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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白
“不是说没联系了吗,怎么还有事?”她抱臂,冷冷盯着,“怎么,是觉得她可怜,心疼了想帮忙?”
“怎么会?”伏城立马摇头反驳。接着看见她降到冰点的神色,赶紧环过胳膊抱住,语气软下来:“我又不喜欢她,真的只是有点事情,不过现在不好说。以后有机会我告诉你,好不好?”
他捏着她肩头好声哄,但说来说去,还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解释。
希遥翻个白眼,料想倒不至于太过火,而她也不习惯这样计较。没办法,她瞪他一眼,把手猛地抽回来:“算了,爱说不说,我对你们两个的秘密没兴趣。”
适时飞机启动,缓缓拐上跑道。她半转过身去看舷窗外初晨的景色,机场上空蒙了层薄薄的雾,远处地平线有光照耀过来。
机身颠簸颤抖,轰鸣声不绝于耳。她丢下别人闭眼休息,等待后仰的超重感,忽然唇边温热,有人吻了她一下。
心里在轻轻地笑,可她是个成熟的人了,早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于是仅很小幅度地眨了下睫毛,感受那个吻由唇挪到脸颊,再到耳边。巨大的噪音里,伏城声音即使含混模糊,也带着明显的得意:“你吃醋了。”
希遥合着眼弯一下嘴角,从鼻腔哼一声:“说的什么,听不清。”
几小时后,飞机在酝州机场降落。
他们先打一辆车回家放行李,再从城西开车去程秀兰新租的房子,路上经过正午,便在路边随便解决了午餐,等七拐八绕终于找到那栋老旧的筒子楼,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
依旧是晒到滚烫的顶层,楼梯拐角堆满杂物,洗得发白的床单衣服在走廊的晾衣绳飘荡。
伏城牵着希遥一层层上楼,对着门牌号找到,还未敲门,已经有老人的笑脸出现。
程秀兰领他们进门,逼仄的空间难于落脚。一室一厅,光线很暗,唯一鲜活的色大概是桌上那盘洗净的苹果,有红有青,水珠在微弱的光里闪烁。
见希遥目光停留,老人摸起一个苹果,塞到她手里。接着她弯腰去茶几找刀子,颤巍巍翻了两下,里间有人被声音吵醒,高声骂了几句,接着哗啦一声巨响,似乎是水杯被摔碎了。
几人一怔,然后同时陷入沉默。半晌,程秀兰拉住希遥的手,笑说这附近有座小公园,今天天气好,不如去那儿走走。
希遥点头应允,搀着她慢慢出去。绿色掉漆的铁门关合,支离破碎的响声,伏城听着她们脚步消失在楼梯角,才一点点走向里屋紧闭的房门。
生锈的把手压下时,他闭着眼,轻轻吸了口气。
而随着眼睛张开,卧室里陌生又熟悉的一切便逐渐显露,严密厚重的窗帘,残缺破碎的家具,横七竖八的药盒,支离瓦解的水杯——还有,那个日复一日蜷缩在床褥里,眼窝下陷,瘦骨嶙峋的女人。
力地看清了来者后,那个女人抖了一抖。似是难以置信,她又重新眯眼审视,然后骤然狂喜:“小城,是你!”
伏城将门在背后轻掩,看着希冉兴奋得浑身直抖,将床角堆的衣服一股脑丢到地上,为他腾出坐的位置。弄好后,她在那片空地拍了拍,他走过去坐下,立刻被她抱住胳膊。
干枯散乱的头发拂过他皮肤,希冉将脸贴在他小臂,不断磨蹭摩挲:“我的孩子,总算回来了……”
伏城很顺从,听她喃喃絮语说着胡话,被她摸了脸又亲了手。
如同感人的重逢只是他人一厢情愿,他的身体与心绪同样平静,没有波澜,而这样的态度也立刻引人不满,希冉忽然甩开他,阴着脸质问:“你怎么不说话?跑了不到一年,跟你妈就没话讲了,是吗?”
