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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作养成笔记(NP)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saiko
“丹燕,我当初喜欢的是你懂事乖巧,比其他女人要识相很多。”君雁初平和提点她一句。
没有听见回答,只听见了细声啜泣。丹燕听到他隐晦责怪了自己,柔若无骨地瘫坐在地,哭得梨花带雨,拈了丝帕不停地擦拭眼角。
大约是君雁初心软了,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她一时没站住,柔柔倒入他怀里,衣领散乱露出半边香肩,仍是泪流不止,看得让人揪心。
“时小姐原来在这儿啊,可让婢子好找。”一个婢女找到了正眺望远处的岚烟,急忙说道,“客房已经拾好了,还请小姐跟婢子来。”
君雁初没有推开丹燕,她顿时起意,顺势勾过他的脖颈,将绛唇送上……
岚烟转过身,轻声道:“走吧。”
虫鸣四起,被面上透出安神静气的檀香芬芳,她端坐在床榻一角,毫无睡意。眼下已至夜深,周围寂静如许,那人多半不会出现了。
若不是要倚仗他去幽州,她早就一走了之了。或许这人正是抓住了她这点心理,故意让她看到这些。那他目的是什么?岚烟把灯油拨来又拨去,只能想到一个答案。
那就是君雁初根本不缺女人,不是非要与她同床。他待自己好也并非出于喜欢,之后会要她以别的形式偿还。她早该意识到这些的,这个人心思难测,云雨之欢于他只是消遣罢了。
一口郁气如鲠在喉,岚烟猛地起身,举起青鸾狠狠地砸向了桌子。砰一声巨响,若不是隔着剑鞘,估计能砍出一条裂痕来。
手腕震得发麻,她反而痛快许多。随他去了,他爱干嘛干嘛,与自己何干。等苏青冥、武国公事了,他要什么再给他什么就是。
“怎么这么大的气。”失笑声从床榻方向传来,把岚烟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她蓦地回头,绯衣似焰落入眼底,淫贼二字脱口而出。
大概都习惯了她的不敬,君雁初也没有生气,反而戏谑道:“我在自己家里走动,怎么就成了贼?”
“真不巧,我要睡了,世子找别人合房吧。”岚烟搁下青鸾,打开门示意他离开。
君雁初扬唇笑道:“好。你让我找谁,我就找谁。”
岚烟哑声,要是说出丹燕,那不就意味着自己在乎刚刚那些事了。她抱起胳膊,扭头不看他,却能感觉到他朝门的方向一步步走近。
难道他真的要走?
这个念头在她被打横抱起时戛然而止,雪色裙摆纷飞如蝶,在空中优美飞舞,她被径直抛到床上。随后君雁初一拂袖,门窗齐刷刷闭合,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岚烟刚想起身,又被他按回被子上,如同胜者似地品味她眼中藏不住的情绪。她在心里一叹,这人拿捏心理太准,自己还是上了套。
“在你之后,我没再碰过别人。”君雁初狭目含笑,“更何况,同为武者,你能明白我为什么需要女人。”
“采阴补阳?”岚烟想起燕王府女人无数,狐疑问道。
君雁初微笑:“说得不错。”
岚烟长长地哦了一声,会意接上话:“原来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你进武艺的一环。”
他摇了摇头,她才发现自己的话里掺了酸意,一时失了理性。若只是如此,那君雁初不会把珍藏的青鸾送给她,更不会与她同去幽州。
但君雁初心思莫测,不会轻易交付半点真情给一个女人,方才的丹燕就是最好的例子。
只不过她衣衫现已尽褪,不管他来这间小屋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改变不了这人偏爱肉体之欢的本性,今夜还是逃不过一场浩劫。
当他的外袍解下时,白绢中衣上一点红色十分惹眼,她凑近就闻到了脂粉香气,仔细一看,衣服上的正是朱红口脂。她打了一拳在他身上:“你还是走吧。”
