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白
她这种寻觅猎物的活动,希遥原本完全没兴趣参与,更何况要去的地方,是徐逸州啃着人血馒头,贩卖情怀的商铺。
不去的理由一大堆,只有一个去的理由,四两拨千斤,让她出现在这里——她要来核实一件事。
纯净的冰块被人生疏地丢进一整杯龙舌兰,这位初出茅庐的服务生,谨记后援augus的叮嘱,拿吧勺搅拌一下,可以显得不那么业余。
谁知道冰块加得太多,刚把吧勺探进去,就有几滴酒从杯沿溢了出来。
伏城尴尬得说不出话,余光瞥见希遥扶着鼻梁别过头去。手忙脚乱地把杯壁擦干净,轻轻放在梁总面前:“您的龙舌兰。”
不曾想,杯子送到了,自己却没能全身而退。梁总将他握着杯子的手覆住,明媚笑道:“帅哥,这瓶tequila是哪一年的?”
一个动作,让其余三人都怔住了。
半晌,希遥笑了笑,抱起双臂,将身子后仰,陷进沙发看戏。
她倒是淡定,却把隐约知道些内情的慕容期吓得魂不附体,伏城就更别说,哪里还敢看她,只低头愣愣盯着那杯酒,磕磕巴巴地说:“不,不知道。”
想要抽手,被梁总握得太紧,抽不出来;如果硬拽,那这杯酒又一定要洒。
他紧张得手心冒汗,就那样弓腰站着,听梁总又说:“你干这行,怎么能不知道?业务不,那得罚。”
慕容期连忙咳嗽:“姐,算了算了,这小兄弟头一天上班,估计没做好功课,咱别吓着他……”
梁总嗔道:“我有那么凶吗?”不做理会,继续对伏城说:“我也不难为你。这样,你把这杯酒一口气喝了,我给你开小。”
右侧的女人看不清表情,不过始终没做声,伏城在这种低气压里,艰涩地说:“我不会喝酒。”
梁总笑道:“酒也不会,你到这儿干吗来了?不喝也行,那你坐进来,陪我聊聊天。”
崔晋远远望见几人形势不妙,一路狂奔过来。到跟前才看清是希遥的桌,心顿时凉了半截,赶忙上前赔笑:“姐,这小孩是新来的,没经验。哪里做的不好,您看我薄面,别跟他计较……”
这回没等梁总发话,希遥先开口了。语气很柔,带些笑意:“哪里计较了?就是跟他开开玩笑,没什么大事。你去忙你的,不用管。”
向来攀高踩低的崔晋犯了难。一个是高彦礼的挚友,一个是徐先生的千金,权衡半天,哪个得罪得起?正抓耳挠腮,听伏城冷冷说:“那我喝了?”
这话是看着希遥说的。
要怪就怪他太玻璃心,让这「玩笑」二字,刺痛了他。
一瞬间是错愕的,而后醒悟般的失落,让他没法不去想,她刚才并没发火,是否只是因为跟现在一样,对他做了什么遭遇什么,都不会在意。
期望得到否定的答案,或者从她语气听出明显的不悦,却没有——
希遥状若平常,歪头笑道:“你问我干什么?喝呀。”
慕容期腾地站起身,伸手去拦:“别别,小兄弟,你别激动……”
没有拦住,伏城沉脸避开他的手,仰起头,猛地将一整杯龙舌兰灌进喉咙。喝得太急,有一些滑过嘴角,沿着下颌直往下落。
慕容期吓傻了。这可是没稀释的金龙舌,就加了几个冰块,酒量稍差点的成年人,这大一杯下去都能直接放挺,更何况他还是个孩子。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伏城将空杯子搁在桌上,抬起手臂蹭一下嘴边的酒。
没再看向别人,只朝梁总俯一下身,算是作别,然后转头就走。
从哗哗的水声里,能听见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的声音。走得不算快,听不出焦急和寻觅,好像熟知地图似的,到门口直接拐个弯进来,倚在了墙上。
不用去看,也知道是她,伏城垂着眼皮,淡淡说:“这是员工卫生间。你要用,出去直走再右转。”
希遥却笑了:“别说,你穿这身衣服,说这种话,还真像那么回事。”
伏城愣一下,直起身去看她。
他刚洗了一把脸,额前的头发被打湿,一绺一绺向下滴水,衣襟上还沾了酒味,总之是有些狼狈地站在她面前,见她笑容一点点消失,沉声问:“是我给你的钱不够花,还是真打算赔我的裙子?”
