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原来是卿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漂浮的行灯
乔景玩得投入,步子于是迈得慢了不少,远处遥遥传来子夜的梆子声,裴舜钦觉得在外耽搁到太晚了,便催促乔景快些走。
乔景似是没听到一般,将面具往脸上一比划,忽然凑到裴舜钦面前,摇头晃脑地问道:“吓人吗?”
“还好吧。”
乔景笑嘻嘻的声音在面具下有几分发闷,裴舜钦无奈笑着给她摘下了面具。
乔景莞尔一笑,低头抚摸着面具上浓墨重的诡异图案自顾自说道:“显卿胆子小,等他回来我要吓他一跳。”
裴舜钦闹了一晚上,这时候已困得只想头挨着枕头睡觉,他不置可否,只是又催促道:“快些回去吧,明天还得起早上山。”
“哦。”乔景抬眸瞧了眼裴舜钦,意兴阑珊地答应着转过了身。
没走过几步,她看到路边有一家还未打烊的馄饨摊,腹中馋虫被摊子飘出的团团热气和咸鲜的味道勾动,便拉着裴舜钦的胳膊走不动道了。
“我饿了,吃点东西再回去吧。”她可怜兮兮地说。
现下已过了子时,耽搁这么一会儿,等回去洗漱完不知道就到了什么时候,裴舜钦急着回去,就劝乔景道:“房里有糕点,我们就回去吃点应付应付,好不好?”
不想他这话刚说出口,乔景就变了脸色将他的手一把甩开。
“那你就自己回去。”
乔景板起了一张俏脸,裴舜钦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他搞不明白。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太晚了,都到午夜了!”
“那又如何?”乔景硬梆梆地反问一句,赌气地背过了身,一副根本不想再听他说话的架势。
裴舜钦的脑袋隐隐作痛。
他转到乔景跟前,见她垂着眼眸望着地上,神情里有几分委屈的意味,更觉头大。
“吃吃吃。”他赶紧举起双手投降。
裴舜钦以为自己退步了就万事大吉,却没想到乔景只是抬起头来不满地瞪着他,并没有要跟他和解的意思。
“不吃了。”
乔景冷声冷气地说着,绕过了裴舜钦径直往回走。
这样闹下去今晚还怎么睡得着?
裴舜钦在心里哀叹一声,马上追上去拦到乔景跟前,拉过她胳膊就往馄饨摊走。
“多大点事儿,还值得闹场别扭?”他无赖笑着,无视乔景的小小挣扎,硬把她拖进了馄饨摊。
乔景不打算给他面子,甩开他的手就想走,他忙一把把她摁在长凳上,向一旁在忙着的摊主喊道:“老板来两碗馄饨!”
“好咧!”长相憨实的老板马上中气十足地答应了。
既已如此,乔景只好乖乖坐着了。
老板手脚很麻利,不过片刻就端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绿油油的葱花,红澄澄的虾米,咸香的紫菜,润白的骨头汤,还有隐隐可见里面肉馅的晶莹剔透的馄饨,一切足以叫人食指大动。
裴舜钦端起碗忍着烫喝了一小口带着胡椒味儿的面汤,舒服得一个激灵。
别说,客栈里那冷冰冰的糕点和这个还真不能比。
“爽快!”
