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在下本无良
上邪看着阵法中愈发虚弱的顾轻,按住如刀绞的心口,眼眶莫名红润,哑声道:“师尊,我可以逼着自己和他一刀两断,逼着自己不再见他,但我有心,会疼……”
沈遗风一怔。
上邪苦笑低眉,“他把自己刻进了我骨血里,无心时爱得依旧,有心时只会更疼,放不下终是放不下。”
她放不下何止前尘往事,还有顾轻这个人。
沈遗风一刹那周身戾气暴膨,额间青筋暴起,“都是他蛊惑你,我替你杀了他。”
上邪:“不要!”
白染抛出手中的拂尘,化为银丝牢笼暂时囚住沈遗风,对师兄道:“快!”
师兄快速说道:“越人姑娘,我有个办法,能暂时在阵法中打开一个口子,若你能入阵唤醒师弟,也许就可破阵……”
上邪果断道:“我去!”
箫唤尘眉头一皱,意欲出手。
幸亏鬼帝和元城杀了回马枪,两人前脚入祠堂听到对话,后脚就朝箫唤尘攻去。
鬼帝边打边对上邪道:“交给我,做你的事情去。”
头顶的天庭正在加速下沉,刻不容缓,怕是连个入阵的时间都不够了。
鲲也算看明白了,咬牙道:“阿姐,上面交给我,你若真放不下他,就去救他吧!”
说完,化为金光飞上苍穹,于半空显出原身,一只遮天蔽日的鹏鸟以背托住了整个天庭。
师兄急忙解释,“但这样也很危险,一旦你的元神也陷入天机罗盘出不来,你两人皆会成为阵眼,修为血气耗尽而死。”
上邪吼道:“动手!”
祸世 死局
师兄拼命在阵眼附近破开一个虚空口子,红衣化为一束光,舍身入阵。
一阵天旋地转后,上邪孤身一人站在一片漆黑之中,喃喃道:“这是什么地方?”
师兄的声音从阵法外遥遥传来,“越人姑娘,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听得到,你说。”
“越人姑娘,在天机罗盘中你一定要小心,相由心生,一切皆虚妄,不要被自己的心魔迷惑……咦,越人姑娘你居然没有心魔!!!”
真是奇了,这世上居然有人无所怨怼。
上邪元神进入天机罗盘中,自己看不到,但外人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元神很纯粹,没有一丝杂质。
猛然间,红衣在一片混沌中瞥见一抹白影,急忙追了过去,“顾轻!”
黑暗消退,景象变迁。
红衣追着顾轻跑进一条繁华的凡间街道,车水马龙,百姓擦肩接踵地走着,一派平静祥和。
上邪莫名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心生不安。
忽然天降大雨,一时间人海四散而出,唯剩红衣一人站在宽广的街道上,她不敢耽搁,四下张望,声声唤道:“顾轻,顾轻……”
熟悉而清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冰冷决绝。
“往后余生,你我便不必再见了。”
紧接着是马蹄乱踏声,红衣闪躲不及,幸亏是幻影,马车从她身上穿过也并未受伤,可因为那句话心却痛了一下。
她回眸看到,一个破烂衣裳的女子在瓢泼大雨中追着马车,最后绊倒在地上,磕得膝盖、手掌全是血,面容上雨泪交织,如她一般急切地唤着一个人。
秋雨彻骨之寒,却抵不过人心之凉。
师兄的声音再度传来,急道:“越人姑娘,你的元神乱了,怎么回事?你看到了什么?罗盘迷局中的景象皆是虚假,你千万不要被骗!”
上邪垂眸,“不是假的,一些前尘往事罢了。”
师兄不解道:“前尘往事?”
上邪:“原祈十一年,秋。”
师兄顿了顿,明白了过来,一时有口难言,慌乱解释道:“越人姑娘,师弟那时是有苦衷的,他……”
“顾轻!”
街尾闪过一个身影,上邪大眼尖瞥见,急急追去,可是跟上去,人又不见了。
她不禁有些恼怒,眼前的景象再度变迁,夜黑风高,一股森然的阴冷之气袭来,四周出现无数座坟墓。
师兄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晰,“越……姑娘,你……找……师弟……吗?”