毕竟还是理亏,他慢慢低下头去,一言不发。希遥顿一会,冷笑一声:“我养着你,你赚钱去养别人。就是个小白眼狼……”
说到后半句,语气忽地软了下来,是因为见伏城突然朝她大步走近,胳膊一伸,将她揽在怀里。她来不及反应,就一下子闷在他的胸前,自然没了气势,后面的话全部咽下。他说:“对不起。”
没听见她应声,又很有诚意地加一句:“以后也会养你。”
这话骗骗小女孩,倒是绰绰有余。希遥忍不住好笑,推开他,看向别处:“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之前也没说过,不准你出来打工。”
听出她松了口,伏城立即抬起眼:“那你不生气了?”
几分钟前还在卡座摆脸子的希遥肯定想不到,这件事情的最后,居然是她来哄他。
她无奈地点点头,伏城被一杯龙舌兰浇得迷迷糊糊的脸,至此终于现了一丝笑,重新搂住她,侧脸蹭着她的头发,轻声说:“今天好累。”
希遥笑骂道:“你活该。”一出口,觉得不太好听,反正教训也给了,便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喝那么多,有没有不舒服?”
那只手被他捉住,他顺势偏一偏,把嘴唇贴在她的手心:“没事,我酒量大。”
知道下一秒,他就要开始乱摸,希遥忙挣开他:“还要多久下班?”
他老实答:“半小时。”
“好。”她点点头,柔声说,“车子在门口,我等你。”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希遥吐一口气,一个无力的后退,将身子倚在洗手台上。
触及冰冷的台面,她浑身缩了缩,想的是,她真不该来这儿,更不该,在这儿遇见伏城。
始终铭记这间酒吧的含义,因此当看见他时,第一反应,是想起那些尝试过释怀的事。
如今,她为遗忘而做的努力悉数失败,原来有些过往,并不像她私以为的那么容易磨灭。
右手掌心刚刚被他吻过,至今还是温暖的,她垂眸看了一会,转身拧开水龙头,放在水流底下冲洗。
其实她的这只手,在很早之前就碰过他了。那时候她十二岁,他出生的第六个月,一个寒冬。
是窗外飞过的鸟惊吓到她,不然怎么会撒手。哪怕再多三秒,她都能掐死了他。
漏光 明天再说
晚上七点钟的酒吧正厅,已是熙熙攘攘的景象。
劲爆音乐加上闪瞎人眼的灯光,长裤与裙摆勾缠交织,青黄蓝橙的鸡尾酒,配以薄荷叶或柠檬皮,被俊男靓女握在手中,用以调和心情,柔软神经。
伏城无心卷入这光怪陆离的情场,着一身夜色般的黑装,从休息室匆匆出来,径直横穿整个大厅,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知道在酒吧邂逅爱情的概率,几乎为零。没功夫观赏他人绝美的浪漫,满脑子只想着,快些回家。
经过吧台时,跟augus打了个招呼。
那位有着高耸眉骨和鼻梁的混血男人,冷白色调的皮肤,淡栗卷发在脑后扎一个丸子。专注时格外英俊,光是站在那儿就够引人驻足,更何况那双修长漂亮的手底,还能出品摄人心魄的酒。
自从远远目睹伏城仰脖干了那杯龙舌兰,他便对这个少年有些刮目相看。此刻站在闪耀的金色吧台里,朝伏城露出个微笑。
那个微笑越过众人头顶,被几米外的伏城接,他也笑着点头示意,将手臂举起,朝这边挥舞一下。
augus目送他瘦高的身影拐进折廊,回视线,低下头继续调酒。
手中是一位男士为女友点的sidecar,橙红火烈的颜色,酸甜芬芳的味道。他摇着壶想到什么,幽默地勾起唇——觉得这杯酒,活像热恋中的男孩。
酒吧旋转门的玻璃透出他的人影,隔着一条忙碌的街道,希遥看见他走到门边,握住金色的门把。
黑衬衫的长袖,被他随意挽了几折,只到小臂一半。看起来,那杯烈酒开始生效,他的颧骨发红,热得烦躁,一边走,一边松领结,还把被裤腰扎住的衣摆扯出来,往胸前鼓两下风。
她摇上车窗,不由得笑。
漆黑的街面,被路灯照出一层白亮。空中浮着细细的水雾,车轮滚过的喧哗,配以略低的气温,让从旋转门出来的伏城顿一下脚步。
下雨了。
知道她在车里看着他,于是越发想要耍酷,拒接了迎宾女孩好心递来的伞,快速说声谢谢,然后故作云淡风轻地走进雨里。
想一路朝她跑去,可惜这个计划还没实施,就被一辆突然出现的货车无情破坏。
他不得已刹住,看着货车在面前轰隆经过,将他与她隔开。看不见她的车,其实也不过几秒,却觉得太过漫长。
后来不知为何又想到,怎么与她在一起时,总是这样的天气。
此时如果换作多愁善感的高彦礼,大概会去联系,这是否在预示这段故事的结局。
