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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白
希遥摇头感叹,接着伏城发现什么,奇怪道:“不对啊,怎么这上边写的婚宴日期是1月份?”
他把喜帖递到跟前,希遥看一眼,“哦”了一声,解释道:“原本是定在1月的。后来他家里有点事情,就推迟了小半年,推到6月。”
“这么说这请帖你早就到了,”伏城问,“那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
古话说得好,祸从口出,言多必失。希遥一哽,当即住口,含含糊糊想转移话题,逃不过某人的眼。
伏城当场活捉,按住她肩膀,凑近低笑着审她:“那时候还没想带我去,是不是?”
搞不懂这人为什么要笑。得意?高兴?知道她之前不在意他,这有什么可高兴的?还是看她窘迫,觉得有趣?
希遥匪夷所思地瞪他一眼,一言以蔽之:“真能计较,小气。”
说完她迅速拉上眼罩,强行结束会谈。一并将耳机戴上,闭目塞听,心情平和,没多久飞机启动,颤巍巍调转方向,朝跑道驶去。
伏城偏头看她静谧的脸,她在倒退的远景中很安稳,胸膛轻轻起伏,呼吸均匀。那模样很美好,他忍不住想伸手抚摸,又怕扰人清修,下一秒巴掌扇来,被这美好的人揍一顿。
于是只好老实远观,而震撼的轰鸣里,后排乘客正扬声交谈,断续几个关键字入耳,伏城侧头听一会,垂下眼去,又轻勾了勾唇。
异常和平安定的4月里,国内外大事件空窗,连娱乐圈都难得一见的安静。
因此昨晚那篇有关高校教授性侵女学生的文章,一经发表便激起风浪,数十位知名媒体人在网络转载,那位女生的律师亦是业界权威,从昨天傍晚开始,各项有力证据分批放出,录音、视频、聊天记录、通话记录,甚至病历和孕检结果……
大篇幅的文字长图,矛头直指某位任职不久的海归教授。受害女生的境遇惹人心痛,而若干自称该女生朋友的私人账号发表的,关于她本人何其优秀漂亮的言论证明,更是作为此次民愤迅速酝酿爆发的催化剂。
到现在,网络上关于这一话题的讨论已经不可遏制。此时坐在身后,义愤填膺滔滔不绝的乘客,也是这万千功臣之一。
机身倾斜向上,缓缓驶入云层。
民众骂得口干舌燥,声喝水,伏城倾听完毕,抬眼看向身边,希遥头轻轻歪到一侧,似乎已经睡着了。
事态已起,民意难违,舆论的呼声太大,接下来的走向不难估测。
只是向来只看财经新闻的她,大概什么都还不知道。
夕阳穿过旬安国际机场高大洁净的玻璃墙,候机厅里人头攒动,快要到登机的时候。
高彦礼坐在角落的位子低头玩手机,书包抱在胸前,后背被阳光灼烧发烫。很简单的一关游戏,却一直都卡在那儿,直到大厅响起登机提示也还没通关,他吐一口气,长按关机,将书包重新背上。
站起身时头发晕,应该是因为酒。
几小时前他跟周茉约最后一顿饭,在路边一家餐馆,他跑到隔壁商店拎来四瓶啤的,顺便还给她买了杯奶茶,七分糖,加了双份椰果。
饭桌上她脸色不太好,捧着奶茶反胃,饭也吃不下。他却难得好胃口,吃光了菜又喝完了酒,那时候还没醉,临走还带着绅士得体的微笑,让自己讲话时语气温和:“都闹成这样了,我以后也不缠着你了,现在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吧?”
对上她沉静如一潭死水的眼,他问,“周茉,你是不是就没喜欢过我?”