裴舜钦放下碗向乔景感叹,乔景瞧着他这副傻样子,忍不住笑了一笑,拿起了搁在碗边的瓷勺。
她知道刚刚是自己任性了,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自做下决定后,那封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唤她回家的家书就成了柄悬在她头上的利剑。
在剑落下来之前,她想和裴舜钦一起度过的时间多一点,想要以后可以回忆的经历多一点,所以她这几天来像转了性一般,没事儿就拉着裴舜钦出去玩。
馄饨的热气氤氲得乔景眼热。
她悄悄将目光移到裴舜钦那边,裴舜钦大快朵颐地吃着馄饨,表情轻松愉快,能看出这一刻的时光让他很快乐。
乔景将一个馄饨送入口中,热烫的馄饨没有吹凉,她差点被烫得掉眼泪。
裴舜钦对她仍是一无所知,以前她会为他的这份一无所知感到郁闷和生气,现在她却对此有种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庆幸。
她宁愿他对此始终一无所知。
她不告而别之后,他把她当成一个生命里想起来会愤恨,会轻蔑的过客就很好。
“烫……”乔景小声说着,顺理成章地扯起袖子抹去了眼角的眼泪。
“又没人和你抢。”
裴舜钦如惯常般嘲笑她,她听着也不恼,只是也像一直以来那样好脾气地笑了笑。
两人吃完馄饨回到客栈,客栈里的人都已经歇息了,他们轻手轻脚地上楼回到自己房间,裴舜钦摸黑走到桌前去点灯,才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就被乔景从背后抱住了。
乔景这个拥抱轻得无声无息,裴舜钦猝不及防地一僵,随即在黑暗里温柔笑了。
他不点灯,只是随手将手里的火折放到桌上,转过身将乔景抱了个满怀。
“又撒什么娇?”他轻轻吻了下乔景还带着几分凉意的额头。
怀中娇小的身躯不说话,只是又往他怀里偎紧了几分,他只当是乔景一时发作小女儿心性,便无奈又满足地抱紧了她。
过了许久,乔景才在他怀里不情不愿地说:“我才不会撒娇。”
裴舜钦听得这声口是心非的娇嗔轻轻笑了。
他挑起乔景埋在他胸口的小脸儿,似笑非笑地问:“你不会?”
乔景清澈漂亮的眼睛心虚地闪了闪,裴舜钦一阵心痒,缓缓低头压向了她的唇。
结果还未得逞,一室旖旎就被门外响起的急促的拍门声破坏殆尽。
“裴舜钦!乔景!”
陆可明这声儿好似直冲着两人而来,乔景推开裴舜钦,有种做坏事被人抓了个正着的慌乱,裴舜钦懊恼瞪一眼门外,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拉开了门。
“深更半夜的你嚷什么!”他没好气地说。
“出大事了!”
陆可明一摆手抢进了他们房中。
乔景慌忙摸到桌上的火折子点起了灯,昏黄的烛光一点点在房间漾开,陆可明一步抢到桌边给自己倒杯冷茶一饮而尽,咚得一声将茶杯重重放回桌上,握着茶杯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裴舜钦瞧他穿着身紧身的玄色缎衣,皱起眉头和乔景交换了个眼神,皆是不明所以。
陆可明深吸口气一把抓住裴舜钦肩膀,望着他压低声音说道:“这地方或许要造反!”
造反?
裴舜钦惊了。
“这话可不敢乱说!”他掼掉了陆可明在他肩膀上的手。
“我没有乱说,我亲耳听到的。”陆可明唇色有几分发白,他见裴舜钦侧着身好像是不想听他的胡言乱语,用了力气又把他拽着面朝向了自己。
“本地校尉三天后会与南延交易一批兵武,位置就在太平镇北百里的劳扬坡!”
陆可明话说的这般明白,裴舜钦不可能不信。
但这消息未也太惊天动地了些,他还在消化着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得陆可明开始拉着他讲来龙去脉。
“别说了。”
没说几句,乔景就插言打断了陆可明,陆可明不解望向乔景,乔景皱着眉冷静地点了一点头,向两人道:“我们去找岑寂和宋衍,本地武安卫是岑安手下的人,如果此事真如你所说,恐怕得让岑寂出面去调动卫军。”
“是,你说的不错。”裴舜钦听着连连点头。
齐朝虽分州治,但像太平镇这种地方偏远,人员混杂的地界仍设有藩镇。藩王多为在此地盘踞了数百年的族长,甚至是服于齐前的一国国君。
齐朝虽然数次尝试削藩,但仍然改变不了藩王在属地一家独大的形势。藩王手握兵权,治权,朝廷派来的人在他们跟前都难得说上话。
按着规矩,每个藩镇都设有部军与卫军。部军由藩镇供养,卫军由京城直派,原意是想两军在属地互相监督制衡,但其实因为势力悬殊过大,卫军常常沦为了摆设。
可是再是摆设,这时候也是京城能名正言顺,而且最为快速地插手此事的途径。
“对对对。”陆可明咂摸过这个道理,提步就往岑寂房间走。
乔景和裴舜钦一前一后地跟上去,裴舜钦落在后面,看着乔景纤细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怎么会晓得这儿的武安卫是岑安手下的人?