“你毕竟是未出阁的国公女儿,我今晚本不想对你做什么。不然被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发觉了,又要去父亲那煽风点火。”君雁初笑着捉住她的手,舒展平摊,与他十指相扣,“但我喝的酒里被下了媚药,若是不来找你,只能如了下药之人的意了。”
岚烟将信将疑地看向他身下,那尺寸惊人的欲望已经显现狰狞形状。内心挣扎半天,她的理性缴械投降,双手受情欲驱使,鬼使神差地解开他的亵衣,将紫红巨物释放出来,轻握入手心,上下套弄着。
翘起的顶端分泌出透明粘液,沾湿了她的掌心。温度越发烫人了,她细瘦的手已经要包裹不住,最后还是君雁初夺回了掌控权,在她身下顶撞几下,顺利就挺入她水波涟涟的花穴之中。
他维持着堪堪相连的姿势不变,缓慢将颤抖不已的女子抱了起来,与此同时,自己则向后躺倒,变为岚烟坐在他身上。指尖捻弄着她敏感柔软的花核,好让她的甬道更加湿润,容纳下他的硕大。
“啊……进来了……”岚烟的上身被他有力地扶住,肌肤白里透红,花瓣翕动,慢慢吞没他粗长的肉棒,直到完全没入。快感如潮,接踵而至,春水如同决堤,肆意流淌。
她身形比过去更加纤瘦,这样的姿势让她平坦的小腹上被撑出一道羞人的痕迹,落入君雁初暗海般的眼中。他弯起笑意,托举她开始缓慢律动。他的插入格外地深,每下都恰到好处地擦过她最为敏感的部分,勾出她魂中一声声入骨娇吟。
岚烟只觉得身下涨满,无力地软趴在他壮的胸膛上,腰肢曼扭,迎合他一下下的撞击索取。她的身体随之起伏,朝后仰起,白玉裸背拱成一道优美的曲线。
毒药,甜若蜜糖的毒药。这是岚烟给君雁初心中的定义,殊不知对方也是如此形容她的。紧致的甬道又软又滑,舒服得叫他情难自制。有什么东西再难抑制住,他猛地按住她的腰,将所有液全部灌入她体内。





细作养成笔记(NP) 重泉之境
燕山陡峭,北风号怒。
山衔落日,一座孤城在千嶂重峦中浮现其巍峨之影,那就是边塞重地幽州。守城的卫兵仔细验明了鱼符,才恭恭敬敬地迎二人进城。
路上时日几乎没有一天是在虚度。除了赶路,君雁初白日指点岚烟剑术,夜里教她练身法和技巧。她只觉得胳膊腿都要被他折腾得散架了,但酸痛过后就是无比畅快,经脉顺通的畅快。
幽州不仅是军事要塞,也是贸易往来的大城市,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岚烟环顾四周,蹙了眉:“明明到处都是人,怎么感觉有些阴气?”
“这里以前和番邦交过战,死了很多人。”君雁初面不改色,“现在番邦虽然臣服,但若是起了战事,他们未必不会趁火打劫。”
岚烟想起南方发生了骚乱,也许正是夺嫡战争的一个预兆。舒瑜就在南方的江州,不知他现状如何。
君雁初把她分神的表情入眼底,像是能看穿人心般,不冷不热地来了句:“在想豫王?”
“我先前去过豫王府,他似乎出京了。”岚烟自然瞒下了暗中知道的情报。
君雁初毫不在意:“你不必担心他,他见过的大风大浪比你多。”
话里暗涵了赞许之意,这叫岚烟很是惊奇。他挑了挑眉,又继续说道:“豫王和我是同辈,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到现在能与父亲分庭抗礼,他不仅有谋略,而且很会审时度势。我一度以为太子之后,皇上会立他做储君。”
二人虽然借了韩王的名声出来,但为了避高调,所以选择住在私人开的旅店。十多年前烽烟四起,路过的文人雅士总爱作诗抒情,旅店四壁竟然没有一片完好白净的墙,横竖提满了方方正正的诗歌。
等到房门关上,岚烟好奇问道:“豫王贤王都争成那样了,皇上为什么还不立太子?”
“太子当年荒淫无度,贤王就是第二个太子。就拿他管辖的扬州举例,每年要上供金银绸缎无数,再要挑二十位身世清白的良家女充入贤王府做婢,当地人真是叫苦不迭。皇上当然不可能立他做太子。”君雁初饶有兴味地欣赏起墙上写的诗来,“文人倒也不全是酸腐之辈,我看这诗做得不错。”
“那豫王呢?”
君雁初微笑:“圣心难猜,皇上与父亲说过,绝不会立豫王为太子。但这话他没放在朝廷上说,只叫父亲扮黑脸,不让他太过气盛。好在豫王沉得住气,这样都没有起兵逼宫。”
皇上竟然这样抵触舒瑜,岚烟无意识地拧起衣角。舒瑜的才能和人品绝对担得起太子的位置,为什么皇上要这样打压他?难道太子遇刺和他有关?
