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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作养成笔记(NP)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saiko
岚烟一动未动:“回去吧,子安。把这些都忘了,换个身份重新开始。”
“我意已决,无需多言。他没走多久,我还来得及赶上他。”子安摆摆手,疲惫说道,“你下船吧,带上这把剑。笛曲毕前,不要回头。”
踏过婉转缥缈的笛声,岚烟拿着两柄长剑,有种走在梦境的虚无感。
当她走下甲板,最后一个音符也消逝在微茫的水波声中,宛如魂沉忘川。
见她步来,舒瑜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接,猛地想起身后还有众多官员,刚抬起的手臂缓缓放下。
倒是尧风毫不避讳,快步上前将她扶住。注意到她手中那柄剑时,他微怔:“这是……”
舒瑜凉声提醒:“还请殿下先送时小姐回去。”
“豫王殿下。”岚烟倏忽转头看他,正色说道,“我只求你,给他们二人留个全尸。”
“本王不是狭隘之人,何况贤王与我手足相连。时小姐多虑了。”舒瑜冷笑作答,随后头也不回地向船走去,下令道,“搜。”
一队卫兵得令疾步登船,穿过了相对走来的尧风和岚烟,匆匆踏上甲板,四散开始检查。
舒瑜和李合走在队首,时而有卫兵搜查来报。还未走到船尾时,他的靴底就沾上些许粘腻液体,眼前尽是血色,从脚下蔓延到船尾处,将贤王那身上好的绸缎染作残照落霞。
李合验过地上的一具女尸,沉默良久,说道:“自断十二道主脉,每断一根就会吐一合血,疼痛更非常人能想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真是何苦。”
舒瑜淡淡扫了眼:“命数都是自己决定,咎由自取罢了。”
李合感叹:“可惜痴情生错了年代。”
“曲家生的都是痴情种,但为情所困的统治者是活不到最后的。”舒瑜从满地狼藉中拾起一支沾满血的玉笛,“史书中有太多这样的失败者了。不仅是贤王,对谁都一样。”
李合低沉问道:“如何处置这二人尸首?”
“他们算不上罪大恶极,但也入不得帝陵。”舒瑜将玉笛沥了血水,仔细用厚布包裹起来,“带回京城,我会和韩王商议,以高官之礼下葬。”
冥府升起的火焰传遍四肢百骸,宛如让人身在炼狱。
尧风手臂紧缩一下,怀中女子刚沾到车垫就沉沉睡着了,这样的动作也没惊醒她。他急迫地想去扯她的衣服,刚碰到衣角却又生生止住,最终还是轻慢搭在她肩上,不再动作。





细作养成笔记(NP) 愁起绿波间
睡眼朦胧的清晨,窗外传来一阵莺燕浅唱,细细听来不是鸟叫,而是女子在交谈欢笑。
岚烟再睡不着了,听院墙外隐约的笑声也静不下心,抄起两本书去了荷花池。
躺在木板上任小舟推开荷叶,把书举过头顶翻了几页,她才发觉这是从苏青冥那儿拿的兵法,满页教人怎么打仗。另一本是奇门遁甲,看完第一页她就把书合上了,索性闭上眼,屏息听那些女子聊天。
莺燕相语,婉转动听。这些女子都是高官贵族的女眷,今日入府等待豫王挑选作妾。
“豫王入城那天,我看到他的长相了,白白净净的,哪里像传闻说的那样丑。”
“什么时候能见他呀?我头上的花钿步摇快重死啦!”
