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少年十九岁
孟榛也只好低头跟在融璃身后,进了书房,不动声色打量着那梁尘飞……
目光沿其官靴向上,只见其着一身官服,整洁得体,亦难掩凛然正气,盏茶于手,一派泰然自若,再向上……
当真,不可否认,眼前此人,着实不负京城少女万千春心,清俊面庞轮廓分明,眉目英挺,眸光深邃,薄唇紧抵,显得他极为冷清……
孟榛正思索着,却见他竟蓦地抬眸,目光如炬,毫无遮拦望向自己。
四目相交,纵使心中再不快难耐,孟榛还是立即低下头,随后,病弱一般,以手掩口,止不住般的咳嗽。
大皇子融浔也是这才注意到孟榛,“璃儿身后,可是孟榛?”
“正是。”
孟榛一反常态,声音微弱,施施然至其面前行了礼,似乎又止不住般,从袖中抽出一方手帕,捂住嘴,轻咳几声后,片刻,帕上似有殷红……
又在屋内众人投来诧异目光时,孟榛恰到好处“紧忙”好了手帕。
融璃霎时大惊失色,忙扶住孟榛,“阿榛?!你这是怎么了?!”
轻靠着身边融璃,余光瞥向梁尘飞,只见其满面竟是看戏般的期待……?!
孟榛不禁蹙眉,声音却又放轻了几分,“我无事,不过长公主,此时还是离阿榛远些,莫要染了公主……”
话音方落,身边之人便被其皇兄瞬间扯了去,竟让孟榛一时踉跄。
融浔扯了融璃护在身后,对边儿上一直云淡风轻的人开口道,“太傅,我先送璃儿回宫。”
又指了指孟榛,“此乃父皇于你赐婚之人,孟相之女,孟榛。”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此后孟榛既是你太傅之妻,那此时若真有何不适,也莫要拖累我皇妹,你来照顾最为合适。
低下头,“咳咳,孟榛久闻太傅大人大名,甚是敬仰!”
只见他轻笑,徐徐放下茶杯,起身,缓缓向自己走来,随他脚步沉稳,孟榛被逼至墙边,心上不由得慌乱。
“哦?那倒不知,孟女医,是如何听闻在下哪般大名?对我,又是…哪般敬仰呢?”
纵使他并非分外健壮,可却着实高出孟榛近一尺,难让孟榛有呼吸不畅之感。
镇定片刻,方浅笑抬头,对上他看似怜惜眼眸,“梁太傅之名,自然是京中百姓皆有传颂,而小女子对您敬仰,也非言语可表,咳咳。”
难以自控般,向他轻咳两声,却见他竟丝毫未躲,反而其笑难掩戏谑,不解间,听他幽幽道,“在下于医术,略有钻研,不知可否为孟女医一诊?”,说着便已伸出手。
顾不上分辨他懂医术是真是假,可无论真假,自己这脉都是他诊不得的,孟榛连忙回手腕,呼吸却愈发艰难,手脚无力,真正隐疾复发之兆,戚戚然都更加真实……
强扯着干笑,“云游之时,连师父都曾为榛儿瞧过此症,却也是无可奈何,便也不劳烦梁太傅了,患有此染疾,倒是承蒙太傅不弃…”
梁尘飞却不依不饶般,寻着孟榛手腕,“此疾,在下似乎见过,何不容尘飞为你一诊,以解此症?”
“不……”
感到他已抚上自己手腕,紧张慌乱,终是犯了晕厥之症,昏了过去……
最后昏沉间,耳边最后一声竟极为熟悉,不知是真,还是幻觉,似乎,有人喊她……
“小丫头”
……
太傅 斯文败类
不知昏了多久,悠悠转醒,似乎已不在宫中……
回神间,思索片刻,自己现如今,不在宫中,是在何处?!
骤然起身,坐在榻上,环视四周,发觉此屋似乎是刻意模仿了自己闺房,竟连窗边为观赏所设的几枝山茶,都尽数摆到……
此时屋中央烧着银骨炭,一室温暖如春。
蹙眉回想,想起于宫中突发晕厥之症前事,眉心一跳,一瞬,神思同紧绷的弦,此处,想来该是……?!
思至此处,骤然传来叩门声。
刚跳下榻,便见他已推门而入,此时换下了朝服,取而代之,着一身高领交襟宽袖青衣,几分出尘洒脱之感,手上端着个瓷碗,通透致,语气温文尔雅,“你醒了?”