夜幕降临,城里的阴气骤然加重许多。岚烟冷得要命,把被褥都扯到自己身上也暖不起来,反而把浅眠中的君雁初给弄醒了。这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起睡不着。
君雁初叹了一声,把她揽到怀里,将大半被子全盖在她身上。拥着她的力度刚好,既不会太紧,也叫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暖意。不知何时,岚烟开始习惯和他相拥入眠,躺在他的怀里总觉得安心许多。
无言地躺了半晌,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一阵哭泣声从窗外寂静中悠悠传来。声音稚嫩而无助,听起来像是个小孩,距离很近,好像就在楼下。
那人徐徐抽回手,轻声说道:“我下去看一眼。”
强烈的不安感再度袭来,岚烟坚决地拉着他袖子不放,一字一顿道:“我和你一起去。”
幽州的宵禁比京城更严,坊里一个人影也见不着。夜空无星,伸手不见五指,抽泣声的源头正在旅店门口的一株小树下,那是一个青衣垂髫的小孩,蹲在地上哭个没完。
岚烟其实不会对付小孩子,只能半蹲下来,自以为和善问道:“怎么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儿?你的家人呢?”
“和阿娘……走丢了……”小孩转过了身,哭得抽抽搭搭的,粉雕玉琢很是可爱。一下子让她想起了不谙世事的小扁,沉于汴河的小扁。
望了眼君雁初,他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他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阿娘叫我年儿。”见到君雁初,年儿倒是不哭了,软绵绵地张开小手,“哥哥抱!哥哥带年儿去找阿娘吧!”
宵禁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一个小童和她的娘亲走丢实在是匪夷所思,其中肯定有诈。岚烟悄声说道:“不如我们等巡查的武侯过来,移交给他们照顾吧?”
但君雁初没有采纳她的提议,顺从地弯下腰把年儿抱了起来。他身形高大,矮小的年儿恰好能坐在他手臂上,指着前方说道:“阿娘就在那!”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夜雾浓重,看不清其中光景。岚烟心里又是一凛,她能感觉到有深厚的阴气,正从看似纯良无害的年儿身上传来。虽然其中没有恶意,但势必会伤到阳气为主的君雁初。她犹豫说道:“要不我来抱他吧?”
“不要!”年儿立刻紧紧抱住了身上之人的胳膊。
“无妨。”君雁初摇头,抬脚朝雾霭中走去。她能感觉到的,他一定也察觉到了,亲自前往必有其用意。
岚烟快步跟上了他,想握他的手渡些内力,却被他躲了开来。他的声音在夜色里柔和似水:“看到他我就会想起小时候,雁锦也是这样,总要父亲抱他。”
“这样啊。”岚烟敷衍地笑了两声,尴尬地回手。
“我记得以前和你说过,有人趁我睡梦时向我行刺。那人就是雁锦,我的亲弟弟。”君雁初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母亲所出不多,嫡子只有我们兄弟两个,我若遇害,那他就是世子。从此之后,我就打消了做官的念头,事事都随他去了。”
岚烟低头,这段话他说得很平静,但言语之下藏了太多情感。曲雁锦正大光明做出弑亲之举,韩王竟然体恤他是嫡出,不仅没有惩戒,反而还提拔他做秘书少监。她一向以为君雁初是个恣意妄为的纨绔子弟,没想到还有这种经历。
循迹年儿的指路,最后目的是一处幽暗的地道入口。年儿从君雁初身上一跃而下,扔下一句“娘亲就在里面!”就钻入地道,一溜烟地跑了,一刹那就看不见人影。
地道里传来更为浓郁的阴气,理论上来说他们应该原路返回。但岚烟瞥到地道一角的光景,却挪不动步了。
青灰地砖,狭窄通路,时而有水珠滴落在地,这个地方她再熟悉不过了。
影鸦总署!
为什么幽州会有和影鸦总署一模一样的地道?她一时难以缓过神,君雁初已毫不畏惧走入地道,颇有兴味地四处观察:“居然是重泉幻境。”
“重泉幻境?”岚烟在书上见过这个词。据说是种极为凶煞的禁术,施法者能够构造出极为逼真的场景,却是要靠吸食入境之人的力来维持幻境。
如果是幻境,那能做得和影鸦总署一模一样,施法之人肯定和影鸦有脱不开的关系。
“方才那个年儿并不是真人,只是阴气凝聚起来的幻象罢了,特意过来引我们入境。”他见岚烟站在外面游移不定,伸手把她硬拽了进来,“过来啊!”
