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在下本无良
一个梳着妇人发髻、清清瘦瘦的年轻姑娘开门走了出来,怀里抱着木盆,似乎是出来倒洗菜水,见到几个人大活人,眼睛瞪得滚圆。
众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
姑娘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容,热情道:“不好意思,许久没见到活人,有些失态,你们是……”
上邪指了指身后的牛车,“我们请了徐老头带路进鬼都,他托我们将牛车和车上的吃食交给你,所以你是女商姑娘?”
她点了点头,灿然笑道:“对,是我,诸位进来歇歇脚吧。”
这姑娘性子直爽无城府,标准的自来熟,好客地招呼几人进屋。
上邪一踏进屋子,就见客栈里坐满了白骨人面,是货真价实的白骨人面,从头到脚只剩骷髅架,唯独一张脸没腐烂,保持着生前的模样。
他们四人一桌,呆滞地坐在桌前,察觉有人进来,纷纷僵硬地扭动脖子,咔嚓咔嚓发出骨骼摩擦的声音……
几十张白骨人面齐刷刷地看过来,那滋味也是很酸爽。
女商姑娘倒了洗菜水,也紧跟着进来,“不用理他们,他们就这样,哪里有声响就看哪里,不害人,害人的我不会让他们进我的客栈。”
上邪笑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的。
女商回之一笑,拿过抹布,擦了一张靠窗的桌子,请几人坐下聊,“我想你们应该也怕,怎么说呢?直觉吧,我一见到你们,就知道你们不是凡人,能进鬼都,还气定神闲地在大街上瞎逛悠,反正我这辈子就见过你们,还有……”
她盯着上邪和顾轻看了良久,笑盈盈地挠头,有些害羞道:“我从未没见过像你们这么好看的人,这位小公子你是姑娘吧?我没恶意,哈哈哈哈哈……就是看人准了点,以前只听话本里说过,有生得雄雌莫辩的美人,今日一见,真是……你若真是个翩翩公子,那歹祸害多少姑娘啊?”
顾轻始终牵着上邪,此时捏了捏她的手,淡然道:“祸害不了。”
上邪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女商掩面偷笑了起来,她陆续从厨房端出茶水和点心,招呼他们吃。
上邪本来抱着打探消息的主意来的,但女商的性情脾气十分对她的胃口,也就开始边吃边聊,女商为人诚恳,问什么就如实答什么,也不藏着掖着。
女商道:“找人?这鬼城中我从未见过其他活人,只有你们,嗯……但也不一定,原祈国都挺大的,若是有活人误入,嘶,莫不是误闯进了城东,那边的白骨人面凶残得很……”
上邪皱眉,“城西城东?难不成这鬼都的人面还分门别派?”
女商道:“分的,这些白骨人面曾经都是百姓,在这里被活埋了三千年,我也搞不清楚他们现在是生是死,不过一半的人……”
她指了指客栈里呆坐的骷髅,“跟他们一样,三千年里疯过傻过,最后好不容易爬出土也没了人的喜怒哀乐,整日木讷地坐着站着,哪里有声音脸就对着哪里,这好像是他们唯一的乐趣。不过也有一半白骨人面变得扭曲疯狂,他们仇视所有的活人,将活人拖回来埋进土里,在旁边看着活人挣扎哀求,就会高兴,就会酣畅淋漓地大笑。”
上邪:“……”
这是典型的众生百态——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女商:“可惜我夫君出门了,不然你们再等等,等他回来我让他帮着你们找找……咦,等等,我好像看到了其他活人。”
桌子靠窗,一眼朝外望去就是街道。
上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街道上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少年正被几具的白骨人面追着狂奔。
少年玉面粉唇,五官致,活脱脱一小白脸的形象,瞧着贼眼熟,不正是司徒清时吗?
上邪递给饕餮一个眼神,那家伙不情不愿地出门将人给捞了回来,顺便把几具白骨人面狂揍了一顿,那些白骨人面很是诡异,即便被打散架,骨头碎成一节节,还能自己拼凑起来,但明显怕了饕餮那蛮牛,落荒而逃。
“小公子!”