见他走近,手上那碗也递到自己面前,“喝了罢,与你无害。”
孟榛接过手中,搭眼一瞧,以枸杞枣肉为辅,所煮红糖姜水……
起初不解,抬眼望向他,只听他徐徐道,“你昏迷时,我已为你搭脉,体内似有寒凉,近期,恰好适宜用此方。”
语毕,撩起后襟,落座于榻边,嘴角之笑看似温润可亲。
可在孟榛眼中,总觉他一言一行,皆别有深意,就像此刻他于身侧,纵使他满面笑意,自己竟不由得有种手足无措,无处可避之感。
当下心中下了结论,有此人之处,实不宜久留,相较龙潭虎穴险恶有余!
将碗放在一边,起身下榻,气势看似居高临下,“梁太傅既如此心,便留着自己慢慢品尝罢。”
孟榛此番,却让他忍俊不禁,声音低沉冷清,“噢?孟女医,这是要离开?”
那和煦笑意,却让孟榛愈发慌乱,犹如阴风吹过,“自然,贵府实非孟榛应在之处,再言,孤男寡女于一室,甚久,恐有伤太傅贤名,不敢叨扰!”
低头匆匆行一友人之礼,便妄直奔门外。
却不想,莫名脚下一绊,难控向前摔去之际,腰间被用力一勾,又被揽至榻上,幸好扶住榻边围栏,方未倒在榻上。
可扶在围栏的手,此刻却也被梁尘飞紧纂着,面前不及寸处,是他清冷面孔。
一时间,被困在他怀中,得以细端其貌,抛去其为人,尚不敢轻易下定论,不过,论其相貌,孟榛只知,所谓玉树临风,仪表堂堂,于他,许是,难概其半分。
“孟女医,你昏睡时,我为你搭过脉。”
晃神中回过神来,仍有些懵,“搭脉……?”
梁尘飞手上是不知何时从哪变出孟榛的手帕,
难掩笑意,“也凑巧发现沾了红染料的手帕。”
见状,孟榛静默片刻,定了心神,目光诚然,方缓缓道,“梁太傅,恕孟榛与你,无成亲之意。”
“况且,梁太傅如今乃是大皇子之师,此前从未见过孟榛,而今竟甘愿与素未相识的我成亲,想来,总归不会是莫名心悦于我……”
见他眉头微蹙,孟榛还以为此乃要害,怎肯放过这机会,语气格外真诚,“梁太傅,恕我直言,与我成亲,实非尔明智之选,论实权……”
蓦地,他轻叹口气,“阿榛,你怕,是个傻的。”
“梁太傅,你……!”
“我定会娶你,无关所谓牺牲,更无关大业。”
梁尘飞眸中是不知由何而来的坚韧,却教孟榛一时愣神,心头蓦地一颤。
“你……”
“按理说,圣上赐婚,你我便已是夫妻,仅欠一日华服盛典,以示天下,而大婚之期已定,于年后,二月初八。”
孟榛下了决心,毅然决然道,“梁太傅,我不会嫁给你!实不相瞒!我已有,心仪之人,还望太傅,成人之美……”
顷刻,只见他眉目凌厉,笑意森然,语气比这数九寒冬还冷上几分,“噢?心仪之人?!”
孟榛不由得用一只手向后撑,想向后躲去,却被他看在眼中……
不假思索,抓住她身后那只手,反扣于其腰际,顺势向前拥过,两人顷刻亲密无间,呼吸相闻。
梁尘飞对此问题紧追不舍,“敢问,孟女医心仪之人,是谁?”
力气相差悬殊,挣不开半分,骤然,孟榛想起什么,用足了力气,乍然提膝,正中其腹,梁尘飞一时吃痛,手上才松懈几分。
得此机会,利落打了个滚,从他手上逃开,顺势紧握其小拇指,遂后携腕反扣,将其制于榻上,使其一时无还手之力。
梁尘飞却无半分惊慌,想了片刻,似乎此招乃大俞一名将绝学,不知那人同孟榛又有何干系,竟教了孟榛?!
试探道,“教你此招之人,便是你的心上人?”
此时孟榛心中暗喜,想不到自己云游时,权当解闷,向平日里看似柔弱的陆师兄学了传闻其心上人所创之招,今日竟派上了大用场!
放肆了几分,嚣张得很,“是又如何?!哼,同你有半分干系?像你这般斯文败类,此招待你,已是……”
趁其不备,梁尘飞只顺反扣之向旋身,孟榛便失了重心,反被压在榻上,难忍嗤笑,“已是如何,榛儿,你心仪之人,难道没教你此招该如何防备?”
竟然扮猪吃老虎,孟榛心上忿然,“放开我?!梁尘飞!我孟榛!于你,宁死不嫁!”
“死?”
“没错!”