伏城看着她,神色隐忍也无奈。摇了摇头否认,还没开口,又被她扑上来重新抱紧:“好孩子,你是我的儿子。你个没良心的,怎么就不要妈妈了呢?……”
仍旧是低低乱语,说着说着,她忽然想到什么,一个激灵,她挣扎起身,哆哆嗦嗦抓住他手:“儿子,你为什么回来?告诉妈妈,是不是那个贱人对你不好?怎么样,我就说了吧,她就是个不要脸的!没事的,儿子,回来就好,回来就不走了……”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伏城拧起眉头,忍不住沉声打断:“妈,她对我很好。”
希冉闻声抬眼,困惑又迟钝的神情,来不及消化他的言语和立场。伏城便又深深看她一眼,缓缓重复:“她对我很好。这次清明假期,我回来看看你,明天我就要跟她回旬安了。”
对有些人有些事,哪怕只是陈述事实,也格外残酷刺耳。
希冉呆滞地回味半晌,眼眶一点点变得通红,跪起身来,咬牙切齿道:“怎么,你真昏了头了,见钱不要命了!一门心思往她那儿跑,是你妈太穷,你瞧不起了是不是?”
她开始发疯落泪,摇晃着头嚎叫,拿拳头拼命捶他的胸膛。哭喊声震撼心魄,伏城忍无可忍地挣脱起身,希冉猝不及防扑在床上,低头喘着粗气。
“伏城,”喘息平复,她轻笑说,“我白养你这么多年。”
“怎么是白养?”伏城居高临下地垂眼,冷冷开口反驳,“这么多年我任你打任你骂,随你怎么出气。同龄孩子看电视打游戏的时候我在洗衣做饭,作业只有等你睡了才能写,如果这都叫白养……”
他一顿,齿缝轻轻飘出几字:“那我也真是白照顾你这么多年。”
难得他会对她讲这么一大段,希冉听了头皮炸裂,猛抬起头。
乱发缝隙露出她一双瞪圆的眼,她震惊地看着伏城,他很平静,继续淡淡说着:“如果你觉得亏了,那也好办。从小到大你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给我个数,我从现在开始赚钱,一点点全还你。”
希冉低低冷笑:“你以为养一个孩子,只是钱的问题吗?”
“哦,也是。是我太肤浅了,”伏城快速接话,“那还有什么需要的,说出来,我也都可以还给你。”
无人应答,伏城扯起嘴角,对上她视线:“希冉,”语气寒到彻骨,他面无表情,直呼她的名字,“你自己想想,除了钱,你还给过我什么?”
温暖,关爱,呵护,尊重……从他记事起,这些美好的词眼便与他无缘。
童年往日不忍回首,他缓缓闭眼,紧接着身体一晃,希冉抓住他衣领,用力摇着:“你什么意思,啊?那个贱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要跟你妈一刀两断啊!”
突然间一股力,伏城甩手,把她推回床上。
希冉仰头抽噎,泪水断了线似地掉,却骤然从他扯开的衣领看见一抹暗红。她顿时一惊,伸手指着,见了鬼般朝后退缩:“那是……你,你跟她……”
伏城一笑,低下头,将衣领重新整好。没承认,也不避讳,他手抄进裤袋,慢慢说:“我知道,这些年你当着我面骂她,说她有多不堪,无非是你恨她,就想让我也恨她。但是很好笑,你跟伏子熠欠我的那些,后来也都是她给了我。”
他不禁扭头望向窗子。
外边该是大亮的明媚天光,却被厚厚的窗帘遮挡,透不进丝毫。他抬了抬手,有种冲动,想把那窗帘暴力扯下,可终于还是回,一字一句说:“……我恨不起来。”
甚至,恰恰相反——
伏城轻吐口气,微微一笑。学着某人惯常的模样,他歪了歪头,坦诚且坦荡:“我喜欢她。”





漏光 甜筒
“我喜欢她。”
轻描淡写的四字,于伏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于希冉则是晴天霹雳。她痴痴呆滞,一双眼瞪大凸出,反应了很久,才茫然张着口,缓缓瘫坐下去。
但安静并不是她的常态,等从震惊中出来,她立刻又爆发,上前揪住伏城的衣服:“我不同意,我不答应,你怎么能跟了她!肯定是她逼你的,对不对?她报复我不够,就要把你也毁了……儿子你看清楚,她就是在玩你啊!”
撕心裂肺的哀嚎,浑浊的泪沿她枯瘦的脸滑下来。她哭得喘不过气,胡乱抚摸伏城的身体,嘴里喋喋不休,以最恶毒的词汇咒骂她痛恨的女人。
伏城听得心烦,抓住她手用力扯开。她泪眼朦胧地望去,以为能将他说服,却只看见他的冷漠和坚决,没有半丝动摇。
心里一凉,她悻悻撒手。静了片刻,又疯癫地咧开嘴直笑:“行啊,好啊。不愧是伏子熠的儿子,你们还真是像!”
