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红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央央
当下找来笔墨,白纸铺开,雷牧歌凭着那夜在明华宫远远一瞥的印象,略一凝神,慢慢勾画出一张白描人像,秦惊羽在旁指指点点,言明其相貌特征,几经修改,终于定版。
但见那画像上人,五官俊俏,面容愉悦,尤其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眸光闪耀,斜视而笑,活脱脱便是那流连花丛风流倜傥的玉面狐狸程十三
秦惊羽定定看了许久,手指往画像上一抚,终是长叹一声,默然不语走向窗前。
雷牧歌知她心意,跟上去安慰道:你放心好了,穆老爷子医术超凡,定能治好他的失忆之症
秦惊羽指了指自己的头,苦笑道:都大半年了,我这失忆症外公还束手无策呢。
雷牧歌与李一舟交换个眼色,没有作声,秦惊羽立在窗前,忽见对面漆黑安静的厢房,不觉一怔,问道:怎么,那萧焰还没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李一舟抢着答道。
秦惊羽转身过来,疑惑道:我被程十三带走之后,又出了什么事
雷牧歌迎上她的目光,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他那帮侍卫追来帮中,他便跟他们一起走了,估计是回南越去了。
秦惊羽也没生疑,抿唇道:如此也好。心头登时一松,压力顿消,或许自己真不习惯一路被人跟着,处处受制,毫无自由。
离天明也没剩多少时辰,三人简单洗漱下,秦惊羽在里屋入睡,雷牧歌与李一舟就在外间打了个盹,不多时就听得鸡鸣声起。
刚吃过早饭,就听得院门被人叩响,项老四的声音传了进来:帮主有请太子殿下
秦惊羽答应一声,带着雷李两人步出门去,项老四在前引路,将三人又带进那间大厅,厅中仍是纱幔竹帘,帘后人影隐现,那鬼面少主却是独自一人坐在帘边。
项老四奉上茶水之后即是悄然退下,三人各自入座,只听得那帮主呵呵笑道:影儿,还不快给太子殿下赔礼道歉
那鬼面少主闻言站起,双手抱拳,冷淡道:魅影有眼不识泰山,先前有所得罪,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少帮主言重了,我们乃是不打不相识。秦惊羽听出他话中的敷衍与不屑,若无其事还礼,相识两字尤其加重了语气。
待两人说罢坐下,那帮主又道:殿下过来之前,我已将殿下的揣测跟影儿说了,影儿却是不信,也想借此机会向殿下当面澄清。
秦惊羽点头道:秦某并非无礼纠缠之人,只寻人心切,多有打搅,还请二位体恤见谅,倘若少帮主不是我要找之人,我等二话不说,自当爽快离去,今后也绝不再来惊扰。
那帮主道:那好,请问殿下所说的证据可有带来
秦惊羽从袖中取出画卷,含笑应道:带来了,两位帮主请看。
魅影并不看她手中画像,眼望竹帘道:义父,这就开始吗
那帮主在帘后嗯了一声,言道:好,影儿,你把面具取下来,诸位请看仔细了
话音未落,魅影已是扯断面具系绳,手指捏住面具一角,缓慢摘下,与此同时,雷牧歌接过画卷,起身展开。
厅内众人的目光投在一点,除了那魅影自己,所有人或高或低,均是惊呼一声
这,是那俊俏风流的程十三么
秦惊羽呆呆望着那张再无鬼面遮盖的脸容,眉眼歪斜,皮翻肉绽,几道横七竖八的伤痕将五官原貌毁了个干干净净,再加上无数细小的疤痕分布其上,整张脸上坑坑洼洼,丑陋到极致,还不如之前那张狰狞的鬼面来得顺眼
惊骇之下,立时朝李一舟望过去,只见后者轻轻摇头,意思是这残颜乃是真实容貌,而非易容所致。
怎么会这样一边是画像上的玉面俊容,一边是现实中的丑陋残颜,秦惊羽凝神半晌,不由声音哽咽,潸然泪下。
难怪这帮主说到当面对质时胸有成竹,原来程十三的脸已经毁成这样
并不奇怪,我遇见他时,他已不知在那悬崖下躺了多久,肢体残破,满身是血,正被几只黑豹争夺撕咬,破个相算什么,能救下性命就是天大的福气了。那帮主淡然道,如今殿下也看到了影儿的本貌,实与殿下画像上的人物相差甚远,没半点相似之处,殿下也该死心了吧
不秦惊羽上前一步,突然抱住魅影,你就是程十三,我不会认错的,你跟我回天京去,我外公一定能治好你的脸十三你相信我
那帮主嘿嘿冷笑:一舟你也懂医,你自己好生看看,这张脸还能复原么穆老爷子再是神通广大,也总是一介凡人,别把他想成是大罗神仙
李一舟看着秦惊羽眼角的泪,有丝不忍,低道:可能性极小。
魅影被她用力抱着,一动不动,丑颜冷淡:放开。
