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毒妃

若是这些手段落在他的身上，沈言璟绝不会如此，可若是他在乎的人，谁也不能保证。
陆千凉靠在门板上，这些时日来所作的事情如走马观花一般自脑海之中闪现而过。就在她闭目沉思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针芒刺在背。
她抬眼，便见京水蹲在院子里那颗高大的银杏树上，正一言不发的望着她。
那是京水平日里最爱隐藏的地方，枝繁叶茂的银杏树能者当大多数的视线和阳光，是最佳的绝佳地点。除此之外，那也是距离她与沈言璟的卧房最近的地方。
陆千凉确认，若是刚刚那一刻，她对沈言璟起了一丝一毫的歹心，现在要么是她一尸两名，要么是京水横尸当场。
“夫人，您站在这儿做什么？”蓝雨迎上来，放下手上的脸盆与热水扶住她：“我扶您回房休息？”
“不了。”陆千凉摇了摇头，解释道：“沈言璟喝醉了酒，正在房中休息。酒对胎儿不好，更何况闻多了酒气我也会觉得不舒服，便出来透透气。待会儿你和萃雪替我拾一间客房，我先休息一下。”
她的这个理由中规中矩，蓝雨自然没有不信她的道理。
蓝雨刚要唤人，陆千凉拉了她一把：“沈言璟醉着不舒服，还是让萃雪去熬些醒酒汤给他送去吧。客房里没什么好拾的，你一个人应该也做得来。”
蓝雨一听，虽说自己做的活要累一些，可还是喜上眉梢。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喜怒哀乐都系在主子的身上。夫人能关心自家主子，放弃隔阂生下一个健康的小世子，一家三口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再好不过。
最初蓝雨还担心而今沈言璟失了势，夫人会就此弃王爷不顾。而今开来，却是他想多了。
人家小两口日子过得和美，只羡鸳鸯不羡仙，哪里用得着她来操心那么多？
房间很快整理妥当，陆千凉躺下小憩，便听蓝雨与萃雪的谈话声传来。房间的窗子未关，此时听来声音也算是真切。
两个丫头忠心的很，眼看着陆千凉临盆的日子已近，拾着齐王府可以带走的东西的同时，也开始给小世子做小衣裳。
蓝色和粉色的棉布经两个丫头的巧手，一件件也是别致。陆千凉抚了抚自己隆起的小腹，叹了口气：“对不起了，孩子。娘这也是迫不得已，但凡还有一丁点儿的办法，娘都不愿意委屈你啊。”
她闭了闭眼，拔下发髻中簪着的点睛金凤的发簪。
昔日，这没发簪之中共藏了四枚药丸，两枚毒丸并着两枚百解丹。
逃亡之时，两枚药丸各剩下一枚。百解丹被她服下，毒丸莫名失踪，大约是进了高九歌的肚子。
她将昔日藏毒丸的那半边簪体浸入到清水之中，浸泡了大约半个时辰，将那杯混了毒的清水饮下。
……
沈言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或许是酒的作用，亦或是这些时日的殚竭虑尽了心神。只是一闭眼的功夫，天色便已经微微擦黑。
劣质的米酒到底不比宫廷陈酿，往昔这一瓶的量只够他微醺，而今日却醉的不省人事。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驱散脑中那一阵阵欺上来的痛楚与眩晕感，摸来床头上的冷茶润了润喉咙。
直到放下手中的杯盏，他才发觉，自己原来睡了这么久。
天色已经极为昏暗了，天际缓缓西行的苍云在这一刻却显得那样匆匆，就像是从指尖流逝的那些时光。
往昔，他从不会在下午午睡。因为每次睁眼正值暮色四合之时，西落的夕阳给人一种颓靡之感，叫人不由自主的感觉到悲伤。
特别是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这样的感伤，会在一瞬间达到极致。
沈言璟看着手中的空杯，突然觉得这样的安静简直让人无法过活。往昔院子里的小厮仆妇皆是被拔掉了舌头的无声者，当时的他是怎样做到的，在这样寂静的世界里踟蹰前行的？
他回手将杯盏放回到床头上打算起身，却不想手上一个不稳，那青花渡词的杯盏直挺挺的落在了地面上，化作了一地的碎片。
“王爷，您醒了？”萃雪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推门声响起。
杯子碎了便碎了，他也无可奈何。萃雪进屋来拾，将碎瓷片用帕子包好，以划伤了王爷，又端上了陆千凉先前吩咐熬的醒酒汤。