触上他的手,岚烟发觉他的气息弱了一些,惊讶道:“你的内力……”
“总要有所牺牲的。”君雁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拉她往影鸦深处走去,“在时将军失踪之前,已经有好些士兵不见踪迹,而且都是在半夜,听到孩童哭声后不见的。所以方才听到有哭声,我就顺着他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岚烟闷闷应了一声,原来他早就调查过这些。
“这个地宫构造妙,真看不出来地下还有那么宽敞的地方。”君雁初很是新奇地打量着周围。
岚烟当然不能说认识这里,一概是是是地点头。但经过自己的房间时,她仍然忍不住凝住目光。那扇小石门紧闭着,连门上几处细微破损都依样还原了。
若说是幻境,未也太真实了些。
沿着阴森空旷的地道一路走去,她能感受到四周的空气带有隐隐的压迫感,正在极慢蚕食着身体里的内力。她本是纯阴之身,倒也没觉得很不舒服,但身边的人显然没她那么轻松,指尖传来了几不可查的颤抖。
一路当然无人,直至走到影鸦总署的主厅门前,里面却透出隐隐约约的灯光,在森冷阴暗的地道之中,显得夺目耀眼。
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门里望去。




细作养成笔记(NP) 明灭
青色火焰在石墙上跃动,勾勒出主厅之间的光景。
灰砖地面上整齐地跪坐数十人,一致身穿影鸦正式的朝服,衣摆到衽领是从深紫到漆黑的颜色过渡,如同寒鸦被羽神秘而诡异。
而主厅中间的高台上,玉砌雕栏之中,有二人并肩半跪下膝,看身形是一男一女,皆戴面罩看不到容貌。
高台之上还站立一人,绛紫朝服,头戴进德冠,面色威严肃穆,单手横过一柄宝剑,赐给面前二人。尽管隔了好些距离,岚烟仍辨认出这人正是武国公,而且比起现在年轻很多。
“真是奇特的仪式。”两个人正靠在门框上,将壮丽的奇景入眼底。君雁初眯眼问道,“那人似乎是武国公?”
“是他。”岚烟点头。这个仪式她有印象,是渡鸦加封的仪式,那高台上一男一女想必就是受封的渡鸦。
这应该是发生在多年前的事情了,影鸦小队之间的身份相互保密,她也不知道台上那二人具体是谁。
台上半跪的男人起身上前,接过赐剑,转身与女人悄悄对视一笑,显得温馨幸福。
见到此景,岚烟忽然想起苏青冥说过,七位渡鸦中确实是有一对夫妻,不过已经死在叁年前的东宫了。可能就是这两人,如今竟然能在幽州将此景复现。
身旁的男子无故打了个趔趄,险些从门上跌落,岚烟连忙扶住他。触上他的手时,她发现他气息变得微弱了,内力流失了许多,连面色都苍白起来。
但在她的手碰到君雁初的那一刻,却被他生硬避开,闪电般地退让几步。想帮助他的动作尴尬地凝在空气中,又缓慢放下。她沉默地望着他,他墨色的眼中尽是警惕和不信任。
这瞬间岚烟意识到了,君雁初根本没信任过自己。眼下他体力不支,担心自己会趁机害他,才会极力抗拒肢体接触。她以为二人从分离到再聚,已经抹平了先前的种种伤痕,然而都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冷淡疏离的情绪只存在了刹那,君雁初很快状若无事地站住身,朝她伸出一条胳膊,淡定说道:“你扶我一边就好。”
“你怎么了?”岚烟没有动身。
“幻境需要吸入境者的体力才能运作。方才呈现出那样的场景,已经极大地消耗了我的内力。”他的胳膊没停在空中多久,便疲惫地垂了下来。
她还是上前几步,小心地搀起他,这次没有被躲开:“我也是入境者,为什么我没事?”
“幻境是虚,入境者是实。重泉是太阴,而我主修阳刚武功,属少阳。阴阳互补,才使得幻境运转。”君雁初说完这一段话,喘息几下,才继续说道,“你属纯阴,所以不会被幻术所伤。”
岚烟琢磨两遍,差不多参透了他的意思。
再一转头,之前盛大壮观的仪式如同没有发生过一般,宽敞的主厅空空荡荡,连火焰也都熄灭了,大半的陈设隐没于幽深黑暗之中。
如果那二人是渡鸦的话,她知道要往哪边走了。
为了节省体力,君雁初敛口不言,任她随便带路,兀自合目养神。岚烟也懒得装了,反正他也不问,就熟门熟路地扶着他往地宫之北——渡鸦的房间走去。
北面那排房间门都紧闭着,目光触到苏青冥的那扇房门时,她仍然心绪万千。身侧那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目光淡淡扫过,挑起笑意:“你对这个房间倒是颇有感情。”
他居然还有力感知她的气息,岚烟没搭理他,加快了脚步。
快走到尽头时,果真有一扇石门半掩。她移开门的同时,君雁初埋头进她的颈窝中,几乎将大半重量压在她身上,差点没把她压倒。
岚烟还是放心不下,转头关心道:“你没事吧?”