岚烟敛听感,四周归静,又百无聊赖地翻起了书。
强行逼自己看了片刻,头顶上的天忽然阴沉下来。她移开书,一袭碧蓝立于舟尖,遮住了上方的光线。这人平时穿绯红张狂如斯,改了身碧色倒有当初几分清雅韵味。
“既然故地重游,来都督府做什么?”岚烟懒洋洋问道。
君雁初闻言笑道:“循声来的。整个扬州城都在唱喜曲,就荷花池中间奏哀乐。”
“瞎讲。”岚烟恼羞推他,没想到他身形顺势倾斜,朝池里直直倒去。
她暗道不妙,下意识伸手去拉他,却被他反握住手,朝自己方向用力一带。
荷叶倏地从身下溜走,浪花声破如惊雷,和暖春水如通透翡翠,纤细的荷花茎在水中袅娜摇晃。
岚烟发现落水的居然只有自己一人,莲叶间隙中,那人得逞的笑意在碧波中漾开。他好整以暇地坐在舟沿,膝上摊开她的书,提笔勾画起来。
等她扑腾到水面,那人爽快合书搁到一旁,朝她伸出一手。
岚烟偏不接,扑上去咬住他的手,就当是只猪蹄死不松口,直到牙印中隐约可见血色,才不依不饶放开。
那人不仅没生气,反倒相当好心地托住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从水里提起放回舟上,笑道:“就当是你给我的欢迎礼了。”
岚烟拧了身上的水,池水浸透衣裳,贴合出窈窕婀娜的曲线。这人墨眸一道光,才慢条斯理地拿出绢布来给她擦拭,原来是早有预谋。她随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君雁初替她擦拭头发,“我暂任江南巡察使,安抚受灾郡县,早在十天前就来这儿了。你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新朝未至,来谋条后路。”岚烟任他折腾,想看看他在书上写了什么,却被他挪走,只得作罢。
君雁初没再追问,淡笑道:“昨夜江畔笛声很动听,贤王输得不难看。”
这事戳了岚烟内心,垂下眼道:“你还记得家宴那会,贤王对我不敬吗?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他身侧那个女人身上。”
“贤王重税劳役,百姓管他叫饿死鬼,管他带的那女人叫妖女。今早贤王薨了的消息一出,城里张灯结,热闹得堪比过年。”君雁初擦净了她的脸,“你能记得他有情有义的一面,他也不算纯粹的恶人了。”
岚烟苦笑一下,若不是亲眼所见,想必现在她也是其中一员。
君雁初起绢布:“大局已定,当地富贾和官员送了不少女子给豫王,这府里的客房都要不够用了。”
“所以我是要被扫地出门了?”岚烟笑了笑,“那可如何是好,我要无家可归了。”
君雁初捏捏她鼻梁骨:“我不留落汤鸡。”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摇摆莲叶间,音节碎在水面化成错落涟漪。
涟漪渐渐密集,下雨了。
回客房沐浴过,左右原本闲置的房间里,桌上都多了些脂粉头钗。她翻了君雁初动过的那本书,扉页画了个墨迹晕染的九宫图,标注午时。她没时间琢磨,径直去找舒瑜了。
舒瑜并不在,房中书案上堆满画卷。岚烟随便拿了幅展开,是一斜抱莲花的江南女子,水灵秀气,让人移不开眼。她只着一眼就合上不看,拉了婢女问道:“豫王去哪了?”
婢女支支吾吾:“这……豫王殿下不许告知小姐,婢子不敢说。”
不妙,那一定是和她有关的坏事。但好消息是,府里仆役都知道,既然是让豫王亲自出动的大事,那难要有人交头接耳。
很快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未到城门就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城中官兵倾巢出动,把城门外围了个水泄不通,每个人的神情都相当肃穆。
这拦不住岚烟,她快步走上城楼,朝静立在屋檐下的男人走去。
舒瑜见了她就蹙眉:“你怎么来了?”
“燕王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当然要来。”岚烟冷肃道。
往下望去,城门前一块空地上有不少士兵静静躺倒,一只青影宛如炼狱鬼火,爆发升腾的内力鼓起烈风,霁清衣摆恣意狂舞,莹白的摇光剑身如同嗜血一般,透出猩红绯光。身下的马因为灼热的内气有些狂躁,不安地踏着前蹄。
城墙之上无数弓兵整齐排开,将角弓拉满,寒芒箭头一致随着尧风的身影而动。只要舒瑜一声令下,他就会被万箭穿心。
岚烟看到此景不寒而栗,试图好生相劝:“殿下,燕王并非无药可救,我有办法可以一试。”
“对无辜部下动手已犯军法,何况其中还有一名七品校尉。本王若不大义灭亲,无法以儆效尤。”舒瑜无视她下令道,“等风停了,听我命令,不要伤及无辜。”
岚烟飞快走到他身前,跪下行了大礼:“殿下,请你务必让我一试。燕王是我朝第一将军,这样只会降低士气,这也是为了您的大业。”
“本王已经告诉过你,上次是最后一次为了别的男人求我。”舒瑜语调骤然低沉,一字一顿如同从牙缝中挤出一般,“这一次,你想都别想。”
紧接着,他朗声命令:“放箭!”