不过伏城没他那么唯心主义,主要也没他那么闲。随着那辆黑色轿车重新出现,他迅速将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抛开,跑向马路的对面。
副驾驶的门被他一下子拉开,他跨坐进来,娴熟地带上门,甩一甩脑袋,然后去扯安全带。
发梢溅出的水,有几滴飞到希遥的手背,她目光在手上落了落,又朝右边瞥去。见他肩上背上都是晶亮的雨珠,由于跑得太快,鞋子裤脚也都湿了,洇出一段冰凉水迹。
不知怎么,看上去有些落魄,也有些可怜。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打伞。可即使觉得有些好笑,也不打算问他,那么姑且以一个「懒」字解释。
她将音乐调小,启动雨刷器。周折反复的机械声里,雨水模糊的前窗被擦亮,忆安酒吧辉煌的灯牌在视野里逐渐清晰。
正在出神,忽然听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填志愿的事,我想好了。”
希遥有些迟钝地转头。眼睛是看着他的,可是心思并不在,让他的声音有些遥远:“……旬安大学怎么样?”
她听闻清醒过来,略略思考。觉得这事与她关系不大,因此习惯性地随他便:“好啊。”
得到她允许的态度,伏城点了点头。见她手打方向盘,正要拐上主干道,便趁着分神的时机,飞速塞一句害臊情话:“这样以后也可以每天见你。”
希遥双手一顿,扬唇勾起个笑。
对于他最近嘴上抹蜜的现象早已见怪不怪,原本并不想理会,却因为旬安大学的名字,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于是思量一会,慢慢说:“伏子熠回国了。”
如她预料,余光瞥见伏城怔了一下。
他立刻起表情,很深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你们见过了?”
“没有,”知道这是早晚的话题,因此并不在意他近乎审问的语气,平静地目视前方,“只是听说。”见他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又问:“不去见一面?”
没人给沉默计表,因而也不知长短。
等到车子一连驶过三个红绿灯,伏城终于开口:“见他干什么。”
希遥想了想,说:“毕竟父子一场……”
说的时候,自己都有些想笑。
果然人都是这般,别人的家事不痛不痒,落不到自己身上,便一个个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哪怕没考执业证书,也能提供专业调解。
从前她最厌弃这种,却想不到会有今天,为了让这段由她挑起的尴尬结束得自然些,也迫不得已去效仿。
伏城听出她的虚情假意,轻笑一下,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他试着去回忆有关伏子熠的东西。可除了童年里无休止的暴力与争吵,再无其他,他从未过问他的儿子,就连跟希冉离婚那天都没好好看他一眼,更别提之后的这十年。
何况让他如鲠在喉的,并不止这些。
这样想着,他淡声说:“他算什么父亲。”
希遥眼眸轻动,没有做声,似乎这句话没激起任何波澜,二人就此恢复静默。过一会,发觉他沉下头去,呼吸平稳均匀——大概是睡着了。
怕他着凉,想去关车里的冷气。忽又见他嘴唇张了张,发出微弱声音,分不清是醒着,还是呓语:“希遥。”
她迟疑一下,柔和地“嗯”一声。
半晌没得到应答,她笑着叹气,重新握上方向盘。然后便听见他的话,轻到几不可闻——
“以后少抽点烟吧。”
扶一个半睡半醒的醉汉上三层楼,实在不是件容易事。
希遥从没如此艰难过,好不容易把他摔进沙发,高跟鞋踢到一边,包挂在衣架上。一转眼,却看见伏城坐在那儿,目不转睛望着她。
震惊的同时开始怀疑,刚才的四肢无力腰膝酸软,都是他装的。
不等她发作,伏城欠了欠身向前,握住她的胳膊。
一个用力回拽,希遥扑倒在他的胸膛,他立刻将她牢牢抱住,手在她的后背摩挲。指节沿着脊椎曲线一路滑移,途经凹陷的腰,来到饱满的臀,轻轻揉捏几下,喟叹一声,偏头去找她的嘴唇。
希遥皱眉躲开:“一身酒味。”早感受到他胯间有东西开始膨胀,她迅速抽身,拉他起来,正色说:“去刷牙,该睡觉了。”
然后就充当了他的手杖,伏城扶着她肩,冒冒失失地往卫生间走,一边说:“你今天好漂亮。”
希遥为他挤好牙膏,塞进嘴里,问:“是裙子漂亮?”