“无妨。”他吐出清晰二字,不再言语。
房间似乎很大,里面一片漆黑。
门前有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石桌,一张素笺搁在其上,看起来孤单飘零。
岚烟执起素笺阅读起来。这是大夫开的诊单,大意是病人母体虚弱,不易有孕,务须静养,切忌操劳。
烛火倏忽亮起,照亮房中一隅光景。光亮来自桌上一盏龙凤红烛,床上有一个女子正掩面哭泣,而床头一个男子抱着她沉默不语,眼中尽是沉寂悲痛。
这是方才受封渡鸦的男女,他们在影鸦熬到了渡鸦的位置,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结为夫妻,却难有孩子。影鸦不会白养闲人,妻子必须要执行任务,无法遵循医嘱,难怪他们如此哀伤。
手中的素笺无端燃烧起来,迅速萎缩成灰。火苗吞噬之下,纸张背后情景又复变换起来。
有几块碎石从天花板上纷纷砸落,扬起粉尘一片。她连忙背过身,举起宽袖,将君雁初也一并护住。
等到灰雾消散,天花板的破洞中展露出一角浩瀚绚丽的苍穹,银星罗布,交相辉映,云烟浮在夜空之上,追逐微风缓缓流动。柔和清透的光芒映入房中,照耀在床里的女人身上。
上天垂怜,他们有了孩子。
岚烟侧目看去,女人手中多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床周多了许多孩童的玩具和衣服。男人很开心,他原本冷漠严肃的脸,笑起来倒也有几分温柔和蔼。
君雁初靠在她的背上,懒懒掀起眼皮,默然看着这一切。
婴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大,转眼之间已经不需要父母的帮助,能够自己笨拙地走路了。
当他走到岚烟膝下时,她才发现这正是刚刚的年儿。他路过岚烟,朝门外莽撞地走去。而他的父母,那对渡鸦夫妻,也满是怜爱地紧随在他身后,一同走出房间。
“跟上去。”背后那人戳了下她的腰。
当岚烟使劲拖着君雁初走出去时,走道上不知何时生出许多青草嫩芽。往前走才发现,年儿走过的地方,一路莺飞草长,为幽深可怕的地宫染上一抹生机。
走道两侧的墙壁开始崩塌摧毁,露出晨旭升起,照映在地面上巍峨耸立的建筑宫群。宫女太监列成队,有些端着奇珍异宝,有些捧着珍馐美馔,在各宫穿梭经过,没有人注意到走出地下,误闯进来的年儿。
这里岚烟没有见过,却觉得格外眼熟,和皇宫的格局有些相似。
君雁初在她身后轻声提醒:“东宫。”
年儿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他的足下不再生草,很快消失在来往下人之中。
渡鸦夫妻跟丢了孩子,变得焦急起来,也不顾这里是太子居所,四处奔走询问,竭力嘶喊着年儿的名字。
转眼间,太子富丽堂皇的马车携着一众仪仗奔踏而至,而年儿却不巧地出现在车队驶来的方向上,呆呆望着飞驰而来的马车,不懂得什么是避让。
高高在上的太子眼里看不见这个孩子,挥手不准车夫停下。铁蹄无情踏过,带起风沙飞扬。
等到渡鸦夫妻赶到时,周围人已经散尽。
空旷的平地上,只剩下童衣残碎,血肉模糊。
明明知道眼前一切都是幻景,强烈的窒息感仍是涌上了岚烟心里,渗入五脏六腑之中。背后的人慢慢把头垂到她身上,额头紧紧抵着她的后颈,沾上一片冷汗。
“小岚。”他极轻地唤了一声。
岚烟没有听到,她正在极目眺望。四周数座宫殿同时从屋顶开始倒塌下去,最后尽数归为脚下尘土。晴朗的天空被灰霾笼罩,那是纸钱燃烧升腾的灰烟。
那对可怜的夫妻跪在一座新培坟冢前,男人沉默地焚化纸钱,而女人伏在地上,快要哭断了腰。背后的阴影之中,有人缓步向二人走来。
“小岚。”这一声恍若将熄之火,把她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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