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都风云录之贵女多娇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燕九虞
孟青有“青眼狐狸”的诨名,当然不是旁人为了损她胡乱起的。孟青侥幸,没让太多人觉得她是蛇蝎美人,还算留有一点好名声,不过世人皆知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有毒,人亦如此。
有一门秘术孟青在千障谷学了皮毛,可偏巧她的眼睛美丽,用起来有事半功倍之效。没有防备的人看这一双眼睛,若是看的认真,便可能丢了魂儿。
只是巧了,老汉今日醉酒,心神不定,记得孟青是他高攀不起的贵人,也没敢一直盯着孟青的眼睛看,便躲过了。
他垂下目光,不敢直视孟青,心中暗道:莫非我曾与这位小姐有过渊源
走旁门左道的人,总是爱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不过老汉在这时又稍微清醒了些,也隐隐觉得今日的事情有些不对。
可他已经在这儿了,看样子若是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轻易出不去。
要说靛色眼睛的女子老汉不是没有见过,却是在那烟花之地。
在那些胡姬的身上,莫说是靛色的眼睛,就是金色的、红色的也都不难见,但面前的小姐当然不是可以唐突的下等人,老汉也不敢唐突,话到嘴边忽然警醒,他心下懊恼,有些急了。
在明都城找出一双靛色瞳并不难,但如孟青这样的,以老汉的身份想必难以遇见第二个。大户人家家中的阴私有许多人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可谁知道那其中真假几分,也没谁会说哪家姑娘生的眼睛不是黑色的。
孟青倒也不急,容他慢慢地想。
如果不算齐氏的试探和与孟知瑫在街上闹出的乌龙,孟青可堪称是个脾气极好的人,不会轻易发怒。
或者说就算孟青在生气,也不会明显地表露出来。生气也分种类,有些能够真的牵动她情绪的人,孟青会给予同等的心力,回人一个或是高明、或是直白的算计。
那双眼睛平日里并未含着太多的厉色,点点疏离被大方地展示出来,也不叫人觉得难堪。这时候她眼睛里美丽的颜色便如同山中深泉藏了天上的星子。
但等到她动了怒,那眼睛深处埋着如夏的疾风,只是放出一丝杀气,眼睛里映出的便不再是美妙的星辰,而是刀光。
如今断厌刀不在孟青手边,可她之脊骨就如刀脊,她立在此处便像是一柄寒光隐现的刀。
也恰在此时,老汉终于从记忆里翻找出几日前的不愉快来,当即便变了脸色,下意识地就想要逃开。
路却已经被雀珍舫的人封死了,老汉的膝盖才抬起来,又不由得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他朝着孟青猛地磕了几个响头,这回出自真心,想要求孟青绕过他一命:“小姐饶命!是小的眼拙,冲撞了小姐,还胆大包天污蔑小姐。小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小的吧!”
