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在下本无良
上邪再想上前,却被施仇、穷奇等人齐齐拦住。
鲲焦急道:“阿姐,别过去。”
白染亦劝道:“这渡劫的天雷只能太上自己扛,你要相信他。”
上邪狠狠咬牙,最后停住了脚。
天空雷云的范围越来越大,几乎是铺天盖地,日月失色,阴沉如渊,整座鬼都都被覆盖在雷霆之下,电花四溅。
穹顶劈下的闪电紫到发黑,雷团包裹着白衣,一道道烙印在他身上,便是仙身如今也已是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七十九。”
“八十。”
“八十一。”
司徒清时心里默默数着,看得心惊肉跳,大骇道:“怎么回事?都已经八十一道了,雷劫怎么还不停?不是说天劫最多九九道吗?”
上邪僵硬地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凉透,着魔般痴痴道:“为什么还不停,还不停!!”
老仙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仿佛一夜间苍老了许多,神色悲痛,“他心悦于你,亵渎神明,岂是八十一道天雷能饶得了的?”
旁观的仙家忽然高呼一声,“不行,雷霆之势又加强了,怕是鬼都要毁了,大家快往外撤。”
雷暴中心的白衣已经被血染透,他怕上邪担心,咬着唇不肯呼痛一声,可眼耳口鼻都在不住溢血,触目惊心。
红衣紧紧握紧拳头,闭上双眼,殷红的祸世纹浮现在额间,疯狂地滋长在她白皙的脸上,血红色的杀气如跗骨之毒缠绕着她。
沈遗风飞身冲进雷霆最强的范围时,已经来迟一步。
他慌乱擒住上邪的手腕,对上那双杀戮肆虐的红眸,惊道:“阿邪,你要做什么?”
上邪的眸血红到可怕,执拗道:“我若不再为神,顾轻便不用受罚。”
“胡闹,你要激发元神之力去抵抗天道吗?他不值得你这么做!他不过是个骗子,从始至终都在骗你。”
“我心甘情愿。”
红衣甩开沈遗风的手,伸手召道:“天罚!”
说着,飞入雷劫中央。
顾轻被雷霆压在地上,浑身脊骨被寸寸折断,感知到上邪的气息渐渐逼近,虚弱道:“阿……阿邪,不要……”
红衣飘浮在半空中,黄金色的天罚化成利剑,她周身尽是戾气,血眸冷酷如冰,以剑指天,大不敬道:“你要杀他,我便杀你。”
阴沉的雷云翻涌不息,闪电夹杂其中,雷声振聋发聩、山川动摇,似是天地在震怒咆哮,万千雷霆隆隆劈下,卷积毁天灭地的威严。
那一刹,万籁俱寂,乾坤无声,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遥遥望着,雷夜幽暗,唯红衣周身渡着金光,宛若古神降世,低低念道:“吾以命祭,神名永坠。”
黄泉地狱,永不为神。
而那一刹于顾轻而言,是万念俱灰。
他看不到,但感觉得到上邪的气息在渐渐消失,卑微地爬在地上摸索。
轰然一声,穹顶的雷霆被击溃,阴云四散,天光破云,神力激荡让鬼都内的所有人都摔倒在地。
破残的红衣缓缓下落,衣袂随风飘零,仿佛一碰就碎了。
她体内元神出现裂痕,祸世纹从鲜艳明亮到黯淡无光,最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与此同时,一道金光从破碎的元神中飞出,被半路杀出的箫唤尘抓在掌中,眼中爆发出狂笑,“天机罗盘!原来在你的元神中,怪不得怎么也找不到。”
鬼都的地面早已被雷霆震出密密麻麻的裂痕,到处都是废墟,一派颓废荒凉。
染了血的红衣白裳向彼此爬去,只换来箫唤尘冷冷地嘲笑声,冷眼俯视。
“上邪,你对我家顾轻可真是好啊!我很好奇,若是有一朝你想起一切,是会爱他,还是会杀他?”
“瞧瞧这可怜的眼神……”
“你真的忘了他是谁了吗?他是褚师啊,褚师上卿。”
上邪只觉得魂魄都被撕裂了,痛得苦不堪言,一滴血泪从脸颊上划过,“上卿……”
……
上卿,上卿,我许了个愿。
哦,许了什么愿?
我想上卿一直陪着我。
你这小家伙倒是贪心!
