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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公主贵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长安小郎君
二郎仍无太多显露,似是陷入沉思,又似乎还是不习惯这阵情意。云安且沉了沉气,无心去琢磨,决然中夹杂几分盼切,继续道:
“现在,我所有的事都说完了,你可以决定要不要放在心上了。只是,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就一个!”
“你说便是。”二郎其实一直是在认真听的。
“如果你生气,不能接受我是替嫁,不能容忍我的利用,你可以休了我,但求你让我跟你回洛阳,不要惊动裴家。我一个人怎么过都行,只求你全我母亲一个脸面!”
云安没有这样求过任何人,而又是面对心上人,她既心酸又愧悔,却也是没有底的。她岂能料到回一趟襄阳竟逼出了自己所有的秘密,而一个美好的谎言也没撑过一日。
如今,所有的道理都在郑梦观一边。
“云安,我同你说过吧,我没那么容易生气。”
郑二郎说过这话,好像,是说过的。不过,然而,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他也就这样一语带过了吗?云安不敢相信。
“一起来襄阳,便自然要一起回洛阳了。”





云安公主贵 各有思
夫妻便在草庐歇了一夜。云安还在想二郎是否当真不生气,但见他态度温和如旧,终未多问。故此,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二郎在平常的时辰醒来,却一见,枕畔空空,待要起身寻人,忽听外头好一阵喧闹,其间喊得最高的就是云安的声音。深山旷野怎会争执?二郎少不得赶紧更衣,而推门所见,那丫头仰面叉腰,正与几个总角小儿打口水仗。
“丑丫头你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夫家嫌你太丑太疯,就把你赶回来了!哈哈哈……”
“你才丑呢!将来连媳妇都娶不上,白去叠墙卫也没人要!你再敢胡说,我告诉你娘打你!”
如此对峙,云安也没真的计较,不过是嫌山野小子顽劣难缠,说完便捡起一块石头砸去。小子们却也上蹿下跳惯了,根本不怕,各自一闪躲,毫发无损。
“你再这么凶,这辈子都没人要了!”
“你还敢说!给我过来,有本事打一架!我替你娘好好教训你!”左右不服,云安也没了耐心,撸起袖管就要冲过去,却才去了两步,已见小子们生出畏惧之色,慌促间就跑散了。
云安自然高兴,满心以为是自己太厉害,不觉畅然大笑,然则甫一转身,郑梦观背手而立,瞧着云安的眸子里,意味深长。
“你……你醒了,醒了啊。”高兴不起来了,云安只剩心虚。
二郎微微蹙眉,似在端量这个小丫头,良久轻轻“嗯”了声,却问:“叠墙卫是何意?”
“唔?”本以为是出乖露丑,谁知这人竟剑走偏锋,云安自为意外,缓了缓又高兴了,“叠墙卫是山里的土话,就是入赘的意思。嘿嘿嘿,他们说我,我就以牙还牙!”
傻丫头在傻笑,二郎也只有摇头一笑,方才的情景确实又让他长了见识。“那些孩子都是你认识的?你一早去了哪里?”
既然都让二郎瞧见了,云安也乐意告诉:“前头不远有个柔桑村,他们都是那里的。昔年在此建庐,我与素戴力气不够,都是村民相助,便与他们的孩子熟了。山里的男娃嘴巴促狭,心却不坏,就爱取笑着玩。我嫁去洛阳的事他们都知道,那时我还故意夸口,说洛阳陪都如何如何好,去了就不想回来了。”
云安且细细说着,一面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举向二郎:“素戴不在,我也不会生火做饭,怕你起来饿,就去村里讨了些,你将就一下,随便吃两口。”
原来,这丫头不是跑出去玩,却还是为自己。二郎立刻接下,打开看时,就是两个粗粝米团。“我还好,你饿不饿?”
“我自然是吃饱了回来的啊。”云安见二郎并不嫌弃,心里受用,又去将昨日的蒲垫搬出来叫他坐。
“云安。”二郎捧着米团暂未下口,却将正忙的云安叫住,目光拂去,绵绵地洒下一片温润的怜恤,“今后再有人取笑你,你就唤我,不要自己去动手,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长久以来,云安事事独立,从来不依靠旁人,也从来无可依靠,更从来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怔怔地看了二郎半晌,眼圈红了。
“你快吃吧,谁敢欺负我?我不欺负别人就万幸了!”