只见梁尘飞似乎认真思索了片刻,方道,“想来,你若是死,墓碑上,也是梁孟氏。”
心中郁结,却又无话可辩,“梁太傅!你自重!我要回府!还请莫做纠缠!”
终是放开了她,踱步至窗边,推窗任冷风袭来,方似初见那般云淡风轻,“回府?这儿便是你住处,如何,难道是,布置的不满意。”
从榻上跳下,“我名,孟榛!回府自然是回孟府!”
“你我既已成亲,是该在梁府住下。”
想起家中一向威严父亲,孟榛笑笑,“哼,孟榛,唯父母之命是从,你我纵然算是夫妻,可大礼未成,便共处一室而居,这等有伤风化之事,还请太傅亲问我父母之意。”
语毕,孟榛得意昂头,负手而去。
一路飞奔归家,进门直奔书房,却被孟津拦了个正着,小人儿躲在圆柱后,面颊通红,看似是等了自己许久……
孟榛双手于袖中伸出,暖着孟津面颊,压低了声音,“津儿?在这儿等着长姐,是为哪般?”
“父亲母亲,同在书房,方进去没多久,此时似乎是在谈长姐之婚事,不过,方才听父亲谈及太傅之时,还提到了大皇子……”
大皇子与梁尘飞……
心中有数,拍了拍孟津小脑袋,“就知道!津儿待长姐最好!津儿先回房,明日长姐带你去看花灯。”
“好~”
得了孟津提醒,孟榛缓步至书房后窗边,将耳朵贴近。
只听书房内……
……
※※※※※※※※※※※※※※※※※※※※
陆师兄与其心上人,详见孑然一身。
太傅 风雨飘摇
“夫君,那梁太傅,究竟是何来头,昨我夜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将榛儿托付于他,终究是放心不下。”
听到娘亲难掩焦虑,孟榛心头暖然,果真最疼爱自己之人,不过娘亲!
暖意未过,却又听温婉声音继续道,“更何况,榛儿那傻孩子,论睿智未继你半分,论机灵又比不上津儿,就论稳妥,连她身边儿小竹都比不过!教我如何放心的下啊!”
孟榛蹙眉,思索状咬起拇指,自己当真如娘亲所说?!那般不济??
书房内,听过赵氏一番话,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孟逸也忍俊不禁,“哎,夫人!你当榛儿,如今还是个承欢膝下的奶娃娃?”
于窗缝中向屋内瞥,只见父亲在书案夹层中抽出沓信封,乍看少说数十封。
“榛儿自小好学,又云游两年,今已年方十八,纵使无甚心机成府,也断非可轻易任人摆布的,更何况,有医术在身,江湖朝堂便皆有其容身之处,夫人大抵不知,“孟女医”,于江湖之上,也是颇有佳名啊,这些信件,可都是前来求医的!”
听父亲言,望见桌上信件,孟榛不禁挺了挺腰板儿,面露喜色。
却又见父亲缓了片刻,言语间不掩唏嘘,“夫人,如今,需你我首要担心的并非榛儿,而是这风雨飘摇的京城啊…”
赵氏不解,缓缓起身,端起茶杯,以茶盖轻拨,吹了吹,递至孟逸面前,温婉一笑,娴静柔和,“朝堂之势,妾身知之甚少,可无论是何境地,皆愿与夫君,同进退。”
孟逸欣慰一笑,接过茶杯放在一边,携爱妻之手,继而道,“融国,而今已不若往日,今强势外戚当道,以国为注,争权夺势,圣上年迈多疾,二皇子为质子远赴大俞,长公主少不经事,这重担,皆落在大皇子一人之肩,直至梁太傅出现,满盘颓然之势方才有一丝转机啊…”
赵氏着实不敢置信,“当真那般?可听闻,梁太傅不过区区少年郎。”
“夫人,勿忘自古英雄出少年,本一介白衣,却一朝官拜大皇子太傅,于朝堂之上,三言两语,便让摄政王吃了哑巴亏的少年,怎容轻看,况且,于婚事,梁太傅,虽仅过弱冠之年,却也长榛儿五岁,想来日后对榛儿,必可多多包容。”
赵氏不禁蹙眉思索,纤纤玉手揉捏起孟逸肩膀,“可,妾身仍有一事不明,京城才女云集,不乏显赫之家世,为何偏偏向咱们孟家提了亲事?偏要定了榛儿不可?”
