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琼花无恙

正要擦肩而过进门的时候，他猛地伸出一只手拦住她，幽深的黑眸紧紧盯着她，仿佛含着千言万语却欲语还休，最终汇成了极轻的、小心翼翼的试探：“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苏无恙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当然啊，除夕。你当我傻了吗？”
他似乎突然脱力而垂下抓住她衣袖的手，苏无恙趁机翻了个白眼进门了。这妖怪又犯病了吧。
苏无恙忍着怨气把谱子铺好，正待开始练琴的时候，忽然发现门口那个人良久都没有出声，就一直背对着她站在那里。
苏无恙正要奇怪地问出声的时候，他快步离开门口走向洗手间的位置。
她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不知道她到底该不该开始练琴，在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时，苏无恙无奈地转回头认命练琴。
他面无表情地绷着脸坐在她后面，垂下的眸子通红一片，额头的碎发被打湿，似乎刚刚被水浸润过，强忍着平复了泪意，他再度抬头，看着那个能够抚慰他的背影。
……
八个小时的折磨结束了。苏无恙看着微信里江子陵的信息，得知今晚江家的大人也不在之后心思就飞到了隔壁。
风风火火地打了声招呼就去江家玩，管家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今天不是除夕，还有少爷的生日吗？
苏无恙刚到目的地就得知了一个好消息。
“今天医生来看过黎洛，他说黎洛恢复的很好，可能不久就能回学校上学了。真的谢谢你，我平日没对这个妹妹上心，都是你帮她走出来，”江子陵一边带她上楼一边说，“她听说你暑假那会想看《哈利波特》最后一部但一直没来得及，今天特意买了这部当作给你的新年礼物。”
苏无恙简直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完全把刚刚那八个小时的郁闷抛到脑后。
三个人在房间里把《哈利波特死亡圣器》看完，看到斯内普教授的记忆那里哭成了泪人。
苏无恙：“我想嫁给他！”
黎洛：“你清醒一点，他四十岁。”
江子陵摇摇头。
影片播放完毕之后已经接近零点了，黎洛神神秘秘地起身，说要出去拿点东西。房间里只剩下苏无恙和江子陵。
这个时候她好似想起什么，问他：“你跟宋慕辰到底是什么过节？”
江子陵先是一怔，接着用深邃的目光盯着她，轻轻笑着不说话。
“我问你呐，你老看我干嘛，好像我就是答案一样。”苏无恙翻了个白眼。
看他半天也不说话，苏无恙好像明白了什么：“是不是……我不能问的事情？豪门秘辛？你们有世仇？那为什么还能做邻居？他会不会伤害你？”
看着这个满脸担忧地抛出一连串问题的少女，江子陵只觉得心脏都被填得满满的，好似看着失而复得的极为重要的人。
这个时候黎洛进了门，拿着两个高颜值的许愿瓶，说道：“我第一次过年这么开心，苏苏，我们来许愿吧！”
“你怎么就拿了两个瓶子？我不是人吗？”
“我们小女生的悄悄话，你也要掺和吗？”
苏无恙看着黎洛苍白的小脸，想着之前她言语间流露出的对宋慕辰的倾慕，只觉得十分可惜，叹了一口气，还是真心实意地为她写下自己的愿望：
【天灵灵地灵灵！黎洛洛小天使快点好起来，早点回学校，快点服宋慕辰这个妖怪！】
两人把许愿瓶密封好保存在黎洛的宝贝盒子里。
跨年的那一刻别墅区按照惯例燃放了姹紫千红的烟花，而小小的房间里，他们三个举起相机，留下了宝贵温馨的一刻。
这是苏无恙在帝都过的第二个春节。
……
宋家别墅。
响亮却极度沉闷的琴声跟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破声交响。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一排鳞次栉比的黑白琴键，一个弹着琴的少年。
李斯特的《钟》是一首十分压抑沉痛的曲子，创作者在写这个谱子的时候正值七月革命惨痛失败,“光荣的三天”后什么也没有变化,人民比以往更加贫穷。李斯特写下恢宏的旋律以排解心中的压抑。
管家担忧地看着自家少爷的背影。他学会这首曲子之后除了上台表演，就只会在心情极度差的时候在家弹这首曲子。而从苏无恙出门之后，他就一直坐在琴凳上弹这首曲子。
茶几上摆着他今日特地订的生日蛋糕，却没有拆封。