云安终究选择掩饰过去,她不知怎么示弱,不知怎么倚仗别人。她只是纯粹地在想,这一辈子都要对郑梦观好,爱他也守护他。
辰巳之间,夫妻仍原路牵马下山。
临去前,云安将草庐各处都清整了一遍,只一厅一寝也不大,陈设更简单,但想着下次不知何时回来,便难留恋。二郎默然相陪,待云安最后关上篱落的门栏,才小心道了句:
“婚礼之后我们还可以来住些时日,不急回洛阳。”
云安却径直去牵马,笑道:“你不急,濡儿急,她只给了我两个月的期限,来回路上便去三四十日,宁早不宁迟,不必来住了。”
郑濡自然是个借口,可二郎也很快明白过来,云安对襄阳的感情有些复杂,久留于此也未必能改变什么。
……
回到裴府时,上下皆忙于婚典,没人关注云安夫妻一夜未归,况且素戴早得了云安的交代,一切都应对得很好。及至午后,宾客陆续登门,夫妻二人才更衣整理了,预备一些场面之事。
苏家的新郎在申时抵达裴家,云安从旁瞧时,倒真是一位俊秀挺拔的出众公子。她不由感叹,那裴紫瑶命道好,勉强也算失之东隅之桑榆了。婚典的热闹至夜方散。
又捱过两日,云安在回门的第五日向柳氏辞行。理由是年下天寒,行路时,须赶在新岁到来前回洛阳,不至嫁过去的头一年就失之礼数,缺席对祖先的祭祀。
这话极是得体,正是云安按着柳氏一向崇尚的体统去说的,因而柳氏也无言以对,即使她知道女儿尚在赌气。
第六日,闻讯的裴宪从官署赶来和柳氏一起送行,他说了许多话,比柳氏叮咛得还多,更显得那对嫡亲母女间疏离了。他也到底没有察觉,目送船只远去后,仍满怀殷切。
“云儿虽非我亲生,但第一声唤父亲便是唤我,在我眼里,这孩子和瑶儿没有区别。当初瑶儿任性不嫁,云儿反自愿远嫁,我也不忍,一直担心她不能适应洛阳的风土。但这次他们回门,我见了甚好,才算稍稍安心,也对夫人你减去了几分愧疚。”
回程的车驾里,裴宪感慨不已,但见柳氏低头寡言,便将身挪近了些,抬手相扶。他虽是勤于公务的一郡长吏,却也并非人情冷漠的刻薄丈夫,他能体会柳氏的立场。
“十三年的夫妻,还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柳氏正是在想云安,后悔未能珍惜短暂的团聚,但一开口,总归将心事掩去,“郑家是个好人家,这位二公子也一表人才,只要他们夫妻和睦,纵是远嫁也值当了。”
裴宪微微颔首,却不觉怀想起来:“十三年,弹指一挥!从端儿娶妻,到如今瑶儿出嫁,孩子们的大事一件件都忙完了,这些都是夫人的功劳。夫人啊,裴宪并无追名逐利之心,等再过几年,端儿历练得老成些,能撑起门户,我便辞官,陪夫人四处云游,也可以去洛阳定居,让你时时都能见着云儿。”
裴宪甚少说起这样牵动情肠的话,直听得柳氏满眼含泪,不知何以自处。良久相对,她忽然醒悟,觉得多年以来,是自己对云安过于苛刻,反将裴宪对她们母女的感情看得浅了。
是啊,云安也说,她只是怕,却从不去问。
……
行舟驶离襄阳数日,云安都只是闷闷的,谈不上沮丧,却总不见开朗。她时常坐在船尾发呆,也不要素戴跟着。二郎心知肚明,也不便打搅,就每每站在舱房窗下凝望,全为看护之意。
二郎的庶仆临啸看来不解,不敢干涉主人,却转去询问素戴。素戴倒不大想说,只因当初郑家来接亲时,临啸甚是莽撞。之后虽都在人境院侍奉,素戴也未正经搭理过这人。
“你也说句话啊!夫人到底怎么了?是她自己向娘家辞行,公子也没说这么快要走,她又不高兴什么呢?”
临啸是个憨直的老实人,瞧不出素戴的嫌恶,越发问得来劲,又够着张脸凑近素戴身前。素戴原是正在备茶,但见一张大脸贴来,顺手便泼了一杯上去。
“你!”茶水虽非滚烫,也将临啸泼蒙了,他胡乱擦拭着,既狼狈又憋屈,便顾不上再问了。
“谁教你不知礼数?光天白日,男女之防,竟不知道?”素戴解了气,只掩唇忍笑,也谅临啸不敢宣扬,更得意了。
临啸一时站定,瞪眼努嘴还憋着气,白哼了一声,说道:“夫人的事我不问你问谁?你告不告诉的只张口,又动什么手呢?算我多有得罪,惹不起!”