司徒清时看到站在窗边观望的红衣,终于不用饕餮拎着衣领走了,一下子活了过来,兴高采烈地扑进了客栈。
他推门而入的声响颇大,满屋子白骨人面整齐地扭头看去,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场面盛大,毕生难忘。
司徒小朋友的脸瞬间就吓木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饕餮随后进来,将人拎了起来,粗鲁地拍了拍少年的脸蛋,“不是吧!这小孩子怎么胆子这般小啊!就这样还修仙呢?出门妥妥被妖怪吃掉!!”
上邪瞪了他一眼,“你生下来就会腾云驾雾啊?别折腾人家孩子!”
司徒清时已经被折腾醒了,捂着微疼的脸,这次第一眼瞥见了坐在窗边的上邪,连哭带嚎地扑了过去,一副要抓住救命稻草的架势。
但很不幸,顾轻伸手一拦,揪着他的衣领,将人一转,按坐在旁边的板凳上。
懵逼的司徒清时被顾轻身上的寒气冻得一哆嗦,虽然顾轻仙君的脸依旧冷冰冰的,但他知道这人不太高兴。
上邪还是挺喜欢这孩子的,瞧着他怂包要哭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原祈鬼都这种凶煞之地,以你的年纪修为进来,是特意送人头来的?”
司徒清时脸色一菜,咕哝道:“我也不愿意,这不是帝君令闹的吗?”
上邪挑眉,“这和帝君令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吗?天帝在鬼都失踪了。”
上邪握茶杯的手一顿,眸中闪过一抹复杂,转瞬即逝,但司徒清时看见了,他很奇怪,为什么邪帝得知帝君失踪的第一反应会是担心呢?
上邪蹙眉追问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十万仙家都很傻眼,帝君令是从鬼都中传出的,天帝最后现身也是在鬼都,之后就怎么也找不到了,奈何这地方邪门得很,御剑飞行也无法靠近,众仙家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上邪心中蹦出了许多疑问,以华止的性格,能逼得他发出帝君令召众仙家来援,必定是真的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但华止来鬼都做什么?
什么叫怎么也找不到了?
被什么困住了,还是受伤了?
上邪揉了揉眉心,“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司徒:“哦,被师傅扔进来的。”
上邪:“???”
司徒:“御剑飞行不是进不来吗?我师傅就试了试隔空抛物,没想到真的把我扔了进来。”
上邪:“……”
顾轻:“……”
饕餮:“……”
这特么也行?
这到底是一位怎样奇葩的师傅?
女商端上新的茶水点心推到司徒清时面前,用哄孩子的口吻道:“吃点东西压压惊。”
司徒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茶水点心,没敢动。
女商也不在意,“我刚才看过了,追杀小兄弟的那几具白骨人面是城东的,他们总是趁我夫君出门偷跑来城西闹事。”
上邪第二次从女商口中听到夫君两字,忍不住问道:“你夫君可是那位会法术、封了鬼都的白……白……仁义之士?”
女商每次提起自己的丈夫,眼里都会流露出幸福的笑意,“是啊,我夫君可厉害了,他以前是修道的,人不是特别聪明,有些呆头呆脑的,但贵在心肠好,待我也很好。”
上邪心道:这位夫君已经不只是心肠好了,一己之力封印鬼都,舍己救人,可谓大善之举。
不知因何,她感觉到顾轻的手僵了一下。
司徒清时听了片刻,傻头傻脑地问道:“既然你丈夫那么厉害,为何不带你离开鬼都出去住?”
女商垂眸,悲戚道:“他无法离开这里。”
司徒:“???”
女商:“他是一具白骨人面。”
司徒:“……”
司徒小朋友的脸一天中木了第二次,这会儿都有点绿了。
祸世 活成
一直到入夜,女商姑娘的那位夫君也没回来,反倒是城中的白骨人面借着夜里阴气重,开始夜游,那画面,啧,绝美到无法形容……
一具具骷髅架顶着人脸在大街上跟幽魂似地走来走去,发出骨骼僵硬的咔吱声,漫无目的地逛游,时不时若有所感地回过头看你一眼。
反正上邪几人是吓不到,司徒小朋友的脸倒是白了不止一个度,比鬼还吓人。
上邪原本计划夜探城东,看看长亭和顾二三是不是被藏在那里,司徒清时不敢一人留在客栈里,非要跟着。
对此饕餮很是高兴,因为他把抱穷奇的任务交给了小屁孩,司徒清时本就被白骨夜行的场面吓得魂不附体,后来得知怀里抱的是上古第一魔兽,又华丽地晕了过去。
“这孩子咋这么爱晕啊?”