琴盖上躺着的手机里到了父母的新年祝福和生日祝福，他却没有看。
零点的烟花还剩余韵，他一曲又到尾声。
“新年快乐，苏无恙。”
空荡荡的别墅，极轻的一句祝福。





但琼花无恙 无心无爱，无情无殇
因为天色已晚，苏无恙就在江家的客房睡下了。
而此刻的宋家的琴声也已经停止。管家见劝说无果也已经去房间睡觉了。
宋慕辰一个人坐在琴凳上想了很多。
第一个小时，他想到第一次见苏无恙的时候，她圆圆的脸蛋还肉乎乎的，在母亲的羽翼下，认认真真地看着手中的琴谱。紧接着他看到，自己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放下了琴谱，抬头看他，露出甜甜的微笑。
第二个小时，他想到那日她来到宋家，不同于幼时的清瘦身影跟在管家的身后缓缓走来。他看到，那个女孩抬头看他，眼中露出欣喜的笑容，而他控制不住地冲下一楼，将她抱在怀里。
第三个小时，他想到那次四手联弹演出，她和他并排站在全校人的面前，谢幕过后她和他心有灵犀般对视了一眼，然后偷偷勾住她的小指，拉着她下了台。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啪嗒、啪嗒……”
黑白的琴键上落下粒粒晶莹，渐渐洇湿，有的顺着琴键的缝隙流下去。他颤抖着手抓起架子上的曲谱，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最后脱力般将几页谱子甩出去。
空旷的房间响起压抑的哽咽。
都是幻象。她不会那样对他的。她只会对江子陵那样笑。
这次痛得有些招架不住了，就像那个雨天一样。他开始疯狂地寻找着什么东西，最终眼睛锁定了钢琴上方的节拍器，抓起它，颤抖着拨出锋利的指针，同时掀起左臂的袖子，露出那道已经愈合的疤痕。
对准疤痕上方的位置，正准备下手的时候，他听到了楼下的声音。
……
可能是认床的原因，苏无恙没有睡多久，将近凌晨六点的时候她醒过来。
不想吵醒黎洛他们，她悄悄地打算会宋家。昨天她只回了宋父和温姨的短信，却忘了跟那个妖怪客套一下了。
不过这个点他应该还没醒。
然而上楼路过琴房的时候她看见了诡异的一幕。
宋慕辰静静地坐在琴凳上，一言不发地低头看着黑白琴键，衣服还是昨天的那身。
苏无恙震惊，他这么早就起床洗漱好在琴房干什么？不会要逼她大早晨的练琴吧？
接着她看见他抬头看过来，猩红的眼眶中是阴鸷的眼神，还有几分出她看不懂的神情，却没由来的后背一凉。他今天除了诡异之外，还有一丝迫人的气息，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苏无恙清咳了一声道：“早，新年好。”
宋慕辰嘴角僵硬地扯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眼神飘忽着往后退了一步，说：“那，我去补觉了。”说完背过身欲走。
“你喜欢江子陵那种人？”
苏无恙心头的无名火突然冒了出来，什么叫“那种人”，她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种目中无人的样子，再想起他平日里针对江子陵的事迹，也不管什么豪门秘辛了，回头就呛到：“是啊！我就是喜欢温柔可亲每天都对我笑的邻家大哥哥！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就像江子陵那样，你有意见？”
宋慕辰的整张脸唰地失去了血色。因整夜缺水而干裂的唇突然缓缓笑开，甚至笑出了愈来愈响亮的声音，他的眼中满是绝望的冰冷，嘴唇抖动着一边笑一边口不择言：“江家独子，怎会跟你一个家破人亡、寄人篱下、势单力薄的普通女孩在一起？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寂静无声。
苏无恙面无表情地缓缓转身。宋慕辰顿时满脸惊慌地站起身，踉跄着跑过去想要抓住她的衣袖，她猛地闪避，好似恐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碰到一样。
他颤抖的指尖只擦过她的一寸衣料，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他惊惶地缩回手，颤着声音吐出不成调的字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无恙嘴角漾开，甜甜笑道：“我知道，宋哥哥，没关系。”