临啸发泄了一通还是退步,倒显出几分宽容的胸怀。素戴也是一时的心性,未必真有深仇,忽见此状,自省失态,过意不去。
“我替你擦擦吧。”素戴踟蹰着,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帕,挪着小步走到临啸面前,“夫人的事公子都不曾多问,你又白操心什么?左右过几天就好了。”
临啸哪里见过素戴这般低眉顺眼的模样?凭她纤手轻柔擦拭,身子动也不敢动。只那一双眼珠,不自觉地瞥向清颜,心中便如船下的水波,起伏不定起来。
“公子……公子怕也不是不想问,天天守着,也怕夫人不慎落水。你好歹,该去劝劝夫人才是。”待素戴的手从脸侧放下,临啸便似遮掩心绪般,囫囵了一句。
“哪里!”素戴倒很坦荡,只一笑,“夫人谙熟水性,只怕公子也不如她,少乱想了!”
语毕,素戴转身去了船廊,唯余临啸痴痴顿步。他有些惊,却不知该惊什么,惊云安谙熟水性?还是惊那女子临去的巧笑?




云安公主贵 两重山
云安与二郎于腊月前两日平安抵达洛阳。
旁人还自犹可,唯是郑濡欢天喜地,仿佛隔世般,天天粘着云安不离,一时要她讲路上的见闻,一时又要听襄阳的趣事。云安倒也乐意说些故事哄哄小丫头,况且天寒地冻,别无去处,姑嫂两个便成日窝在暖阁里闲叙。
“好在二嫂守信,两月之间就回来了,又赶着是年下,长嫂要准备宴饮祭祀之事,便无心管我,我又有伴了!太好啦!”
“你就放纵吧,看过了正月,她一定还会来管你的!”
“那也还有好几十天,远着呢!”
姑嫂围着炭炉,东歪一个,西躺一个,彼此毫无顾忌地打牙。然则云安忽一闪念,却从郑濡话中记起件事。
“濡儿,你二哥四年前出过一次远门,还为此失信于你,可有这事?”原来,云安所想是去程时郑梦观提起的一件旧事,只是后来被“风”打断,究竟未能继续。
“有啊,我现在想起来还生气呢!”郑濡倒是不假思索,“他以为我小便不懂,可谁不知北庭是边地,常有外族挑衅,他赖着三年不回,不顾惜自己,也不要家人了!”
“北庭?”郑濡不知兄长并未全部告诉云安,而云安亦万没想到二郎是去了边境,“二郎是去投军的?!”
郑濡这才意识到不对,将身坐起,皱眉道:“二嫂竟不知?”
“听他提过两句,不知详细,随便问问你嘛。”未旁生枝节,云安只得佯作无意,遮掩心绪,“你同我讲讲?”
“也罢,反正二哥已经回来了,也不怕二嫂听了生气。”郑濡乖巧地点了点头,即抱膝而坐,叙说起来:
“二哥十四岁入太学读书,到二十岁修业期满,大哥便为他在洛阳谋了职。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可他不肯。大哥又以为他是有志气,要参加春闱博取功名,谁料也不是。”
自最初议婚时,云安便闻知新郎是个读书人,这半年来也未发觉什么异常,郑梦观多是沉迷书斋的。但现在她明白了,一切都是表象,是她先入为主,管中窥豹了。
“大哥被弄糊涂了,就找二哥细谈,二哥这才说实话,他早有从军之志,不愿久事书案,更不愿靠祖荫显达。他说得诚恳,又不失男儿气度,大哥思之再三便同意了。”
“所以他一去三年,却怎么自己又回来了?”云安是想,按二郎这样的志愿,该是要建功立业,三年时间大约是不够的。
郑濡却笑叹了一声:“才不是他要回来,是大哥几十封家书给催回来的!一则,边地常有战事,我们都担心他的安危。二来就是婚事,二嫂家与我家早有婚约,二哥年过弱冠也该娶妻了。三则,大哥支撑门庭,也需要子弟帮衬,共同兴家。修吾尚在进学之龄,我那三哥也没比修吾大几岁,况且性情未定,便只剩二哥了。”
这三条俱是正理,云安细想无差。郑梦观生在这样显赫的门第,又是嫡出之子,既享其富贵,便自然要担其责任,不能一味放任自己的心意。然则,郑氏虽有如此端正的家风,于二郎个人而言,却又不显得几分无情。
云安这样想着,却一下恍然,眼中划过惊诧之色:她好像能明白了,为何二郎总显得有些冷淡,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
这世上谁不想遵照自己的意愿而活,但不如意事常□□,二郎的人虽回到了洛阳,心却只怕还在北庭。便至成婚而无意圆房,亦恐都有这些缘故。
那么,就一直这样下去,做一世假夫妻吗?