伏城点点头。刷了两下,觉出不对,赶忙含糊改口:“不,人也漂亮。”
怕她生气似地,从后环住她,左手捋着她的胸脯,帮她顺气。顺便满足一己私欲,紧紧贴合她的背,把下身顶在她的臀缝,挺腰慢慢磨蹭。
他的气声就在耳边,希遥缩一缩脖子,无奈笑道:“梁媛给你的那杯酒,是不是下药了?”
伏城一个激灵,愣了一会,毫不怀疑:“那怎么办?”
说什么都信,她翻个白眼,把他的牙刷抽走。
伏城右手忽然空了,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茫然动动手指。紧接着又被塞上一杯温水,听见她说:“没得救,截肢吧。”
流氓行为从卫生间延续到床上,伏城把手从裙底伸进,去捏她的腰,被她按住警告:“睡觉。”
他也实在困了,便说:“我就放这儿,不动。”
不等她答,就侧身抱住她,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下巴抵在她肩头,鼻尖闻见她身上的味道。然后闭上眼问:“明天行吗?”
希遥笑了笑,腰腹颤动,被他的手掌感知。她忽然有些想去碰他的手,不过抬了一下,又落回身侧。
于是任由他灼热的掌随她呼吸而起伏,直到他等不及又催问一遍,才轻吐一句:“明天再说。”
伏城笑着,低头吻了一下她的肩。这是他这天的最后一个动作,那之后不到半分钟,就沉沉睡着。
过一会,希遥偏头朝向他,见他眉眼很安谧地舒展,不知道是否在做梦。
终于还是碰了碰他安静的手指尖,一边心想,「明天再说」这四字,真是好用。
贪恋的以此挽留,烦恶的以此搪塞,不论好坏,都是最体面的拖延。
周末愉快!!
漏光 好
酝州夏天的雨,缓一阵急一阵,有点好比小女孩的心情,起起落落,捉摸不透。
出门时还是瓢泼大雨,走到孤儿院,就已经差不多停了。
希遥在门前站定,用力拉下雨伞骨,那张红色的圆面,便变作一支尖尖的枪。伞柄上的卡槽坏了,不住,只好将它捋顺,然后时刻拿手攥着。
她从生锈的铁栏缝隙伸进胳膊,踮脚弯折手腕,去拉里面的门栓。那个姿势有些别扭,也使不上力,铁门吱嘎响着,试了好几次,都没拽开。
后来,还是让别人替她开了门。那人是院里清扫积水的老奶奶,许久不见,依旧亲切:“遥遥回来啦。今年十岁了,是吗?”
