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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白
希遥笑着,从他怀中撤去。身影被人群一点点淹没,一小时后,有飞机徐徐升入云层。
伏城站在机场外的公交站台仰望,飞机轰鸣震耳,低得仿佛刮过他头顶。适时车子到站,他捏一捏手里的纸币,抬脚上车。
走到车厢尽头,仍能从后窗看见那架飞机,他盯着看一会,不知道那上面是否有她。
失落不仅是因为离别,还因为他太过迟钝,太多事情后知后觉。
比如才发现,说完再见,她可以面带微笑潇洒转身,他却做不到。
八月底,各大高校先后开学。
旬安大学的报到日格外早,伏城跟崔晋请半天假去学校整理床铺,崔晋愣半天神:“胡婷婷跟我请了半个月。怎么你只请半天,我是不是被她骗了?”
伏城困惑思考,崔晋一拍脑门,拿指尖戳他额头:“你小子在我这赚钱赚傻了,忘了开学还要军训吧?”自己招的准大学生,流着泪批假,“算了算了,那就一视同仁,给你也放半月……”
下午伏城来到学校,报道后领宿舍号,他分在混合寝,生物系体育系外语系三江汇流。
宿舍门推开,欢迎新生的宣传单页散了一地,被踩上乱七八糟的脚印。桌上摆着几盆新鲜绿植,下铺哥们坐在床上打手游,听见声音,抬起头来。
肌肉蓬勃的胳膊抬起,作势要跟伏城击掌:“嘿哥们,体育系的,陶正。”
伏城点点头,正要自报家门,陶正一咧嘴,露出黑人牙膏般的笑容:“那个,我晚上打呼噜,多担待哈。”
体育系的伙计相当热心,陪伏城去后勤领了被褥,还帮他把热水瓶和脸盆搬回来。
伏城半跪着铺床,陶正游戏也不打了,饶有兴趣站在床边,把胳膊搭在他床沿上。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你怎么没行李?”
伏城要回答,陶正忽然想明白什么似地:“我懂了,你旬安本地人吧?”
伏城说:“我家离这儿近。”
陶正“啧”两声,摇头:“人比人气死人。对了,新生群你加不加?”弯腰从床上捞起手机,朝他晃晃,“你扫我这个码,他们外语系妹子正爆照呢。”
伏城闻言抬头,果然,对床外语系的赵钦伟死盯着手机,单词都不背了。他笑一笑,扫了陶正的码加群,却没点进去看,接着把手机放在一边,继续去套被罩。
陶正恨铁不成钢地看看他,嘟囔句“没劲”,一个纵身翻上赵钦伟的床。赵钦伟吓得喊一声,紧接着两人化干戈为玉帛,挤在一快,聚会神地蹲群消息。
几分钟过去,伏城终于将被罩拉链拉好。与此同时,对面两人瞬间沸腾:“卧槽,这个真好看!”





漏光 周茉?
深绿迷的军训服在足球场堆起一座座山,按院系分开,要拿着通知书去领。
还没走近就先听见人声鼎沸,乌泱泱像个大集市。伏城按一下耳朵,跟陶正赵钦伟各走各的阳关道,领完了回操场口汇合,打算去吃晚饭。
从操场到食堂,中间经过礼堂。两层的红瓦灰墙,是旬安大学标志性建筑,刚开学排了不少讲座,五花八门的易拉宝在前边摆满,被细绳栓成一排。风一吹,铁锁连横似地,齐刷刷前俯后仰。
陶正和赵钦伟扭着脖子一路看,伏城没兴趣,把军训服和帽子夹在胳膊底下,腾出手给希遥发消息。
一边打字,一边听陶正点评那些宣讲名师,这个太秃,那个太丑,吐槽完了还不服:“怎么我们体育系没有讲座?这是赤裸裸的歧视。”
赵钦伟接着跟陶正聊起什么,大概也是讨论海报,伏城心思不在,没有听清。过一会,突然被人捣了一下,他抬眼,陶正笑嘻嘻道:“干吗呢,跟妹子聊天?”
伏城笑笑没答,陶正拽着他胳膊往前:“你过来,给我俩评理。赵钦伟非说那教授帅,我觉得也就那样……赵钦伟,你性取向到底是怎么回事,男女老少都能对着犯花痴?”
教训就是,同性相斥这道理亘古不变,千万别当着一个直男面夸别的男人好看,尤其还是话多的直男。
赵钦伟举手表示认栽投降,伏城听得云里雾里:“哪个?”