萃雪很会炖汤，乳白色的浓汤盛在白瓷汤碗中，香气诱人的很。沈言璟不用汤匙，端着碗就着碗沿饮了小半碗又递回给萃雪，问道：“王妃走了多久了？”
“王妃走去哪儿？”萃雪怔了怔，答道：“王妃说恐腹中胎儿不适王爷身上的酒气，便去到隔壁睡了，这会儿应有近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
沈言璟蓦地瞳孔一缩，趿上地上的靴子抓起披风上的长衫套在身上便向外冲。萃雪一头雾水的跟上去，便见沈言璟径直走向了王妃睡着的那个房间，神情慌乱，若有所思。
“王爷，王妃她……”话未说完，沈言璟已经撩起了围在床边的床帐。
入目的场景，惊的萃雪一声短促的惊呼。听到声音的京水忙赶来，沈言璟却已经先一步的扑了上去，扶着陆千凉的身子倚坐在自己的怀里，大声喊道：“快去请太医！快！”
从未有哪一刻，沈言璟觉得这样的恐惧。
怀中的人身子冰凉，双腿之间的鲜血早已经晕红了半边床榻。然而，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沈言璟真切的看到，陆千凉布满冷汗的脸颊上，那唇薄唇上深深地青紫之色。
那是毒，剧毒。
九月身孕，即将分娩，却遭受这样的大难。这毒来自哪里沈言璟不想知道，陆千凉身为医者又如何看不出自己中毒他也不想知道。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放下，现在的沈言璟，只想看到陆千凉母子平安！





妙手毒妃 第八百三十六章爱恨
中毒之事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整个齐王府都手忙脚乱的忙碌了起来。
萃雪和蓝雨急得团团转却毫无办法，而今沈言璟身为罪臣，本就不被人待见，这会儿匆匆的进宫寻太医，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自然没有人愿意来办。
京水没有主意，沈言璟只好下了死命令，去皇宫里请两个太医。若是请不来，就直接劫过来！
直性子的京水虽说对陆千凉不待见，却也不敢违抗沈言璟的命令，只好只身进宫请人。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齐王府与皇宫之间的距离不近，可是按照京水的脚程，怎么也该赶回来了。蓝雨急的直哭，一遍遍的跑出去看，却又被门口守卫着的士兵推了回来，跌伤了膝盖。
这样没有期限的等下去，沈言璟等得了，陆千凉等得了么？
沈言璟双手紧紧地握着陆千凉的双手，一声声的唤着她的名字，轻轻地吻去她额间的细汗试图唤回她的意识。他不懂医术，更不敢随意用药，只能等宫中太医前来。
昔年得势之时众人争相巴结，宾朋门客迎府，珍玩奇物扑街他都不曾看上一眼，而今真有危难之时，却连一名救命的太医都寻不来了。
陆千凉早就想这样报复他了吧，看着他身边的亲友故人一个个的离散，知交亲朋者与虚情假意者皆相离，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茕茕孑立的行走在这世间。
她跟着高九歌千里奔逃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无助又难过，痛得喘不过气来却又无处诉说？
失去了至亲之人就是这样的滋味，看着最爱的人在怀中渐渐的虚弱下去，就像是一朵娇美的花儿，最终冻死在深秋的寒风之中。
就像是，她看着高九歌时候的感觉。
要有多狠心，才会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报复他，再给他希望的同时又让他失望。在得到了她所有的真心之后，用自己与即将出世的幼子的生命报复，让他一生一世痛苦，万劫不复。
她就是这么狠心，为了让他痛苦，宁可自己去死。
怀中的人极轻，沈言璟握着她的手腕，突然感受到那脆弱的腕子早已经纤瘦的不足一握，似乎轻轻一折便会断掉。留在齐王府的这一段时间，她也不好过吧。
终日的同床异梦，终日的殚竭虑，为的便是报复自己身边这个同床共枕的人。
有多认真，就有多心狠。
沈言璟突然觉得难过，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难过，险些打垮他整个人。这个在朝堂之上驰骋了小半辈子的人，几次的挣扎，终还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不管她的前世还是她的今生，沈言璟从未变过。说来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福还是祸了。
