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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作养成笔记(NP)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saiko
他暗指贤王必败。这也难怪,贤王起兵过急,俨然是孤注一掷。
岚烟趁苏青冥还没醒,在拾得秩序井然的房间中四处晃悠。随手拉开一处隐蔽的暗格,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十来个空瓶,瓶底全都标注了“赤尾毒”字样的红漆小字。她立刻关上格门,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楚。
酸楚过后便是后怕与庆幸,还好自己赶上了。
岚烟转而走到放满了情报的书架前,当务之急是让战争早点结束。她也还有事情要找舒瑜,去一趟前线在所难。反正眼下没人管,她索性翻找起有用的信息来。
楚翔轻咳一声,她立刻意识到还有别人在场,转头严肃道:“我要去找豫王,他在哪?有什么办法可以过去?”
“应是在鄂州。”楚翔也管不了她的行为,提醒道,“如今姑娘的命可不只是自己的命了,还是别一个人去前线。韩王与几位宰相共同议政,任命燕王为行军统领,眼下还在折冲府整备清点。姑娘和燕王既然是旧识,不如让燕王带你去。”
“好。”岚烟从书架上不客气地取了两本书和地图。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她又补充道:“苏大人就由你照顾了,若是他问起谁动过书架,就说是武国公干的。”





细作养成笔记(NP) 入营
渭河怒号,浮浪堆砌积雪,拍涌在岸畔。
随着岚烟从幽州颠簸回京城的冰花,如今从怀中取出细看,除了稍有些压痕外,依然不染半分纤尘。她才发现这是一朵冰莲,纤细透明的花瓣舒展微卷,放到土中也沾不上泥。
时光荏苒,将一座衣冠冢增为叁座,说不定下一个就是她自己了。
清冽微风自身后涌起,嫣红衣袂轻轻鼓动,如同心中火焰在起伏作舞。岚烟屏住了呼吸,猛地回头望去。没有寻到那袭白衣,入眼一片荒凉寂寥。
那人向来说一不二,而且最厌恶她擅自作主。就算她为他解了蛊,他也未必想见她。
她悠悠一叹。时不我待,该启程了。
影鸦暂且都听命于苏青冥,眼下苏青冥未醒,身为他直属灵鹊的楚翔自然就有了几分话语权。
现下几人悄悄潜入城外驻扎军营,打昏了一个出来解手的小兵,而早已裹胸的岚烟立刻换上军衣,女扮男装顶替上去。反正军帐刚分,谁也不认识谁,她随便戴了个粗犷的男性面皮。
楚翔适时泼了冷水:“姑娘,不是我多嘴,以你的身板最多当个斥候,可能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瞎讲,我只怕被提拔成将军,到时候有你后悔的。”岚烟蹙眉,“好了就赶紧回去,看着点苏大人。”
楚翔识趣退下。
上次岚烟和尧风不欢而散,如何她也不好意思再贴上去了,只能混到军队里。不过尧风是有名的胜仗将军,加上她自己的实力,也不算太冒险。只是想到要和一群臭哄哄的男人挤在一个帐篷,她有些窒息感。
军帐里果真弥漫着汗臭和铁锈交织在一起的气味,闻着让人头昏脑胀。好在她在自己那张小脏被褥上坐了没多久,有传令兵来报,称将军要逐一检阅部队,召所有人去校场集合。
帐中士兵一下子欢呼起来,一边起身检查装备,一边兴奋地交头相谈,话语中不乏燕王二字。尧风是当朝武将第一人,若是能得到他的垂青,封官加爵指日可待。
岚烟反而头疼了,她不太想去,但如果号称生病说不定会暴露性别,只得硬着头皮上阵。
黄沙蔽日,浮云满天。
丹赤旗帜随风舞动,整齐划一的士兵列成方队,身着朱色战袍,站在校场静候检阅。满目皆是人,气息纷乱繁复,岚烟反而不慌了。尧风再神通广大,还能从那么多气息里分辨出她不成。
周围一圈人忽然都挺直了腰杆,夯土高台之上,几位身穿虎纹细鳞铁甲的校尉跟随在青衣男子身后,雄武站在了众人之上,俯瞰点兵胜景。
为首那人是唯一没有穿盔甲的,眉目清俊宛如提笔勾画,窄袖长衫以银丝腰带,如同云销雨霁过后,天空泛出的清辉。他站在这高台中央,便是清水摇曳中落入的一滴浓墨,将整片校场的躁动喧嚣尽数抚平。
岚烟抬头凝了他一眼,明明身形高瘦,抿唇俯视的模样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尧风以眼神示意身侧副将,他会意上前一步,开始高喊军中铁规。喝声揉了内气,足以振聋发聩。
来这之前,岚烟还算补了功课,对军规了解个七七八八,没怎么仔细听。但她根据这内力,倒是能分辨出喊话那人的修为,比她略高一些,若是拼劲全力催动青鸾,未打不过他。
等了许久,他终于报完了。末了应该是实战操练,但岚烟头顶上忽然传来副将一声喝斥:“第叁排第一个,出列!”
