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鱼与珊瑚

    祁湛看了一眼怀里熟睡的人：“晚点我让她给你回电话。”

    “嘟——嘟——”祁湛已经挂了电话。宁历开始酸了，看看人家两口子的日子，哎，这次无论如何要取得谭父谭母的认可！




四十一
    除基本礼仪外，宁历将言绯额外同他交代的事情背得滚瓜烂熟：不可以炫富，谭爸爸会觉得那样的人轻浮；不可以在谭月面前太过谦卑，谭爸爸会觉得那样的人很没有尊严；吃饭时，谭爸爸如果愿意和他喝酒那么代表他不讨厌这人；最最重要的时，必要的时候，先求救谭妈妈，谭爸爸虽然桀骜不驯，唯一能收服他的人便是谭妈妈，所以谭月每次犯错惹祸都先找妈妈当庇护所再跟爸爸认错。

    带给谭父谭母的礼物也准备完全，足足塞了一整车，可惜在见到谭父谭母之前，他和谭月的感情就遭到了一次滑铁卢般的考验。

    出发前一晚，谭月去了高中同学聚会，原本宁历要跟着去，这可是宣示主权的大好时机啊，他当然是不愿意错过的。

    谭月一边描着精致的眉毛，一边提醒他：“你晚上不是还要去跟投资商吃饭，新项目不想干啦”

    宁历被噎住，真是关键时候掉链子，这个项目是q厂联合祁湛同他都看好的，也是将旗下艺人送到大众面前的一个很好的时机，这样的香饽饽自然是人人都上赶着去了，就连荣达那边也在很主动地联系q厂的负责人，原本休假在家的祁湛为了拿出诚意也不会缺席今晚的局，那宁历就更不能逃席了。

    无法抽身的宁历只好点头：“晚上我可能接不了你，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你早点结束回家，给我来电话。”

    在谭月选衣服的时候又挑三拣四，不许低胸不许露背不许穿短裙。挑到最后没有一件能让他满意的衣服，总觉得同学聚会什么的本质太危险，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盯上自己媳妇。谭月看他鸡蛋里挑骨头的样子，索性不管他说什么了，挑了件桔色紧身一字领针织衫和墨绿色包臀针织裙，稍微吹了个波浪卷，原本是青春活泼的衣服此刻包裹完美的身体曲线，满满的荷尔蒙。

    宁历大骂她过分，将人扯进怀里：“不许去不许去不许去。”

    谭月顺势在他怀里蹭蹭：“可以去可以去可以去，我想喝酒嘛！”

    谭月极少撒娇，这便是妥协了。宁历哪能拒绝的了，只得再三嘱咐了：“不许喝大，不许跟男同学靠得太近，早点回家。”

    “好好好。”

    于是宁历先去了公司，谭月则是直接开车去酒店。

    一路上谭月好多次差点闯红灯，幸好已经过了下班的高峰期，否则真要出事故不可。一向做事很有分寸的人忽然乱了心神，谭月往额头上拍了一巴掌：“清醒点！”时过境迁，她以为自己能接受和宁历的开始就不会再被那个人影响了的，没想到还没见上面就已经方寸大乱，真是没出息。

    到停车场时，她在车里坐了好一会，不知道到底该用哪种情绪去面对接下来的场合，手机屏幕突然弹出来一条语音：

    “媳妇，回家别叫代驾，我叫秘书去接你。”

    聊天背景还是在哈瓦那时，吧台的小哥替他们在落日沙滩上拍下的合影，谭月在跑，宁历从身后拉住她的手。

    谭月看着屏幕，深呼吸了一口气，回了消息：“好，夜晚少喝点酒。”

    打开车门下车往酒店包厢走去，这次没有犹豫。是该做个了断了，也总不能当个缩头乌龟。

    走进包厢，大家的目光瞬间被吸引，只是这一道道目光却是不同的复杂。谭月扫视一圈，他不在，于是很从容地冲大家微笑：“大家好，我是谭月。”

    班长最先反应过来，拉她进去坐：“谭月啊，可给你盼来了，这么多年不见，可是长成大美女了，都不敢认了。”