胸膛笑得直颤,拉风箱似的痰声作响。呼吸阻窒,她捂着心口剧烈咳嗽,弓下腰去。
父子俩疯魔了,一个喜欢小的,一个喜欢老的。可花季少女和半老徐娘千千万,挑谁不好,怎么偏往一个窑子里钻?
难道天底下就只有希遥这一个女人能操?
笑出眼泪来,她抬起手抹去。接着竟听伏城也笑出了声,好像听见天大的笑话:“都这时候了,你还在骗我。”
她一怔,慢慢抬头。
“从小你就总说我跟他有多像,脾气像,模样像,”伏城俯视着她,“说得跟真的一样,我差点都要信了。”
看着他冰冷的神色,她突如其来一阵心慌。
希冉嘴唇发抖,下意识摇头,拧身想要逃避,却被伏城一把抓住。他将她拽近,很深地盯着她,一字一句,戳穿她苦心经营、骗人骗己的谎言:“伏子熠不是我爸。对吧?”
手腕被人攥紧,希冉张口结舌,讲不出话。而见她吓得脸色惨白,额角冒着冷汗,伏城心下了然,笑了一笑,把她丢开。
希冉跌回床铺,虚软的胳膊竭力撑住身体。头发乱糟糟贴在脸上,她闭着眼掉泪,伏城垂下手去,努力维持平静:“我到底是谁的孩子?”
没人做声,他努力失败,随即粗暴地扳过她肩膀:“你说话!”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希冉仰着头,脖颈支撑不住脑袋,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放心,你不是徐逸州的种。你跟那小婊子没关系……不用紧张,随便睡就是了。”
接着又是一连串污言秽语,伏城眼眸一暗,钳住她肩膀的手用力。希冉疼得扭腰乱晃,却还勾着唇笑,继续说着:“……不过,你问你爸是谁?”
说到这儿,她骤然变了声调,面容狰狞,高声吼道:“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身体激动得前俯后仰,稳定不住。她拿指甲抠紧床单,咬牙切齿,干涸的嘴唇撕裂,渗出猩红的血来。
一合上眼,就仿佛又回到那天。那是她结婚的前夜,偏僻巷尾闪出几个蒙面的男人,把她塞进车里,然后开到一片荒田。
有人要她生不如死,不要她的命。将她触手可及的光明前景撕碎,在她耳边留下低喃,告诉她,企图洗净双手从头来过,想都别想。
新婚宴上,伏子熠到匿名的邮件。她的迷醉放荡摄进他眼,在他静静关掉视频,笑着抬头的一瞬,她心想,她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笑声越发放肆,希冉喘息着忍耐袭来的晕眩,将伏城拼命甩开:“你妈我这辈子,就做了那么一件错事!我知道我有罪,可我遭的报应还不够吗?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能放过我?!”
完美的婚姻堕入黑暗,温柔的恋人转瞬阴鸷。疾病从那开始寸步不离地纠缠上她,吞多少药都无济于事,深夜她静听西边屋子里男人的低喘,好容易逼自己入睡,却梦见明媚笑着的白裙女孩,在阳光下俯首闻一支红玫瑰。
整整二十年,她都在为自己曾经的恶毒饱尝苦果。身败名裂,众叛亲离,而现在,就连她仅剩的、唯一的指望,都将要离她远去。
她神经质地大笑,边笑边哭,爬过去抓住伏城的胳膊:“小城,你别走。你以前那么孝顺,是多好的孩子啊,我知道你肯定是被她骗了……”
“我不是,别这样抬举我。”伏城看着她,淡淡吐字,“况且,你以为就凭你,能养出什么好孩子?”