他僵立着看她回房间的背影，坐了一晚上的腿好似刚刚反应过来，无法控制地一软，瘫倒在钢琴旁边，左臂不小心碰到一片高音区域的琴键，发出尖锐刺耳的不和谐混音。
从刚刚她进门后一直紧攥着的左手失去了力气张开，掌心已经渗出鲜红的颜色。
他隐隐有一种预感，他们之间完了。
……
“恙恙这次比赛如果拿第一，回家爸爸给你一个超惊喜的礼物好不好？”
八岁的苏无恙睁圆了黑溜溜的眼睛，咯咯笑着点头，爬上男人的腿要拉勾勾。
为了拿第一，她从上车开始就温习手中厚重的琴谱夹，旁边坐着陪同一起去参加比赛的母亲。
她抽到的号比较靠后，所以在前面的小选手还在表演的时候，她借着舞台的灯光仍在复习谱子，把平日里经常失误的地方牢牢记在心里。
音乐厅门口。
八岁的宋慕辰挣开温韵华牵着他的手，牢牢盯着那个坐在角落的女孩。心脏针扎一样疼痛，他隐隐感觉，自己恨不得立马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只让她看着他一个人。小小的宋慕辰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感觉，他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掺杂着狂喜、期冀、绝望、恨意的复杂的感觉。
在别的小朋友表演的间隙，他频繁地在她的附近出现，甚至弄出了声响，但她不为所动，只盯着手中的琴谱，好像那是多么宝贵的东西一样。
宋慕辰小小的身体里充斥着暴戾。
温韵华在昏暗的灯光下发现了多年好友苏母带着女儿也来参加比赛。
宋慕辰如愿以偿地跟随母亲坐到了那对母女旁边，女孩也只是抬头叫了声阿姨好就低头了，并没有看自己。
他得知那个女孩的名字叫“苏无恙”。
他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好像在念着什么古老的咒语，越念越发控制不住骨子里的暴虐情绪。
那个谱子就那么重要吗？
他疯狂地抢过她手中的谱子，将它狠狠扔到地上。
女孩终于抬头看着他了，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却没有读懂女孩眼中的惊恐。
最后宋慕辰站在第一名的领奖台上的时候他还是紧紧盯着台下的女孩。
从小父亲就教育他，只有成为最优秀的人，才能博得别人的喜爱。那么她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此刻舞台的灯闪耀起来，从台上看台下是一片黑暗，所以他没有看见那个还不懂得掩藏情绪的女孩脸上的嫉妒和厌恶。
比赛落幕。
坐在车上的小苏无恙拿着第二名的证书忐忑地想着爸爸是不是不会给她礼物了。
打开家里的别墅，苏母尖叫着用颤抖的手捂住她的眼睛，但她还是看见了。
漫天遍地的红色，扑鼻而来的血腥味，闪耀着冷光的美工刀，救护车和警车刺耳的啸声。
……
“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苏无恙几乎没有力气发出声音。
心脏疼痛到窒息。她知道，她又犯病了。来到帝都以后第一次发病。
“家破人亡、寄人篱下、势单力薄”。
刚刚梦中的血色仿佛仍在眼前。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她根本没有理由反驳。
空荡荡的房子里，宋慕辰住在隔壁，管家住在楼下。距离手边最近的就是手机。
即使疼痛到无法呼吸，她还是快速地作出了决定。指纹解锁，刚好是跟江子陵的微信对话框，点下语音通话。
……
“空捻花枝空倚门，空着眉间淡淡痕。令妹命中玉英过盛，冲撞灵根。入我门下遵我师命，故我已为她剔除情骨，自此以后，令妹无心无爱，无情无殇。洒脱于世，方可修成正果。然被剔情骨之人，需常年于浣花门滋养，否则时而承受噬骨般心痛。”
“多谢尊上，还请尊上为我妹妹赐名。”
“但琼花无恙，开落几经秋。从今以后，她便叫做无恙。”
……
“你喜欢我吗？”
“是的……恙恙，我喜欢你，很久了。”
“那么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
江子陵猛地睁开眼睛，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半，他陷入久久沉默。
微信突然传来一阵铃声，语音通话请求——苏无恙。
脑海里还在回荡着刚刚梦里的那个声音，但他没有过多犹豫地接起，叫了她一声之后听到两个弱到气音的字：“救……我……”
苏无恙房间内。