那日他在街上胡搅蛮缠也没得到想要的银钱,后来见孟青实在不是那等好说话的人,便趁着孟知瑫来搅局的时候偷偷溜了。
自打他开始行骗之后,倒也不是每回出手就能得利,如此情况不是少见,老汉便也没放在心上,觉得他又没真的损了孟青的利益,她应当不会紧追不放。
果然过了两日都无人找上门来寻麻烦,老汉便渐渐地忘记了,毕竟银钱才是他最关心的东西。
可谁能想到,今日猝不及防,竟又撞上了当日的苦主,她也未曾忘记。
孟青笑了笑,疑惑道:“你都说了是污蔑了我,怎么还敢叫我绕过你当日你在街上一言一行,只为了要银子,就胡诌我是恶人了。我今日当一回恶人也无妨啊。”
孟知瑫冷眼瞧着,不合时宜地想,若是叫孟青上戏台去演坏人,必定是惟妙惟肖,不需要前辈提点了。
老汉倒是没敢扯着孟青的衣摆求饶,他抬起头来谄媚地笑了笑,其实也说不上有多少恐惧,大概是懊恼居多,不过“能屈能伸”。
他道:“小的也知道不该如此,只是迫于生计,又听了旁人胡言乱语,竟把小姐这样的大善人错认为恶人了,这才闯了祸。不若……不若将小的这女儿送给小姐,当牛做马,任您打骂,只盼着您能消消气。”
到这个份上了,他竟还不忘卖女儿。
孟知瑫听到这里也有些生气,但他抿了抿唇,明白孟青这般就是为了给他一个答案。如今知道是这样简单,他倒是有些恨自己那日不多听听旁人的言语,只顾着自己亲眼所见,便将孟青打成是恶人了。
哪怕那时孟青的态度不好……换作是他遇见了这样的事,他也不可能摆出一张笑脸来。
“送去府衙吧。”孟知瑫道,“说好了今日我请客吃饭,平白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你闲得慌,我可不想奉陪。”
他开了口,似是有些累,也似是忽然长大了,孟青从善如流,应了下来,让彭掌柜带着人将老汉和阿婉都送去了府衙,没管今日是如何轰轰烈烈地开始,再戛然而止地结束。
老汉被扭送走时还喊着:“小姐!真是小的听信了旁人的言语才害您的啊,不知者无罪啊!”
这个孟青自然知道,就是鱼娘在背地里算计,不过这桩官司孟青已经向鱼娘讨回来了,得利不小,除了在孟家被齐氏纠缠有些烦,这件事情对孟青来说,竟算得上是鱼娘送了她一份大礼。
不过这不可为人道来,今日主角也不是她而是是孟知瑫,既然他说送府衙,那么这件事就是结束了。
送走了人,便没必要继续在大堂吃饭了,孟青招来小二,带着几人上了二楼去。也是彭掌柜说方才闹事走了几桌客人,正好空出包厢来给他们用。
第五十五章
孟知瑫倒是有些好奇,不过他想了想,觉得问孟青也得不到答案。早听说孟青在江湖上是个名人,出名的人通常都有人嫉恨,也说不准她有仇人。
只是想想与她有仇的人想了个这样的主意,孟青的名声也没被败坏了,只是她回了家有些不开心,这算什么
孟知瑫直觉这不是他能知道的,便换了个问题:“你今日是故意找来他们父女二人可这样巧,就不怕我会以为是你安排好的”
今日这事从最开始就透着奇怪,孟知瑫不是没有察觉到阿婉出现的时机太巧,她说的话也颇有指向性。
那些话似是要用自己的可怜强压着孟知瑫帮她一般,不过孟知瑫还来不及生出不耐来,孟青便又找来了那老汉。
见了老汉他又明白了几分,但也不对,这件事最开始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到最后却潦草收场,明明孟青放手丢给了他去解决,可后来她又一句话决定了此事,好像孟青都不耐烦听他们再多说一句话一样,很是反常。
这样有些像是孟青在阻拦他们说出真相,毕竟那老汉因为银钱都能把亲生的女儿卖去青楼,可见他也能因为钱财被人收买,孟知瑫就能当他们是收了孟青的指示来的。
既如此,她怎么就觉得给出的答案圆满了明明是缺斤少两,囫囵结束了,那些未尽之言全得靠孟知瑫自己的悟性教书先生都得问清楚学生有没有弄明白啊。
“若是骗你,我有百种借口,或者我不说,你又能拿我怎么办我有骗你的必要吗”孟青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我要骗人,到死你都不会知道的,何必做这样糟糕的骗局”
他们正往楼上走,也不知道那几个小的见了今日这阵仗心里有什么想法,孟慕瑶带着他们走在前面,孟青和孟知瑫落后几步走在后面,正好说一说不好让别人听见的话。
