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鱼与珊瑚

    今天是言母的忌日，这也是为什么祁湛一直厚着脸皮赖在言绯家。言绯自幼父母离婚，言父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爸爸，言绯只当这人从来没存在过，言母不愿改嫁，独自一人将言绯抚养成人，给了她一个母亲能做到的全部的温柔。只可惜言母身体不好，不只是上天不够眷顾还是积劳成疾，在言绯二十二岁时猝然长逝。

    那天的言绯是祁湛从未见过的阴郁，白天她跪在言母墓前一言不发，脸上满是凄凉与绝望，两行眼泪从未干过，母亲的旧友们纷纷来悼念，大家说，那样好的一个女子怎生得如此命苦。晚上回到家，祁湛过去抱着她，她任由他牵着她的手，良久才靠在他怀里失声痛哭，那天他在心里暗暗起誓，此生决不负她。

    只可惜，他还是食言了。言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怀里睡着了，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脸上的泪痕还在，祁湛比任何时候都觉得自己真他妈是个混蛋。

    第二天一早，言绯闻着饭菜的香味晕乎乎的醒来，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半，不算晚，今天写完稿子就可以腾出一周来，要不要出去玩呢

    慢着，哪来的饭香！祁湛昨晚走了吗她好像还趴在人家怀里哭来着，完了完了完了，太丢人了。

    言绯彻底清醒过来，翻身下床冲到客厅，果然祁湛正端着一碗面从厨房里出来，餐桌上摆着正冒着热气的清粥小菜。祁湛放下手中的面嘟囔了一声“怎么又不穿鞋”，就朝她走过来。

    “等等等等，你，不是，哎，那个”好吧还是不清醒，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祁湛轻笑，牵着呆若木鸡的言绯走到卧室，让她坐到床上，给她穿上拖鞋，又牵着她到洗手间给她挤上牙膏，把牙刷放到她手里：“快点洗漱，出来吃饭了。”

    等祁湛走出去言绯才缓过神来，呜呜呜呜，要撑不住了。

    吃饭时，祁湛没怎么动筷，一直看着言绯捧着碗大快朵颐，等她吃完又贴心地给她擦去嘴角的汤汁。言绯有些不习惯这久违的亲近，躲开他的手：“祁湛，你不能继续留在我家了，如果被拍到会很麻烦。”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利用完我就丢开。”

    好吧，她承认，这样做是有点像个提裤子不认人的“渣男”，但是他再不走她就真守不住“阵地”了，言绯讪讪地开口：“我很谢谢你昨天没有走，不然我真的不知道一个人怎么熬过妈妈的忌日。”

    嗯，祁湛很满意：“那就以身相许好了，以后每一天我都不走。”

    嗯言绯不是很满意，怎么听起来像是他要以身相许似的。

    “言言，我不会再缺席任何你需要我的时候。”祁湛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第十章
    等谭月下了飞机见到言绯一个熊抱冲过去，差点把弱不禁风的言绯撞飞出去，谭月忍不住开始嫌弃：“看你那小样，回国这么些天了还瘦巴巴的，对得起火锅米饭大盘鸡吗你！”

    言绯一点也不嫌弃谭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之后油得不行的头发，抱着谭月撒娇：“月月，我可想你了。”

    “行行行，别腻歪了，赶紧给老娘推行李，可累死我了。”

    哼，刚才还说她瘦弱，使唤起来倒是一点不犹豫。

    读研时，谭月比言绯早一年毕业，又在美国工作了一年，尽管工作签抽到可以留下也还是选择回国照顾谭父谭母，只是时间安排上比言绯稍晚一个月。言绯当时十分不屑，别看这孩子整天嘻嘻哈哈，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小故事，只是谭月不愿提起，她也不勉强问。

    “月月，你回国在哪家公司上班”

    “不想这么快去上班，先玩一个月再说吧，我可是脱离祖国怀抱好多年了，感受下亲切先。”谭月把胳膊搭在言绯脖子上，“走，跟姐享受美好生活去。”