他心头浮起了一个疑问。
郎君原来是卿卿 第六十五章
陆可明知晓这桩石破天惊的消息实属是个意外。
他咽不下前几天受的这口气,便花重金买通了县令家仆,想要潜入他家找出他与本地豪绅勾结的证据还以颜色。
他本只是想要偷出些账本和往来文书,结果好巧不巧碰到了校尉深夜前来拜访县令。
齐朝军政分离,县令只有事权,并无权力调度此地的驻军。校尉深夜孤身来此,其中必有蹊跷,陆可明悄无声息地潜入两人议事的宅院,趴在檐上轻揭开瓦片,就听到了他们在商议与南延交易兵武。
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甚就会引来杀身之祸,他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校尉告辞,烛灭灯熄后方一阵风似地奔回了客栈。
“南延真是一刻也按不住。”
岑寂披衣坐在桌边,听罢陆可明的话冷冷地笑了一声。
裴舜钦接着低声嘀咕道:“岂止是南延按不住。”
太平镇地处河阳,一个小小县令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勾结外敌,他敢这样做,必然是有节度使在背后撑腰。
乔景将一手搁在桌上,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可明,幽幽道:“河阳节度王元武,十二年投入营州军立下赫赫军功,二十七年安富江之战大胜之后,被人举荐提拔为了河阳节度。”
陆可明的父亲陆渊十二年前戍守朔东,营州军归其辖管,而当年王元武能领兵出征安富江,亦是因为他的保荐。
陆可明听出乔景的弦外之音,勃然大怒地一拍桌子,“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这事儿是我爹指使的吗?”
乔景轻蔑一哼,目光箭一般射向了陆可明,“陆侯爷或许不知道这儿的肮脏事儿,不过此处能出这种事情恐怕也与陆侯爷脱不了干系!”
她不是只知琴棋书画的闺秀,乔用之从来不避讳将朝中的争斗告诉她,因为她做为乔家人,需要清醒地认识到乔家的处境和地位。
陆渊行伍出身,用兵如神,曾三平西姜,而他治下的十方营亦是名将辈出,安稳了齐朝的边界。但近年来陆渊拥兵自重,陆续将自己手下的将领安插在了各藩镇,隐隐有挟权要天子之势。
乔用之向来不同意岑安的新法,觉得太过激进,只不过其中有一条他却是由始至终地赞成,那便是削部军,增卫军,启用民兵。
“我爹为国出生入死,你凭什么这么揣度他!”
陆可明不能忍受乔景这般污蔑他爹,愤然往前一抢就要拎住她的衣领揍人,裴舜钦连忙张臂拦将他拦住。
他低声劝道:“莫冲动。”
“莫冲动?”陆可明气笑了。他狠狠一指乔景,不满至极地嚷道:“那就别要他说这种狗屁话!”
乔景脸色一变,遽然站起了身。
“狗屁话?”她冷峻地勾了下唇角,满眼尽是嘲讽。
“十七年,青州知州被人当街刺杀,死前两天去信上京检举了青州都卫强占民田。”
“二十年,卢阳转运被人诬告受贿赂,问斩后三月,十方营下的卢州军接管了卢州当地所有的煤矿。”
“这样的事不止一桩两桩,远的不提,就说前年,新科状元陈温烨上朝途中遭人刺杀,在侍从舍命相护下才幸于难,而他当时在主持推行的,就是岑相的变兵之法。”
乔景咄咄逼人地向陆可明踏近了一步。
“不晓得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陆公子是在花天酒地,还是在醉生梦死?”
她反应这般激烈,除开是因为对陆家一贯不满,还是因为那个遇刺差点死掉的新科状元是她姐夫。
陈温烨当时身中三刀,有一刀离心脏不过寸余,那段时间乔星憔悴得几乎不成人形,乔景可以肯定,如果那时陈温烨死了,她姐姐一定会跟着他去。
也就是那次的事情让她真切明白了朝堂上的争斗其实与她息息相关。
唇亡齿寒,乔家的每一个人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乔景掷地有声,陆可明觉得她在胡说八道,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确实从不过问他爹的事情,也从没有想过他爹在做什么。
“我爹不可能卖国!”
他气愤说着转头就往外走,裴舜钦怕陆可明冲动行事,一把扯住了他肩头不让他走。
“你要去哪儿?!”