孟青这话说的好像孟知瑫不够格让她骗一样,孟知瑫没怎么觉得生气,只是问:“他方才说是听了他人之言,才在街上诬陷你的,你不问问是谁,是因为已经知道了吗你早就安排好了,今日等着见我词穷”
孟青笑道:“你母亲觉得是我一手安排,好让你在街上撞见我,让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孟家,你觉得呢”
“名正言顺便最是奇怪的,你要回来,早就回来了。你本来不想回来”孟知瑫也明白了,心里有些异样,轻声问,“这几日母亲是不是给你下绊子了”
继室与原配之女,若是关系不好也不奇怪,孟知瑫在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亲口问出来的时候这般难过。
他也很想避免这样的情绪,毕竟家中有什么值得亲人之间相互算计的,还闹得那般僵。
可是回想孟青的态度,他也明白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而让孟青厌恶的事情发生了。
孟青一叹:“这便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我能对你保证,不会出手暗害了家里人。我还没有练成不近人情、泯灭人伦的功夫,只是关系冷漠了些,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觉得这样可行。”
“今日出门时,你对我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孟知瑫不依不饶,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要问下一个,“你说今日这顿要请兄弟姐妹一起吃,难道只是当我们是陌路人”
孟青道:“血脉无法更改,关系不是。我们之间难道不陌生”
孟知瑫又问:“那你现在又怎么愿意和我说话了”
“这么执着又不会看人脸色,你真是学了你母亲的好,也没改了她的坏处。”孟青摇摇头,伸手在他额上弹了个有些温柔的爆栗,目光也柔和下来,道,“好吧,告诉你也没什么。你以为那父女两个是怎么找来的”
孟知瑫被她这么一弹额头,有些不知所措:“你找来的。”
“对,我找来的。那天在街上被他摆了一道,我便让人去查他的底细,知道了这人的生平。确实与那姑娘说的不差,老汉好酒好赌,家中说一声家徒四壁也不为过,他也确实打算把女儿卖了。”孟青的手落在他的肩上,莫名有种在摸宠物的宠溺感,“这回是真,你遇见的那回也是真,只是这之间有数次是以此为借口求人帮忙,让他们父女攒了不少银子。”
若非女子韶华易逝,老汉或许还会带着女儿继续做这样的营生。在他心中青楼楚馆虽然不是真的好去处,但算得上是他们这样的穷苦人能够够到最能赚钱的了。他想送女儿进去,竟然还有几分爱怜。
“我的人查到了你与他们之间有过照面,你不记得了,但他们记得。你之善心,虽然当时救了一条人命,可也让他们父女以此为生。我也还不能忘你那时候在街上说我冷漠,便想着要教训你一回,那他们父女做筏子正好。”孟青说到这里,轻笑了声,却有些冷,“所以我让人诱他去赌,再用闲言碎语引诱他,最后让那姑娘瞧见你就可以了,她对你有执念。你大概还不知道,她曾数次尾随你,早把孟家周边摸清楚了。”
孟知瑫听了浑身一抖,在孟青身前也矮下了身子,孟青则继续说:“只是你这天真虽然叫人恨得咬牙切齿,不过也不算坏事。赤子之心难存,我不想做亏心事,让你听明白就算了,还得由府衙去决定他们的下场。”
孟知瑫再看她时,眼中带着幽怨。他这个年纪,有些事情懂了,有些却一知半解,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孟青的反复。
可他心中怅然,觉得孟青肯跟他说清楚这些,大概是不大算与他做普通姐弟了。家中倒是有风声,说孟青不会留在家里住,不只是因为住不开,也是因为她与孟家格格不入。
她就像是那天上偶然飘下来的一朵云,云彩神秘,有自己的事,哪里能被约束在凡人家里,整日被家长里短劳心劳力呢。
第五十六章
本来经过今日一事,孟知瑫觉得自己和孟青离得近了些,好像孟青看他的眼神也变了不少,不再是那样的陌生而疏离。
但他们好像也还不是姐弟,大概只是成为了可以把一些实话大方地说出来的熟人。孟知瑫看孟青也不是很在乎他听了那些话的感受,不由得有些挫败。