    等谭月到言绯家准备换鞋打开鞋柜时，猛地回头看向言绯，其目光之凶狠犹如看上野兔的狼群——除非你有枪，否则别想跑。

    言绯惊恐万分，作无辜状，其目光之呆滞犹如高中教师最后排算物理题的兄弟——只想逃跑。

    谭月用小拇指勾出那双男士拖鞋，上面还有被使用过的痕迹：“老实交代，可免除皮肉之苦。”

    言绯：完了，忘记藏起来了。

    “月月，你听我解释，那天祁湛过来，我们家不是没有合适的拖鞋吗，所以后来他就自己买了一双。”还买的言绯情侣款，特意摆在她的拖鞋旁边，一副小女儿娇羞状得欣赏半天，怎么看怎么满意。

    “我靠！你俩同居了”

    “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绝绝对对没有！”言绯双手交叉放在面前，各种否认。

    “哼，小样，自己招吧。”谭月见她一脸认真，也不能太凶，孩子不经吓来着，老是一副软软的样子，让你想欺负她又舍不得下手太重。

    言绯三言两语解释了前因后果，大概就是想要再试一次咯，只不过因为她的胆小和怯弱，要求祁湛不许发微博，不许让除了章以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她想这样也算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如果还是一拍两散，她的收场也不会太难看。

    普通人同明星之间的恋情不少，可最终都是不好的结局，且不管真相是怎样，大家都会说那个闪耀的人终于逃离了普通人的纠缠。言绯不想那样难堪，也不想被全世界再抛弃一次。

    谭月知道孩子不容易，除了亲亲抱抱外再没说别的。然后就招呼着言绯给她收拾行李啦，自己跑去泡澡享受一下啦。

    言绯的电话铃声和浴室哗哗的流水声同时响起，是祁湛的电话。

    “喂，言言，我收工了，晚上一起吃饭吧，我等下去接你。”

    “啊，我今天不太方便，月月从美国回来了，我得陪她。”

    “那我晚上去你家睡。”祁湛总想和言绯呆在一起，自从上次言绯答应他再试试之后，他们已经各自忙于工作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对方，这孩子连个电话也不主动来，哎，烦得他是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不行，月月住在我家。”言绯知道他们已经好多天没见了，可是他收工的时间实在是不凑巧。

    “哦哦哦，所以好朋友比你老公重要那么多咯。”祁湛在闹小孩子脾气。

    “一样重要啊，我明天去找你吃午饭好不好。”言绯软下语气。

    “好吧，那明天我让章以去接你。”祁湛勉强同意。

    然后，她就鸽了祁湛。

    她原本是想和祁湛见面的，结果谭月这人因为时差到凌晨还是精神抖擞，搞得言绯也跟着亢奋，最后到早上五点才睡着，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半。身边的谭月还抱着她的枕头呼哧呼哧埋头大睡。

    最后的结果就是言绯不得不答应祁湛的无理要求。



第十一章
    言绯提着咖啡和蛋糕到杂志社楼外时，原以为会被工作人员拦住，谁成想竟进出无阻，不是应该防火防盗防私生的吗

    “您就是言小姐吧，湛哥吩咐了直接带您过去影棚。”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笑吟吟地过来迎接她，言绯瞥了一眼她的工作牌，心下明了，这原是他的助理。湛哥说了今天他的小祖宗要来探班都好好伺候，只叫几个身边人知道他同言绯和好又千叮咛万嘱咐地要他们不可外传，对外只说是朋友。

    言绯将带来的点心交给她分与众人，只留了一份给祁湛。

    都是谭月惹的祸啦，导致她没有赴约，然后不管她怎样耐心地同他说“我可以陪你吃晚饭啊”“我们刚确定关系，让别人知道了不好”“这会影响你的工作”“粉丝接受不了怎么办”，他都坚决不松口非要她去探班“我会做好保密工作的”“粉丝能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我就不干了”。以前是他疏忽从没有言绯出现在众人面前，后来她离开的那几年，不少艺人脱单，另一半总是体贴地来探班，看得他心里泛酸水，总有一天他的言言也会来。