陆可明打开裴舜钦的手,回过头望着乔景愤愤不平地说:“既然你们说这是我爹主使的,那我就去问个究竟。王元武如果真是我爹的人,总得敬我几分不是吗?”
他以为自己做到这分上便可扭转几分乔景对他父亲的印象,不想此话一出,乔景和岑寂皆像是受不了似地摇了摇头,就连一直没说话的宋衍也轻轻叹了口气。
房里沉默片刻,裴舜钦低声劝陆可明道:“不必了,你别去。”
裴舜钦瞧着也是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陆可明难以忍受地一搡他肩膀,挑衅问道:“怎么了?你们又在想些什么,有胆子就说出来啊!”
眼见陆可明还没反应过来,裴舜钦只好言简意赅地说:“你去了就回不来了。”
“为什么!”陆可明并不懂为什么他去了就回不来了。
乔景烦躁地将脸转到一边,忍不住小声骂道:“真是个草包。”
“你说什么?!”陆可明又炸了。
裴舜钦无可奈何地一膀子把差不多已经失去理智的陆可明拦住,向他解释道:“不管你爹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王元武都不可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取消和南延的交易。”
陆可明惊疑看向裴舜钦,裴舜钦见他还是不大明白,只能将话摊开说。
“你爹要是知道这事儿,王元武没什么可顾忌的,把你软禁起来往京城一送了事。但是如果你爹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贸贸然去捅破这事儿会是什么后果?”
他认真看向陆可明,“你可千万别跟我说,你觉得他这种刀口舔血活下来的人,会听了你一个毛头小子的话就洗心革面。”
陆可明被裴舜钦说的心猛然一跳,他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裴舜钦缓缓点了点头,“敢做这事儿的人,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心也不是一般的狠。”
直白点说,王元武是陆渊的人不假,但他或许早就生了二心。要是他真生了二心,陆可明现在去找他,无异于去送死。
陆可明倒吸一口凉气,彻底没了主意。
岑寂站了起来。
“三天后,巳时,劳扬坡南亭,你确定吗?”他冷静地问陆可明。
陆可明讷讷点了点头。
“好。”岑寂答应着点下头,思忖一瞬扯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了宋衍,“我亲自去找武安卫,劳烦你跑远一点到始南路,将我的信交给始南路武都尉,让他派军前往南延边界。”
乔景听着眼神一闪,原来岑家的势力也渗得这么深,在路级,州级都安排有力量。
既然州官只有事权,那么相应的驻军按理也只能听命调度,自行调军是重罪,岑寂想要调动路级的驻军,得拿到监察使的令文才行。
她提醒道:“你如果是想要严查边界,得将这消息往上传,据我所知,始南路的监察使好像不姓岑。”
“你是说监察使是乔老爷子的人,或许会故意刁难我们吗?”岑寂看向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关系,至少现今这个情况不会。”
什么叫现今这个情况?
乔景心念一转,心剧烈地砰砰跳了起来。
难道爷爷和岑家和解了?那能让爷爷放下往日的纷争能与岑家合作的,莫非……!
莫非陆渊是真的要反了?
她遽然看向陆可明,可惜陆可明迟钝得甚至读不出岑寂这安排里传递出的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信息。
“那……那我呢?”陆可明一脸茫然地问岑寂。
岑寂淡淡一笑,说:“你就好好在这儿呆着等我们回来就行了。”
陆可明似是有几分不敢相信,他确认道:“不用我做什么吗?”
“不用。”
岑寂的口吻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乔景却听得背后一阵发凉。
陆可明太天真了,天真到根本意识不到这事情被戳破后会怎么样。
陆渊手下的人勾结外敌,不管这是不是他授意,都足以让他焦头烂额好一阵。要是岑安利用得当,以此为契彻底扳倒陆渊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她是陆可明,她根本不可能将这件事情告诉岑寂,陆可明所为不仅仅是授人以柄,已经可以说是在递刀子给岑安捅自己的爹了。
她相信这个道理她能想明白,岑寂只会比她想得更明白。
同窗一场,岑寂这般不留情,她不禁有点同情陆可明。
“好。”陆可明傻呼呼地一口答应了岑寂。
乔景听着心里难受,垂下了眼眸。
陆渊或许罪该万死,但陆可明还算是干净。
就在一切差不多已经决定好了的时候,裴舜钦忽然插言提议道:“让他去找武都尉吧。”
乔景讶然看向裴舜钦,见他眼神坚定地在看着岑寂,立时懂了他的用意。
他是想救一把陆可明。
让陆可明去找武都尉,日后清算也能给陆家一个辩解清白的由头。
岑寂眸光骤然变得锐利了不少。
“不可以。”他果断地否决了裴舜钦这个提议。
裴舜钦没有退却,他紧跟着追问:“为什么?”