听着那冷若冰霜的话音,秦惊羽伤感松手,后退一步:十三,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么,你说过要改邪归正,不再采花,要要娶她过门,要终身守护,要一辈子对她好
所有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共同经历的风风雨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魅影冷哼道:你认错人了。
秦 惊羽摇摇头,低喃道:我没有认错,你是程十三,你就是程十三抹去眼泪,突然扭身,面朝那帘后之人,面目肃然,一字一句隐含威胁,他是不是我要找的 程十三,帮主心知肚明,今日不管帮主答不答应,我都要带他走大不了就是撕破脸面,与之开战,她就不信,再是强大的江湖帮派,能敌得过大夏的军队
那帮主笑了笑道:我也没说不行啊,只是殿下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
影儿的去留问题,不该由旁人擅自决定,应该尊重他自己的意见。影儿,你这就答复殿下罢。
秦惊羽心底一沉,听得魅影清晰漠然的嗓音响起:我早说过我不是什么程十三,我的名字叫做魅影,黑龙帮就是我的家,我哪里都不会去,就留在义父身边,侍奉终身。
那帮主哈哈笑道:好孩子,放心好了,义父不会亏待你的。
是,孩儿还有事,先下去了。
你去吧。
十三你听我说,十三秦惊羽情急叫道,却被雷牧歌拉住,只得眼睁睁看着魅影戴回鬼面,朝帘后那人抱拳行礼,毫不留恋走出门去。
人 各有志,殿下也不必强求,就算他真是程十三,现在的选择也是没错的,与其在你身边规规矩矩做个跟班随从,倒不如在我帮中做那人人尊敬畏惧的少帮主,大展拳 脚,好不快活你再想想,跟着你,你又能给他什么那帮主站起身来,负手而立,我言尽于此,码头上船只已经备好,殿下请便吧。
末了又道:一舟,我有东西给你,你过来。声音却往门外飘移。
李一舟迟疑一下,见她呆呆立在原地,雷牧歌已经过去低声安慰,只得循声跟了出去。
你想想,你能给他什么
能给他什么
秦惊羽默然自语,终是涩然摇头,程十三对她一腔情意,她的确无以为报,什么都给不了他。
她已经将他害得这样惨,难道还不能予他自由,任他遨游
回首看向那厅中的图像烟雾,桌凳摆设,处处充满江湖气息,这是他潜意识的选择,他的天地,他的世界,他的崭新人生。
终将,与她无关。
你是我媳妇,我自当好生照顾你
媳妇啊,我们俩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媳妇,媳妇,好媳妇
那满含笑意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她眼眶一热,深吸一口气,大步踏出
牧歌,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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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本红妆 卷6|第十二章 锦囊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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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风和日丽,江面波光粼粼,一行人在帮外码头登船,继续东进。
那黑龙帮主说话算数,所备大船虽不如先前那艘宽大,却也十分结实可靠,船上物资齐全,不仅将他们之前的物品尽数归还,还添置了不少新东西,浆手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扯起风帆,大船稳稳当当行驶如飞。
秦惊羽坐在窗口,看那太阳升起,照得水面金蛇乱舞,眼见这一片艳光绯色,又想起留在黑龙帮中的程十三,暗自惆怅,难以释怀。
雷牧歌见她情绪低落,便没事找事在旁翻检着舱中的物品,不时还评价几声,慢慢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秦惊羽听他说得多了,遂打起精神,与他一同查看规整。
但见那物资礼品堆得像小山样的,吃的用的应有尽有,翻找一阵,雷牧歌从中拣出一串紫红色的硬物,诧异道:这东西我以前倒没见过,你猜猜这是什么