孟逸干笑两声,无可奈何般,“此事,我也反复思虑,然终究百思未得其解,思来想去,一来,许是他当真心悦榛儿,除此,便是,遂大皇子心意,娶了榛儿,此后无论如何,于朝堂之上,我也再摇摆不得,此招是欲将我这丞相划到了大皇子麾下…
想来今后于摄政王,项将军之徒,恐怕我是不得罪都难啊,可说来,也有一处不通,我这相位,于其权势之争间,倒不如个手中拥兵数万,有些实权的将军阿…”
赵氏不得不愈发担忧起来,“此后即是如斯境地,夫君怎还容许了这门亲事?!”
眼中是入仕多年未见的决然与热血,“夫人你有所不知,多年来,思虑津儿年幼,榛儿在外,你我安危,处理朝中政事,我皆尽己所能,圆滑处之,可于两方势力所窥察,我便是摇摆不定,而今已是焦灼之势,不同往日,朝中,再无截然中正之人!而往日圣上待我不薄,既然如此,我怎也不可与乱臣贼子为伍,
今协大皇子,重振朝纲,也实非我不可推卸之责,权势之争,犹如开弓之箭,不得回头,而一损必将俱损,将榛儿嫁于梁太傅,不乏此因,我已暗中观察梁太傅许久,虽看似冷清,可实为重情重义之人,且以其心思之缜密,将榛儿嫁于他,若有一日颓败,他也必定可为榛儿留好退路,护其周全。”
窗外孟榛眼眶暖然,紧捂口鼻,方未发出哽咽之声,抑住闯进书房的念头,继续听了下去……
“如此,久闻摄政王跋扈,夫君,日后要多多小心才是。”
孟逸摆了摆手,轻叹口气道,“非也非也,数十个跋扈难对付的摄政王,也抵不上城府颇深,且坐拥兵的项将军一人啊!”
赵氏似乎想起何时,恍然道,“项将军?可是那三辈忠良之门的项家嫡孙,项弈临?早在梁太傅前…”
打断了赵氏欲言,想起那少年将军,孟逸不禁摇了摇头,语气愤慨,“正是,项家几代忠良,更有当今项皇后一代贤后,至此辈,却生得此狼子野心,同是运筹帷幄之才,梁太傅,为人虽清冷,非常人所可测,难教人琢磨,总归其心为正,这般,方才让我放心将榛儿托付啊。”
孟榛被父母大人对话绕的云里雾里,那项弈临……为项家嫡孙?掌兵权?可其究竟于梁尘飞之前做了何事?
又听了良久,再无甚重要的,孟榛便又绕回书房正门,吸了吸鼻子,方轻叩书房门。
语气尽力放的轻快,“父亲,母亲,榛儿回来了。”
纵使隔着门,亦可感到父亲有些意料之外的错愕,“咳,进吧。”
乖巧推门而进,先是对父母恭敬行礼,抬头起身,见满面难掩岁月痕迹的双亲,心中酸楚,半晌,嫣然一笑,“父亲母亲,今日榛儿有要事相求。”
难得见孟榛如此温婉乖顺之态,夫妻二人对望一眼,皆是不解,“噢?榛儿是为何事?”
“榛儿与梁太傅,既已为夫妇,故今日女儿特请父亲母亲准许孩儿入住梁府。”
两人俱是一怔,孟逸都难掩讶异,原本昨日还那般抵触的孟榛,怎的今日便换了个人般,搬去梁府之事,早有打算,怕她不肯,心中便已想好了数十种应对她的办法,可今日孟榛却到自己面前,求自己准许?!
可得顺水推舟,孟逸未再犹豫道了声好。
思索片刻,想为父亲清减后顾之忧,“唔,孩儿还有一事,孩儿,想带着津儿,同我一起。”
望了孟榛良久,孟逸点了点头,几分沉重。
“那,便拾拾…”
孟逸欲言被门外匆忙跑来的小厮打断,“老爷老爷,门外来了梁府轿撵,说是接大小姐回府的……”
孟榛背后不禁浮上冷汗,这梁尘飞,莫非是个能掐会算的不是?!
终了,孟榛带着孟津,两人可谓是身无长物便被送上轿撵,身边连换洗衣物,也不曾带着……
“咳,长姐,明日带你,去赏灯……”
轿撵之上,小小人儿投来询问目光,“长姐,我们,真的不是,被赶出家门了吗?”