满头淋漓，她眼前开始模模糊糊出现黑影，只隐隐约约听到砸门声、下楼梯的脚步声、怒吼声、奔上楼梯的脚步声……
失去意识之前，伴着救护车的骇人声响，她看到两双有力的手臂向她伸过来，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到那个散发着温暖气息的手臂，这是兄长的温柔，没错。
她安心地在这个有力的怀抱中昏了过去。




但琼花无恙 我怕出去再回来，她就不在了
温韵华得知消息后连夜赶回国。
“恙恙，阿瑾只告诉我你心脏有些问题，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病房里苏无恙半躺在病床上，气色已经恢复很多了：“确实不严重，只是疼而已，又不会死人。”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
心碎综合征只能在发病时通过药物缓和，没有办法根治。而且由于国内外对这个病的研究甚少，所以没有人知道这个病到底会不会要人命。
病房外传来两声微弱的敲门声。
温韵华笑道：“该是慕辰。快进来！”
苏无恙垂头掩盖住眼睛里的情绪。
宋慕辰缓慢地靠近病床，他深陷的眼窝青黑一片，一夜未合眼导致眼白布满血丝。
苍白的脸颊绷得紧紧的，眼睛里含着千言万语。他盯着女孩的头顶，嘴唇嗫嚅着，半天没有吐露出一句话。
温韵华见状立马起身：“恙恙，让你哥陪你说会话，我还得忙。”
房间里只剩下宋慕辰和苏无恙两个人。
“对不起。”沙哑到破碎的音节。他知道，无论说多少遍都不能改变什么了，但是说出来总比不说出来心里要好受许多，尽管是自欺欺人。
“我不是说过了嘛，没关系。”甜甜地抬头笑道。
看着她千篇一律的假笑，甚至透露着几分绷不住的不耐烦，他垂下眼睛，左手又悄悄掐紧，上面还有昨天掐破而凝固的血痂。
“苏无恙，黎洛让我带给你……”江子陵推门而入的动作戛然而止，看着房间里僵立在病床前的人默不作声。
宋慕辰机械地挪动双腿慢慢离开了病房。
江子陵顿了一会，缓缓坐到病床前，犹豫不决地开口：“你发病这个事是不是跟他有关系。”
苏无恙出神地盯着洁白的被子。
“江家独子，怎会跟你一个家破人亡、寄人篱下、势单力薄的普通女孩在一起？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她缓缓抬头看着江子陵，这个她一靠近就会如沐春风的谪仙般的兄长，双唇吐出罪恶的字句：“江子陵，你喜欢我吗？”
瞳孔骤然紧缩，江子陵看着面前这个令他控制不住心动的，笑靥如花的少女，脑海中突然回荡着梦中的声音。
“你喜欢我吗？”
“是的……恙恙，我喜欢你，很久了。”
“那么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他的大脑快速地做出了判断，吐出了违心的话：“……我，把你当妹妹。”
苏无恙的笑容更大了，仿佛是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那我们在一起吧。”
……
出院后就要到b大初审的日子了。
温韵华每天都陪着苏无恙做最后的突击训练。而宋慕辰自从那次医院见到以后他就又去外地集训了，所以一直都没有碰面。
有温韵华在，初审有惊无险的通过了。
直到高二下学期开学那天苏无恙都没有见到宋慕辰，听说是因为集训进度出现了问题，而实验高中又是开学比较早，所以冲突了。
苏无恙确认江子陵没有心上人也并不喜欢自己之后，就与他说明白只是假装在一起，心安理得地跟他确认了地下情侣关系。
既然是谈恋爱，即使不喜欢，也要做做样子。所以早晨两人如约一起去学校的时候从仅仅只是并排行走变成了牵手，距离校门口比较近的时候再松开。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
苏无恙因为刚刚老师讲的一道题有些难所以在上课铃响的时候还在钻研这道题。高中的体育课几乎形同虚设，相当于学生的自由活动，所以小班的很多人也就选择不下去而继续留在教室学习了。
江子陵摸摸旁边女孩的头：“下去放松一下吧，或者陪我？”
苏无恙咬着笔思考了一下，既然他们是名义上的情侣，那么也应该尽一下情侣的义务，陪他下去散散心。
两人行至楼梯口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的苏无恙突然身子僵硬，骤然转身，闪着莫名光芒的眼睛盯着江子陵，轻轻地道：“江子陵，我想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