    班长是最随和不过的人，又连忙给她倒茶。谭月接过：“谢谢班长，班长还是班长范，真帅！”

    谭月在国外读书这些年虽然每年都回家看望谭父谭母，但总以各种理由拒绝参加同学聚会，仔细算来，她也算是十几年没有出现在大家眼里了。众人见她变化之大，纷纷感叹，男同学们从桌子的另一端移过来，同她问好。谭月一一应着，看着原本热闹中心的女孩瞬间陷入冷落，脸上的温度瞬间降低，谭月嘴角的笑越发轻松。

    大家正和谭月互换着联系方式，包厢的门再一次被打开，第一个迎上去的不是班长，是方才的女生：“亲爱的，你终于来了！”

    大家仿佛对这样的场景已经习惯，都心照不宣地看向她的脸色。谭月放下手中的茶，有些好笑，都看她做什么，总不能她一辈子都跟这人挂着钩。见她半天没出声，面上也并未有大起伏，班长才半打趣着上去欢迎：“班草可算是来了，班花可是等急了啊。”接着吩咐了服务员上了菜开饭。

    李若斯笑笑：“抱歉了啊，院里事多。”搂着陈涵的肩膀，在了谭月的正对面落了座。未等谭月换位置，陈涵笑眯眯地叫住她：“月月，我们可以是好久不见了，都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吗”

    谭月只好重新坐下：“好久不见。”

    李若斯开口：“别来无恙。”熟悉的声线，一点没变，还是他那股与生俱来的骄傲。

    谭月点头喝茶，陈涵又问道：“月月，你在国外这么多年还好吗回国肯定很忙吧。”不等谭月回答她又挽住李若斯的手自顾自说道：“你都不知道，若斯这两年回国忙得不可开交，整天扑在医院里，都没时间陪我了。”

    您这是关心我呢吗谭月点头，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李医生忙点是自然的。”夹了块排骨塞进嘴里，比宁历做得差远了。

    众人各自聊着，却人人都竖着耳朵听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当年，谭月追李若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那时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只知道喜欢就要得到，每天跟在李若斯身后一日三遍地表白甚至是宣示主权。到现在回想，除了看见他午后从阳光下走来那一刻的悸动，她倒也想不起来整个青春满心都让什么占满了，许是花样年华也是鬼迷心窍吧。

    谭月的话见外，李若斯微不可见地拧了眉心，又满是温柔夹了菜给陈涵：“乖，这不是抽出时间陪你来了吗”

    旁边一个女生连忙插话：“哎哟喂，你们俩还这么恩爱啊，跟高中谈恋爱那会一个样。”陈涵脸上的笑更深了，李若斯倒还是淡淡的。

    谭月内心叹气，哎，叫她来不就是为了给她看这样子的吗现在一万个后悔当年把最好的时光浪费在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她性格泼辣，加上对班草的穷追不舍，男孩子们只当她可笑，女孩子们更加不喜她，一个个对她远而避之，她倒也确实像是“洪水猛兽”。

    时过境迁，她当年觉得低人一头，原是自己不爱自己，这戏看着真是索然无味，她也该做点事别让这些个等候已久的看官失望了。



四十二
    陈涵继续扮演着乖巧女朋友的角色，众人更是配合出演，原是不想得罪已经功成名就的李医生，也是像以前一样看不上谭月。可大家似乎都忘了士别三日的道理不仅是在外表上的。

    谭月本还想着需要自己找找时机，那头风头正劲的人却自己将话头递了过来：“哎呀，大家别说我了，月月现在变得这么漂亮，怎么没有和男朋友一起来呢”

    “哦，他最近太忙了。”

    “哎呀，这男人呀，都不肯花时间陪你怎么能算爱你呢月月，找男朋友啊还是要找我们家若斯这样的，他再忙都会抽时间陪我。”陈涵笑吟吟地半靠在李若斯肩头，不知是真的像她说得那般恩爱，还是定要众人觉着他们恩爱。

    谭月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轻轻擦了下嘴，可惜不能活动下关节，总感觉仪式感不够，装姐妹吗，谁不会啊：