第叁排第一个。士兵们顺着他的目光左顾右盼,岚烟也点了一圈,猛然发现似乎说的正是自己。紧接着,她不明所以地被队头拎了出去,暴露在无数人好奇的目光之下。
队头还嘟囔了一声:“胳膊那么瘦,跟个娘们儿似的。”
抬头仰视,尧风站在十尺之上,淡淡地注视着她。她脊背发凉,这才想到致命一点,男子都是阳刚之气,她这种至阴之身简直不能更好分辨了。但她很快松了口气,这不要紧,大不了被他强行绑定在身边,等见到舒瑜就可以摆脱了。
“身形不合格,即刻向营官交还领用的军衣武器,离开军营。”
这是尧风让副将传达的指令。岚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难道尧风没认出她?如果离开这里,就意味着她要自己去前线,且不说困难重重,估计连住个旅店都麻烦。
眼看队头要过来遣她走,她连忙用内力沉下嗓音,喊道:“我剑使得很好,将军留我必定利大于弊,还请让我奔赴战场!”
这下副将为难了,转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尧风:“将军,您看这……”
尧风垂目看她,朗声问道:“如何证明?”
他没有坚持,说明还有机会。这一瞬间,岚烟的视野里没有迎风飘荡的旗帜,没有窃窃私语的士兵,只有高台之上那个人。她目不转睛,说道:“愿比试为证。”
等站在校场中间的空地上,看到尧风镇定地洗净了手,随手拿了一柄生锈铁剑,信步走到她对面,岚烟才意识到为什么刚才周围人反应那么大:她意思是要和副将比试,但他们以为她挑衅尧风作对手。
现在尧风身穿常服,用的还是锈剑,摆明了就是在让她。眼看箭在弦上,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将青鸾搁在一旁,从武器架上拿了把铁剑,示意要和他公平对决。就算必败无疑,她也不想输得太难看。
见她煞有介事的模样,尧风不置可否扬了扬眉,剑尖如闪电般指来。凌厉的内气裹挟其上,在空气中绽出一道白炽剑芒。
他是认真的。岚烟不敢小觑,沉重的铁剑挥起来没那么轻松,但也算勉强与他过了几招。
尧风立在原地不曾移步,只单手执剑朝她戳刺。他的动作迅速利落,完全不拖泥带水。这一下看似是从左边平砍,但忽然虚晃一招,力转而刺向她的右肩。
尽管岚烟反应很快,堪堪避开,但肩膀处的布料仍然被他挑破了。
“放弃吧。”一旁观战的副将边摇头边叹气。二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方才若不是尧风没用全力,她的右肩肯定就被贯穿了。
才不。岚烟虽然披头散发,模样狼狈,但唇边泛出浅笑。他最大的破绽正是不用全力,当剑身和手臂呈一条直线时,这条直线上势必会有力不均之处。
铿锵数声而过,她衣服上几乎没有一处好地,放到别人眼中只是她慌了阵脚,随意乱戳,只感慨一声燕王仁慈。但她试探到了,他身上的破绽所在。
岚烟侧身躲过他一招下劈,瞬间驾驭剑尖朝他右臂外侧戳去,那就是他的弱点。这也是尧风教她的,不用蛮力,而用巧劲。
锵地一声,剑尖折断碎裂,却割破了他的衣袖。缝隙之中,隐约可见他手腕上戴了一对铁臂护,铁剑正是撞碎在臂护上。
尧风将剑信手交给身侧的士兵,回身淡然道:“到我帐里来。”这话是对岚烟说的,他同意她留下了。
见他离去,副将惊异地瞥她一眼,很快跟了上去。随后有几个士兵激动地过来询问她的名讳,她却充耳不闻一般。
她不算占了上风,其实是输了,这也是必然。尧风能如此毫不劲地中断、剑,因为他几乎没用内力。并且他的动作轻松自如,若不是衣袖割破,根本看不出戴了一对相当沉重的臂护。
大将军的营帐不同一般,比她那间小筑还宽敞些,都够两人骑马了。
几名校尉告辞退下,看岚烟的眼神都带了叁分敬意。尧风信手取下臂护,睨她道:“你倒是块学剑的料。”
岚烟顿时恢复原声:“真的吗?”