上邪会意,答道:“没有找到,莫名其妙被引到乱坟岗来了。”
师兄卡壳了一下,声音骤然拔高,“乱坟岗?原祈国都外的乱坟岗?”
上邪看了看界碑,“好像是。”
师兄:“越人姑娘,师弟的元神一定在这里,你要阻止他,他会死在这里的!”
上邪皱眉,“为什么?”
师兄:“是真的,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
“你有没有心悦过一人?”
那声音很好听,好听到掺着无尽的悲伤、入骨的绝望。
上邪闻声猛然回头,看到满脸憔悴的顾轻跪在一座坟墓前,明明面容依旧年轻,但墨发如雪,一夜白头,而昔年活着时的师兄正站在他身后,神色担忧。
她一时有些诧异,有点分不清这是顾轻真正的元神,还是幻相。
白衣凝望着墓碑,满眼宠溺,淡淡道:“我再陪她待一会儿,师兄先回去吧。”
上邪看清碑文上的字,忽尔愣住了。
那字迹清劲俊秀,又格外熟悉,一笔一画写着——爱妻越人之墓。
师兄走后,顾轻笑看着墓碑,那般温柔缱绻,嗓音嘶哑道:“阿越,对不起……我第一次知道心悦一个人,是会要命的……终究是我不好,此生太冷,太古板,太迂腐,偏要修什么大道。你放心,来生不会这样了,你不喜的,我都会改,只是……来世你会愿意见我吗?”
他苦笑一声,“不见也没关系,这次换我来追你。”
上邪一怔,那一刹心中生出千般种苦涩和酸甜。
“别怕”,白衣缓缓站起身来,一手拿起身侧的长剑,一手指尖眷恋地抚过墓碑上的名字,呢喃道:“怎舍你独眠?”
阵法外传来师兄嘶吼的声音,“越人姑娘,你要拦住师弟!当年在凡间他没有舍弃你,原祈二十一年他回来找你,却得知你以于十年前身故,所以就……就自刎在你坟前……他的元神若在罗盘中自尽,便再也救不回来了!!”
白衣一把将剑横在脖间,已见血迹。
“顾轻,不要!”
上邪徒手握住剑锋,望着被心魔折磨到双目呆滞、神志不清的人,眼眶一湿,“顾轻,你看清楚我是谁?醒一醒!你说过会陪着我的,说过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担心,但我现在害怕、担心!顾轻你醒醒,看看我是谁!!”
白衣晃了晃神,麻木的眼中多了一丝光,颤抖地伸出手,捧住她的脸,“阿邪,你来见我了,你终于来见我了……你不恨我吗?”
他神恍惚地将剑塞到上邪手中,“再杀一次吧,你不是说杀我一次就能解恨一分吗?”
她心头一疼,“顾轻,你看清楚,这才是我,那些都不是,我怎么可能忍心杀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把自己这辈子的没出息都用在了你身上。”
顾轻怔了怔,眼睛渐渐清明,弯了弯干涩的嘴角,嘶哑道:“我知道,我等你很久了。”
从见你第一面开始,就在等……
失去之后也在等……
一日,一月,一年,今生不行便来世,总会等到的。
咣铛一声,长剑落地。
顾轻一把抱住上邪,紧得难以喘息。
——万千心魔是你,解药也是你。
——神明是你,人间也是你。
上邪缓缓一笑,任他抱着。
顾轻鼻子轻嗅,闻到一股血腥味,放开人一看,才发现上邪口鼻溢出血来,入阵之后天机罗盘似乎对她情有独钟,拼命地吸她的元神之力。
白衣光闪过一抹杀意,“我带你出去。”
他一手拦住怀中人的腰,一手蓄力朝苍穹打去。
与此同时,阵法外的人只感到一股强大的灵力冲击,轰然一声,众人被震翻在地,用作阵眼的天机罗盘直接被震得粉碎,四散掉落。
鬼都与仙界合拢的趋势也遏制住,鲲在半空驮着整个天庭,累得要死要活,终于喘了口气。
而一向淡定从容、万事掌控在手的箫唤尘忽然慌了,他狼狈跪在地上,到处去捡天机罗盘的碎片,崩溃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顾轻,你毁了天机罗盘,你知不知道这是复活你娘亲的唯一希望!”