上卿,你别不要我好吗?我很好养的。
祸世 换命
仙界,浮生远。
后殿,束魂阵法中悬浮着一袭红衣,双眸紧闭,元神成四分五裂之势,只是勉强拼凑在一起,避其烟消云散。
而隔壁的灵泉中温养着顾轻的身体,亦是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天庭这几日热闹得过分,人人鬼鬼、仙仙魔魔什么都有,鬼帝带着鬼将常驻浮生远,日日去探望上邪,毕竟束魂阵法需要一刻不断地注入法力。
几天下来耗干了一波又一波仙家的力,鬼帝看不下去了,亲自带人上。
华止也没闲着,力排众议护下上邪,命仙界所有文官翻阅古籍,查找修复元神的方法,却无丝毫获。
……
“怎么会这样呢?好不容易逃出熔炉,怎么会……唉……我以为小公子和太上终于能在一起了,是神是魔都好,经历了那么多总该有个好结局吧!”
司徒挠着头,蹲在地上,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样。
长思抱臂站在旁边,面容上也盈着淡淡的疲倦和担忧,“行了,你少啰嗦,别吵着小公子。”
司徒:“那群掌门到底靠不靠谱?别救人不成,反倒一心想着害人!”
长思:“师傅和长亭已经去请老祖了。”
司徒:“淮南老祖?”
长思:“是,他是这天地间活得最久的神仙,定然有办法救小公子。”
……
淮南老祖年纪大了,有时睡上个几天几夜都不醒,南柏舟和长亭也不好下手将老人家硬弄醒,最后还是沈遗风出面将人请出后山。
大殿中,淮南子立在阵法外,探了探上邪的神识,叹息道:“这孩子……终究还是走了这条路。”
沈遗风脸色奇差,一颗心都悬着,“师傅,阿邪可还有救?”
老祖冷哼一声,当着满殿仙家的面踹了他一脚,“臭小子,现在知道叫我师傅了?知道求我了?过往三千年躲到哪里去了?”
沈遗风屈膝一跪,“是徒儿不孝,弃正道,入魔途,丢了您的脸。”
“你们这一个个的是何等的出息,唤尘如是,你也如是,可怜老头子我一生就了两名弟子,倾囊相授,教尔等天道大义,你们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一个修行成痴,杀妻证道;一个妄生情念,走火入魔。荒唐啊!!”
“师傅,我与师兄有错,可阿邪是无辜,从小到大您是最疼她的。”
“神本该无情,情只会引人堕入魔道,便如同你一样。她入了情劫,却跳不出来,便注定是这样的下场。”
华止一身帝服冷傲威严,但重伤未愈又积劳成疾,此刻脸色惨白,竟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拱手拜道:“求老祖救救上邪。”
“帝君!”
瑞鹤仙等人吓了一跳。
君王都跪了,他们也不得不跟着跪了下来。
老祖一声长叹,“已经第三次了。”
沈遗风:“什么?”
老祖:“她已经死了三次了,身为神君,本该道运加身,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可她一次次丧命——剜心、万剑诛身、元神碎裂,一次比一次死得惨烈,如同诅咒,如同命数。世间万物皆有因果,看不透她命局的源头,就算救活,她还是会死,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此番一语道破,众人听着分外惊心。
是啊,三岁封神,理应是天道宠儿,千般顺遂,万般如意,风光无限!
可上邪一生坎坷,徘徊于生死之间,苦极悲痛,命贱如尘。
鬼帝闻言眉头紧锁,从袖中掏出一枚红豆项链,“也许所有的‘因’都在这里。”
老祖用法力探了探红豆,“这里面封印的是?”
鬼帝:“一段记忆。”
……
四千年前,众神殿上。
“遗风,你就把天地炉鼎给我吧!”
那时的箫唤尘穿著素衣长衫,宽袍广袖,一派行云流水的仙者风范,满头墨发还未白,未被世人奉为紫微北极大帝,只是一个道痴而已。
沈遗风信手而立,整个人如泼墨画般素雅高洁,微蹙眉道:“师兄,你还想放他出来?”
“我自小与他一同长大,有相识千万年的情谊,情同手足,更是知己。”
“师兄你糊涂,他乃天地凶煞化身,居心叵测,狡诈多端,与你相识结交不过是想潜入沧海楼,盗取天机罗盘!”