尧风抬手揭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若说有十分,那学剑前是两分,现在是叁分。”
岚烟干笑两声,却惊而看到他凤眸眼底流过极浅的一抹笑意,很快溜走不见。他散漫道:“当时还说不跟我,怎么又到我手下做兵了?”
“我要去前线找豫王。再说,你不是还要撵我走。”
尧风转过了身,靠坐在榻上,捏起额角平声道:“你二哥在找你。”
岚烟肩膀一缩:“等我从前线回来再说吧。”
这回尧风答应得倒是爽快,淡然命令:“你就待在我身边,别乱跑。”
那她人都要被连皮带骨吃干净了,岚烟这样想着,眯眼说道:“军规有一条就是不带女人行军,殿下此举恐怕不妥吧?”
尧风傲然开口:“我就是例外。”
这下岚烟无话可说。




细作养成笔记(NP) 连角起
燕王率兵骑马行军,日行千里,仍赶不上前线捷报传来的速度。
“离间主将,转播时疫,扰乱军心……”尧风一张一张地放下军报,“江洲被攻下,贤王只能往东退,他是强弩之末了。”
岚烟取来地形图,在案上展平:“贤王不会打仗,也没做足准备。”
“他会,但他这么多年都钻钱眼和女人里了,再给他十年都玩不过豫王。”尧风席地坐在银狐裘垫上,指尖在麻纸上轻点几下,“你看他管辖的城市,扬州苏州,都是富饶的上州。连带周围的滁州润州一并丰裕,只能说贤王善于治理,不善于作战。”
岚烟想凑近些看地图,却被他伸手揽过腰,强硬地拉下了身子,只得盘腿坐在他怀里。
例外这人和君雁初一样,为进武艺酷爱采阴补阳。对于没有修为的女人确实是单方面的索取,但对同样习剑的岚烟来说,他是可以互补的存在。
“豫王现在哪里?”她问道。
“最前线,舒州往扬州的路上。扬州是贤王的底线。”尧风在她发心上蹭了蹭,颇为满足地眯起眼,“豫王擅长双管齐下,明里打仗,暗里策反。等我们追上他,战争说不定都结束了。”
见他的手臂环过自己,在地图上流畅地勾画起来,岚烟不由嘟囔道:“贤王也太不禁打了,还疏于防备,让人放火烧了后院。”
尧风笔尖一顿:“你该不会以为,豫王早就在他的辖地里安插好了细作吧?”
“不是这样?”
“那贤王哪能活到今天,谋反之臣直接一刺了之就行了。”尧风垂眸解答道,“豫王是趁乱安插的细作,只从一个地方即可。而且这地方各路势力都有,就是军队。”
军队多是募兵,来者只要是壮年男子都。并且军营里人数众多,暗中窃听也不会引人注目。岚烟顿时会意,抬头问他:“这里也有吗?”
“揪过一些,后来就不管了。他们再兴风作浪,也改变不了局势。”
临战时,尧风如同换了个人,不再散漫无事,每日都会召副将来营帐讨论战况。岚烟会扮成小兵在旁侍立,偷偷竖着耳朵听他们你言我语地聊。
眼下军队刚至鄂州,这里是舒瑜攻下不久的咽喉要道,是他与贤王辖地的交界点。部队在城外扎下营,与当地的驻军汇合,暂得歇息。
两人骑马沿长江水岸散漫巡视。见到城里百姓安居乐业,没太受战争影响,岚烟还是挺开心的,轻快问身边人道:“今天要留宿在鱼州吗?”