“千凉！你多狠心。”沈言璟抱紧了怀中的人，喃喃有声：“我从未想过伤害你，也从未想过伤害你的孩子。你喜欢沈季平的时候我放手了，你喜欢高九歌的时候我也放手了，你为何还要这样报复我？”
“为了报复我，你可以不惜生命，我真的不懂啊，我就这样被你讨厌么……”眼角的一抹晶莹闪现一刹，便被他不动声色的抹去。两个丫头目瞪口呆的望着沈言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沈言璟，就算是政事焦头烂额到理顺不清，就算是为了批阅奏折几日不睡，他也从未露出过一丝一毫的倦意。
那个被世人所诟病的亲王，有沉稳慎重的一面，有邪魅狷狂的一面，亦有认真情深的一面。他一人千面，却很少展露在人前。
唯独陆千凉，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脆弱。
他们所有人都忘了啊，沈言璟不是神，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痛的人啊。
“咳……”就在众人呆滞之时，陆千凉突然咳了一声，呕出了一大口黑血。
沈言璟一惊，到底是萃雪眼疾手快，递了条帕子上去替她擦净唇角。簪子中的毒素本就不深，呕出这么一大口淤血之后，陆千凉竟有了恢复意识的迹象。
颜色发紫的唇紧紧地抿着，沈言璟怕她咬到舌头，只好硬生生的掰开她的下巴，把自己的手指垫在她的唇齿间，被陆千凉咬的鲜血淋漓。
“王爷，怎么办王爷，京水还没回来，若是再这样等下去，夫人真的会没命的。”蓝雨急的直哭，一次次的用袖角抹着泪：“王爷，我们带着夫人冲出去找大夫吧，好歹夫人还怀着小世子，这可如何是好。”
萃雪按着蓝雨的肩膀安慰：“若是闯的出去王爷早就闯了，又何必留在这儿等京水回来。而今齐王府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京水一个人冲出去便已经吃力，你让王爷怎么带着夫人冲出去。”
听及此处，蓝雨更是脸色一白。
天色愈发的暗，眼看京水是受了阻隔，陆千凉的呼吸也越来越弱。
沈言璟压着她的脉腕感受着陆千凉清浅的脉搏，脑海中无数的办法闪过，好一阵，他抬起头，似是孤注一掷：“你们两个，谁会接生！”
萃雪和蓝雨一怔，齐齐摇头，萃雪更是道：“王爷，我与蓝雨都是不曾生养过的，我们也不会啊。”
沈言璟放平陆千凉的身子，铺开锦被将陆千凉抱了上去：“女人哪有不会接生的，就算是没动过手以前还没见过么？事到如今情况紧急，只能这样拼死一搏了。蓝雨，你去烧热水，越多越好。萃雪，你去找剪刀布巾，过来帮我！”
沈言璟不会医术，却会武功。
它能够感受到，虽说陆千凉的身体里有毒，可她血脉之中运转的折剑山庄的心法却在自发地运转着，将她血脉之中的毒素逼出去。只是碍于腹中的胎儿脆弱，不敢快速流转。
只要陆千凉生下这个孩子，再由他用折剑山庄的心法内功相辅逼毒，她便还有救。
沈言璟知晓，陆千凉想要这个孩子，她一直想要一个孩子。若是他不顾她腹中的胎儿执意为她逼毒，不止她的身子受不了，就算是受得了，她醒来之后也一定会恨他一辈子的。
事到如今，性命重要。那些爱与恨，仇与怨，就算是放上一放又如何？




妙手毒妃 第八百三十七章生产
“我做不到看着你死，就像你不能放过我一样。是我输了，千凉。”沈言璟喃喃有声，接过拧的半干的帕子揩掉她额角的细汗，毅然决然的起身。
女人生子本就不易，更何况接生的人是萃雪这个毫无经验的丫头，陆千凉本身又昏迷不醒。
沈言璟坐在床头扶她坐起，双手紧贴着她的后心渡气。萃雪则抱起陆千凉的双腿，双手轻轻下压她的小腹，催动着腹中胎儿的胎动。
蓝雨拿来参片含在陆千凉的口中，见二人忙活自己又插不上手，更是着急。
有了参片吊气，陆千凉竟渐渐的恢复了些力气。沈言璟见势一喜，手掌上渡气的动作不停，连声唤她：“千凉，快醒醒，你使一使力。”
怀中的人并未回答他，可那紧闭的双眼眼皮却轻轻地动了动，似是有清醒过来的预兆。
被他紧握着的那只手，也下意识的握紧了些。那一瞬，沈言璟的心情就像是渡过了寒冬的枯蝶，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身体里澎湃的真气原本只是试探般的输送进陆千凉的身体，而今，却像是破堤而出的洪水，倾斜进那具孱弱的身子，化作一股柔软的暖流将她包裹在其中。