    到化妆间，祁湛造型已经差不多完成，正在和摄影师确定今天的拍摄细节，这人什么都要求完美，以前就总念叨一张照片永流传一张黑照隔代传，所以只要是上镜都要确保万无一失。见言绯进来，祁湛三言两语结束了谈话，摄影师也十分有眼力见地“先去调试灯光”，顺带关上了门，只留了章以、化妆师和方才领她来的助理妹妹在。

    言绯把手里的咖啡递给他，祁湛接过放在一边就把言绯拉进怀里：“谁要喝咖啡，我就是想见你。”

    言绯连忙推他，还有人在，他怎么可以这样。

    那边三个人埋头吃着她带来的蛋糕，煞有其事地点头“嗯好吃”“嗯味道不错”“柠檬味一点也不腻”，没有一个人能看见他们，仿佛他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祁湛：表现很好，可涨工资。

    蛋糕三人组：都是应该的，工资往死里涨。

    言绯：真棒，四个演技派。

    祁湛缠着言绯亲亲抱抱腻腻歪歪没几分钟就被敲门声打断，该干活了。

    这次的拍摄是现代装，主题是文艺复兴，祁湛修长的身形将棕色格子西装驾驭得很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化妆师将他本身就棱角分明的五官打造得更加立体，他看向镜头时眼里满是深邃与认真，与原本设定的颓废风格一点也不突兀，反而更加叫人沉醉，这也是他最吸引她的。

    看到言绯盯着他看得痴迷，祁湛的小骄傲与大男子主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转脸对着她双手放在头顶比心笑得像个晴天的太阳花。言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他看了好久，别过脸去，嘴角不觉上扬，脸颊不觉泛红。

    摄影师没有错过这一幕，镜头咔嚓咔嚓记录下她与他的爱，这样甜蜜又珍贵的时刻，可惜不能放出去了。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结束之后的第一时间祁湛就冲到摄影师面前：“快，把那组照片传给我！你不许存！”他们言言那么可爱的样子他要永远永远保存起来，放在别的男人那里怎么得了！

    摄影师嘴上：“好的好的。”心里：您不是走温和路线吗，这谁家二傻子宣示主权呢

    祁湛：言言家的。

    祁湛今天心情大好，原本应该走特殊通道出去也改成了从大门出去还同粉丝合照签名，只是言绯不愿和他一起出现，在他卸妆时就提前离开了。

    粉丝：呜呜呜呜，我们湛神龙见首不见尾那么多天终于好好营业了。

    祁湛的粉丝们受他影响，大多是温和派，今天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瞪着俩圆溜溜的眼珠看着他，生怕少看一眼就亏本。看着粉丝过于激动的状态祁湛才发现自己前一段时间的状态有多差，不是带着口罩墨镜裹得严严实实就是进出都走特殊通道，也不像往常都会笑着打打招呼。嗯，都是言言的功劳。

    很快，“祁湛状态”就再一次上了热搜，有粉丝上传了当天和祁湛的合照，他笑得过于开心，女友粉纷纷大哭：

    “我们湛终于恢复了！”

    “我们湛不管怎么样都好看！”

    “湛哥这也太开心了，八成是好事将近”

    言绯看着手机，哎，这人怎么愈来愈像个孩子，又是甜蜜又是埋怨，万一让人发现那天她探班的事情要怎么办。

    可是，她没有想到接下来会有比被发现难过百倍的事情。他也没有想到。

    那条猜测“好事将近”的评论很快热度升温，引得路人也纷纷加入讨论。就这样一步步一步步，互联网的功能总是在八卦上发挥得比在哪都好。

    有好事的网友整理了祁湛近日的行程，发现最近一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同女星张若有交叉，月初一起受邀观看知名设计师jayda的时装秀，上次祁湛被拍到“在某小区逗留”时张若刚好在附近的酒店同投资方吃饭时间也恰巧吻合，这次他“状态恢复”，张若又刚好与他在同一家杂志社他离开之前结束拍摄离开。