    “哇，你们真是恩爱呢！”

    陈涵脸上的得意愈发明显了。

    “可惜了，李医生那么忙也没有个知道体谅他的贤内助，还要日理万机抽出时间来参加这样的小活动，真是心疼广大患者同志们。

    “哦不对不对，这么说太委屈涵涵了，还不是李医生内人呢，我听说李医生和涵涵到现在还没有扯证呢！真是冒失了冒失了。不过涵涵，李医生这么这么爱你，又为你花时间又体贴你，肯定不会不想娶你的，再怎么样冲着你对他的帮助他也不会忘恩负义的对不对”

    一连串的回击，众人吃菜的吃菜喝水的喝水，眼神交换，仿佛个个都在惊讶她的变化，睚眦必报可不是那个好欺负的谭月了。陈涵脸上难看万分，李若斯脸上的表情倒是意料的没有臭脸，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谭月。陈涵见自己男朋友盯着谭月，面上愈发挂不住。

    正尴尬时分，众人都不知作何言语，还是班长大人站出来解围：“若斯今天忙里偷闲能来大家都知道同学情谊深重嘛，咱们一起碰一杯！”为什么每个班里都要选班长，不仅仅是替班主任干活，作用之深远非常久不能悟。众人随着班长的话端起酒杯，又恢复了和谐的气氛，一桌人说说笑笑，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

    谭月也不再找茬，她来的意义已经到此结束了，就不留在这里看戏了，于是给宁历发了酒店位置，同大家打了招呼准备先溜。班长有些不乐她的离开，毕竟这么多年不见了：“吃好了没有啊你这喝了酒不能开车，要不等等大家结束了我送你回去吧。”

    “谢谢班长，我男朋友会来接我的，大家吃好喝好。”班长大概是谭月这顿饭局和整个青春里唯一温暖的存在了吧，如果不是班长费心费力地联系上她，她从一开始就不回来这种地方。

    这话一出，陈涵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那我陪你去等等你男朋友吧月月，我也想看看是什么人可以得到月月的芳心。”

    谁不知道您打的什么鬼主意，不就是想炫耀你们家李医生有多有钱有多厉害顺带踩一脚谭月吗这还就巧了，您谭姑奶奶就不怕这个：“好啊。”

    大家知道这两人素来不对付，饭间的电光火石也是见识到了的，于是纷纷坐在原地，丝毫不想掺合进去，只好班长和李若斯陈涵一起陪谭月等在了酒店门口。

    谁知道宁历竟是从几人背后的酒店里面走出来的，突然从背后抱住谭月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在这”谭月转身问他。

    “我在楼上应酬啊，早知道你也在这里就应该直接抓上去。”宁历的大手还搭在谭月腰间：“这是你的同学们吗”

    谭月一一介绍了姓名，宁历也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谭月的未婚夫宁历。”

    “宁历‘湛影’的宁历”陈涵听见名字立马上前问道。

    一行人皆是愣住，宁历怎么看眼前这位也不眼熟，不会又是以前的桃花债吧，按理说都还清了啊，放在谭月腰间的手又将人往怀里带了些：“陈小姐认识我”

    “宁副总，家父是陈氏的陈峰，前些日子我曾去湛影跟你们谈过一份合同。原来我们还有这样的缘分，月月，你怎么不早说你男朋友是宁副总呢。”

    宁历完全连陈氏的影都没见过，估计在秘书那关合同就被筛掉了：“我未婚妻这人低调，不爱张扬，也是我配不上她。”他刻意咬重了未婚妻三个字，看着谭月方才介绍人时除了那位班长好似对面前这两位并不是很有好脸色，那他自然是要站到她的那一边了。不过这位陈小姐的男朋友脸色从他说自己是谭月未婚夫开始就很难看很难看啊。

    谭月不想听陈涵再继续利用她套近乎，又往他怀里靠了些，宁历便冲众人作别：“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带她走了，乖，跟班长说再见。”