“……咳,大抵不是,不是不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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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加了,男二,不过放心,少年不写深情男二。
太傅 念不得归
轿撵落于梁府正门前,正是夕阳西下之际,暮光映在积雪之上,竟难得的,有些许暖意。
朱门大敞,小厮于侧,一言一行,皆恭敬有加。
牵着孟津小手,由管家引路,缓步踏进梁府,一日两进一出间,心境却已截然不同,如今进了梁府,仿佛今后诸事,欣然亦或倾颓皆是理所应当,需坦然所对。
院中只清了路上积雪,留了园中积雪,许是在皑皑白雪映衬下,府内景色,更显别致,京都之冬,虽不乏大雪,气候却也非彻骨严寒。
此时放眼望去,园中树木,唯有松柏,迎风傲雪,格外青翠挺拔。
园中内湖湖面仅结一层薄冰,其下仍隐约可见游鱼,为冬日肃穆添上几分盎然生意,近处更有一叶扁舟,其上置一小案,备酒杯茶盏,似乎常用,未想到,看似那般冷清的梁尘飞,竟也有此闲情逸致……?
若有所思间,手被孟津拽了拽,“长姐,你看……”
经孟津示意,向园中不起眼角落望去,一简单质朴石亭立于高处,亭中颀长身影,一袭青衣,负手而立,都说这京中达官显贵皆爱穿貂裘,而他身上竟连披风都未曾备上一件,冷风袭过,衣袂飘然,除却出尘洒脱,竟莫名感其几分愁然。
思忖间,却见梁尘飞身边跑去小厮,通禀些什么,蓦地,他转身侧目,目光落在孟榛身上,嘴边浮起笑意。
孟榛想来,片刻,大抵只有片刻,因为见其浅笑,而怔在原地。
来不及再想,梁尘飞面上笑意,怎会有莫名熟悉之感,毫不示弱瞪了眼亭中之人,便拉着孟津,向屋内走去,难掩落荒而逃之势。
终是由管家引入偏院,进了卧房,仍是早上那间。
望向窗外,孟榛不由得抚额,叹了口气。
孟津摘了披风,坐于桌边,抚上茶壶,挑了挑眉,斟两杯茶,一杯递至孟榛面前,“长姐,你为何,在怕?”
方接过茶杯,听孟津所言,一时莫名惊慌,将杯中茶洒了一手,所幸温度适宜,无甚烫伤,“怕?!我怕谁?怕什么?有什么怕的?!”
以手臂支着头,稚嫩面庞对自家长姐报以微笑,“……”
孟榛放下茶杯,看了看八岁小弟,几番欲言又止,半晌,才开口,刻意压低了声音,“咳,津儿,你觉那梁尘飞,如何?从见他起,总觉此人,被团迷雾笼罩般,看不透,却又有熟悉之感,恍若,似曾相识……”
终归方八岁,孟津还是不了被孟榛一番无甚条理的话绕晕,只听了个“似曾相识?”
“没错,似曾相识,可思前想后,我从未认识过,如此阴诡之人啊!”
想到亭中梁尘飞目光,感到所谓在劫难逃,大抵这般,孟榛竟打了个寒颤,梁府一行当真是,入虎口啊,入虎口……!
孟津眼中却尽是崇敬,“阴诡?津儿倒觉得,大哥哥,清俊儒雅,自有大家之派。”
提到“哥哥”,脑中唯有儿时那温暖和煦之人,双手捧着脑袋,满面憧憬,“大哥哥?哼,津儿,你哪知道什么叫哥哥~”
心上惦念着园中别致景色,孟津饮尽杯中茶,趁着长姐不知神游何事时,便溜了出去。
不等孟榛拦,孟津迎面便撞上了正欲进屋的梁尘飞,瞥了眼马上逮到自己的长姐,抬头望向梁尘飞,灵动有神的眼睛眨了眨,“姐夫,津儿想出去。”
清冷面孔忍俊不禁,拍了拍小脑袋,便放了行。
孟榛疾步至门边,未逮着孟津,却几近撞到他怀中,梁尘飞未有片刻闪躲,反倒不动声色向前挪了一步,恰好揽住眼前人儿楚腰,低头浅笑,呼吸相闻。
面上一红,怔了一瞬,紧忙推开梁尘飞,挣出他怀中,向后退一大步,“你做什么?!”
他却心情奇好般,踱步至桌前而坐,笑意戏谑,“榛儿,以为,这个时辰,我想做什么?亦或是,你我该做什么?”
蹙眉望向窗外,天色竟已暗下,只见梁尘飞定定望着自己,端着自己方才用过的茶杯,于唇边萦绕,遂后饮尽,孟榛背后竟骤然袭上冷意,一瞬只觉,自己如同杯中茶,清了清嗓子,强装镇静,“咳咳,梁太傅,既已是这般时辰,您白日本就政务繁忙,想来应早些回房歇息。”
忖量片刻,放下茶杯,点了点头,见此状孟榛正欲侥幸深呼一口气,却又听他道,“歇息,是该歇息,不过,你我既已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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