饕餮揪起少年的衣领,抬手就准备再给他扇醒,却被上邪拦住,“行了,你背着他,穷奇给我抱着。”
饕餮:“……”
他觉得自己越混越像个随从,当牛做马的那种。
顾轻蹙了蹙眉,似乎很不喜欢上邪抱着某只小奶狗。
小奶狗一到上邪怀里,开始日常性地张嘴咬人,怨恨地用小乳牙啃着她的手。
上邪无奈地拍了拍狗头,“你说你图啥?这点力气跟舔我差不多,还弄我一手口水。”
穷奇:“……”
隔着小短毛,都能看到某只小奶狗羞得全身红透了。
饕餮呵呵了两声。
上邪:“???”
城中东南方向一道阵法金光乍现,整座鬼都晃了晃,暗夜亮了一瞬,一切又复归平静。
上邪回想着方才浮现于都城上空的阵法图文,赞许道:“九合支离阵,这种古阵失传已久,布置起来要颇心思,没想到还有人会,顾轻你说会不会是那位封城的仁义之士啊?”
白衣未言,即便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但上邪却能察觉到他的一丝僵硬。
顾轻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很少将情绪展露出来,在外人看来他高兴或不高兴,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唯独对上邪,他会笑一笑。
不,也或许他会藏得更深。
这种藏似乎是从他们踏上鬼都之路开始的,更早一点从上邪提及原祈国这个名字,问到原祈国的一些往事,顾轻都会很不自然。
他道:“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切记不要乱跑。”
上邪诧异地瞧着仓促离去的顾轻。
连饕餮都看出不对劲,问道:“他怎么了?平时恨不得拿跟绳子把你拴在身边,牵起手来就不带松开的,今日撞邪了?还是想开了?终于知道你是个缺德的玩意,打算踹了你另寻新欢?!可喜可贺,普天同庆啊……哈哈哈哈哈……”
上邪抬腿就是一脚,“闭嘴。”
她撸着穷奇的毛,垂眉沉思,不许她乱跑?为什么不许她乱跑?
红衣转身,拍了拍饕餮的肩膀,笑眯眯道:“走了。”
“去哪儿?”
“乱跑。”
“???”
上邪在作死这方面,一直造诣极高,唔,也有可能她天生霉运附体,就在原祈街头瞎逛悠了一下,迎面就撞了熟人,吓得她抱头鼠窜,急忙拉着饕餮躲进一家废墟般的商铺里。
很不凑巧,迎面那人除非眼瞎才看不见大街上那袭艳丽的红衣。
黑袍身影一闪,紧跟着进了商铺,再一闪直勾勾地站到了上邪面前,那冷漠的眼神也是直勾勾,瞧得上邪一阵绝望,心道: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啊!
北冥盯着她,忍住了生生掐死她的冲动,“你就没什么想解释的?”
上邪背靠着墙,周身戒备,无语地撇了撇嘴,“解释什么?当年是你先打我的!”
北冥:“是你先拦我的!!”
上邪:“……”
上邪:“难道你抽疯,还不许人拦吗?出于朋友的道义,不想看你一错再错,伤人伤己,你若真屠了人间,以为天道会放过你吗?当然,你要是觉得我做错了,可以打回来,或者封印我几千年。不过我建议你直接抹了我脖子,省事,没有冤冤相报,没有相看两厌。”
北冥闻言火冒三丈,微微抬臂,上邪的脖子便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拎到了半空中,只听他怒不可遏道:“你我冤冤相报、相看两厌?是你始终不明白,天下人都可以拦我,为什么唯独是你?为什么总要干一些力不讨好的事情?被仙界碎尸万段一次还不够吗?非逼着我做第二次是吗?!!”