四周一片绷弦射箭声,岚烟抬头只见满天箭雨,在空中滑过千万条弧线,直朝那青色身影而去。她疾步冲到城墙间隙,几乎要将身子伸出去探看。
与此同时,城里传来隐隐击鼓声。鼓楼报时,午时四刻。
那匹骏马身中数箭,无力走了几步就横倒在地。尧风到底武功奇高,这样都没给他一记致命伤,但衣衫上割痕累累。他一向以片叶沾身为耻,这样的割痕对他就是极大的羞辱,意味着他并非不可击倒。
午时。岚烟停滞一瞬,还好她把那本书也带了过来。手忙脚乱翻到扉页,正面是九宫图,反面写了一行字。
“人分九宫,以阴制阳。”她喃喃念出,君雁初写下这个离现在起码两个时辰,他竟然能预料到尧风会走火入魔,并且给出解决办法,难道他的修为比尧风更高吗?
眼看弓兵又搭起羽箭等待下一轮命令,她来不及多想,抄起青鸾翻身跃下城墙,轻盈停在一个角落。
舒瑜硬生生止住声音,双眸紧盯在岚烟身上,目光越发炽烈。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寒声道:“李合,若是她失败了,你立刻用剧毒镖了结燕王。”
这话岚烟自然听得到,但眼下她却犯了难。上次是事态紧迫,这次可是真真正正的赌博,万一输了还要搭上苏青冥一条命,实在是冲动了。
尧风执剑朝她缓步走来,眼底泛起血光,显然认不出她。
岚烟横过青鸾在身前,此战自保为上,克制第二。脑海里无数个身法、走位、攻式排序交叉,她冷静地计算着最为保守的策略,忽然有一个极为陌生的念头从心头迅疾掠过。
无须顾忌。
仿佛温润清风注满衣衽,她立时无所畏惧。
青鸾果真是不俗之剑,与摇光过下几招没有半分落势,尧风气息因为邪火乱而无章,尽管凶猛但破绽明显。每躲过一次,岚烟的心就狂跳一番,若是中了那必将粉身碎骨。
城墙上的士兵皆保持静默,聚会神地看着二人比剑,有些甚至将弓放下以挡住视野。
舒瑜双眉紧皱,太过用力几乎要将掌心攥出血印,身旁李合已将毒镖捏在指间,他却抬手制止下来。
墙下二人身影飞速交错相迭,他沉声道:“等能确保万无一失再出手。”
伤门在他左肩,终于岚烟寻到他露出破绽,剑尖灌注内力迎风而上,却听见当的一声,青鸾只挑破了一层衣料,显出铁肩铠森光幽寒,无情抵住了剑尖。
正在此时,她的左肩瞬间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是失去知觉的麻木感。摇光剑身没入,剑尖露出一角,她死死咬住牙,趁摇光尚未抽出,强用剩余的力气挑开他肩甲缝隙,将青鸾狠狠刺了进去。
摇光缓缓地从她肩中抽出,无力地掉在地上,尧风捂住左肩半跪下身,不住地喘息着。
墙上士兵齐声叫好,欢呼声响彻云霄,唯有舒瑜神情越发严峻。
岚烟将摇光踢飞一段距离,见他似乎恢复清明,才长舒一口气。正想弯腰查看情况,视野中忽现两点寒光,她来不及拿青鸾,将子安那柄剑举起挡在尧风身前,将两枚飞镖挡落在地。
尧风暂失意识侧身倒下,岚烟连忙把他抱了起来。平日里位于巅峰的死神将军,如今像个纯真无知的娃娃一样睡在自己臂弯,她不泛起欣慰笑意。
背后一阵凉意,岚烟回身看向高高在上的那个人。玄色衣袂在风中飘摇,他负手伫立平静俯眺,一如叁年前太子事变那夜。




细作养成笔记(NP) 离人雨
飞镖上涂的只是致昏迷的曼陀罗,不是剧毒。
一瞬间李合想说出口,但还是忍了下来,只随侍在舒瑜身后,看军医给岚烟检查肩伤,而岚烟却将担忧目光凝在不省人事的尧风身上,一刻也不曾离开。
待伤口清理包扎完,已不见他身影,待在营帐对尧风也无济于事。她刚出帐门,就有一名小兵毕恭毕敬上前为她带路。
穿过密林绿叶,入目是豁然开朗的空地,一辆眼生的简朴马车停在那里。
刚掀开车帘就被人拉了进去,舒瑜捉住她一只纤腕,把她牢牢固定在掌中动弹不得,厉声道:“你就非要和我作对?”
岚烟冷静回答:“树立威严也不必拿燕王下手。”
“你误会我了。”舒瑜沉下眼,“当时情况刻不容缓,换成是谁都我都会那么做,并非是针对他。”
“殿下……我叫你一声殿下,是真的很敬佩你。”岚烟轻叹,放柔了语气,“与你平起平坐的贤王,仅仅一月余就被你全灭。寻常人召集谋士,是为了让决策更理性,但只你一人也总能做出益最高的选择,我有时真觉得你没有感情。”
“我只是不想让人抓住软肋,我也有重视的人。”
“比如?”