她笑弯起眼,点一点头,然后跑去职工宿舍找常青荷。崭新乌亮的黑皮鞋,踏在透湿的青砖上,清脆欢快的一连串声音,踩出喷薄的水花。
迎面遇见熟人,也都笑着向她招呼,并不惊讶。知道是这小姑娘的惯例,虽然已被养,可跟院里的阿姨感情太好,每年仍会回来一趟,撒一撒娇,蹭吃蹭喝。
说来也巧,基本都在六月,常赶上雨天。
她拖着一把大伞跑上台阶,拐进走廊,熟门熟路地走到尽头,推开虚掩的房门。不过常青荷不在。
迎接她的,只有桌上安详的台灯,日记本摊开着,钢笔尖上的墨尚且新鲜,意味着女人刚走不久——或许只是去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希遥在椅子坐下等,却迟迟不见人,握住雨伞的手又不能松,实在有些累。百无聊赖间,窗口起了一阵风,将那本厚厚的日记,哗哗翻动几页。
她闻声偏过头去,不经意的一眼,却瞥见些熟悉的名字。
常青荷推门冲进来时,女孩亭直的背影立在桌前,低垂着头,一页页翻看着她的日记。
安静的模样,像一座石像。
心脏骤然缩紧,常青荷狂奔到桌边,将纸页合上,劈手夺过。
分不清因为奔跑,还是因为惊骇的喘息,久久没法平复。她回避着希遥的目光,颤声说:“我不是从小就教过你,不可以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短暂寂静后,“嘭”地一声响,女孩手中的长伞跳脱开,在地上绽成一朵红色的花。
伞面飞溅的水,弄湿她的白袜,希遥敛起眉目,平静地将腕上的银镯子褪下来。凑近台灯,去对照内圈镌刻的名字——没有错,如刚才所见。
酝州夏天的雨,没日没夜地下,多年后她才知道,旬安较之更甚。
小时候她还很喜欢,自那天起,便渐渐憎恨起这阴郁的天气。
到了后来,也时常会迁怒般地,厌恶雨天遇见的人。
昨晚睡得早,天还不怎么亮,希遥就已经醒了。
看见手机的呼吸灯闪烁着,她伸个懒腰,打算去床头柜拿。不过身子探到一半,就没再向前——旁边人翻了个身,横空出现一条胳膊,搭在她身上,拦住去路。
希遥怔一下,扭头去看他。
一个人生活了太久,后遗症就是,直到现在她都没习惯跟他同床共枕的事实。每天惺忪醒来,总要这样愣上一会。
这么想想,早上一睁眼,必然挪过来拥抱索吻的伏城,倒是比她自然多了。
她不想吵醒他,于是扶着他的手,将身子慢慢下滑,面朝他重新躺好。至于手机,猜想也就是杂七杂八的新闻推送,不看也罢。
头一回,大清早就没了睡意,却不得不躺在床上发呆。腰上的那只手太沉,又热,没过多久,刚才的宽容就消失殆尽,忍不住想要丢开。
正准备动手,不小心屈一下膝盖,好像误伤了什么部位,见他睡梦中蹙起眉,哼了一声。
希遥反应片刻,尴尬地向下瞟。
年轻人火力太旺,人还没醒,那东西先醒了。长长一根硬挺着,将内裤撑变了形,看得她有点心疼布料。
不知道刚才那一下重不重,她忐忑地去看伏城的脸。见他眉头皱得很紧,半晌都没舒展,一时懵了,犹豫片刻,伸手去碰了碰。
那个地方的温度,比她的体温要高一些。隔着一层布,仍觉到热,沿着手指传导,让她耳廓也开始发烫。
不敢用力,轻轻摸了一遍,后来不知道碰到什么机关,那东西在她手心跳了跳,竟像开心地点头致意。
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不是医生,能摸得出什么,反而简直流氓。
希遥不自在地咬紧嘴唇,手背贴一贴自己的脸。打算翻过身去逃避现实,腰上搭着的那条胳膊却突然紧。
她惊呼一声抬头,见伏城眨着眼看她。
一觉醒来,加上昨天喝多了酒,他嗓音有点哑,带股慵懒劲儿。把她搂在怀里,慢吞吞说:“摸完就跑?”
希遥臊得脸红,拒不承认:“我不是故意的。”听见他笑,气息飘过头顶,她恨恨瞪他一眼,才忽然醒悟,没准这人早就醒了。
商人惯有的胜负欲,让希遥觉得挫败。明明比伏城多活这么多年,还让他装模作样骗她多少次,她也是,怎么每次都信。
恼羞成怒地推他一下,伏城笑着侧一侧肩膀,好像真被她推动了似的,随即将她拉近,低下头要亲。
差一点就碰到,希遥忽然偏开头,躲了过去。那个吻落在她的脸颊,伏城愣了愣,她停顿一会,说:“……先等一下。”
伏城觉得,可能是他脑子有点迟钝,才想不通为什么摘个手镯,能比跟他接吻还要紧急。
不过还是撑着头耐心等她,看着她将镯子褪下来,斜支起上身,细而匀称的胳膊伸长,将它放在床头柜上。
睡裙丝绸在她的后腰漾起褶,左肩的吊带滑落,在她的上臂荡一个弧。
光洁的肩头,缺了那一条细细的绳带,就是另外一种韵味,伏城只看了一眼,就伸手把她捞回来。
希遥被他翻一个身,跨坐在他的大腿上。没等坐稳,立刻被伏城揽住,欺身来堵她的嘴,另一手也不闲着,摸上她的胸,隔着布料轻揉重捻。
她张口,与他唇舌勾缠,胸前一阵阵刺激,不由得轻哼一声,搂住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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