“你往前看,倒数第二个,中文系的海报,”陶正给他热心指点,忽然乐道,“哟,这人还跟你一个姓。”
一句话落在心上,有些烫,伏城闻言站定,眯起眼看过去。
一阵大风把海报刮得哗啦啦响,视野里,那个男人的照片也随之起伏。底下小字密密麻麻介绍他的职称文章,人物生平,伏城视线淡淡掠过,望向他的眼睛。
温和的目光似穿过镜片向他投射,好儒雅,打眼看去,该是个倜傥君子,或和蔼圣人。
许久,伏城回视线:“我对男人没什么感觉。”
陶正甚为满意,看向赵钦伟:“你看,人家多正常。”
手机忽然震动,伏城低下头去。才发现刚才手上不自觉使了狠劲,他松开酸痛僵硬的手指活动几下,继而看向屏幕上的陌生来电。
那是个旬安本地号码,契而不舍地响着,陶正探头来看,了然道:“骚扰电话吧?开学季特别多,没准是骗子,不用搭理。”
伏城点头挂断,没过几秒,那号又拨了回来。这回他选择接听,听筒凑到耳边,听见女孩响亮的笑声:“伏城!”
那声音有些熟悉,可是被电话变了些音色,又似乎很久远了,他想不起来。
一个迟疑,女孩又说:“你回头。”
伏城愣了一下,握着手机木然转身,茫然的目光四下搜寻。终于他望见熟悉身影,僵了好一阵,轻皱起眉:
“……周茉?”
一片哑然里,周茉挂了电话,沿着笔直的马路朝他走来。伏城下意识后退几步,而陶正和赵钦伟早已经光速撤到马路对面,朝他远远挥手,满脸「不耽误你办事」的自觉。
伏城一个眼刀飞回去,周茉站在他面前,背着手仰起脸,笑道:“这么巧。”
没等他说话,又说:“我没带饭卡。老同学,请我吃顿晚饭可以吧?”

大一新生提前报道,其他年级都还没返校。因此食堂里人不算多,伏城端着餐盘去找位子,被周茉半路拦住,左右手各端了一碗粥,全都放进他盘子里。
伏城垂眸看一眼:“我不喝这个。”
“谁说是给你的了?我要喝两碗。”周茉神色自若地空手走在前边,找个位置坐下,歪头笑道,“你少自作多情。”
伏城给她哽了一下,咳一声,不说话。周茉取一双筷子,拿纸巾仔细地擦着:“我之前问高彦礼你报了哪儿,他死活不告诉我,现在用不着他,我也知道了……哎,你等等。”
筷子被人一下子抽走,伏城诧异抬头,那双筷子已经到了对面人的手里,指间取而代之的是被她擦过的那双,已经握得温热。
伏城看看筷子,又看看她,周茉坦然说:“食堂的筷子不干净。”
伏城沉默一会,说声谢谢。周茉又说:“饭钱是多少?回去我转给你。”
“不用,没多少。”伏城低下头吃饭,语气平静,“说好了是请你的。”
“那我明天请你喝饮料。”
“不用,我不常喝。”
“……”
对面忽然安静一阵,过一会,周茉笑了一声:“伏城,总不至于因为我说喜欢你,你就这么躲着我吧?”