“比如……我的母亲。”
岚烟自嘲一笑,他却忽然伸出双臂绕过伤处,将她揽入怀里,低声道:“我有一种预感,希望你不要让它成真。”
岚烟一下子就心软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车铃轻摇,马夫挥起缰绳,朝都督府驶去。微颠之中,她靠在他的肩上,将自己挂念的事情如叙家常般向他吐露,他像对待小孩似的,一边轻柔拍抚她的长发,一边默然聆听。
望着车帘飘动,听着窗外孩童嬉笑声,子安昨夜抓住象棋子的画面在脑海忽现,岚烟骤然浑身发凉,话音戛然而止。
双掌合车,舆,瑜,豫王。
子安暗示的是舒瑜派出刺客对贤王下手,这是一个最优策略,如果贤王当场死了皇位就是他的,如果贤王没死,他就能像现在这样,不仅立于胜者之席,还全揽贤王一手发展的辖地。
这阵寒意一直延续到下了马车,一行婢女迎上前来,将二人身位隔开应有的距离。
岚烟抱两剑跟在队尾,一路尽是脂粉香气,经过女子见到舒瑜或掩面含笑,或惊而注目,移到她身上一致变成了肆意打量,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这女子是谁?”
“武国公之女,你看她还佩剑,真粗俗。”
“我父亲这次是功臣,区区武国公,就是个目不识丁的匹夫罢了,说不定以后还要听我父亲使唤。”
莺声燕语止于门后。除开面无表情的李合,还有一人在房中静候,似乎是个高官,亲自抱了几卷画,谄媚笑道:“下官来得巧,刚到没多久,殿下就回来了。”
他没必要刻意提句时间,岚烟瞥他一眼,见他下肢僵硬麻木,站了起码有一个时辰。
“杨长史有事要找本王?”舒瑜看到一案画卷微微蹙眉,这表情当然落不到背后几人眼里。
扬州长史杨成乐是个会看眼色的,看到岚烟心明几分,立刻转开话:“下官路过贵府,进来拜访一声。这位就是武国公千金吧,听说还是未过门的豫王妃?果真与殿下面相契合,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舒瑜倏地转过身,目光摄人:“谁告诉你是未过门的豫王妃?”
“这……我一个在京城当官的朋友说的。”杨成乐意识到不对,连忙拜了拜,“下官想起还有急事,就不打扰殿下了。”说罢,他快步退下,走时还不忘带上门。
摄人目光移到岚烟身上,舒瑜定定看她半晌,冷笑道:“是你在京城散布的流言?趁我还未继位,想赶紧讨个名分?”
岚烟这才领会何为落汤鸡,眯眼道:“谁稀罕那点名分,再说你还不是皇上。”
舒瑜傲然驳道:“父亲已驾崩,这是早晚的事。”
“原来你早就知道皇上驾崩了,还是说,就是你干的呢?”岚烟作恍然大悟状,嘲弄笑道,“哦,我想起来了,还有太子。以你的能力哪有查不到的事情,怎么可能拿不到当年太子案的线索,其实你当时就在现场,东宫事变背后的主谋就是你豫王。”
她话音未落,舒瑜瞳孔蓦地紧缩一下,狠狠拧住她纤细的脖颈,厉色道:“你怎么知道我那时在东宫,谁告诉你的?”
他情绪一时激动,看到她肩上雪白纱布渗出血色,才惊而放开。岚烟缓过呼吸,冷森笑道:“这才是你真实的模样吧,豫王殿下。你放心,知情那二人已经死了,此事到我为止。”
舒瑜冷静下来,缓了语气解释:“太子那事不是我干的,当时有人假借太子名义传话给我,请我去东宫一聚。我在东都呆了太久,明知有蹊跷还是去了,结果看到太子被害,才知道是有人想嫁祸我。但我明明将行程隐藏得很严,不可能有人泄露,是谁告诉你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岚烟寒声道,“我不会再信你了,豫王殿下。”
舒瑜眉头紧皱,抿唇良久,凉凉笑道:“不再信我?那我就告诉你一事,昨夜搜船,贤王和他旁边那个女子死了还要死在一起,本王看了不顺眼,全让人丢到水里喂鱼去了,你信是不信?”