话音未落,她立刻掩住口。以往在京城偶尔吃过鱼鲙,只觉得惊为天人的鲜美。如今到了鱼米之乡,一时又想吃鲙丝,错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了。
尧风瞥她一眼,悠悠启口道:“别人是出来打仗,就你是出来吃。”
岚烟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缩了脖子不再说话。
无言半晌,他目不转睛地看向正前方,声音平缓无波:“等去渡口回来,若是还没下雨,就去城里找家酒楼吃鲙丝吧。”
闻言,她赶紧举头望向天空。云层聚积,江风拂面,俨然是风雨欲来。算时间应该是来得及,岚烟抿唇一笑:“多谢殿下。”
临近渡口,先是两艘护航船在前开道,再是几只高大如楼的商船,在宽阔的江面上缓缓前行。看方向是朝益州去的,南北通商借由水道,这是再常见不过的情形,一路上也看到不少类似商船经过。
岚烟本不以为有什么,转头却见尧风在凝视方才驶过的船舶,唇边扬起笑意,顿时浑身一怵。
那简直就是修罗的笑容。
顺着他的目光,她仔细又打量了一遍那些船,才意识到异常。这些商船吃水很深,里面一定装了相当多的重物,才会行驶得如此缓慢。
尧风敛笑容,纵马加快了速度:“走吧。”
都水监的官吏大约没想到燕王会亲临,原先都在打盹儿等着换班,分辨出来人一下子就吓神了。
尧风不是严苛下属的人,并未责备他们玩忽职守,只问道:“方才那行商船可仔细检查过了?”
一时无人敢应声,末了还是身为长官的水长站了出来,战战兢兢回答:“回禀殿下,那是苏州来的商船,每月都会经过。”
尧风淡漠接话:“所以没有检查?”
“倒也不是……我们检查过了,上面都是些玉器织锦,没什么问题的。”
“我看那些玉器织锦都是进了你的口袋,才信口胡诌。”尧风骤然寒声道,“今早我还和陈将军聊起,说贤王练了两万悍水兵,打到现在都没见过。”
水长还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怔怔然地看着他。岚烟已是会意微笑:“这是效仿古人白衣渡江。想趁主要兵力在前线,在商船里藏匿军队,从后方攻取鄂州。”
那些官吏才知道捅了大篓子,面面相觑,最后都低下了头,谁也不敢说话。
尧风倨傲扫过众人,凝目片刻,似乎冷静了些,不急不缓说道:“晚点再来处置你们这些白吃官粮的,我们先走。”
眼看这些船都过鄂州渡口了,是火烧眉毛的大事,尧风却忽然平静下来,令岚烟十分不解。她还没翻身上马,又忽然被他像拎小鸡般地拎了起来,又坐到了他的马鞍上:“你骑马太慢了,别抱马脖子。”
没来得及品味他这两句话的前后关联,眼前景象猛然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飞驰而过,一瞬间耳边只有隆隆风声。
尧风挑马向来都是良驹,撒开四蹄跑得比八百里加急还快,颠簸了一会她就头晕目眩的,倒还记得不能抱马脖子,只好紧紧拽着辔头。
倏忽之间,他缓缓松开缰绳,白皙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轻松掰开她因为紧拽不放,关节泛白的手指。他的动作很快,她甚至没有看清过程,恍惚之中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正握着缰绳,与他的手迭在一起,牢牢牵引她纵起马。
尧风的掌心温度很暖,在他的指引下,不舒服的感觉全都凭空消失,以至于岚烟可以冷静地开始思考了。
他会做什么安排?马上就要下雨,水面涨潮不宜泊船,那些船一定会靠泊在下一个码头。他们以为平安过了渡口,就能打个出其不意的奇袭。只要预先埋伏,必然是个痛快的胜仗。
直到回到驻扎军营,尧风没有瞻前顾后地叫人来商议一番,直接爽利地下了指示,和她的想法如出一辙,不禁叫她得意起来。
这是军队第一次作战,外面的士兵俨然很兴奋,摩拳擦掌,一边整点装备一边交谈个不停。
听着帐外喧嚣,岚烟眯眼微笑,冷不丁点道:“豫王在拉拢你。”
“这种豫王玩剩下的伎俩,也就贤王愚昧,以为能骗过他。”尧风知道她的意思,冷冷一笑,“他是怕我千里迢迢地赶去支援,结果什么功劳都得不到,特地送了块肥肉过来。我先前还想不通,他年纪与我相仿,哪里招来那么多幕僚,能平步青云升到叁品大官,现在倒是明白了。”
“那些都是他舍命换来的。”岚烟点头,又好奇问道,“他既然崇尚权力,为什么不直接娶个高官之女?”