若摆在从前,云安许不在乎,如今情状已变,想不在乎也难了。可又若去问二郎,云安也没有十足的底气,毕竟,她自己也曾“别有用心”,而不过才刚刚获得二郎的谅解罢了。
此时的情意,似乎不宜太露锋芒。
“二嫂,你注意过二哥书房里摆的一副甲胄,还有长剑吗?”
云安正不忍深思,郑濡却又道出一个令她为难的话端,她自来还从未踏进过二郎的书房。“甲胄和长剑又怎么了?”云安只拣要紧的去问,好歹为自己留些颜面。
“那都是二哥从北庭带回来的,听说还是一个大将军赏识所赠。二哥十分珍爱,原都摆在寝塌边上,直到大哥来瞧见,说于婚事不吉利,又恐吓着新妇,便叫搬到书房去了。”
云安听了反笑出来,别的新妇也罢,她才不会怕这些武备,而当时要是没搬走,她或许还能早些知道二郎的往事。“难为大哥想得周到,又想得这么细致。”
郑濡也笑着点头,又道:“大哥虽然没有实职,但里外操心得也多,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闲人。前时你们尚未回来,我还听见他和长嫂计议,说二哥婚事落定,只待二嫂怀上子嗣,宗庙有继,便还是要为二哥寻个职分,不至在家荒废了。”
子嗣……
这话真羞得云安无地自容,也真是才想什么便来什么!一对徒有其名的夫妻,怎么可能会有子嗣?
“越扯越远了,没出阁的小丫头知道什么子嗣?快闭嘴吧!”云安自要遮掩,只得将意气反撒给郑濡,恨不能把她的嘴封上。
郑濡却抿嘴偷笑,虽不知云安内心所想,却哪里看不出她在害羞?便仍贴上去,伸了手搭在云安腹部:“二嫂这样激动,难不成肚子里已经有个小人儿了?”
“好哇!还敢胡说!”
郑濡的顽皮劲上来,云安倒不好较真,只便顺势拿住郑濡伸来的手,用力一拽,把整个人都锁在了怀里,然后搔其肋下痒处,就听得一阵阵求饶声来。
……
云安那处闹得开怀,府上正院里也不冷清。崔氏才刚听罢下人禀事,不防又报来了位客人。不是什么生客,乃是一位娇客,周仁钧的侄女,郑二郎的师妹,周燕阁。
“她怎么又来了?”崔氏不叫请进来,却先显露不悦之色,“这周先生也该管管自家侄女才是!”
一旁的阿春心中有数,端了杯茶呈上去,道:“夫人连日劳乏了,不想见便不见吧,不过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丫头罢了。”
崔氏接茶悠悠抿了一口,眉头微挑,道:“这个周燕阁,不但是没有自知之明,还自作聪明。就说二郎他们不在的日子,来了不下五六次,哪一回不拐弯抹角打听二郎的事?当着我还一口一声‘二哥哥’,我们郑家几时又多出来个妹子?”
“谁说不是呢!”阿春更则低头嗤笑,“又不是小时候了,彼此大了,二郎也成了婚,她白凑上来也是不知羞耻。她以为她生得好个容貌,又与我们家早有交情,便能越过裴家那个去?”
崔氏但听阿春提起“裴家那个”,忽却一笑:“世家婚姻最重门第,她自然是配不上二郎的。只是这话我们不能说破,好歹周先生是二郎的恩师,如今又教授修吾,得顾念一层脸面。但不过……”
这道理容易理解,阿春应承着,竖起耳朵想听下文:“夫人有何妙计?”
崔氏瞥了眼外头,继续道:“这一二月我好不容易让濡儿学个正经,裴云安一回来就又引濡儿胡闹。我看她是太闲了,得给她找点事做,给她好好地添个堵。”
“夫人的意思是让周燕阁去?”
崔氏笑而不答,递了眼色:“叫她进来吧。”
阿春心领神会,即刻便将周燕阁带了过来。这女子梳着双鬟,各插银钗,面上薄施素粉,穿着淡绿毛织襦裙,倒不刻意展现美貌,一副清丽贞静的模样。
礼罢入座,崔氏先客套道:“我忙着年节的事,也多日没见你了,天气寒冷,怎么也不多穿些?”