    谭月虽然不满他这像教孩子礼节一样的语气，但是不得不说看着陈涵吃瘪的德行她很受用，乖巧地跟班长说再见。

    回到车里，秘书不在，两人坐在后排。谭月的手机响了，一条陌生短信：

    变化很大。

    用脚趾头都知道是谁，喜欢玩这把戏的，除了那位李医生还能有谁谭月没回避，直接把手机放到宁历面前，她不想隐瞒他。宁历将手机屏幕关上，头埋在她发间。

    谭月问他：“你结束了吗累不累啊出来这么久会不会不太好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祁湛在上面呢，稍微出来下没关系的，等下让秘书下来送你，回家等我。”宁历知道自己已经出来有一会了，得赶紧回去，虽然有很多话想问她，但眼下确实不是时候，在谭月唇上落下一吻：“好了，满血复活，我先走了。”虽然在这段关系里，他一直是担惊受怕的那个，但是此刻谭月的态度让他在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很心安，他们日子还长，不急在这一时。

    “早点回家，我等你。”他身上的酒气虽然不重，她也知道他酒量好，可他总有忙不完的应酬，她担心他这样身体会吃不消。她也需要先消化一下自己的情绪了。

    那条短信谭月没有回，也不打算回。在沙发上一直坐到半夜宁历回来她家，闻到他身上独有的味道才踏实。宁历推开她：“我没洗澡呢，都是酒味。”

    谭月不松手也不说话，原来她这么依赖他。

    宁历摸摸她的头：“你这样老子要把持不住了。”

    宁先生真当属古今不正经第一人，谭月扶着酸痛腰更加说不出话来，怎么就忘了他的本性呢！不正经先生在外人面前的彬彬有礼在她这里全是幻影：“下午就该把你办了，让你穿得花枝招展的。”

    “你禽兽啊你！”

    “哼，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就地正法，那男的一看就没安好心，老子差点原地废他贼眼珠子。”想到那个什么李若斯盯着自家媳妇目不转睛那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提到李若斯，谭月又沉默了下来，她愿意放下过去，可是没有办法把它从谭月这个人身上割下，她第一次开始害怕宁历会不会对那样的她很失望，又往他怀里靠了些。缓缓才开口：“我和他其实没什么的。”

    “我知道，是他不配。”



四十三
    原想这事能闹上一闹，竟就此放了下来，一个以为不必说一个以为不可说。

    言绯和祁湛去了节目录制，不过是换个地方生活，每周会和另外两对夫妇聚会一次，其余大多数时间还是他们两人独处，不是十足十的综艺节目，导演似乎不想迎合大众的口味，更像是纪实，这倒也不输看点。

    他们去了一座异域的环海小岛，言绯没选海景房，反而选了山景，这样就同另外两位夫妇的住所较远了些。山景房是一个二层小楼，小的很，上面一层更像是阁楼，只有一张圆形的床，房子是石头堆砌的，顶是茅草屋的顶，外头虽看着简陋，里头却是别有洞天，很有度假的情致。倒是苦了祁湛，虽然房东每天都会让人将房子四周做一边除虫工作，祁湛也还是被蚊虫咬的满腿是包。

    房东见了很好心的用英文同他们介绍了院子里的一种草植，说是汁液药效很好，言绯怕祁湛临近夏天又换了环境会病倒，抱着碗在树下乒乒乓乓捣了一下午的草药将汁液倒进喷雾罐里晚上睡觉前给祁湛从头喷到脚。

    虽说祁湛没有全然撒手不管公司的事情，可到底是宁历处理着大部分的琐事，这一来各路鱼龙混杂的人趁着这空挡全找上了宁历。

    谭月那里倒是也一点没闲下来，正忙得团团转时电话响起，想也没想就接了：

    “月月，我是陈涵啊，你今天有没有空啊，一起喝杯咖啡吧”

    “对不起啊，没空，下次再说吧。”谭月要挂掉电话。

    “哎哎哎，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了，就一杯咖啡的功夫，我和若斯在你公司楼下。”

    都到公司来堵人了，早知道昨天班长问她在哪工作就不说了，真是平白给自己招麻烦。

    刚好是到午休时间了，左右也是要下去吃点东西的。只是，李若斯干嘛也跟着来，这是不打算放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