一句话让希冉愣住,伏城趁机将手抽回,几步走到门边。希冉跪在床沿,眼眸抖得厉害:“小城,妈妈真的后悔了!我不该打你,不该骂你,那都是我一时糊涂!我求求你,原谅妈妈吧……”
好个「一时糊涂」,一下子就糊涂了十八年。而迟来这么久的后悔,又能有多少诚意?伏城哂笑,缓缓摇头:“晚了。”
她欠他这么多年的母爱,早把他一颗心冷却下来,再不值得对她心软。而她罪孽也太重,插足者,杀人犯,恬不知耻,心狠手辣,前前后后耽误了多少人生。
目光扫过她真假不辨的眼泪,伏城眉心平展,转身就走。压下把手开门出去,适时客厅里铁门响动,有人回来。
晦暗狭窄的客厅透进一束午后的光,它从希遥身后打来,沿着地面蔓延到他脚边。
伏城将门拉上,扭头朝她看过去,春日的风将她长发掠起,她站在程秀兰身边,手垂在腿侧,两指捏着啃得干干净净的苹果核。
卧室透出希冉绝望的哭声,几人在这背景音里无言对立。过了一会,老人轻叹气,颤巍巍转身,将虚掩的铁门重新打开。
伏城快步走到门边,牵住希遥的手。没多说什么,便拉着她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希遥措手不及,惊讶地“哎”了一声,一边被他拽着向前,一边回头去望。
想看看程秀兰的反应,却见老人早已进屋。铁门慢悠悠掩上,她越发摸不着头脑,再转回头来要疑惑发问,迎面一阵春风,将她的话噎了回去。
被风剥夺了话语权,加之也已经走远,她无奈一笑,只好由着他任性。
树叶光影洒在灰旧的水泥长廊,伏城走得很快,她调整步伐跟上,无意间低头,与她相连的手臂修长匀称,他的衬衫鼓起,衣袖也在抖动。
……
晴天的下午气温很高,阳光无情炙烤黑色车辆,希遥摸摸滚烫的铁皮,摇头叹说失策。
她把车移到树荫下,开门开窗通风。伏城胳膊搭在副驾驶车门框,越过车顶看着同样姿势的希遥,没什么想说的,于是沉默端详。
有意无意地对视了一会,她抬脚朝某个方向走。他立即出声:“干什么去?”
希遥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后退挪步,一边扬手示意:“扔垃圾。”
她手里是刚才那枚苹果核,现在氧化了,变作暗暗的铁锈色。
伏城望着路对面垃圾桶的位置点头,目送她过了马路,明亮的日光让他皱眉,刚回视线,又听她喊了一声:“伏城!”
眼皮一掀,视野上移,她再次回到他眼里。整个人在阳光底下,米色长裙翻滚,她与他隔一条安静的路,手搭在额前作凉棚,对着他笑道:“想吃雪糕吗?”
又来。
“嗤”的一声,他表情松缓,以扬起的嘴角代替回答。很快希遥从对面回来,左右手各举一支甜筒,一支白色,一支粉红色。
伏城手伸向右边,被她躲开,背到身后:“这是我的。”
最终,草莓味的落进他手里。
她对他口味一厢情愿的坚持,伏城早已见怪不怪。倚着车撕那粉粉嫩嫩的包装,余光瞥见希遥吃得很悠闲,于是问她:“你们刚才聊什么了?”
这个“你们”,指的是她跟程秀兰。希遥咬着蛋筒思考,说得很慢:“就是些家常,奶奶问了你吃住的情况,问我跟你聊不聊得来。我说都还不错,不过……”
到这儿,她声音忽然弱一些:“……我没敢告诉她,我把你睡了。”
“……”
一段沉默,伏城拧眉看向她,颇受打击地反问:“你把我?”
重音落在最后一字,显然是对主宾语的安排表示愤慨。希遥歪着头,一脸“不然呢”,伏城哽得岔气,要跟她理论,接着见她眯眼抬起下巴,他立马放弃,转头背诵传统美德。
“嘟囔什么呢,”希遥好笑,把他脑袋扳回来,“哎,你都问过我了,我也要问你一个。”
“问吧。”他说。
“问什么都说实话?”
“嗯。”
伏城专心啃甜筒,随口答应,也是因为此情此景,等价交换,他以为按理,她肯定也要问他跟希冉谈话的内容。
心里默默整理故事梗概,还在纠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没防备,希遥问他:“那你告诉我,你找周茉到底什么事?”
……大意了。
伏城愣了半天,慢慢转过头。心情太好没憋住,他笑了出来,随即见希遥不悦道:“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他摇头保命,“行,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希遥立即贴近作倾听状,他却一顿,目光落在她手里:“不过,先让我尝尝你那个。”
什么事都提条件,这头脑该去做生意。希遥忿忿举到他嘴边,伏城开怀一笑,抓着她手一口咬下。
希遥回过神时,甜筒只剩一个筒。肇事者灵活脱逃,绕过车头钻进副驾驶,又从车窗探出脑袋,说话时嘴里含糊,往外冒着冷气:“太阳下山了,快走,晚上回家还有事做。”
蛋筒在指间捏碎,希遥冷脸走过去,请客请全套。伏城被她塞得脸颊鼓起,还不耽误摇头晃脑地挑衅,气得她又伸手,把人按回车里。
临了,俯到他耳边低声:“今晚你完了。”




漏光 请帖
伏城也算体验一把商务人士的紧张行程,头天上午才下飞机,第二天的黄昏又在拎着行李过安检。
节奏太赶,再加上些别的原因,两个人都很累。希遥刚一登机就翻出眼罩戴上,想珍惜起飞前这几十分钟的稳定睡眠,谁知合眼没几分钟,身边手机铃骤响,把她惊醒。
她闷闷把眼罩扯开,扭头看过去。伏城手机贴在耳边,正跟那边的人低声交谈,见她醒了,他一脸歉意,伸手来揉她头发。
希遥偏头躲过,反正临近起飞,睡意也没了。她坐直整理一下衣服,伏城手便从她肩头落下,去捏她的腰。
不轻不重的力道,她觉得痒,扭身笑着打他胳膊。两人眼神交流,无声互掐,又过一会伏城挂了电话,她也停战缩回位子,随口问:“小高打来的?”