“我能度化他的,真的,他想盗取天机罗盘,是因为我和他说其中藏有天道的隐秘。若是领悟,必能突破道绝之境。他心中是向道的,你信我。”
“师兄,我看你是被他迷了心窍。”
“遗风……”
“此事不必再说,炉鼎已施加天道禁制,便是给你也解不开,即日起封入沧海楼中。”
两人又吵了几句,不欢而散。
一个奶娃娃趴在窗边,一边往嘴里塞糖,一边偷看着大殿内的景象,正是五岁的上邪。
她两腿一踏空,被人揪着衣领拎了起来,教训道:“小遗爱,你又躲到这里偷吃糖,都说了一天最多三块,你都长蛀牙了。”
为政神君将小不点抱在怀里晃悠,顺便没了糖块,奶娃娃当即嚎啕大哭起来。
神尊大人听见哭声,急忙走到窗边伸出手,窗外的为政不得已将刚抱到怀中的团子递了过去。
从小到大,沈遗风待遗爱都是极为温柔的,宠在掌心里,乃至宠到心尖上,直到再也放不下。
为政瞧他那副孩子奴的模样,浑身一哆嗦,“尊上,又和你师兄吵架了?我可没偷听,你两那声音我在后院都听到了。”
沈遗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听说有宝物要封入沧海楼”,为政一脸好奇,像被耗子挠了的猫,问道:“这洪荒自古的传说——沧海现,日沉渊,天道出。日沉阁位于戊戌宫中,那沧海楼在哪里?浮生远山顶明明只有咱一座众神殿。”
沈遗风瞥了他一眼,缄默不言。
为政撇嘴道:“我就问问,怎么说我也是神君,又不是邪魔歪道,还能闯沧海楼偷宝不成?尊上瞒外人就算了,怎么自己人也瞒?”
“就在你我脚下。”
“脚下?有一座楼?”
“不然呢?”
“啧啧,怪不得天下人寻遍世间未见沧海,只闻日沉,原来在众神殿的地底。”
小遗爱猫在师尊怀里,眨着水汪汪的琉璃眸看着两人,不老实地用小手抓师尊的乾坤袖,想捞出几块糖来,却抓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炉鼎,顿时又哭唧唧,委屈极了。
沈遗风拍着她的背,“怎么了?”
小人奶声奶气地打着哭嗝,“糖糖糖……”
明明已经师尊袖子里总会为她备着糖的。
沈遗风:“为师都起来了,再吃下去会牙疼的。”
小遗爱哪里肯干,在师尊怀里撒泼,忽然捧着的炉鼎动了一下,琉璃眸中的泪珠一刹了,呆呆地低头瞧着,掌心凭空出现一颗糖。
褚师被囚禁于炉鼎中,六识却未被屏蔽,他也说不清楚当初为何要给小娃娃一块糖,牵出后面一串麻烦。
他只知,那时一抬眼便瞥见一双清澈的琉璃眸。
想给,就给了。
沈遗风没注意到,只对为政道:“我去将炉鼎置入沧海楼中。”
“是,恭送尊上,那遗爱……”
小家伙用胖嘟嘟的短胳膊熊抱住师尊的脖子,又倔又淘气,死也不撒手。
沈遗风叹了口气,“我抱着便是了。”
为政一顿,“这样是否不合规矩?”
沧海楼只有历代神尊能进入。
“规矩都是人定的,况且她这么小,还能将沧海楼翻出个花来。”
为政瞧着神尊大人抱着小遗爱离开,心说:沧海楼会不会翻出花,我不知,反正您快把孩子宠出花来了!
沧海楼从众神殿的禁室进入,层层机关阵法,一步步深入地底,小遗爱趴在师尊肩头,一开始还好奇地四处打量,后来渐渐打瞌睡。一片黑暗后有流萤闪烁,她又来了兴头,顺着萤火翩飞的方向看去,成千上万的流萤落在山中一座楼上。
浮生远山中怕是被挖空了,才修了这样一座九转璇玑的高楼。
沧海楼非神明不得入内,一如日沉阁非顾氏血脉不得入内。
沈遗风抱着小遗爱进楼,将天地炉鼎封印至最高一层楼阁,以四方玄铁加固。
小人歪头看着,一脸不解,喃喃道:“师尊,小炉鼎是坏人吗?”
