也没脱离巨鹿泽一伙,实际上,换上了这两个字后,相当于锦字营从此独立于张家军之外,再没有人可以随便占有他们的战利品,再没有人可以在他们辛苦开辟出来的土地上为所欲为。
但段清对此依旧不甚满意,敲了敲面前矮几,低声说道:何不干脆些,就改为程家军。一想起那不知好歹的家伙,我就脑瓜子疼
此言一出,军帐内的气氛立刻如热油里边浇进冷水,轰地一下炸了锅。既然已经揭竿造反,谁不希望所辅佐的人自建帝王之业呢。大伙弄好了便都是开国元勋,弄不好也顶多是掉了脑袋,但好歹风光过一回,比一直被人当流寇看强上何止百倍。
对,咱们就叫程家军,日后也找个术士来算算,让教头也当王爷
谁学姓张的啊,咱们不玩那些装神弄鬼的伎俩。先打跑姓张的,然后把永年城抢下来,直接据此称王就要襄国王
应该叫赵王才对襄国、平恩这一代原本属于赵国
那就顺手把邯郸拿下来,拿下邯郸,连都城都有了
见大伙越说越离谱,程名振赶紧给大伙泼冷水。诸位,诸位,这话能不能等咱们把平恩保住后再说。就三个县,四千来兵马,要当王你们自己当去,我可不落那个笑话
成不了事,自然是笑话。一旦成了事,就没人敢笑话咱们
张大当家能当王,你有什么当不得的
大当家只会杀人放火,你好歹还能治理三个县
我等愿为程教头效死
众人热情高涨,七嘴八舌地给程名振鼓劲儿。仿佛已经看到了程名振面南背北,高坐称孤的那一天。
但他的热情很快就一声怒喝所打断。够了,你们有完没完程名振用力拍了下桌案,大声叱责。
他平素很少发火,偶然爆发一次,还真把众人吓了一跳。九当家怎么了段清等人以目光互视,不想当皇帝,也犯不着拍桌子啊。怎么说大伙都是一番好心,又不是逼着他明天就必须登基,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又何必扫众人的兴呢
诸位兄弟的心意,程某领了程名振四下拱了拱手,以少有的严肃态度地强调。程某当年之所以造反,就是为了活命。各位兄弟入伙有先有后,时间不 同,但原因恐怕也和程某差不多仅仅为了活着咱们被逼得活不下去了,咱们不得不寻条道儿出来可是,咱们是活了,有那么几天还活得挺滋润。大碗喝酒,大 块吃肉,想女人有女人,想财宝有财宝。但咱们当年的亲戚朋友呢,有几个活下来了要么被官府杀了,要么被咱们杀了。死后连个坟头都不能起,尸首就仍在大道 边上
咱们恨朝廷,恨那些当官的,他们让咱们活不下去。于是咱们反了,杀了狗官,放火烧了衙门。但咱们又干了什么呢杀更多人,让更多的人活不下去。然后 让活不下去的人跟咱们一道杀人,一道抢,一道烧。比狗官杀得人还多,比狗官更不讲道理咱们在干什么咱们除了杀人放火之外,还做过什么好端端的平恩、 洺水还有馆陶,打仗前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大伙都看到了,都看得比我清楚大伙自己拍着胸脯想想,心里觉得落忍么打来打去,把好地都打到荒草齐 腰深,把好端端的城市打成骷髅堆里边都埋的什么人,你的街坊邻居,我的亲戚朋友咱们活了,活在他们的尸体之上。像鬼一样,像狼一样活着。所以咱们做人 也像狼一样,谁也不再相信谁。有了好处、大家结伴抢,没了好处时,偷偷磨牙,时刻准备互相咬一口。
这日子,我过的时间不长,不到三年。但我这辈子都过够了我不想再过下去了,我希望自己好好活着,白天能开心,晚上睡觉也不必枕着刀。我希望我的孩子除了杀人之外,还会点儿别的东西。我希望你们,也都活着,平平安安活到这个乱世的结束
他发现自己说得很乱,也不知道大伙到底请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但他觉得心里堵,这些积聚已久的东西不吐不快。这样说,并不是说咱们怕死。咱们不怕死, 咱们可以战死。但咱们最好为保护自己的老婆孩子,保护自己的家而战死。而不是死在某个人的梦想当中,不为了某个人的野心而死。
大伙的好意,我拜谢了他抱拳,长揖及地。我希望大伙跟我并肩而战,但我不希望大伙为我而死这份好意,我承受不起,也不敢要。我不敢踏在乡邻的白骨上成就自己的功名,因为下一个被踏在脚底的,也许就是你我
话音落下,军帐里立即变得一片沉寂。人们如同做梦一般,瞪大眼睛,楞楞地看向自己的九当家。大伙发现,自己居然从来不认识这样的一个程名振。如此陌 生,但又如此亲切。他的年龄几乎比在座的每个人都小,他的眼神却比在座的每个人都深邃。他的话,大伙其实只听懂了很少很少的一小部分,但大伙却在这很少很 少的一部分中,深刻地体会到其中的情意。教头不想大伙死,不想让大伙为他而死。教头希望好好活着,每个人都为自己好好活着。