刷票,过检,地勤人员微笑鞠躬,请他上登机廊桥。高彦礼捏着撕去一截的机票向前走,断裂的锯齿露出纸屑毛边,他拿指腹摩挲着,迈步出去,鲜红的地毯,橙黄的落日。
等她开口的须臾,他还在傻。
竟在想会不会是他预料之外的那个答案,还在想,如果果真如此,他该怎么办。
要不要原谅她?试想一下,努努力,似乎也能做到。
幸而她放他一马。
简短利落的一句“没有”,他的想象止于想象。
有多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黄昏了?很久了。
上一回还是那年盛夏,他改签了旬安飞酝州的机票,从机场打车直奔市区,去电影院赴她的约。
那部影片的内容,过了这么久早没印象,只记得他跑去买了饮料和爆米花,后来看到一半才发觉,其实最该买的是纸巾。
是他这个直男太外行,单听那影片的名字,以为会是浪漫甜蜜,校服到婚纱。
却不知道所谓的青春校园,大多都狗血疼痛,意难平。





漏光 裁纸刀
网络上有关知名高校教授师德失范的话题愈演愈烈,热度持续几天只增不减。之前温和儒雅的男人画皮一朝脱落,人面兽心的真相冲击力极大,那几天从校园走过,耳边大小声音都在咒骂感慨。
有伏城跟胡婷婷的人脉联系着,陶正四舍五入算半个知情人。因此一出事他格外关注,整天捧着手机刷文章读评论,第一时间给他上铺汇报最新情况。
于是照例在和风煦日的午休时间,有人抬脚猛踹一下床板,伏城在上面直接震醒,捞起枕边的闹钟就丢下去。
不知误伤到什么部位,陶正叫得很惨烈。一边哀嚎,一边不忘卖报:“你们看见没,又有人发帖子了。妈的,这老变态不是第一次干了!”
话一出,赵钦伟立马坐起来追新闻。伏城翻身接过陶正递来的手机,屏幕上是一篇实名帖,作者晒出毕业证和旧照片,自称十多年前在旬大中文系毕业,当年也遭到过这位教授的骚扰猥亵,可惜那时只是学生,势单力薄,没胆量声张。
又是洋洋洒洒的血泪控诉,将深埋心底的秘密大白天下。激动愤慨的文字,借着当前的热度,对这次事件的女主角表示同情和支持,也为年少的自己出一口恶气。
发帖不到十分钟,点击互动量都已经火爆。伏城略扫一眼,没作声,将手机递回去,然后起身穿衣服。
陶正冲到前线跟风顶帖,手眼忙得不可开交:“我跟你说,还不止这一个呢。现在陆陆续续有四五个受害者都在发声,我他妈都快评不过来了……伏子熠,牛逼啊!”
虽说这几天校园里沸沸扬扬全在谈论这个,按理早该习惯。不过毕竟也是曾经出现在家长签名框里的名字,况且那名字后边紧随的不是什么好话,伏城每回听到,还是难心头一跳。
他静听陶正骂咧咧,一边暗暗庆幸没暴露过身份,不然难保这位愤青不会大义当头,株连九族。
他以沉默保护自己,对面赵钦伟也在吃瓜,认真读着字,同时交换情报:“我听我中文系的同学说,伏子熠教的专业课昨天换了老师,选修直接停课取消,研究课题也都停了。”
“就是凉了呗,”陶正随口接话,“再说就算不给他停课,他敢来上课吗?他们系办公楼那天天有学生堵,真逮着了肯定一顿揍,媒体记者啥的也都等着学校表态呢,纪委那边忙活好几天了,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儿……”
人在挖掘八卦时,信息搜集能力总是奇高。他正几哩哇啦一通宣讲,余光忽然闪过一片影,他的上铺单手系着衬衫扣,从床边翻了下来。
“你下午不是没课吗?”陶正惊奇道,“外边怪热的,干吗去?”
“回家,顺便去趟图书馆,”伏城蹲下系鞋带,“有本书该还了。”
离夏天还早,但气温已经很高。陶正扭头看看窗外,下午一点多钟阳光白得发亮,半丝风都没有。
摇着头感叹爱情与知识的魅力,无意一眼,他瞥见伏城手里的书封。
画面动得很快,模模糊糊,一晃就过去了。不过依然能看出是法律相关,陶正“哟”了一声,有点意外:“你还看这种书?咋了,是闲的,还是想转行?”
“闲的。”伏城迅速作答,直起身笑了笑,“这不还没看懂,就要还了。”
宿舍门掩上,热烈的讨论声小下去。伏城穿过阴凉的走廊下楼出门,外界一片温暖春意,茂盛的杨树上有鸟在叫。
正午刚过,校园里很静,人很少。他抄小路朝图书馆的方向走,手机震了两下,希遥发消息来,说半小时后在学校广场的喷泉边见,要带他去买衣服。
专注回着消息,他脚步不知不觉放缓。恰巧经过某个院系的办公楼,耳边一阵轻微脚步,他抬起头,望见一个男人戴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双手抱一只牛皮纸箱,从楼里匆匆出来。
两人在狭窄的鹅卵石路擦肩,路边矮桃树探出花枝,刮过男人的手臂。他便微微侧眼,似是怪路中央的人纹丝不动地挡道,而看清后又即刻怔住,在原地站定。
已经错开一小步,他们背对着静立,幽林里虫鸟作响。又过很久,伏城轻嗤一声:“你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
说完他旋转脚踵,慢慢走到伏子熠面前。很近的距离,几乎碰到他怀里的纸箱,伏城低头逼近压迫,顺带着垂眼扫视,纸箱里东西不多,几只文件袋,一些办公用具,侧边还立着一个相框,正面朝里,看不到相片的内容。
“今天周三,没记错的话,过会你还有课吧。”他语气淡且调侃,明知故问,“怎么,这是出了什么事急着要走,连你那些学生都顾不上了?”