沈遗风点了点她的鼻间,宠溺道:“是,里面囚禁着一个很坏很坏的人。”
小遗爱瞧了瞧藏在手心的糖果,她觉得师傅说的不对,趴在师傅的肩头,回眸看着小炉鼎。
有时,这世上千般罪过都源于多看的那一眼,贪嗔痴生,爱别离起。
若是命运捉弄,由因生果,亦是无可奈何。
之后几日,众神殿禁糖,神尊大人为了小遗爱的牙口好,连神令都搬出来了,殿中神君一律不许偷摸给娃娃糖吃,这可憋坏了馋嘴的活宝。
直到某一天,小遗爱为了一颗糖,再度推开沧海楼的大门……
神尊大人夸过她聪明,确实聪明,旁人修习一生都参不透的阵法机关,她看一遍就记住了,畅通无阻地跑进了禁楼。
奶娃娃蹬着小短腿,劲巴力地爬上了尘封炉鼎的高台,欢喜叫着:“小炉鼎,小炉鼎,我又来了,你还有糖吃吗?”
褚师再见到小孩儿时,也吃了一惊,转而又变了脸色,“谁叫小炉鼎?”
冷冷的男声像高山松枝染了霜雪,从炉中传出,傲然中多了一丝惑人的邪佞。
小遗爱笑弯了眼睛,惊喜道:“小炉鼎你会说话啊!”
男人不耐烦地开口,“别拿那么蠢的名字叫我。”
“那你叫什么?”
“呵,沈遗风怎么会了你这么个笨蛋当徒弟?”
怕不是眼睛瞎了,就是被猪油蒙了心。
小家伙拍了拍胸脯,“我不笨,师尊说我可机灵了。”
炉中人冷笑一声,“呵。”
聪明人哪敢来招惹他?都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天生凶煞,沾染了都是晦气,会倒死霉的。
小遗爱趴在炉边,眨着眼睛,小手指戳着炉身,不依不饶道:“小炉鼎,你还是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了,小炉鼎理理我……”
“小炉鼎,小炉鼎,理理我……”
奶味十足的声音一声声唤他,不厌其烦地问了一遍又一遍,炉中人被吵得头疼,终于回应,“上卿,褚师上卿。”
小家伙美滋滋的,跟得了糖果般,“好,那我以后叫你上卿,好不好?”
“随你。”
那天,褚师鬼使神差地又给了她一颗糖,明明极为厌烦这孩子,却耐着性子将人哄走了。
许是魔怔了吧,人这一辈子谁没几次莫名其妙的时候,他如是想。
直到第二日,小家伙再度踏入沧海楼。
第三日,依旧偷摸溜进。
第四日,一如往常。
第五日……
这世间最消磨人心不外乎岁月,日复一日,最是可怕。
若换做旁人日复一日的陪伴,多少都会有些软化,可炉中的不是旁人,是褚师。
小遗爱坐在高台边,摇着小短腿,陪着小炉鼎,“上卿,你今天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很虚弱,很沙哑。
“咳咳,炉火又烧起来了。”
“炉火?”
“万劫炉火,蚀骨焚身,换做你这种奶娃娃挨一遭,早就魂飞魄散了。”
小遗爱不懂,“很痛吗?”
炉中人轻蔑一笑,“我若说痛,你能怎样?”
小家伙伸出肉手去扯拴住熔炉的玄铁链,愤愤道:“欺负上卿,我把炉鼎砸了。”
褚师大笑道:“小笨蛋,你是不是真的傻?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你是上卿啊!每日给我糖吃,陪我聊天,给我讲凡间的故事,是天大的好人。”
众神殿的神君叔叔们整日忙着降妖除魔,师尊整日忙着闭关修炼,阿狸整日忙着睡觉,每个人都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少有人愿意陪她。
她还没长大,还害怕孤独……
褚师闻言愣了愣,低沉地笑了两声,磁性的声音透着蛊惑的味道,“你真的想帮我?”
“嗯”,小遗爱乖巧坐好,用力点头。
“换命也愿意吗?”
她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换命?”
“对,炉鼎上有禁制,天欲杀我,劫数难逃。我这种生来不祥之人是出不去的……”
出去了,早晚也会泯灭在天道之下,不得好死。
他目光一恨,又笑哄道:“但若你愿与我交换命格,我便能出去。”
“命格是什么东西?也能换吗?”