伏城停住,听见她继续说:“我也没有缠着你吧?不喜欢就不喜欢嘛,何必拒绝了我,连朋友也不给做了?好歹我们也是三年同桌……”
她讲得柔声细语,伏城心里生出些愧疚,下意识说:“不是……”
不是什么,什么不是?接下来却为难,想不出怎么自圆其说。
消息声拯救了他,他条件反射地直起身,去裤袋里摸手机。可滑来滑去也只是些垃圾推送,他盯着手机失神,然后机械地一条条删除。
周茉托着腮,也不催,耐心等他的反应。
消息终于删完,伏城将手机扣在桌面上。做一个深呼吸,勇敢直面历史遗留问题:“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我没有那个意思。高中三年你对我很好,我很感谢你,但是你在我心里……不是,是我从来没想过……”
几句话给他说得颠三倒四,周茉无奈,摆手制止:“算了算了,过去的事还是不提了。”小声嘟囔道,“再提起来也怪伤心的。”
伏城听了,表情越发过意不去,周茉干脆拿出手机转移话题:“哎,高彦礼的手机号你能给我一下吗?我换了新卡,原来的通讯录都没了。”
伏城点一下头。给她翻出联系人,周茉把号码存好,爽快地放下筷子:“我走啦,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
伏城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尴尬地清一清嗓,轻声重申:“我没有躲你,我们一直都是朋友。以后你如果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帮忙……”
安慰女孩的技术实在很差,周茉耸一耸肩,无所谓地笑笑:“我知道了。”
她说完,起身越过餐桌朝外走去。
面前只剩一个空位,伏城吐一口气,重新拿起筷子,忽然感觉后颈一痒。回过头,周茉的手指已经从他衣领拿开,笑着后撤几步,漫不经心地说:“有点乱了,帮你弄弄。”
不待他答话,她已经转身走远。穿过喧嚷的师生,掀开食堂透明的门帘,傍晚的暑气扑面而来。
她一边走,一边低头滑着屏幕,退出通讯录,又点开聊天软件。
被她置顶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6月。
可真会省事——她哼笑一声,嘲讽地扯扯嘴角——发来那三个字把她打发,是不是以为自己够坦荡?却害得她一夜无眠。
咬住下唇,淡然凝视半晌,她抬起手指,指腹缓缓覆盖上去。
将那句「对不起」遮住,然后长按,删除。
老坛酸菜味顺着门缝往外飘,伏城推开门,来不及捂鼻皱眉,先被陶正一个锁喉拉到身边。
士别半小时,陶正重新刮一刮眼,恭敬看待他这位上铺:“怎么回事啊,外语系那妹子?你女朋友?”
伏城迎上赵钦伟同样探询的目光,觉出端倪,不答反问:“你们认识她?”
陶正翻个白眼:“让你盯群你不盯。你女朋友发个自拍轰动了全校,你居然一点不知道?”
伏城无语,过一会才说:“她不是我女朋友,只是高中同学。”
那俩人异口同声:“同学?”
好像不太确切,伏城斟酌片刻,完善答案重新提交:“同桌。”
“靠!大家都是人,怎么我就摊不着这种美女同桌?”陶正义愤填膺,慷慨激昂,“不过哥们,都同桌了,那不是近水楼台……”
伏城早猜到他要说什么,摇头解释:“就只是同桌。”
“啪”地一声,陶正重重拍在他的背:“妥了,好哥们!既然这样,我代表赵钦伟问一声……”说着朝他伸手,“美女微信号能不能给我们下?”
伏城转身去水房洗漱:“下次我见了她,问问她同不同意。”
前脚出去,后脚陶正关了门:“行,那等她同意你再进来。”
伏城笑一声,踹一下门以示不平,走到走廊尽头,给高彦礼打电话。
一句“今天在旬大碰见周茉”激起了千层浪,高彦礼当即表示抽空要来学校看望兄弟,被伏城拒绝:“找她就找她,别拿我当幌子。”
高彦礼嘿嘿一笑:“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帮我看着点,有没有傻逼追她?”
“没有,”伏城懒得废话,随口敷衍,“只有你。”
高彦礼继续喋喋不休,伏城摘下一只耳机,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点进消息页面。
半个多月里,他给希遥发了不知道多少消息,可屏幕向上滑去,一条条全是他,她很少回复。垂头静静看着,黑暗中,白炽的荧屏让他眼睛发涩。
“有点困了。”半晌,他揉一揉头发,索然无味地出声,“明天还要军训,下回再聊。”




漏光 我想你
入学军训持续两周,从9月初到中旬,旬安城一反常态,千年一遇的艳阳天。
全校新生分成十个连封闭拉练,一大早先站了一小时军姿。到八点多钟,太阳照常升起,陶正把帽檐压得不能再低,趁教官走远,低骂一句,舔着嘴唇说:“看来龙王爷最近身体不错,一个喷嚏都没打。”
说完又笑:“学校不人道。这么热的天中暑怎么办?我建议让妹子们穿裙子训。”
语气吊儿郎当,活像某位远在莘州的哥们,伏城在心里反思,为什么自己朋友都一个德性。
眼见着教官从后排又绕过来,他目视前方,把嘴张开一道缝,尽量维持面部稳定:“再坚持最后一天,明天上午这时候就结束了。”
陶正叹口气,低头看看自己手背,觉得又晒黑了一度。
虽说健康的小麦肤色能给帅哥加分,但这不是健康的小麦,这是焦糊的小麦。他心里盘算着回去买点什么护肤品尽快恢复形象,一边偷眼瞄向伏城。
这么一打量才愤然发觉,这货居然没晒黑多少。并且也没累瘦,身材反而还比之前壮了点,别人都累得含胸驼背,就他纹丝不动地站那儿,隔着层劣质迷t恤,能看见上臂的肌肉线条。
这是什么公道的世界?