“你怎么知道?”伏城正关机,听见这话愣了愣。一抬头,见希遥得意笑着,一副猜谜猜准的模样,她没回答他,又接着问:“他找你有事?”
“没什么事,就说他要走了。”伏城把手机放进口袋,“也是今天下午的航班,他现在在机场。”
“这么快?”希遥纳闷,“还有一天假期呢。”
伏城表情苦涩:“本来是买了明天的票,不过他改签了。”
“那这么说,他跟周茉……”
一切尽在不言中,目光交汇,希遥停住不再多讲。沉重的话题重启,他们同时沉默下来,好一阵过后,伏城喃喃道:“我还是想不通,她一个外语系学生,为什么会认识伏子熠?”
何况不仅认识,竟还上演了一场荒诞戏码,最后落到如今这步,好几段关系就此破裂,无法场。
他倒是了解伏子熠的本性,知道他爱挑涉世不深、年轻漂亮的女学生下手,有所耳闻的案例也不是头一回。
只是他们彼此间的联系密切成网,一个是他名义上的父亲,一个是跟他纠缠不清的同学。若真是随机挑选匹配,那么巧合也未太过巧合,伏城直觉不对劲,却说不出,正在解,希遥在一旁笑道:
“伏子熠在你们学校不是人气很高吗?多少女孩子崇拜他,没准周茉也是之一呢。再说他就是个教授,见他一面又不难,真想认识的话也容易……”
说得倒合情合理,只是听完心更乱了。伏城“嗯”一声,点头聊表赞同,他看上去不愿再多讨论,适时机舱也暗了下来,希遥便了声,将眼罩临时塞他手里,自己去找耳机。
耳机线在包里勾勾绕绕,有什么东西被牵扯出来。她指尖碰到细花烫金纹理,动作一滞,轻声说:“对了,卢枫要结婚了。”
前男友的名字是雷,伏城当即看过来。拿走她手中的喜帖略扫一眼,他冷了脸,皱起眉:“什么意思,你要去?”
昏暗的光线里,希遥不置可否地静静望着他。眼神传达某种讯息,他迅速明白,加之本来心情也差,他忽然泄气,把喜帖放回她手里:“你都想好了,还跟我说什么。”
说完他转脸朝向别处,不再理她。希遥被他反应搞得茫然,看着他别扭的后脑,领悟过来,忍不住笑一声:“就去参加个婚礼,又不是去跟他结婚,有什么好生气的。”
嘴里开着玩笑,伸手去推他肩膀,自然没人应。她又贴近一些,偏着头问:“下周什么时候有时间?快换季了,我帮你挑几件衣服吧。”
她这手法快用烂了,每次都这样,打他一巴掌,再给个枣吃。伏城无动于衷:“不用了,我衣服还有,够穿。”
“西装也有?”她声音带着笑。
他愣了愣,缓缓转身。迎面是一片亮,他情不自禁眯一下眼,夕阳从她背后的舷窗投射,很温柔的橙红色,将她皮肤头发都晕上光辉:“你得穿好看点,我才有面子。”
半天的安静,开口时,伏城继续傻着:“……意思是,你要带我一起?”
跟她和好没多久,他那习惯性的不自信也还没改多少。因此豁然开朗后他惊喜又冲动,希遥无奈失笑,还没来得及回答,被他扑上来抱住。
伏城揽住她肩,鼻尖跟她相蹭,轻声说:“我刚才是不是太小气了?”
希遥食指点着他额头,把这黏糊的人推远:“还行,下不为例。”
伏城捏捏她手,笑得开心,又抓过喜帖重新细看,一边撇嘴吐槽:“这男的真不地道。结婚就结婚吧,还发帖子邀请前女友……还好我比他帅多了,绝对不给你丢人。”
看来同性相斥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谁说男人就大度?电影院前匆匆一瞥,都把情敌的长相看了个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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