伏子熠幽幽抬眼,下巴轻扬。面容从帽檐下逐渐显露,他与伏城对视片刻,很快又看向别处:“你那位小朋友,很有本事。”
似乎懒得周旋,他开门见山。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还轻轻勾唇,一副毫无所谓的悠淡模样。
火烧眉毛了,还在撑着面子。可惜面子早已不顶饭吃,伏城抱臂端详他的侧脸,笑着接话:“别谦虚了,你也很有本事啊。”
闻声,伏子熠眉头一动,重新看向他。
两道目光对上,凌厉与敌对若隐若现,微不可察。彼此间一团虚假和气,温柔得像这春风,他们相顾微笑,又过一会,伏子熠却忽然敛了笑容,喃喃道:“是啊,我做了那么多背德事,早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不知为何,他眼神骤然空洞,失了光亮,转瞬是一副悲伤模样。
伏城一时愣住,伏子熠低眉垂首,轻轻叹息:
“我知道,我大错特错了。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后悔,可是后悔没用,道歉也没用。所以我认罪,等候处理……
“是我一时糊涂,我对不起周茉。如果你见到她,麻烦替我转告,我什么都愿意承认,她想怎样我也都答应。真的,她就是要我的命都行。”
声音沉痛悔过,他说完,缓缓摘下鸭舌帽。黑发里夹杂银丝,在阳光底下格外刺眼,伏城抿唇不语,偏头望向一侧。
虽不知他为何突然痛心疾首,可不得不说,在伏子熠轻声忏悔的过程里,有那么一时的失神,他在动摇。
所幸感性的力量还是不够强大。半秒冷静过后,他察觉这番感人肺腑的言论中某些似曾相识的词眼,「我后悔」「我知错」「我一时糊涂」……好耳熟,是谁也曾流着泪对他讲过?
心觉有趣的同时,他也有些醒悟。
伏子熠太聪明,聪明得掌握了这世上最温柔的利器。
披着和善的人皮面具,向人示弱,与人交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痛改前非,求人原谅,在女人这种重情又易心软的动物面前,只要有足够完美的演技,「赤诚」二字屡试不爽。
可原谅是多么美好又难得的一份情感。有些事情,有的人,错了就是错了,哪怕再悔不当初,也没资格被原谅。
“嗤”地一声,无谓的妇人之仁起。伏城抱臂,颇为讽刺地哼笑:“中文系教授,还真是会说。当初把她哄上床的时候,也是这么诚恳吧?”
没说这个“她”是谁,因为可以指代太多,也因为不需指代,对方也心知肚明。
伏子熠默然,伏城又道:“说来说去,还不是实在躲不过了,就想一死了之……这也好办啊,想死还不简单,随时都可以。”
纸箱中躺着一把裁纸刀,他突然抓在手里,拇指上推。咔哒咔哒一阵声响,尖锐刀片出鞘,下一秒,冰冷的刀刃逼在伏子熠侧颈:“要不要我帮你?”