尧风睨她一眼:“那是太平盛世,乱世的权力都是枪杆子打出来的。今天街口卖肉的自愿当兵,明天说不定就是大将军,官爵还不都是论功行赏。”
难怪外面这群士兵那么兴奋。岚烟哦了一声,见他笑意森冷,不担忧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尧风半眯凤眸,“想到可以打仗,无非有些期待罢了。”
他的眼底倏地闪过一道绯红光芒,让岚烟生出几分莫名的不安来。她想了想,开口坚决道:“一会我也去。”
尧风凝目看她半晌,像是在权衡什么,最终爽快地答应下来,又补充道:“你真是与一开始判若两人了。我原以为你只是个拿来裨补阴气的女人,如今倒觉得你有点用处。”
顿了会,他轻言浅笑道:“乱世之中,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人都是无能之辈。像你这样的女人倒是少见,说不定能干出什么大事。”
岚烟先前被他小夸得也不少了,这话索性没当成事。
副将在外来报,说是整装待发,只等他号令。
她会意地拿上青鸾和摇光,却看见尧风慢悠悠地靠了过来:“早些结束,应该还来得及。”
岚烟不禁睁大了眼,他才一声令下。




细作养成笔记(NP) 山雨欲来
天垂珠帘,江面飞沫,烟雨迷潆。
埋伏行动很顺利,商船里藏匿的水兵还没察觉异样,就遭到伏兵突袭,一时溃不成军。
上苍注定不庇佑贤王,就算岚烟他们没有发现,让他们诡计得逞,面对燕王估计也难逃一败。
刚下雨不久,胜仗就临近尾,但岚烟还是没吃上鲙丝。
幽深碧绿的江水如同新醅浊酒,几艘大船随波沉浮。她手执青鸾挽出靛蓝剑花,在甲板上处理奔逃的残党。夺人性命的滋味并不好受,但也没有很抗拒。或许是见多了生死,逐渐磨去了她不该存的感性。
几名副将带人在清点伤亡,有些士兵趁没人注意,偷偷拿了些船上存放的财物。忽然,最中间的大船上传来一阵惨叫,众人望去,发现不少士兵仓皇狼狈地从船舱中逃出。
岚烟将剑身从一个残兵身上缓缓抽出,侧首看去,猛然想起尧风正在那艘船上。于是她飞身上前,落到那艘船的扶栏上,轻盈跃落甲板。
有几个士兵瘫软在上面,怀里抱的各种漆器撒了一地,因为过度恐惧而扭曲的脸紧紧朝着船舱方向,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几位副将匆匆赶来,抓起地上一个士兵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我们就拿了点东西,燕王殿下就……就……”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舱门里漫步走出的人影打断。
光线透入门里,照亮了舱房里的场景。
一地尸体,鲜血四溅,盛开满舱血花。花枝攀上青衣一角,绽出殷红花苞几朵。尧风手握摇光走来,灰眸倒映血色,妖娆绝美。
里面除了水兵,还有不少己方部队的尸体,伤口一致凝成寒冰,显然都是尧风干的。他竟然对自己的部下动手了。
见他缓缓举起手臂,岚烟朝地上还在发愣的士兵喊道:“躲开!”
士兵闻言才回过神,狼狈翻身往侧边避开。他原来坐的地方,坚实的地板被掠过的剑气割出一道裂缝,隐约可见其下光景。
死里逃生后,士兵忽然意识到这粗犷的男人发出的是女声,惧色被极度讶异替代:“你……你是女人啊?”
岚烟才懒得管他,双手握紧青鸾,专注地提防他下一次攻势。
尧风眯了眯眼,似乎不认识她一般,手中摇光没有半分犹豫,第二道剑气接踵而至。岚烟将内力灌注入剑身,顶风迎上那道耀眼夺目的炽光,青白色的剑因为剧烈发热隐隐透出红芒,连剑柄也开始烫手。
尧风睥睨着她,笑容开始耐人寻味。
“要命。”岚烟低声抱怨,咬牙将全部内劲都拼了上去。努力起了作用,尽管双手已经发麻,但剑刃突破巨大阻力,终于和摇光相撞在一起,发出铿锵脆声。
轻微的震麻感逐渐消失,她将剑刃往尧风的方向缓缓推入几分,才感觉所谓燕王好像也没有那么高不可及。
正在此时,摧枯拉朽的剧痛瞬间侵袭了她的感知,这才是尧风的后劲。她全身的力气被抽得干干净净,半跪在地上,青鸾咣当一声掉了下来。
岚烟撑住地板,脑海里白茫茫一片。顷刻间,她看见摇光剑在空中落出残影,没有砍在她脖子上,而是落在她面前。盯住闪着森冷光芒的剑刃,她僵硬一会,才劫后余生地大口呼吸起来。
等她劲地站起身,欣喜地发觉尧风似乎恢复了意识,正茫然地看着船舱里的光景,好像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四周士兵一片无声,静默围望着此处情形。
“岚儿,这些人都是我……”尧风指的是那些死在他手上的己方士兵。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语气有些不敢置信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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