听到碎尸万段一词,上邪怀中的穷奇抖了一下,眼睛睁得老大,他见红衣渐渐喘不过气来,出于鬼才知道的原因,龇牙咧嘴地扑向北冥,咬破了他的手腕。
这次亮出的不是小乳牙,是真的兽齿,锋利无比。
然后穷奇瞪了眼看戏的饕餮,饕餮不乐意地撇嘴,扔下背上的司徒清时,挥掌朝北冥袭去。
上邪在地上喘了两口气,听到小奶狗朝她叫唤着,“汪汪汪……”
她居然听懂了,急忙背起司徒清时离开,尽量不做拖后腿的那个。
这一狂奔,由于她并不认路,跑到哪里也不知道,四周看了一圈,要说原祈鬼都荒凉偏僻,她误入的地方应该是偏僻中的偏僻,荒凉中的荒凉——死刑场。
简陋的铁栏监牢环绕着刑场高台,各种风化的刑具散落在四处,断头台上铁链高悬的铡刀摇摇欲坠,即便已过去千年,那股腐臭的血腥味仍然若有若无地飘浮在空气中。
脚下泥土翻动得厉害,想必这里之前也埋了大量白骨人面,而埋在此处的生前当是穷凶极恶。
上邪皱了皱眉,暗里吐槽自己真是跑到个好地方。
她转身欲走,一阵整齐沉重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夹杂着骨骼摩擦的声音,这阵仗一听没有上千,也有几百白骨人面。
上邪心道不好,急忙背着司徒清时躲到一堵没塌的土墙后。
鲜活响亮的少年音和白骨夜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传来,“放我下来,你们这些怪物,别逼小爷我爆粗口,特么的,有本事放开我,再打一场……”
一众白骨人面高举着几名被绑成蚕蛹的仙家弟子缓步走入死刑场,动作慢得就像暮秋之年的老人,但应该没有几个老人能力大无穷地单手举人,扔下人后还暴躁地踢了两脚,接着兴奋地挥动着铲子,开始挖坑埋萝卜,哦不,埋人,一坑一个萝卜头。
上邪揉了揉太阳穴,听着长思傲娇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叫骂,一个司徒清时已经够她操心了,长思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这群少不更事的小屁孩真是哪里要命往哪里跑!!
她正寻思着怎么救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抓他们做什么?”
元城!!
回应他的是一个像锯子拉扯烂木的嗓音,嘶哑古怪,难听到令人觉得是耳朵在受罪,“我挺喜欢看这些白骨种人的,咿咿呀呀的哭喊声很好听,乐趣十足。”
上邪:“……”
变态的乐趣她不懂。
但听此话,这人应该不是白骨人面,鬼都城中还有其他活人吗?
她从土墙后微微探出身,偷瞄了两眼,但位置不巧,那人刚好被挡住了,依稀只看到是个浑身罩在麻布下的男人,佝偻着背,手掌干枯粗糙,并非白骨,确认是人无疑。
可又总感觉不太像人。
元城道:“你把他藏哪儿了?”
男人笑呵呵的,“当然是藏到安全的地方折磨,像他当初对我一样。”
元城:“你最好保证他还活着。”
男人又笑了,声音阴森恐怖,“活着,必须的,人还没凑齐,不是说他们也进来了吗?为什么我一直没看到?”
“可能在城西。”
“哦,那小鬼的地盘。他道行不高,但通阵法,麻烦了点,本来想多留他几天的,既然不听话,还是杀了吧,杀了吧……”
他边疯癫地说着,边往死刑场外走,一息之间就消失无踪。
元城瞥了眼即将被下坑入土的几名仙家弟子,迈步就要走。
土墙后响起窸窣的声音,刚醒沾着睡意,“小公子,我们这是在哪儿?”
上邪瞳孔一缩,司徒清时居然在这时候醒了!!
她一手捂住少年的嘴,恨不得揍这小王八蛋一顿。
另一边元城脚步顿住,嗤鼻笑了一声,眯眼看向土墙,“小公子一向光明磊落,何时也学会躲躲藏藏了?”
一众白骨人面也不挖坑填人了,眼巴巴地盯着土墙。
上邪:“……”
论倒霉,她旷古绝今!!!
上邪给司徒清时递了个眼神,示意他逮着机会赶紧走,自己则拍了拍衣上的土,站起身来,淡定悠然道:“人是天生怕疼的,我一味地光明磊落,勇往直前,世人一味地打击我,难道还不允许我害怕吗?”
元城笑意更甚,讽刺道:“小公子也会害怕吗?”
上邪为了拖延时间,开始扯淡,怼道:“我为什么不会害怕?当神仙就不能害怕吗?你少和我阴阳怪气的,我就发现了,你们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仙家天天挤兑我,总觉得我命好,三岁封神,天道宠儿,有人问过我愿意封神吗?哪家天道宠儿最后是碎尸万段死的?换你们过一遍我这辈子,看看谁还说命好……”
她说着说着卡壳了一下,因为看到本该逃命的司徒清时,竟然从后面的围墙绕到了几名仙家弟子身边,手持匕首正在给他们割绳子。
上邪:“……”
这不是找死吗?