李合听得眉毛狂抖,那两人现下停灵在都督府后院呢,这话纯粹是为了激怒她。
果然,岚烟听了眼眶立时发红,若不是有侍卫及时拦着,她早就扑上来了:“你不是同意给他们留个全尸吗?你骗我!枉我一直那么相信你,我错看你了,我真是错看你了,豫王殿下!”
深呼吸几下,她咬牙道:“道不同不相与为谋。你这里,我没必要待了。”
舒瑜没有看她离开时决绝的背影,背过身缓步走到案前,便如凝住般不动。
木门打开又砰地一声重重关上,带了十足怨恨,两侧婢女深深埋头不敢做声。
他低头盯着案几沉思,直到关门巨响的余音被窗外响起的一声惊雷替代,瓢泼大雨骤然落下,激起细密水雾,衬得他宛如水墨画中人一般静立。
像是要回应这场骤雨般,安静许久的舒瑜忽然发作,将案上堆起的画卷全数扫落在地,连带墨砚笔架一起,泼了个满地狼藉。
房里仆婢全都被他此举吓到,齐刷刷跪了一片:“豫王殿下息怒!”
舒瑜又狠狠砸了一下空荡荡的书案,秀丽五官因怒意几近扭曲,最终还是一言未发。
这动静不小,连没练过武的人都能听见,别说没走多久的岚烟了。李合辅佐他多年,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怔愣半刻,没去抢救地上那堆画,先上前问道:“时小姐没带伞,还负了伤。属下现在去追时小姐,应是还来得及。”
“不必了,本王不后悔,让她去吧。”发泄过后,舒瑜话语中是藏不住的失魂落魄,又重复道,“大局为重,本王不后悔。”
屋漏偏逢连夜雨,岚烟没带伞,浇了个浑身湿透,视野被水晕成模糊一片,渗血的肩膀又隐隐作痛起来。乒铃乓啷的声音被她抛在脑后,她擦了擦眼睛,很快又有水积起,索性漫无目的地凭感觉向前走。
路过的人都以异样目光打量她,几个贵族女子见她这副狼狈模样,甚至毫不遮掩地嗤笑出声,嫌弃退开她好几尺距离。
糟透了,真是糟透了。她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好洗个热水澡,检查一下伤口就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再往前就要跌进池子里了。”促狭笑意从身侧传来,生生刹住她的脚步。她擦干眼睛,面前果真是一眼无垠的莲花池。
一方庇荫遮在上方,岚烟顿时泄了气说道:“我是落汤鸡,就别可怜我了。”
“起码先把你的鸡翅重新包扎好吧。”君雁初一手执伞,将大半伞面撑过她头顶,笑盈盈地接过话,“要故地重游吗?”
雨点滑过丝绸竹伞,汇流成溪,在她面前连成一片水幕。
“芳菲和小扁都死了。”岚烟没有回头。
“你记得他们就好。”
“走吧。”
一人一鸡就这样正大光明地走出都督府,一路无人阻拦。
等坐上马车,岚烟沉沉靠在坐垫上,车帘合拢仿佛隔出另一片世界,有什么硬物忽然搁了一下她的后背。
她从腰间将那东西抽出,一眼即怔住。
君雁初侧目而望,语调上扬:“玉笛?”
确切的说,是子安那支玉笛。
她闭上眼回忆半晌,刚才来的马车上,舒瑜悄悄在她背后做了什么,原来如此。他大约是知道自己会留下同僚信物,以作存世之证,又不想直白说出,所以才以这种方式传递给她。
“故人遗物。”岚烟苦笑一声,“人都没了,还救什么。启程吧。”




细作养成笔记(NP) 桃花败
君雁初的宅邸是韩王府别院,跨过运河渡过水道,峰回路转即是熟悉的风景。
沐浴过的岚烟乖乖坐在听竹楼二层的卧房里。旧时风景人不同,外面侍卫都是陌生的面容,不一样的是她能看到院落里偶尔路过的暗卫,以往是看不见的。
她见过最隐蔽的暗卫还是影鸦的灵鹊。据说挑苗子时,身高不得过五尺,从小就要练习身法和匿息,不能学习内气以暴露,所以若非离她很近,她也难以察觉。
来送药的是个脸生的小童,和小扁年纪差不多。走了之后,岚烟揶揄道:“你还真是喜欢男童,是因为这个年纪最是天真吗?”
君雁初小心剪开她肩上的纱布,神情专注:“天真无邪那是场面话。这个年纪的小童不会掩饰本性,想吃什么做什么都会表现在脸上,让人觉得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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