秦惊羽瞟了一眼,脱口而出:这是菱角。
这就是菱角啊,以前倒是听人说过,今日还是第一次得见。雷牧歌翻来覆去看了看,啧啧称道,你平时上课都打瞌睡的,居然连这都认识,倒是小看你了说,是不是老师给你开小灶,单独授课了
秦惊羽笑了笑,也不否认,从他手里接过菱角,端详半晌,想起那人的一番介绍,轻叹一口气道:交给船家,让他们煮在粥里吧。
雷牧歌依言召来船家,将菱角一一拣出,秦惊羽不经意看着他两人的动作,目光流转,忽而定在一处,低叫:等下,那是什么
没等雷牧歌回应,她已经疾步过去,从那堆物品下方翻出个青绿色的箬帽来,做工略粗,半新不旧,看起来十分眼熟,正是那晚在德泽湖心遇见鬼面人时拾到的那一顶
记得当时虚惊一场,也没太在意,不知随手放在船上何处,过后也淡忘了此事,想必是翻船之后被那黑龙帮人拾到,与那货物一起得了去,后来又被那帮主下令原物归还,是以最终还是出现在这里。
秦惊羽手指抚过那宽边帽檐,摩挲许久,这才整个按在心口上,对上雷牧歌了然的黑眸,终是含泪一笑。
十三这人实在小气,认识他这么多年,没收过他一样礼物,最后就只得了这么顶破帽子。
你呀,就是个财迷雷牧歌好笑在她鼻子上轻刮一下,长臂环住她的肩,大掌伸来,将那发髻上的玳瑁发钗轻轻扶正,笑得愈发开怀,看来我这钗子也太廉价了,等回去大夏,还得送你个贵重的首饰
我才不要呢秦惊羽嗤之以鼻,以自己现在的男子身份,根本没机会佩戴首饰,再说了,她大夏皇室中人的首饰都是有专人打造,精巧出奇,无以伦比,寻常货色也入不了她的眼,只除了那串来路不明的东珠项链
不知怎的,心里突然生出一丝烦闷来。
雷牧歌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这女子实在好养,还没过门就知道给夫君省钱,哈哈,为夫真是赚到了
大胆臣子,竟敢对本殿下不敬,看我不剥了你的皮秦惊羽按下心底莫名的情绪,一把揪住他的胸襟,假装发怒。
雷牧歌脸上笑意更深,眨眨眼道:我没听错吧,你说你要剥我的衣
秦惊羽愣了下,捕捉到他眼底的促狭之色,立时反应过来,将计就计,笑嘻嘻道:没听错,我还记得当年在落月山下有人说要给我当男宠的,这样吧,让我先检查检查货色,若是满意再说后话说罢就伸手去扯他的衣襟。
明明是说给我做男宠,怎么反过来了雷牧歌瞪着她毛手毛脚的动作,俊脸微红,强自笑道,天还大亮着呢,你还真脱啊
怕什么,没人进来瞧你夏季衣衫穿得单薄,他也就只着一件外袍,里面连中衣都没穿,胸襟一开就露出强健的胸膛,古铜色泽,坚韧硬朗,与记忆中的一幕完全吻合,只又多了些细碎的疤痕。
咳咳,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调侃中略带酸涩的嗓音响起,打断她欲要更进一步的动作,秦惊羽停了手,侧头看去,只见房门半开,李一舟懒懒倚在门口,手里托着个方方正正的木匣,正眼神复杂瞅着他俩纠缠的身影。
的确来得不是时候,难得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下可好,都被你给破坏光了,难道不知什么叫做非礼勿视吗雷牧歌唇角勾笑,眸光却是沉沉射向门口之人,说得半真半假,不辨本意,搭在她肩上的大掌也是毫不放松。
李一舟脸色晦暗了下,勉强笑道:你以为我想来看你们亲热吗,若非正事,请我我还不来呢
你这样想就最好。雷牧歌笑了笑,低头看向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胸怀之人,大手拉上胸襟,满含宠溺道,有外人在呢,你还是收敛些吧,改日再找机会让你看个够。
眼前美景立收,秦惊羽扁了扁嘴,抬起头来:嗯,身材还不错,就是伤疤太多。
原 来是对我不太满意啊。雷牧歌收起笑容,正色道,堂堂男儿,身上怎会没点伤疤,你以为我这大夏第一勇士的名号从何而来那都是在战场上真枪真刀拼来的。 没人一生下来就是武林高手,挨的打受的伤多了,慢慢就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怎么去反击,怎么去取胜,怎么去成为强者
秦惊羽咀嚼着他话中之意,轻轻点头,望向他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佩服,这雷婆婆,越来越有男人味了
好了,你们俩也别眉来眼去了,存心刺激我不是李一舟在旁看得眼睛都绿了,大步踏进来,亮了亮手中的木匣道,那帮主给我的好东西,殿下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秦惊羽没太在意,目测下那木匣的大小,笑着猜测:大不了是一匣珠宝,体恤你以营为家,身无长物,特地让你拿去进献给你那未来岳父,是与不是