一瞬间,风静止,鸟鸣也停息。
伏子熠眼眸发抖,本能的震惊与恐惧来不及掩藏,伏城目光含笑凝视,在他呼吸错乱之时,又将刀片“唰”地回。
一声闷响,裁纸刀落回纸箱里。男人松气回神,伏城在他耳边轻蔑笑道:“伏子熠,你胆子真小。”
从前多少次想揍他,极度冲动时,也真想过要杀了他。而如今一看,都已没有必要,该来的报应马上会来,事实上,他也早就开始自食其果。
没什么好聊的了,伏城拨开他肩,侧身错开:“我还有事,借过。”
在伏子熠的注目中,他沿着鹅卵石路向前走。一路花香拂过面颊,在他就要转弯时,男人在他身后扬声开口:“我们父子一场,这么多年,我都把你当我亲生的孩子。”
伏城脚步微顿,在路尽头站定。
“小城,希遥她没有心。”伏子熠一字一句说,“你为她陷这么深,不值得。”
久久沉默,伏子熠站在树下,望向远处那个单薄背影。倔强,坚定,又义无反顾,而最终也如他预料——
“管好你自己吧,”伏城冷冷说,“值不值得,我自己说了算。”
这话恍若笑话,随即风吹来伏子熠怪异的笑声,悠悠浅浅,如咒怨,也如警示:“好孩子,可别走了爸爸的老路。”
“放心。”伏城回过头,冲他淡淡一笑,“不会。”
四下里草木被风掀起波浪,伏子熠看着他重新转身,一步步远去。终于,那个瘦高人影淹没在翠绿的树林,从聚到散不过几个分钟,好似人生变换,缘分薄浅。
亦叫他记起这孩子童年时候,有一次他带他去公园玩,小孩子见什么都新奇,一眨眼便钻进密林找寻不见。
他想过干脆就那样只身回去,可最终还是跑到广播站寻人。回去路上他嚷着要吃棉花糖,他也给他买了。
视线下落,伏子熠低头,看见相框边明黄色的裁纸刀。
可无论如何,他依然不是个好父亲。从小到大他带他去公园,就只有那么一回。
本文还有2章完结




漏光 喷泉
广场喷泉的花式接连换了四五种,有时像螺旋而上的梯,有时像随风飞扬的叶。
水花溅起细微的水雾,附近空气朦胧又清凉。周茉坐在树荫下的长椅玩指甲,一抬眼,看见希遥在雾气对面出现,绕过白色的喷泉石雕,朝她走过来。
人到了跟前,递给她的是一杯橙汁。周茉随手接过,才发现是热的,滚烫的温度迅速传导,许是心情也太焦躁,她后背顿时冒一阵汗,浑身烦得难受。
“大姐,你知不知道今天30多度?”将热源丢在腿侧,她抱臂后仰,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你故意的是吧?”
希遥自己握着杯冰镇咖啡,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她神清气爽,不跟炸毛的人计较。而原本还在纠结的站位问题,现在看来也不必多虑,长椅中央的一杯橙汁自动划了界,于是她欣然挪步,到另一端远远坐下。
“我是为你好,”坐下后,她伸手整理膝头薄纱的裙摆,“你刚做了手术,身体弱,喝凉的容易落下病。”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准戳到人痛处。周茉闻声神色一变,咬紧后牙,斜眼冷笑一声:“你知道还约我出来。这么热的天,我要是中暑了你负责吗?”
没等希遥接话,又道:“你想说什么就赶快讲。我还有事,没工夫跟你耗。”
她声称没工夫,巧了,对方也没多少耐心。
于是默契地一拍即合,卸下虚伪的寒暄与关切,希遥微微一笑:“好啊,那我就直接问了。”
垂眸慢慢搅着咖啡,问话声也悠然:“……你真是被他强迫的?”
一语如同霹雳,周茉倏地抬眼:“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应该清楚。”
希遥凑到杯沿啜一口,红唇勾着似有似无的角度。余光瞥见周茉沉脸不做声,她清清嗓,好心提供注解:
“你发的那些文章我看过了。写得很不错啊,条理清晰,证据也充分……但你没发现吗?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那些证据太完美了。”
教科书一样的取证,只尽数昭示他人丑恶,自己却在那截图和录音里滴水不漏。
她是无辜又被动的角色,委婉过也抗拒过,一切防卫都做过。之所以仍然被侵害,实在是对方死缠烂打,她走投无路,求助无门——这样黑白分明的故事,正义的路人最喜欢。
而偏颇之处恰恰在于,路人只是路人。
路人不了解周茉,更不了解伏子熠,又怎会知道他有多胆小,从来只敢做交易,不敢做强盗。
头顶青葱的树冠阵阵作响,希遥偏着头,目睹周茉由震惊到镇静。等将诚实的脸部肌肉安抚乖顺,她转过眼来,笑了:“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证据这么有力,对我来说不是好事吗?我可是受害者呀。你不帮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质疑我?”
她言笑挑眉,神态坦荡,“希遥,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啊。”
“怎么会?”希遥觉得好笑,“别紧张,你计划这么久,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也没有替伏子熠抱屈,凭他之前做过的烂事,落这么个结果不算冤枉。我说这些,只是想知道……”
话锋一转,她眼色也忽地暗下来。洞察的目光汇聚,试图捕捉女孩每一个反应:“……你这么不惜代价接近他,到底图的什么呢?”