轰然一声，江子陵的心跳飞速加快，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的脸颊，犹如中了魔咒一般，缓缓低下头，颤抖着贴上她柔软的双唇。
好像蛋糕，又好像果冻，甜甜糯糯的，无法去描述这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触感。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这双唇他可能已经肖想了整整千年。
微微睁眼时，看见楼下拐角站着一个同样穿着校服的人。
江子陵的胸口一窒。原来是因为他啊。
压下心头的苦涩，只为了沉浸于这一刻的欢愉。
有人沉溺在初吻的美好中。
却有人差点死在这一刻。
宋慕辰抬着头看着那对拥吻的少男少女。
露天教学楼里的风声、隔壁班的翻书声仿佛都消失了。
痛，痛到失去知觉……
浑身抖成筛糠，他已经无力去通过掐紧手心转移疼痛。
泪水模糊了眼前，却抹不掉已经印在脑海的画面。
他强撑着墙壁挪到那两人的视角盲点，软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
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双手紧抠着地上的大理石，企图缓和心口撕裂的疼痛。
“苏无恙……苏无恙……”无声地念着他的救赎。
……
理科小班的宋慕辰又堕落的事情传遍了实验高中二年级部。
这次他不光经常生病、迟到、上课睡觉，他还罕见地跟人打架。
苏无恙赶到人群聚集地的时候才知道事故的主角一个是名义上的哥哥，一个是名义上的男朋友。
教导主任几乎被气到昏厥，两个理科尖子班的学生打架，还打到鼻青脸肿，其中一个学生要进医务室的程度。
苏无恙脑中晕晕的，冲过去把江子陵半抱住，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浑身散发戾气的宋慕辰，带着恨意的眼神狠狠盯住他。
江子陵是她来到帝都之后，唯一给她安全感、想让她依赖的人，她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这个她视为兄长的少年。
在江子陵安抚的眼神下她扶起他，支撑着他走向医务室的方向。
宋慕辰看着她冲进人群，以保护的姿势将江子陵护在怀里，带着冰冷的恨意盯着自己，最后两个人一起转身离去的背影。
傍晚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身旁教导主任无奈的叹息、人群议论纷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医务室里。
“你还不肯告诉我宋慕辰为什么这么恨你吗？”
江子陵照常摸摸她的头不说话。为了你，这点小伤算什么。
苏无恙失望地点点头：“好吧，我尊重你的隐私。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江子陵看着她清瘦的身躯上嵌着的这张倔强的脸蛋，就算眼里毫无情意，他也死而无憾了。
……
宋慕辰休学了。
而且在宋家，苏无恙也见不到他，平日里不出房间，佣人给他送餐。让她觉得家里似乎就是住了一个犯人。
只不过这个犯人还有专属的医生，那就是徐景。自从宋慕辰休学之后徐景就频繁地出现在家里。
苏无恙思考着，宋慕辰果然是心理出现了问题。那么江子陵也变得很危险了，毕竟有一个近乎疯子的死对头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
二楼房间内。
徐景死死皱着眉头盯着宋慕辰左臂上深浅不一的伤痕。有的已经愈合长出新的皮肉，有的血痂快要脱落，还有一两道是新添的，还在渗血。
房间里的锋利物都已经起来了，但整个别墅里的东西肯定还有可以让他利用的。
但要避这件事，最重要的还是根治病人的心理问题。而且这次徐景似乎有了新的突破口。
“说说吧，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这个房间。”
宋慕辰空洞呆滞的眼神撇了一眼衣柜，沉默良久，然后嘴角轻轻牵起，仿佛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陷入了美满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