“因为监察使本来就不大信任岑家,武都尉的话他能勉强信七分,但如果是武都尉和陆家公子一起说的话,那估计他一分都不信了。”
岑寂这话说得不差,裴舜钦无话可说了。
陆可明此时只想着怎么拦下这批兵武,他大剌剌地一摆手,朝岑寂道:“没关系,宋衍去就宋衍去,事儿办好就行。”
他想了想,又说:“你们路上小心,平安回来。”
※※※※※※※※※※※※※※※※※※※※
陆可明:我是不是因为过分耿直而与你们格格不入?(qaq
小裴:是的!!!
小乔:…………
岑寂:没有啊(微笑脸。
郎君原来是卿卿 第六十六章
此事不宜耽搁,岑寂和宋衍连夜动身前去求援。裴舜钦和乔景回到房间将一切拾停当后,天边已经隐隐有了一抹亮色。
整夜未眠,乔景疲惫至极却毫无睡意,裴舜钦见她洗漱好后不去睡觉,只是坐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沿低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走到了她身前。
“在想什么?”
他柔声问着,手抚上乔景柔嫩的脸颊,将她的脸稍稍抬起了几分。
熬了整宿,乔景眼角眉梢透漏出憔悴,他瞧着有点心疼。
乔景乖顺地蹭蹭裴舜钦贴在她颊边的手,牵住他衣角让他在她身旁坐下了。
她抱住裴舜钦,偎进他宽阔温暖的怀中,闷声道:“我觉得事情好像不大妙。”
裴舜钦自然懂她说的不大妙是什么意思。
陆可明现在不懂岑寂的所作所为,但当日后这事儿成为岑安攻击他爹的武器时,他恐怕会真的与岑寂势不两立。
虽说在书院时陆可明就一直对岑寂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与岑寂有什么实质上的过节,而只是单纯地出于对对立方的疏远。
可这回不一样,这回等日后陆可明醒悟过来岑寂是怎样算计了他,他与岑寂之间便是绝无可能有转寰的余地。
裴舜钦搂过乔景纤细的肩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没有这次的事,也会有其他的事。他俩不可能成为朋友,也没必要成为朋友,我想岑寂已经把这一点想得很明白了。”
他眸光闪了闪,冷静说道:“岑寂他和我们不一样。他很明白自己日后要做什么。”
乔景立时懂了裴舜钦的言下之意。
岑寂是个很清醒的人,也是个不迟疑的人。
不能说他是一个不折手段要实现心中理想的人,因为他确实光风霁月,爽朗清举,但他也确实会千方百计达到自己的目的,不管这一途会牺牲舍弃掉多少东西。
乔景沉默地又抱紧了裴舜钦一些。
裴舜钦轻皱着眉头,亦是还在想着今晚的暗流涌动,末了他摇了摇头,说:“罢了,这儿的脓包总得有人挑破,不然到时候南延作乱苦的是这儿的百姓。”
他有些烦躁地吁了一口气,“我爹说不管谁是谁非,争斗最后都是由无辜之人来承受对错,以前我还不懂这是为什么,现在倒是有点懂了。”
乔景在裴舜钦怀里轻声笑了笑,忍不住打趣道:“我看你迟早会跟你爹成一个样子。”
她这话说的无心,却让裴舜钦忽地心念一转。
他早就不信乔景家中经商,但乔景一直回避告诉他她家中的事情,他便也不怎样过问。
他以为她或许出于哪个隐世大家,但从她今夜训斥陆可明的话和对岑寂的旁敲侧击来看,她家定然与朝中牵涉匪浅。
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尚且对陆家岑家在哪些地方安插了什么人了若指掌,那她的父兄只可能了解得比她更要清楚。
甚至,也许他们就身在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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