红衣白裳并肩立在祠堂中央,十指紧扣。
顾轻从袖中掏出一条干净的帕子,温柔细致地帮上邪擦口鼻出的血,半个眼神都没赏给他,冷冷道:“你复活不了娘亲的,她早死了,死在你手中,就算你造出来,也不过是个傀儡。”
“你胡说!!”
“你可知娘亲死之前做了什么?她自下诅咒,散尽魂魄,只为与你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箫唤尘眼睛一红,“你……你胡说,你胡说!!”
“我有胡说吗?你修了一辈子的大道得到了什么?纵横天地,永生孤寂而已。”
箫唤尘向后踉跄了一步,身影不稳,“不对,你能救,你一定能救,你是天道宠儿,连心魔都没有。”
他猛地看向上邪,就像饿狼盯上猎物,狰狞道:“我千辛万苦引你入聻之狱,就是为了今天,你不可能没办法复原天机罗盘!对对对,天道喜欢你,就算和褚师交换命格,你都没有长歪,你一定能做到,罗盘喜欢吸你的元神之力……”
顾轻拧眉,“别打她的主意。”
说着,他召出皆白,挥剑袭去。
这种道绝之境的高手对决,旁人插不上手,只得退居观战,谁也没注意到神尊大人已经破开了银丝笼,周身黑气浓郁,几乎已经无法看清面容。
“夫君!”
女商姑娘从祠堂外跑了进来,又哭又笑地扑倒师兄怀里。
司徒几个小辈也跟着进了祠堂,他们之前原本是离开了的,救了女商后,见天界停止下沉,再加上女商惦念师兄死活不走,这才又折了回来。
长亭一进门,骤然大喊,“小心。”
红衣瞳孔一缩,本能地飞身而上,挡在顾轻身前,只觉得胸口一疼,与当年被剜心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沈遗风是下了死手的,一剑贯心,却杀错了人。
他望着上邪心口的血,整个人蒙了,也疯了,双目赤红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至今还要护着他?”
“阿邪!”
顾轻一掌打开沈遗风,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红衣,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向她体内渡灵力,依然无法修复伤口。
他完全慌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众人纷纷围过去,乱成一团。
司徒瞧着红衣胸口的血洞,眼泪都下来了,“小公子!小公子!”
长思急得咬牙,“为什么止不住血?”
鬼帝、元城和白染轮流渡灵力均无效,脸色都愈发难看。
长亭跑到沈遗风跟前,使劲摇着他的肩膀,“神尊大人,你别愣着,你是神尊,你一定有办法救小公子的!”
沈遗风呆呆看着手中染血的剑,绝望道:“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天机罗盘已毁,最后一次改命的机会也没了。之前雷劫时她与天为敌,放弃了神名,惹怒了天道,命只剩一次。”
箫唤尘疯疯癫癫地站在原地,大笑道:“看吧,顾轻,这都是命数,舒儿死在我手里,上邪也注定死在你手里,哈哈哈哈哈……你活在世上一日,用的就是她的命,就有她帮你挡劫数,你总会害死她的,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直到阴阳相隔、生死不见,笑话我?你有什么资格笑话我?哈哈哈哈哈……”
祸世 等我
沈遗风望着气息越来越弱的上邪,心在滴血,似乎想到了什么,吼道:“阿邪,杀了顾轻!快,听师尊的话,杀了顾轻,快动手杀了顾轻!”
上邪看向师尊,浅淡一笑,极轻却坚定无比地摇了摇头。
沈遗风心一沉。
箫唤尘见状,笑得更厉害,他已经彻头彻尾成了疯子,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嘲讽地望着红衣,“上邪,其实本座羡慕过你,世间多少人一生都在追求天道,可你不同,你离经叛道,打破陈规,敢于天斗。我见了你,方知这世间的道并不止一条,可本座宁愿从不知道!!斗得过天又如何?不是照样败在顾轻手里,从头到尾一败涂地。”
上邪咳了两声,血止不住从唇边溢出,却紧紧攥着顾轻的手,“你别听他的,我心甘情愿。”
顾轻颤抖地擦拭她嘴角的血,“好,我听,我都听你的,我的小公子最勇敢,她所坚持的东西从未是错的,我信你,你不许有事。你信我吗?”