    于是，“祁湛张若”瞬间挤掉“祁湛状态”稳居热度第一，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嗑“祁若夫妇“的cp，找出往日两人的合作剪辑删改成情侣的样子，吸引了大片网友的目光。

    言绯就隐藏在“大片网友”里，看着“祁湛张若”赢了“祁湛状态”，是不是说大家也觉得祁湛更应该同和他一样耀眼的人站在一起呢果然他们还是不被人接受的啊，越想越难过，她最不愿面对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啊，同五年前一样，同样的人同样的新闻同样的难过。言绯这人就爱钻牛角尖，一旦钻进去了怎么都出不来。

    谭月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气愤得在客厅打转：“祁湛个王八蛋，还说爱我的宝宝，外面花头不少啊，我告诉你言绯，你不准再为这王八蛋掉一滴眼泪，咱们明天就去找个比他好十万八千倍的男人让丫后悔去，哭死丫错过我这么好的言绯宝贝，丫的哭瞎眼睛咱也不看他一眼，背荆条跪键盘滚钉床咱们都别理他！！不行，找三个，五个，咱们整个美男后宫，三千佳丽！气死我了！”

    言绯窝在沙发里：“月月，三千佳丽我养不起。”

    谭月“”

    在言绯关机的前一秒，电话响起——祁湛打来的。



第十二章
    言绯没管谭月的各种阻止，接听了电话。

    如果是五年前，言绯一定立马挂掉关机，然后当个缩头乌龟躲得远远的，可是经历过一次之后，她也明白总不能每次都逃避，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不能辜负自己。

    “言言开门，我在你家门口。”祁湛也没有同上次一样急着解释，那时他不懂事，不懂得言绯细腻的心思，这次一定不能再让她伤心。

    言绯去开了门，祁湛立即抱住她：“不是我说的，都不要相信。”

    “嗯。”这话比任何解释都能让言绯心安。

    客厅的谭月：您二位这就腻上了轻咳出声，老娘还在呢！

    祁湛这才想起言绯同他说过，谭月回国没有找好合适的房子暂时住在她家，松开言绯同她打招呼：“你好，我是祁湛，多谢你这些年在美国一直照顾言言。”

    谭月：“您好，我是谭月，欺负言绯揍得你妈都认不出你。”

    祁湛汗，是个泼辣的，能保护好言言：“网上的事情都是谣言，除了言言我没有别的任何女人，你可以放心。”

    言绯：好奇怪的气氛，为什么是他们俩在对峙呜呜呜呜好感动，月月是爱我的。

    谭月没有松口：“那这听之任之的态度难道不是默认吗”

    言绯：月月说的有道理。

    祁湛立即反驳：“当然不是，况且我也不是听之任之，如果言言愿意我可以马上公开。这次的绯闻我也已经安排团队在澄清，最晚今晚就会以工作室的名义澄清。”

    言绯：这位小朋友认错态度很好，一直牵着她的手。

    谭月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言绯打断：“哎哎哎，咱们能不能先坐下”

    谭月恨铁不成钢，多好的机会逼问他。

    祁湛知道谭月是在担心言绯，仔细解释了所有的“巧合”：看秀那天他并没有同张若坐在一起，除了基本礼貌的点头打招呼外没有多说过一句话这也是媒体的镜头可以作证的，营销号不过是在捕风捉影；至于那天他在言绯楼下，自从那次和言绯的采访谈崩之后，他每天都在言绯楼下，只是那天才被狗仔拍到，小区的监控可以作证，也对张若那天跟谁在哪吃饭毫不知情；最近一次“状态”热搜，则完全是因为言绯的原因才情绪很好，张若同他并不在同一个影棚拍摄，两人并没有见面，拍摄过程言绯一直都在，而张若也是在言绯离开之前就已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