自以为语气够硬,不料对方亦不软弱。周茉抬了抬下巴,面无表情地迎上她的视线:“我图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熟悉又无奈的一句话,倒惹希遥笑了起来。她轻笑摇头,视野挪移,离开周茉的脸,望向面前澎湃喧扬的喷泉。
阳光下一道细浅的虹,水起水落间,它出现又消失。灿烂也飘渺,美丽又易碎,像身边这女孩正经历、也将流逝的青春。
“好吧,你不愿讲,那我换个问题。”希遥说,“情人节那天你跟他见过,对吗?”
前一句谈论的还是伏子熠,转瞬之间,“他”字指代的人变了。
有些突兀,却也无需说明。她们心照不宣,也知道周茉聪明,一定懂她的意思。
不出所料,无人应答。希遥略一停顿,又道:“那天他突然知道了些事情,我们也是在那一天分开。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告诉他这些,起初我以为是伏子熠,可又觉得不太像……”
她在无数猜测中摇摆不定,直到那晚见到周茉。那个女孩孤零零坐在医院长椅上,见到她时抖着嘴唇难以置信,后来为逞强,又梗起脖子说自己甘愿,一闭眼,却落下悲伤的眼泪。
女人的直觉准得可怕,在那一瞬间,她知道自己果然猜错。
她猜错了,可也是头一回宁愿猜错。而此刻长椅另一端漫无尽头的静止,让她的「宁愿」再无成真的希望,真相被残忍触破,希遥平静地问:“……周茉,后悔吗?”
其实从见这女孩第一眼,她就觉得她们很像。眼睛像,神态像,随着相处,她觉得性格也有些像。
知道她们的亲缘之后,她便将这些相像理所当然地归于基因,不再稀奇。而现在却不得不再次讶异感叹,她们未真的相似得可怕——就连命运都如出一辙。
她低低询问,问这可怜女孩的心意,分不清是不是也想这样问问自己。很快,她听见耳边传来笑声,周茉笑得清脆又爽利,像一串活泼的风铃:“后悔?我后悔什么呀?伏教授那么温柔,又那么帅,多少女生喜欢他。跟他上床,我哪里亏了?”
还是低估了她的幼稚,希遥一怔,蹙起眉头。
“还有啊,他亲口说的。他说我比你漂亮,身材比你好……”周茉得意凑近,在她耳边娇声软语,“就冲他这句话,我高兴,他做什么我都愿意。”
阳光投进周茉的眼睛,她弯眼盈盈地笑着,眸子润得发亮。
希遥摇着头腾地起身,心觉陌生又可悲。恨不得骂她不可救药,终于还是忍住,默了很久,让自己缓和下来:“我本来还怕你难受。原来你这么高兴,那真是太好了。”
亦笑亦讽的表情淡去,她无话可说。
在周茉绚烂的笑容里转身要走,抬脚的一瞬,身后的人却猛然变调:“希遥!我这一辈子,就是被你毁的!”
一如那个深夜的医院,固然她勉力撑起面子说笑,也远没自我料想的那么坚强。假扮着云淡风轻,实际上太难了,她坚持不住,层层的伪装还是在最后一瞬崩落。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希遥背对伫立,静听周茉急促混乱的呼吸,沙哑又怨毒的嗓音。
刚才这话真熟悉,不论内容还是语调,总觉得还有哪个人也曾这样对她说过。也或许女人在歇斯底里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大同小异,希遥忽然一笑,淡声说:“你一辈子还长,别这么急着赖上我。还有,你以为说这种话就能让我愧疚?我毁了的人多了去了,可不止你一个。”
这是实话,她也从没否认自己害人不浅。直接间接地,她的确毁了多少人的前程,希冉算一个,伏子熠算一个,说不定——她哂笑——伏城也算一个。
忽有些复杂心绪漫上心头,她叹口气,将其余刺耳言语咽下。平复了冲动,她慢慢转回身来,凝视着怨恨发抖的周茉:“我一直有几句话想对你讲,没找到机会,才特地约你见这个面。不过看你现在这样子,大概是听不进去,那就当个笑话随便听听也好……”
白色长裙摆鼓动翻摆,希遥抬起手,掠着耳边吹乱的头“我很理解你现在的状况,因为你正觉得痛苦绝望的这些事,我也都经历过。从小到大,有很多人会影响你的选择,可能是重要的亲人,也可能是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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