“信。”
“我之前问过老祖,以天机罗盘行逆天换命之术,只能用一次,难怕复原了天机罗盘,也不能把你我的命格换回来,但他告诉我另外一个法子……我本想等为娘亲报仇后,再好好去见你,把欠你的都还给你,好在如今也不晚……”
上邪眉心一皱,心生一股不祥,她欲开口但又一口血呕出。
“阿邪!”
她用力抓着他的手,“顾轻,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不许!我不许!!”
白衣见状,浅笑捧着她的脸,眷恋道:“你个傻子,到现在还这么笨……”
箫唤尘眼红地盯着两人,恨不得在其身上戳出窟窿来,凭什么他们能相爱相守?凭什么他们能生死与共?
他周身法力乱窜,咆哮道:“别在这里假惺惺的,我的舒儿救不活了,你们也别想活!!”
鬼帝大惊道:“不好,他想玉石俱焚!”
以箫唤尘为中心,四周掀起风暴,一时间女娲祠内陈设皆腾空飞了起来,一道有破天之力的法力光柱冲向苍穹,重伤了托住天界的鲲,鲲变回人身,落到地上。
而那道光柱在半空中化为巨型铁链锁住天庭,将其往下拉。
鬼都地界内瞬间下起了乱石雨,小的也就鸡蛋大小,大的足有人高,女娲祠彻底毁了,地面被砸得坑坑洼洼。
场面慌乱,人仰马翻。
“阿邪,别怕,别担心……”
顾轻撑开结界挡住头顶的石雨,将上邪抱在怀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你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担心,你为难的、难以决断的,都有我,我会牵着你的手,走在前面……无论腥风血雨,无论天塌地陷,我都在……做你的伞,做你的天。”
说完,封住她的穴道。
上邪动弹不得,心中慌张,“顾……顾轻,你要做什么?”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等我。”
这两字让上邪一下子泪水夺眶而出。
“不好,鬼都也开始塌陷了!”
长思一声大吼,只见女娲祠附近的地面开始一块块分裂下沉,露出地底的炉火。
司徒小朋友吓得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竟一脚踏空,整个人差点掉进半人宽的洞里,幸亏白染掌门一挥拂尘把人卷了回来,司徒趴在洞口往下一看,全是滚烫到冒泡的岩浆。
顾轻把人托付给白染照料,站起身手持皆白,猛地攻向箫唤尘,寒声道:“你我之间也是时候做个了断。”
剑道最高的境界瞬息间已交锋无数,两人的身影快如鬼魅。
箫唤尘边接招,边嗤笑道:“怎么?心爱之人都要死了,你还有心情跟我了断?”
顾轻:“她不会死的。”
两者缠斗在一起,难分彼此,顾轻借机牵制住箫唤尘,又突然发难,施诀召来皆白,一剑贯穿两人腹部,鲜血交融在一起,用的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顾轻咽下顶到嗓子眼的血,眸子却是笑的,“只要我死,她这一生所有的苦难都会消失,一切回归原点。”
箫唤尘眼睛睁得老大,显然没想到自己真的会被伤到,更没想到顾轻用这种法子伤他,“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罗盘两端,一死一生,命局可破……”
上邪瞳孔一缩,脑袋里嗡嗡的,崩溃喊道:“我不要!不要!不要!!顾轻,我不要……”
他趁箫唤尘发疯之际,一剑挑下其腰间的乾坤袋,抛给了鬼帝,嘱托道:“安禅的遗体在其中,把阿邪带走!”
轰的一声,堂中的女娲石像倒了,面容悲悯依旧,似乎在无声叹息,叹这世间缘来缘散,成全不得的终究成全不得。
元城吼道:“快出去!女娲祠要塌了!!”
整座女娲祠都在下陷,天摇地晃,尘土飞扬,很快就要掉进岩浆里。
鬼帝:“都撤出去,快,都撤出去!!!”
司徒、长思和长亭三个小辈法力最弱,被白染像赶鸭子一样在后面赶着跑,撒丫子狂奔,生死时速。
三人后来回想那天,他们的人生很少有如此贼刺激的时候,头上顶着碎石雨,天随时会塌下来,动不动可能就被砸死,脚下是百丈火海,地面抖动不止,外加上地皮脆得像糖纸,不知跑的时候哪一脚一踏空,就彻底超脱三界了!