他原本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罢了,竟是发展成这样,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可也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欢喜,反而想明白了之后还有些郁闷。
明明已经知道孟青并非他担忧的那样,可她分明也是冷漠的,于是孟知瑫自己还不开心了,真是奇怪。
孟青也觉得他奇怪,若是换了别人知道她的真面目,不是避之不及就是别有目的,能够这样单纯而简单地表达自己的爱憎,孟知瑫倒是比很多人都要厉害。
但这不是孟青想要的,要来也没意义。孟知瑫如今才十五岁,谁知过了几年他能长成什么模样。而且他的母亲是齐氏,孟青不迁怒就已经够冷静了。
孟青的“孟”是从师父的姓氏,她又舍了原本名姓中字辈,便是因为自己还是个凡人,修炼不到家,割舍不清纠缠过深的话,日后孟家出了事,她放心不下。
不过这些顾虑说与人听也是徒劳,孟青只是对着孟知瑫笑了笑,没再说话。
后来彭掌柜又送上了一桌席面,这回在包间里无人打扰,看着像是兄弟姐妹一起出门吃了顿饭,平平无奇。可其中有多少心思,看得透的看不透的,都藏在那无声的打量里。
桌上的菜肴当属明都城数一数二精致的了,自从雀珍舫换了新主人,这里做菜用的东西、做出来的味道都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许多都是回头客,哪怕是上了二楼也能听见隐约的觥筹交错的声音。
上来后他们还遇见了几位叔伯,有孟老爷的朋友也有孟二老爷的,前者见他们只是一群孩子,本来只是打了个招呼,可又看见孟青,想起她的一些传言,都停下来和她打了声招呼。
听说孟家找回来的嫡小姐在江湖上长大,为人有些粗鄙,不太懂明都城的规矩。好事者只是听人说她早已成婚,却不清楚她夫家是谁,只当也是个粗鄙的江湖人士,便对她有些不以为然。
而消息灵通的早就打探到这位孟小姐的夫郎乃是当今最为炙手可热的祁将军,虽然可惜无法与这位将军结成一桩姻缘,但他们也不敢得罪。
尤其是那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孟青不是池中鲤鱼,虽然看着温和,可也不是个好拿捏的。听闻当今圣上登基不久,身边有得力干将相助,祁泽是一个,或许孟青也是一个也说不定。
而孟二老爷手握实权,他结交的朋友也多是在朝中说得上话的,比之前者知道的更多,打招呼时便比旁人多了几分真诚。
他们之中甚至还有一位在御书房见过孟青,更是远远地便扬起了笑脸,言语间以叮嘱孟慕瑶为主,却不敢对孟青使那长辈的威严。
彼时他也险些将孟青当成是普通女子,可是那时看小皇帝对孟青恭敬的态度,他就知道这是个有来头的主。
后来他去一打听,果然得知了孟青来头不小。他虽然不知道小皇帝口中的“小师叔”到底有多少分量,但是她能排在天魔榜前列多年不退,足以证明孟青不是个好啃的骨头。
不过这些也只是“小意外”,并不能影响什么,他们该做打算的做打算,该垂头丧气的也没缓过来。
直到孟知瑫下楼去付银子,又听彭掌柜说自家人吃饭,若是收了钱,便是他坏了规矩了,孟知瑫这才知道雀珍舫背后的主人是孟青。
这消息让他咋舌,不过也让他心情好了些,还是留下了一些银子,说是今日大张旗鼓,一定要给几位的茶水钱。
彭掌柜也是个人精,并不和他推脱这个,笑眯眯地收下了。
孟知瑫又问:“我方才看孟……我三姐姐出来了,她人呢不会是先走了吧”
知道孟青在城外有宅子住,她又不喜欢在家里待,孟知瑫有此一问也很正常。他甚至并不觉得孟青先走一步很失礼,这出门一趟对她的观念不说彻底改了,其实也改的差不多了。
只不过有些失落,如此有趣的人明明是他的姐姐,可对待他比对陌生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彭掌柜摇头道:“小姐还没走,她有些问题正在问方才那对父女。只是我不知道这些事情能不能让少爷您知道,也不好去请示,不如少爷您先回去歇一歇,小姐等会儿就会回来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