就像是母亲温暖的胎盘。
那是一种叫人安心的温暖，不管是在折剑山庄时那个在她被罚跪时，盘膝坐在她身边让她在自己身上靠一靠的少年。还是在宁王府时，她杀了不该杀的人，却给她抵罪的少年亲王。亦或是那个陪她同床共枕的无数个日夜，连彼此掌纹和呼吸都已经熟知的郎君。
若不是出了那件事，沈言璟是不是可以永远都是她最信任的人？
微凉的手掌抵着后心，隔着轻薄的衣料渡气到她的周身经脉，护着她的身子和腹中的孩子。真气的输出对于习武之人的消耗是巨大的，以往少量的渡气，作为帮助受伤者疗伤也算有益。可这样大量的渡气，足以抽空沈言璟的整个身子，甚至是伤害到他的经脉。
可此时此刻的沈言璟，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的经脉曾经受过一次大伤，自那以后，经脉原本断裂处的节点便会比普通人的经脉更加脆弱，全靠着他周身的劲气勉强相互。饶是如此，人到晚年之时，武功也会逐渐递减直至消亡。
如此大规模的渡气，对他曾经受过伤的经脉来说可谓是自寻死路。
肉眼可见的，沈言璟墨色衣袖下，修长纤瘦的手背上已经有经脉凸起。可他却像是丝毫不曾发现一般，执拗的以自己的气滋养着陆千凉，养护着这朵并不脆弱，却险些枯萎的花儿。
“千凉，你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
沈言璟口中喃喃有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你醒过来，便是想我寻仇也好，同我拼命也好，我都不会抵抗一下，随你怎么出气。只要你平安，只要你平安……”
“我已是获罪之臣，离阳王朝有我无我，已没有影响。我这条性命，便是给了你又如何？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答应你……”
若是语声可以承载时光，沈言璟的话语，将会伴着她那些泯失的记忆走过多少的春秋？
京水还没有回来，沈言璟却险些力竭。萃雪满头是汗，大声唤着陆千凉，引导她恢复意识自行使力。可她能用出来的力气，在这一场争分夺秒的战役之中，可谓是九牛一毛。
那一晚留下的血，足以叫在场的三人铭记一世。
铁血的王爷，执拗的王妃，忠心的丫头。如果没有那些恨，就算是永世囚禁于道观，他们这一大家子也能将生活过的宛若世外桃源。
可事到如今，说再多的话都已经无用。
直到天色蒙蒙发亮。
嘹亮的哭声响彻齐王府的这座小院，萃雪抱着那小小的孩子喜极而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孩子憋的发红的脸上，像是水晶，映的人眼眶发痛。
那是一个不足月的女婴，因为难产的缘故，一张小脸儿被憋的通红，身子上还有未擦净的鲜血。
她哭的无助，一双小手向上扑腾乱抓着，细弱的手指擦过萃雪的脸颊，柔软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害力。细弱的毛发软软的贴在头皮上，在她的哭声之中显得尤为可笑。
“王爷，是小郡主。”蓝雨将孩子接过来抱在怀中，跪倒在沈言璟和陆千凉的面前，给她二人看怀中孩子的容貌，可那哭腔却已经和着语声传了出来。
她想忍住，可泪水却早已开闸倾出。到最后，却也是抱着怀中的婴儿痛哭。
一夜的渡气，早已经使沈言璟累的脱力。他倚坐在床沿处揽着陆千凉无力地靠着，微微偏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婴儿的小脸，突然一笑：“丑了点，估计再长几日就好看了。”
他又瞧了瞧，伸过手去。
蓝雨以为他要抱，忙将小郡主抱得紧了些。沈言璟而今无力地很，摆了摆手，只是摸了摸婴儿的小手，对陆千凉道：“眼睛像你，日后也是个美人坯子。”
就在这时，京水终于拎着姗姗来迟的太医回来了。
他浑身是血，一手提着一个人，一个死的一个活的，砰地一声将死的丢了出去，想了想，又将手里活的轻飘飘的放了下来，踢着那太医的屁股踢到沈言璟的面前。
那太医也不知自己为何糟了这无妄之灾，被这怪人截出来一路枪林弹雨不说，还被踢屁股。