在那之后,他们在很多事情上有过很多分歧。有过争吵,有过抱怨,但却没有一个再选择和大伙分道扬镳。在漫长的乱世里,他们之中的大多数在战斗中亡故,但活下来的,却始终记得当年的承诺,保护自己的兄弟,保护彼此的老婆孩子。保住心中,那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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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三卷 猛兽行|21.朝露(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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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分,斥候终于送回了河对岸的消息。张金称已经带领大队人马杀向了平恩,七当家杜鹃似乎也有所察觉,提前关闭了四门,将所有人的家眷和百姓都撤进了城内。
多少人几时出动的段清急得直蹦,冲到哨探头目凌云庆的身边追问。
大,大概三万五千人上下。全,全是锐士。凌云庆一边喘粗气,一边回应。
如此简单的答案,怎能让心急如焚的众人满意。不待程名振发话,急脾气的段清一把揪起凌云庆的脖领子,大声呵斥:怎么可能他疯了。其他人呢,你们不是去了二十几个么
没,没,没回来凌云庆晃了晃,有气无力地补充。连续两天没休息,又在洺水河中泅渡了个来回。他看上去好像时刻要散架般,稍不留神便会跌成一堆骨头渣子。被,被发现了,我只好先跑
给他来碗肉汤,里边多放些盐没等段清继续追问,程名振及时冲上前,对着外边命令。
段清此刻也觉察到了凌云庆脸色不对,赶紧上前将对方拦腰抱住,都愣着干什么,搬张胡床来啊他瞪着眼睛大喊大叫,满腔怒火全从双目中喷了出来。
众将士手忙脚乱地般来一张胡床,又找了几张厚羊皮铺好,将凌云庆抬到了上面。哨探队正凌云庆喘息了片刻,挣扎着支起上身,对,对不住。属下,属下无能
你已经尽力了程名振笑着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起身,躺着说吧,肉汤马上就好。
属,属下是混到洺水城外,抓了几个活口问到的。凌云庆笑了笑,仿佛被肉汤勾起了馋虫,口水缓缓从嘴角往往淌。他自己却丝毫没有觉察,一边喘息,一边继续禀报,人数应该准确。属下把他们分散开问,答案都一样
这是斥候们在培训时,程名振按照大隋府兵对斥候的要求,传授给他们的基本技巧。所以凌云庆汇报起来,疲惫的脸上隐隐露出了几分自得,出发时间,大,大概是今天未时,张金称亲自带队。郝五爷和孙六爷奉命去接收清漳,与,与大当家走的不是一路
说着话,更多的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淌下,中间夹着一股股殷红的血丝。众将又痛又急,想要让凌云庆休息片刻再继续汇报详细情况,却怕一停下来,他便再也支撑不住。只好强忍住心中悲愤,默默地围在胡床边听他继续讲述拿性命换回来的消息。
守,守洺水城的是张彪。人数大概在三千到五千之间。好像已经得知了咱们已经返回的消息,他防,防得很小心。弟兄们刚刚得手不到半柱香功夫,就被他发现了。从城外一直追杀到河边。属下无能,只好扔下弟兄们一个人先游了回来,其余弟兄.
其余的弟兄,估计十有八九回不来了。做斥候的规矩是,宁可丢掉同伴,也要及时送回主将需要的情报。这一点,凌云庆学得非常好。看了看大伙佩服的神色,他又得意的笑了笑,不小心却露出了满嘴的猩红。
侍卫们端来了肉汤,程名振亲手接过,慢慢捧到胡床旁,你先歇歇,喝口汤。喝口汤再说。
教头凌云庆把头侧开,眼睛看着程名振的眼睛,你说,我,我做得对不对
你做得很好,非常好无法拒绝对方眼里里的期待,程名振点点头,强笑着回答。
凌云庆听到夸赞,顿时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张金称的军粮可能存在洺水附近的曲家庄。这,这个消息未经核实,属下不知道准不准如果,如果教头有可能,就,就去放火烧了它
我今夜就带人去烧,兄弟你放心,一个米粒都不给姓张的留段清抹了把鼻子,红着眼睛保证。兄弟,你先喝碗汤吧。教头给你端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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