雷牧歌没吭声,只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说法。
非也非也。李一舟一边摇头,一边将木匣交到她手里,秦惊羽接过来随意一掂,几乎没什么分量,显然不是金银珠宝,不由坐下来,将木匣平放桌上,徐徐揭开匣盖。
匣内只除了一封信函,一只锦囊,一把钥匙,再无他物。
秦惊羽当先取了那信来看,信封上龙飞凤舞写着轩辕敖亲启几个大字,没个尊称,也不见落款。
我就说嘛,那帮主狂妄得很,对一国之君都是直呼其名,没有半分尊敬之意。那信乃是用火漆封了口,有无拆阅一看便知,也就收起好奇之心,还信于匣,再去瞧那只锦囊。
这锦囊做得倒是精细,隐隐散发香味,于寻常人家也算是稀罕之物,不过在她看来也就和昔日在百花阁收的那些香囊绣帕差不多,正纳闷,却听得李一舟在旁解释道:那帮主说了,到了沁城之后再拆开。
秦惊羽把玩一阵,不以为然道:这锦囊就是给你的,也不会再有人检查,先拆后拆又有什么关系万一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事先知晓,也好有足够的时间周旋应对。
雷牧歌艺高胆大,自然也无异议,李一舟见他俩意见统一,只好道:我无所谓,随你喜欢。
主意既定,秦惊羽找来剪刀,几下便将锦囊剪个口子,从中取出个纸卷来,小心展开,一字一句念出:入宫之前,先去东城破竹巷寻访一名编织草鞋的袁姓老人,言明是芷水债主所托而来,在他处取出寄存之信物,与信函一齐交与轩辕敖,可令其深信不疑。
念完这寥寥数语,只当是那帮主故弄玄虚,将这行程安排得跟搞地下活动一般,便是一笑了之,雷牧歌更是拍着李一舟的肩膀哈哈大笑:既然是编鞋老人,这信物多半就是双草鞋了,玉镯换草鞋,甚妙甚好
去你的幸灾乐祸的小人李一舟跳起来,一拳挥去,两人不顾形象在舱中嘻嘻哈哈,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
秦惊羽放下信函和锦囊,又将那把钥匙拿来仔细查看,但见色泽漆黑,入手略沉,也不知是金是铁,有何作用,只得一并收好。
余下的路程顺风顺水,一日千里,天上虽是赤日炎炎,流火烁金,但人在船舱之中,不时有江风吹拂,倒也阴凉宜人,第二日清早已进东阳地界,至黄昏时分,大船靠岸,抵达东阳最大的港口,鱼凫城。
至此水路结束,改走陆路,众人在鱼凫城找间店歇了一夜,次日一早乘坐马车去往东阳国都沁城,那大船上的物资实在笨重,足足装了两大车,方才勉强上路。
秦惊羽五感超常,这一路闻腻了鱼腥味,突然重归内陆,真是说不出的畅快,坐在马车上时而掀帘吹风,时而探头观望,但见沿途木竹小楼,鲜花锦簇,行人衣色亮丽,在顶上明晃晃的阳光照耀下,犹如金粉帛画,心情都随之变得明朗起来。
此行算是临时起意,微服出游,事先也没通知东阳官方,一行人随心所欲,进了城门便先找间大客栈投宿,放下行李物资。用了午饭之后,眼看天色转阴,很是凉爽,于是留下人等在店看守,三人外出散步观景,体会这不一样的风物民俗。
这 三人当中以秦惊羽长相最是俊美脱俗,虽为女扮男装,却偏生面带英气,举止间有种宜男宜女的中性之美;雷牧歌则是俊朗阳刚,雄姿伟岸,自有一番男性风采;李 一舟五官虽不及两人出色,倒也面目轩秀,气质清淡,再加上都是锦衣玉服,这样的组合自然是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回眸,指点称奇。
走了一阵,眼见人迹逐渐稀少,秦惊羽突然停住,拍手笑道:都入了魔么,怎的一路往东走
雷牧歌也是忍不住笑,斜睨李一舟一眼,揶揄道:天热,正好去讨双草鞋来穿,一舟你觉得如何
口是心非,明明心里一直念叨,还故作矜持。李一舟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只哼道,做人要讲信用,既然拆了人家的锦囊,自然要完成里面交付的事项。你们爱去不去,我丑话说在前头,等会万一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别来跟我抢
放心,你这天赐良缘,兄弟我自当极力促成,绝对不会眼红争夺雷牧歌边笑边拉着秦惊羽跟上去。
这一路询问,穿过几条小街,来到一条窄窄的巷子之中,巷口竖着一块大石,上面刻着破竹巷几个字,那巷子尽头,稀稀拉拉种着一片竹丛,迎风摇曳,带来些许清凉宁静之意。