而今见了齐王沈言璟，又看到了正在昏睡的陆千凉和刚刚出世的孩子，一下明白了过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扣头如捣蒜：“王爷饶命！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呸！你哪只眼睛看我们王爷像大人了！”蓝雨啐了一声，自认为自己说的没错的骂道：“我们王爷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京水幽怨的瞪了蓝雨一眼，一脚踩在刚刚只起腰杆来的太医背上，询问沈言璟的意思。
沈言璟欢喜的逗弄着自家闺女，任由她小小的手抓住自己的手指，递到嘴边去啃，啃不动又哭出来。
小郡主哭，他却笑，面不改色的道：“丢到府外去喂弓箭吧。”
京水二话不说，拎着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妙手毒妃 第八百三十八章永不相见
小婴儿已经睡了，肉嘟嘟的小手还抱着沈言璟的手指咬在口中，唇角滴下晶莹的涎液。
沈言璟动作轻轻，小心翼翼的将手指抽出，扯了块帕子揩了揩，指尖有些爱怜的拂过婴儿的眉头，眼眸里含着慈爱：“我现在即希望你长大，又希望你永远不会长大。即希望你唤我一声父王，又希望你永远不会唤我父王。”
睡着的孩子自然听不到他的话，当然，就算是听得到也听不懂。
身子里亏空的真气使他整个身子疲累无力，这样的消耗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的，就算日后有幸恢复，也定会伤害到经脉。
在沈言璟的世界里，这样的付出自然不值当。可这个不值当却是因人而异。
若是旁人，他不在乎的就连付出一文钱也会觉得亏。可若是他珍爱的人，莫说是消耗真气，就算是让他丢了这条命去换她母子二人的平安，沈言璟都会毫不犹豫，都会甘之如饴。
沈言璟本以为，他不会喜欢这个孩子。
这是陆千凉与高九歌的女儿，是陆千凉不忠的罪证，他以为看到这个孩子便会想起陆千凉对他的伤害，想要掐死这个生命。可当他真正看到了她，却动不了手了。
女人是神奇的，她们就像是造物者，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成长，偷吃禁过之后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创造出这个与自己极度相似的小生命。
母亲是伟大的，就算是遇到再危险的情况，也会想着先保护自己的孩子，护住那个自己受尽苦难所创造出来的生命。
看到了这小小的婴儿，沈言璟觉得，他似乎体尝到了一些这样的感觉。
和幼时他抱在怀中的朝瑰公主不同，那两种喜悦，是截然不同的喜悦。他看到这小小的孩子，竟有一种连自己都感受不到的错觉。
他甚至以为，这孩子是自己的亲生骨血，像是这世间所有的父亲一般，期待她快快长大，唤自己一声父王。
沈言璟的目光流连在婴儿那浅浅的眉眼上，似是喜悦，更是欢欣。好一阵，沈言璟才挪开了目光，给陆千凉掖了掖被角道：“你瞧我，都有些爱屋及乌道错以为这孩子是我的骨血了。”
陆千凉沉沉的睡着，自然不能回答。
她累坏了，十月怀胎所付出的辛苦不说，光是这一朝分娩所带来的苦痛，便足以让她休养上好一阵。
这可能是二人最后和平相处的美好时光了。
沈言璟将小婴儿轻轻地挪到了她的身边，自己躺下来，手臂将她们娘俩圈在自己的怀里，呈一个保护的姿势：“当然，你若是愿意，她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会视如己出的对她好，你不必忧心。”
浅浅的呼吸声自身便传来，轻的像是旷野外绵绵的风，拂过人的脸颊时又带着轻微的痒。
搔的人心发痒。
伴着这呼吸声，沈言璟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眼。
那一场梦，像是一泓春水缓缓的流淌过他干枯的内心，撩拨得他内心发痒。
沈言璟有多少年没做梦了？就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他意识清醒的知道这是梦，却缠绵的不愿醒来。
梦中的桃花树下，小小的女孩牵着男孩奔跑，萃雪与京水站在一起，蓝雨同京水打着嘴仗，说的京水哑口无言。羲和坐在树下读书，粉红色的桃花瓣落在书页上，晾干恰好可做书签。
而那个人，笑意浅浅的站在一侧望着两个孩子，似有嗔怪的道：“跑慢些，莫要摔倒了。”
两个孩子扮了个鬼脸，绕过陆千凉跑了过来，围在他的膝下唤着父王。想来，天伦之乐也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