他们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死因可以这么丰富!!
祠中,箫唤尘被顾轻施法困住挣脱不得,仰天看着乱石和崩塌的房梁,悲哀一笑,不只是在说顾轻,还是在说自己,“原来最后输的人是你呀!”
那一天,众人好不容易逃出女娲祠,回眸的最后一眼,就是看到祠殿坍塌,大地陷落,尘埃与乱石之中顾轻拉着箫唤尘坠入万劫炉火里,焚身于火。
他目光柔和而炽热,对上邪笑着说:
“等我。”
…
…
…
…
…
…
“阿邪,等我。”
…
…
…
…
…
…
“结束了???”
“结束了。”
“没了?!!”
“大结局。”
“大结局?!!”
“全剧终。”
“你特么再说一遍,老子听了这么久的故事,你告诉我结局就这样???”
茶仙馆里,新飞升的仙君年纪轻轻,仪表堂堂,却是个暴脾气,撸起来袖子就把讲故事的老仙家暴揍了一顿,一边打一边鬼哭狼嚎道:“老子不信,老子不信……”
那样子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滑稽又搞笑。
上邪缓步路过茶仙馆时,鬼使神差地往里多看了一眼。
元城与她并肩而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你怎么这么看他?”
上邪淡笑道:“挺像你的。”
元城眼角抽搐,“我年轻时有这么暴躁?”
“笑起来像个太阳。”
那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上邪看向他,“你想好了?”
“想好了。”
她叹了口气,从乾坤袖中掏出一片天机罗盘的碎片,是当日从废墟中捡的,苦笑道:“那便再也不见了。”
元城接过,仿佛放下了一桩很重的心事,微微一笑,“认识过便好。”
他又看了看那位把茶仙馆搞得鸡飞狗跳的新任仙君,忽然明白自己和他像在哪里了,“年少时能认识小公子一场,是幸事,学到了很多,知道了一个人活在天地间该是什么样子——心有乾坤,无所畏惧。虽然我没做到,但见证过也好,希望……他以后能做好。”
元城右手放于心上,左手指轻点额间,行拜神之礼,辞别道,“愿小神君,此后长安,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说完,转身离去。
上邪站在原地,望着青衫远去的背影,望着他腰侧挂了千年的檀木珠,伤感一笑,其实也没变。
——愿君踏遍山河,归来温柔不改。
“娘亲,我们也走吧!”
红衣的乾坤袖抖了抖,酒坛里装的白泽提醒说到。
“好。”
上邪答应过白泽,待他能再度化为人形时,便带他去西天见萧观音。毕竟西天佛光太盛,白泽即便修为人身,亦是妖邪,没有上邪带他上去,定然早早死在山前佛阶上。
红衣化为神光,一朝间缩地千里,奔西方而去。
……
西天脚下。
上邪孤身屹立,望万丈云山,瞥见山涧中一棵梨花树,猛地捂住心口,墨眉颦蹙。
一缕白烟从她袖中钻出,化为如画俊美的翩翩公子。
白泽急忙扶住她,担忧道:“娘亲,你又心疼了?”
当日顾轻身死后,上邪脖间挂的红豆化为红光,融入她心口的伤中,贯心之伤竟奇迹般地愈合了,命格复位,神身依旧,万千气运归于一身,自此之后她才是真正的天道宠儿。
后来师兄告诉她——
“红豆之中藏的是顾轻的心,早在聻之地狱中,他便用禁术把自己的心挖出来,藏在红豆之中,痛你所痛,希望你能原谅他当年做的事。”
上邪闻言,念着原谅二字,不自觉泪下。
…
…
阿邪,我把我的心放在你身上。
它为你而跳,你总能感受到吧。
…
…
上邪抬眸凝望着云雾间的梨花树,有些出神,“没有,我只是……”
顾轻,我感受到了。
她摸了摸心口,疼久了也就习惯了,缓缓笑道:“我只是又想他了……不必管我,做你的事吧!”
白泽点了点头,像个世间最虔诚的信徒,三跪九叩匍匐在西天山路上,受佛光侵蚀筋骨,不退反进,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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