她不敢停,继续胡扯吸引元城和一众白骨人面的注意力,扯着嗓子道:“我知道你恨我当年凑合北冥和安禅,你自己不知珍惜,失去后追悔莫及,怪我?为什么不怪自己渣?”
元城冷哼了一声。
上邪眉心直突突,倒不是因为旁的,司徒小朋友割个绳子居然把匕首割断了,也不知道该怪他废物,还是怪绳子太结实。
她继续吼道:“是,怪我,所有人都怪我,怪我多管闲事,怪我特立独行,怪我挑战权威,那是权威吗?分明是屎!只要和你们说的做的不一样,就是大逆不道,其心当诛!我看是狗屁!!奉我上神坛的是你们,判我十恶不赦的也是你们,你们觉得我该活成你们期望的那样,再不济也该老老实实、装聋作哑,但很抱歉……我有血有肉,活成了我自己。”
元城闻言,愣了一下。
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上邪时,她也是这般恣意狂妄,眼睛明亮如星辰,过去多久了?
人啊,年少之时尚有些看不惯的世事,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芸芸众生如是,他也如是,唯独眼前这袭红衣。
——归来已非少年,归来依旧少年。
“谁在哪儿?”
元城挥掌朝司徒清时打去,少年机灵地倒地一躲,掌风击踏一面土墙,一时间死刑场内尘土飞扬,塌的那扇墙后几派仙家掌门静静伫立,为首的南柏舟和宜道崖女掌门白染。
也不知道在那里埋伏了多久,很尴尬地被打了出来。
上邪不禁捂脸,想到自己刚才扯淡的屁话可能被这些听了去,真是丢人!!
她快步上前夺过司徒清时手中断了半截的匕首,骂了句:“笨死了!”
然后利索几下划开长思等人身上的绳子,确定几人身上无伤无痛也就放了心。
紧接着扭头就跑,不管是元城还是各仙家掌门,左右不会放过她。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期间还不忘朗声道:“诸位方才的话不要当真,我就是个混蛋!”
祸世 谜团
元城飞身朝上邪的肩膀抓去,与此同时白骨人面纷纷封住红衣,南柏舟和白染同时出手,前者挥剑挡住元城,后者拂尘一扫,白骨人面碎了一地。
上邪不慎被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正哎呦着叫唤,抬眸就看见灰袍女修站在她跟前,拂尘垂在臂肘,冷凄凄的眸子盯着她。
上邪:“……”
这是要闹哪样?
白染右手放于心上,左手指轻点额间,朱唇微启,行礼道,“小神君安,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上邪愣了一下,已经有许多年未曾有人唤她神君,向她行拜神之礼了,尤其是当初她叛离仙界后,诸天仙家张嘴闭嘴无疑是那个魔头、那个败类、那个畜生……
即便有少数几个心里不服诸天仙家的,也没人敢像白染掌门这般郑重行礼,这是一种认可,逆流而上的认可。
很快就有人愤然发声,正是瑞鹤仙,他刚打散几具白骨人面,端着架子走上前,仙袍都掩不住他的大肚子,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白染掌门,你这是什么意思?遇魔不诛,反而行礼问好?!!”
白染寒眸一扫,冷恹恹道:“便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上邪心道:白掌门这个性子真是……刚!
瑞鹤仙眼角一抽,气不打一出来,剑指上邪,“妖孽,你果然惯会蛊惑人心!把太上迷得五迷三道就算了,连白染掌门你都不放过!!”
上邪:“……”
说得好像她男女通吃似的!
瑞鹤仙怒然摔袖,回头大喝道:“老仙尊,祭出诛神剑,我等再杀她一回!!”
上邪瞳孔一缩。
一名白袍白须的老人缓步从坍塌的墙后走来,天生一副端正威严的长者模样,负手之姿仙风道骨,冷眼瞧她,“孽障,你终究还是执迷不悟,祸乱苍生!”
上邪盯着那人,五指死死抓紧泥土里,眼睛一瞬变得血红,邪肆笑道:“是啊,我这人糟粕得很,死过一次都不曾悔改,倒是老仙尊,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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