周燕阁自为受用,盈盈一笑,细语道:“多谢长嫂关怀,我一路走来身子已暖了,倒是长嫂操劳,少人帮衬。若长嫂不嫌,燕阁愿替长嫂做些不关紧的杂事。”
崔氏一听,这话说得好个心机!“少人帮衬”还能少了谁?郑家有资格协理内事,又在其本分的,便只有云安了。又可叹这周女十分敢言,一上来就旁敲侧击,挑拨离间。
然则,这也莫不合了崔氏的计策。她仍作无意,笑道:“我还好,左右也料理得差不多了,岂有劳烦你的道理?二郎夫妻刚回来没几天,濡儿那丫头又缠着她二嫂,我也想来,她两个年岁相仿,性情相近,一处作伴玩乐也是好的。”
周燕阁虽则挑拨,到底没有指明,崔氏便佯作不经意,顺势指了一条明路给她——她多次来往,就为探知二郎的音讯,此来必是得知二郎已归,不过是于礼不便,又恐碰着云安,彼此大没意思。现在就告诉她二郎正在独处,她又怎会不动心呢?
果然,话音方落,周燕阁便流露喜色,她也不知早被看透,又忸怩作态了一番,道:“长嫂既已事毕,也该善保千金之体,是我来得不巧,扰了长嫂休息。我也许久没见濡儿了,上回还说要教她梳一个发式,我便去瞧瞧她吧。”
鱼儿上钩,崔氏哪有不乐意的?不但起身相送,还叫下人取了件孔雀锦罩面的厚氅衣相赠。周燕阁更觉脸上增光,披衣谢过,轻轻快快地离了正院。
“奴婢看她未必会去见小娘子。”见人走远,阿春说道。
崔氏只是气定神闲地转回屋里,道:“见是不会见的,但她一定会去确认裴云安在不在。你遣个人暗里跟着,待她进了人境院,就把风声透到濡儿那处。”
……
不觉将午,郑濡留云安一道用饭,便有两个侍女先端了水来侍奉盥手。其间还在说笑,郑濡偶一瞥,却见身前小婢皱眉咬唇,神色异常,因问:“横笛,你身子不适么?”
原来,横笛便系郑濡近身侍婢,常年相伴,也和主人学得活泼性子,甚少低沉。她闻言抬头,却将目光转向了云安,口中嘟囔:“奴婢很好,只是,二夫人,你要不回人境院一趟?”
这话更迷了,姑嫂两个皆听不懂,郑濡急道:“我留二嫂共进午食,你倒要赶她走?”
“横笛,你有话直说,别怕。”云安迟疑细想,横笛不至于忽然对她无礼,便先拦住了要生气的郑濡。
横笛仍有些谨慎,缓道:“奴婢方才在厨下备饭,倒听人说周娘子来府上了,还往人境院去了。”
蓦然听得“周娘子”三个字,云安竟没想起来是谁,良晌脑子里才浅浅浮现一张标致的面孔:是二郎的师妹,美人师妹。
“她去人境院干什么?!”郑濡这下才算明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本厌恶周燕阁为人轻浮,周女前番数次来往她也知道,只是那时云安夫妻不在,周女见不到人也罢,如今却明目张胆起来了。
云安却许久没有表态,只是发怔。郑濡早便提醒过她要防着周燕阁,虽然那时她还没有喜欢上二郎,可她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个人。目下的情形,周燕阁的情意大约可以确定,这便无疑是云安与心上人之间的巨大障碍。
周燕阁姿容出众,又与二郎青梅竹马,这些都是云安羡慕不来的。而二郎虽包容云安,谅解云安,也曾答应云安会喜欢她,却终究没有亲口许下什么承诺。他们还是一对假夫妻。
云安胆怯了,心上沉甸甸的。若说二郎的从军梦是阻碍夫妻之情的一座小山,那周燕阁的存在便是一座大山。山峰连绵,高耸入云,云安似乎跨不过去。
况乎,云安又很适时地想起来,当年生父抛弃母亲,迎娶的新夫人便也是一位“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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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留评好吗?我给你们发红包。




云安公主贵 不展眉
云安还是过午之后才回人境院。尽管郑濡十分按捺不住,也都被她挡了回去。郑濡素性简单,而她,没办法简单。
也不知周燕阁离未离去,云安踏入院中时先看到了素戴。这丫头伏在一根廊柱后,呈窥视状望着二郎书房,显得极为鬼祟。待想叫她来问,云安却忽而自明:想必周燕阁就在书房里同二郎说话,素戴不识得,瞧个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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