三人刚踏进巷子,便嗅得阵阵稻草清香,只见前方一户人家墙壁上挂满了搓好的草绳,门槛边放个木桌,上面摆着十来双成品草鞋,旁边还放着把木槌,其简朴之气跟外面繁华的沁城宛然就是两个世界。
带路的小孩指着虚掩的木门道:这就是打草鞋的袁老头家,这条巷子就他一人姓袁,我婆婆说他在这里住了十几二十年了。
秦惊羽示意李一舟摸了块碎银给他,自己上前一步,轻叩房门:请问,袁老爹在不在
静默了一会,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要几双草鞋自己拿,钱放在桌上就成。
秦惊羽当仁不让跨进门去,呵呵笑道:我们不买鞋,是来取东西的。
房中甚是简陋,没几样成形的家什,满屋子都是成堆的稻草,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低头慢慢搓着草绳,头也不抬道:我这里只卖草鞋,没别的物事。
秦惊羽哦了一声,亮了下手中的锦囊,压低声音道:是芷水债主叫我们来的。
老者听得芷水债主四字,丢下手中草绳霍的站起:你说什么长眉微颤,神情难抑激动。
秦惊羽将话又复述了一遍,这才见他慢慢平静下来,面无表情往里走:跟我来。
雷牧歌与李一舟交换个眼色,见秦惊羽毫不迟疑跟上,赶忙一左一右紧随其后,老者带着三人进了扇小门,穿过条狭窄的巷道,走到一处小巧内院,院里别无他物,正中却是生着一棵大大的榕树。
老者也不多话,从角落里找来把锄头,高高抡起,一锄接着一锄挖下去,没一会就从树下挖出个一尺见长的铁皮箱子来,几下拂开泥土,双手抱了递过来:这就是恩人寄存在此的物事,我在这异乡足足守了十六年,今日总算是原物奉还,功德圆满
十六年秦惊羽瞅着那铁盒奇道,袁老爹难道不是沁城本地人
老者摇头道:不是,我十六年前带我重病不治的夫人来到此地寻访名医,幸得恩人出手救治,我夫人得以延长了五年寿命,当初恩人分文不取,只要我承诺欠下一笔债,须得在此守住树下之物,等候有缘人前来取走。
秦惊羽眨眼笑道:他又没说时限,你这都等了十六年了,万一我们十年后才来,那你不是要再等十年
老者道:救命之恩,恩重如山,别说是十年,就是等上一辈子又有何妨
秦惊羽听得肃然起敬,朝他深深一躬道:袁老爹有情有义,着实让晚辈敬佩
老者还了一礼,又叹道:可惜我膝下无有子孙,这些年来也生怕自己身体不济,正寻思要觅得一名诚实守信的后生,帮我继续守候如今几位来得正好,我也功成身退,浪迹江湖去也诸位请自便
说罢将铁盒往李一舟手上随意一放,竟是毫不留恋这已经居住了十余年的房舍,与赖以谋生的草鞋活计,转身出门,扬长而去,瞬间再无踪影。
这袁老爹当年恐怕也是个人物雷牧歌轻叹一声,目光投向李一舟手中的铁盒,铁盒上一把漆黑大锁,扣得紧实严密,不由道,这帮主做事情真是心思缜密,步步为营。
秦惊羽早已看得分明,心念一动,从腰间摸出那把钥匙递去:用这个试试
李一舟将铁盒放在地上,插钥入锁,小心一扭,雷牧歌则是侧身挡在秦惊羽身前,神情警惕,防止万一。
只听得啪嗒一声,大锁应声落下,李一舟趁势揭开盒盖,见盒里还覆着块黄绢,随手扯去,白光闪耀,几人一瞥之下,待看清那盒底之物,先是一怔,继而异口同声低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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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本红妆 卷6|第十三章 打死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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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盖打开,黄绢揭去,三人都是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个看起来像不像传说中的鸾凤玉钥
秦惊羽直觉抓住身边一只手臂,用力一掐,顿时惨叫声响起:哎哟,疼啊
知道疼就好我们不是做梦她欣喜松手,也不顾李一舟哀怨的眼神,捧起地上的铁盒,细细端详,但见那盒内的玉钥通体一色,雪莹生光,上方雕刻成凤凰相对腾云翱翔的图纹,下方则是直削到底,细薄成片,形如钥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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