陶正不屑地翻个白眼,目光投向隔壁连搜寻赵钦伟,想看看那家伙颓成了啥样,好给自己找点平衡。
可惜瞪得眼睛都酸了也没找着,他悻悻地转转眼珠:“渴死我了。哎,过会休息,你那小同桌还来吧?”
提起这事,伏城拧紧了眉,没说话。
回想军训14天,周茉给他送了14天的水。上午下午两次中场休息各送一瓶,从训练场最东边的连队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把水塞在他手里。
拒绝也无效,她表示只是为了还那顿饭钱,她不喜欢欠别人的。伏城欲言又止,周茉随即笑说:“伏城,别是觉得我还喜欢你吧?老想这么多,那可就没意思了。”
一番话把他噎住,适时陶正跑过来起哄,周茉退远几步,伸平手臂指着伏城,扬起头娇声警告:“浪可耻,不许不喝。”
只说要喝,可没说要谁喝。伏城敛眉忍耐,接下来陆续送达的两提矿泉水,全归陶正同学所有。
陶正喝人家的嘴短,况且久经情场,很快就看出点事儿。趁教官不注意,胳膊肘捣一捣伏城,听他“嘶”一声,压低声问:“哥们跟我说句实话。那妹子是对你有意思吧?”
伏城嘴唇绷紧,半天,吐句陶正听得耳朵都起了茧的:“同桌而已。”
“行,明白了,”陶正笑道,“这妹子喜欢你,但你不喜欢人家。”
伏城说不出什么,苦恼神色掩不住,以沉默默认。
陶正被太阳晒得眯了眯眼,摇头“啧”两声:“我也没比你丑到哪去,要不让她考虑考虑我?哎,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
伏城看他一眼,陶正俯身过去,凑在耳边:“哥们我阅人无数,小同桌长得漂亮不假,就是有点难搞。要是对人家没感觉,最好还是早点说清楚……”
声音不小心偏大,教官凌厉目光射过来,陶正吐吐舌头,缩回去站直。
伏城锁紧眉头琢磨,话说得的确在理,理论知识丰富,可是不好实践。怎样算说清楚,之前说得还不够清楚?说轻了她笑他想多,重了又该闹崩,可总归是三年同学,中间又夹了个高彦礼……
想来想去都觉得头疼,这矛盾的复杂性多样性是白说的?无奈之下只好总结教训,要是没那顿饭,也就不会有这些水,干脆以后铁了心保持距离,别再跟她有实质往来。
正出着神,休息铃响,伏城做个起跑预备姿势:“我去厕所。她要是再来,你帮我拒了。”
陶正斜着身子看他,一脸鄙夷:“看看你这怂样。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让我帮你唱白脸?没门。”
话没说完,伏城一溜烟跑了。逃命似地往厕所冲,陶正笑得直不起腰,但没过多久忽然失落,笑不下去了,沉脸骂一句:“去他妈的,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伏城决心在厕所躲够二十分钟,摸出手机开机,刷刷新闻,读读广告。等到最后,开机的消息延迟早该过去,对话框依然安静,没有任何话语跳出来。
集训长铃就在头顶,震得耳膜胀痛,他垂下眼皮,重新关机。
回去瞥见陶正脚边喝剩的空水瓶。两人一对视,陶正摊手摇头,证实理论:“难搞。”
两周军训马上结束,当晚集训场架起篝火,各连随机匹配,围成一圈唱歌联谊。
这是训练之外的娱乐活动,有教官在,但管得不严。陶正被那火烤得冒油,加上受不了旁边坐的女孩唱歌跑调,拉着伏城跑去后排凉快。
两人天南海北侃了一通,陶正一转眼,意味深长地盯着远处:“噫,那不是小同桌吗?我赌一毛钱 ,找你来的。”
伏城立即按着裤袋起身:“我去接个电话。”
陶正迅速拉住他:“鬼扯,你别跑!我跟她可没什么能聊的,你可怜可怜我,我这人最怕尴尬……”
没想到伏城手机亮相,来电画面闪烁不停。陶正愣住,绝望地撒手:“我靠,真有电话?”