“能,命格相当于气运,我若是能有你这般被上苍眷顾的气运,就能离开这炉鼎。”
小遗爱一脸纯真无邪的笑容,稚气道:“好,我跟上卿换。”
祸世 舍弃
“沧海楼的封印不伤神明,你左手边的高台上应该摆放着半块铜盘,你把它拿下来。”
小遗爱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挪动胖胖的手脚,劲巴力地爬了上去,谁知那半块天机罗盘切口锋利,直接划破了小屁孩的手,噹的一声掉落在地,血滴在上面。
娃娃奶声奶气地哭了起来。
炉中蔓延出一缕黑烟吞没了地上的铜盘,褚师站在炉里的火海之上,手里攥着天机罗盘,低眉扫了眼上面的血,挑眉笑道:“正好。”
他划破手指亦将血滴在其上。
众神殿的穹顶一时阴云翻涌,雷声大作。
褚师施法念道:“启吾以生,终吾以死。”
与此同时,小遗爱身上的气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涌入熔炉中,而星海中上邪的命星渐渐变暗,骤然生出孤煞之凶相。
大殿中打坐的沈遗风猛地惊醒。
为政匆匆赶来,“尊上,这怎么回事?头顶好大一片雷云。”
沈遗风倏然皱眉,“不好。”
……
沧海楼中,玄衣落地,身影修长,宽肩窄腰,腰间还坠着块温玉,便就那般负手而立的模样,眉宇间三分冷傲,七分狡诈。
他站在小娃娃面前,低眉冷视,唇角含笑。
褚师与顾轻不同,明明是同一副皮囊,确是截然不同的气质,褚师很爱勾唇斜笑,透着一股邪魅之气。
小家伙突然不哭了,抱着眼前人的大腿,眼睛亮晶晶的,“上卿,你生得真好看,比我师尊还好看。”
褚师提起小东西的衣领,漫不经心地瞧了瞧那双干净的琉璃眸,“你这小丫头倒是傻得可爱,以后跟着我如何?我养你。”
小遗爱在半空中扑腾,“上卿,疼疼疼……”
不待人喊完,褚师耳朵一动,将人打晕抱在怀中,同时将天地炉鼎入袖中,在沈遗风赶来前,化为黑烟离开沧海楼。
……
“主人,主人,我还里面!”
褚师从地下楼阁出来,刚好到了众神殿后院,袖中的炉鼎中还装着枉生树,此刻正在急急开口。
“我靠换命出来的,炉鼎上的禁制尚不可破,等我想想办法。”
他说完,看向院中满冠黄金叶的苍生树,得意笑道:“小苍生,我出来了。”
苍生树哗啦哗啦地摇着枝叶,传音道:“褚师,你行逆天之术,偷换命格,可知会害她一生坎坷,死于非命。”
玄衣看了眼怀中熟睡的小人儿,冷漠笑道:“与我何干?”
苍生树叹了口气,“也罢,既然她已将一生的气运都给了你,你身上的浊气会渐渐散去,不妨重新入轮回修炼。”
“轮回修炼?如今我道运加身,便是屠尽苍生,谁又能乃我何?就算是天道也罚不了我!”
“那你便放下遗爱。”
褚师却不肯撒手,捏了捏孩子软软的脸蛋,爱不释手道:“这小家伙还挺有意思的,养两天来玩玩。”
“褚师,莫要毁了她……”
话音未落,玄衣化为黑烟,卷着小遗爱飞下凡间。
……
“你们快看,那位墨衣公子生得真俊,跟仙人一般!”
几位亭亭玉立的妙龄姑娘凑在一起说到。
人间正值七夕,花灯街上人山人海,然千百盏灯都敌不过桥上风度翩翩的玄衣郎君,唯一扎眼的就是那般如画的人物怀中抱着个圆润的奶娃娃。
“上卿,我想吃酥糖。”
“不行。”
小遗爱委屈地噘嘴,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上卿,我想要,我想要……”
褚师满头黑线,眉心直突突,“才三个月,你知道你胖了多少斤吗?我一只手臂都快抱不住你了。”
他嘴上嫌弃地数落,对上娃娃眼泪打转的眼睛,咬了咬牙,终是付银子买下酥糖。
那不争气的模样竟比沈神尊还要千依百顺。
小遗爱一边小口咬着酥糖,一边看着桥下河边男男女女放花灯许愿,“上卿,他们在做什么?”
褚师嗤鼻笑道:“不过是凡人蠢笨的把戏,以为如此便能相伴一生。”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