仍旧是没备注的陌生号,伏城感谢神仙相助,哪怕是骗子,他也要跟他唠上一个小时。
他朝陶正笑笑,转身穿过人群,朝远处跑去。跑到集训场边的矮枫树林,随手接了电话。一个“喂”字没出口,先听见那边细细的雨声。
热烈与喧嚣均在背后,一场没来由的怦然心动。伏城静静听一会,轻声说:“希遥?”
雨点从天空纷然坠落,打在透明的伞顶,又溅在柏油路,弄湿行人裤脚。希遥沿街慢慢走回旅馆,撑着伞,左手握一束淡紫鸢尾。
最为忙乱的那段日程过去,回国前一天,她终于有心思在路边的花房买一束花——而看见花,也终于记起被她无意遗忘的伏城。
电话里久久沉默,他听着那边的雨,她听这边的喧哗。似乎还有他的呼吸,很轻,却恍若近在咫尺。
过一会,伏城说:“为什么不回消息?”电话更是打不通。
希遥答得平静:“太忙了。”顿一下又说,“前几天,手机还丢了。”
这是真话,打来的陌生号码能够作证。可还是心虚,听伏城没做声,慢慢补充:“买了新的手机,但是我没记住你的手机号……”
没有说完,被他打断:“没关系。”
不记得又怎样?问魏,问慕容期,或是拜托徐逸州去问高彦礼……哪个不能告诉她?可不论如何,解释了便好。再不经推敲,他也都接受。
希遥怔一下,问道:“你给我发了很多消息?”
伏城“嗯”一声,希遥轻柔笑一下:“都说了什么?”
都说了什么?一日三餐,饮食起居,他感冒了,感冒好了,要开学了,军训要结束了。
琐琐碎碎的流水账,有什么好听的,他也记不全了。总归,无非都是披着汇报日常的外壳——
伏城慢慢低下头去:“我想你。”
7小时的时差,想她那边该是天光大亮的午后。大概不会像自己一样被夜色渲染了情绪,亦不会像自己,有这么多想念。
可最终,还是毫无原则接受了她的安抚,听见她说:“明天就回去了。”
他呼吸着不说话,希遥又说:“去学校接你回家,好吗?”
唇角忍不住轻扬起角度,伏城用力抿一抿唇,开口却刻意平淡:“好。”
原打算跟骗子共度的一个小时,照数都给了她。可她又难道不是骗子?随口几句甜言蜜语,便能叫他心悦诚服。
伏城挂了电话,摸一摸发烫的手机。
远处联谊活动已经进行到不知第几个阶段,一群人手拉手围圈跳舞,他第一反应是想起酝州晚报头条,高彦礼那张帅照。
手机安然落入裤袋,伏城张望着辨一辨方向,打算回去。却猛然瞥见树后闪动的影,他瞬间认出,声音骤然下沉:“周茉。”
窸窣一阵响,周茉从后边爽快出来。歪着脑袋朝他笑着,伏城死盯着她,神色很冷:“你在听我电话?”




漏光 过得好吗
周茉被他语气吓了一跳,回身指指远处,弱声解释:“陶正说你回去了,我就自己随便走走,没想到碰见你……你在打电话呀?”
伏城不言语,周茉见他面色没有缓和迹象,举起右手,认真说:“那边声音这么大,我只是在这儿等你,可什么都没听见。”
说完仰头端详他一阵,笑道:“怎么啦,这么不高兴。是我打扰你跟女朋友聊天了?”
伏城看她一眼,缓慢而郑重地点头:“对。”
周茉听了一愣,右手向上的三根手指蜷缩,轻放下来。唇边弧度渐渐消失,在最后一刻,又迅速扬起,恢复原状。
伏城莫名看着她,周茉弯起眼,真诚地说:“真对不起,我不知道。给你送水没别的意思,离家这么远,我在这儿就认识你一个,所以……既然这样,那我以后还是离你远点,得你为难。”
伏城没料到这个走向,看她双眼晶亮,一时有点尴尬,话也软下来:“这没什么,没必要道歉。刚才也是我态度不好,你别介意。”
周茉摇摇头,背过手,面朝着他微笑后退:“算啦,我避嫌,不跟你独处。”旋转脚踵要离开,却没迈步,又回过头柔声道,“明天上午汇报表演,今晚早点休息。”
伏城点头:“你也是。”
周茉“哎”一声,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别再说:“还是别关心我。有这心思,留着给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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