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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毒妃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云烟袅袅
她拂了拂衣角,起身道:“备些东西去瞧瞧吧。”
连翘应了一声,下去准备了。
千府着实很大,看上去也足够气派,比之宁王府也不遑多让了。皇室以右为尊,皇城中的民居便也学着皇室的做法,将府中重要之人的居所设在右侧。
千凉是千府嫡女,所居住的乃是东上阁的碎雪园。而大夫人原本也同住在东上阁旁的院子中,只是后来身体抱恙,每日作闹的实在叫人受不住,这才迁了出去。
从竹制的吊桥上穿过,走出东上阁便是一片姹紫嫣红的花园。千府共有两个花园,此处乃是前花园,横穿过去便能到达大夫人现居的凝翠阁。
连翘把一切东西打理的井井有条,倒是不用她操心。她一身湖蓝色便服,右手边跟着连翘,身后跟着四个提着东西的侍女,走过花园儿好像一只被簇拥着的大孔雀。
“姐姐步履匆匆,是要去哪里?”前方亭廊,千仪执着一柄绘了兰花枝的丝绒美人扇走过来,向她盈盈一礼。一干侍女正在周围的草丛中翻找着什么,闻这话皆是站在原地朝她一礼,紧接着又各干各的活计去了。
过了清晨那档子事,陆千凉本以为能消停上几日,没想到这千仪妹子当日便找了过来。
她也是纳了闷了,为何每一次见到她都是在夕阳西下的傍晚,一身翠绿色宛若萝卜成一般的衫子披着一席金红色的晚霞,四十五度角略带忧伤的凝视着她,活像个文艺女青年。
陆千凉不大忍心告诉她,这个时辰,她这个角度站在她的面前,夕阳的阴影正好打在她的鼻翼上,显得整张脸都有些怪异的不和谐。
好不容易忍下了想要吐槽的欲望,她抱臂而立,笑道:“妹妹知道我向来是没什么事的,此时闲着出来逛一逛,消一消食儿。妹妹呢?该不会是指使着一堆侍女过来拨草丛看风景吧。”
“姐姐说笑了,妹妹刚在前方的亭子里抚琴,无意间发现自己的镯子不知道落在何处了。此时唤几个侍女出来找一找,若是惊扰了姐姐,那便是妹妹的罪过了。”
手镯,守拙。瞧她那模样,像是能守住镯子的人么?
陆千凉打了个哈哈一笑:“妹妹也真是大才,在亭子中遗落的镯子竟然找到这一处草丛来了。”
一边儿的连翘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没来由的笑了起来。千仪愣了半晌,紧接着脸色指着红到了脖子根,愠怒道:“千凉,你这是何意?”
伪善的面具终于撕开了么?陆千凉向来不怕横的,她挑了挑眉:“我可没说什么,妹妹何必这般恼怒?”
“你无耻!”千仪道:“勾栏院的事情,是我失算才叫你略胜一筹。你且等我,这桩事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说的对,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只是这一次衣裳还好好的穿在身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若是下一次,我可就不保证会有这么幸运了。”
她扬了扬手:“好了,妹妹继续找镯子吧,若是找不到便去憋得地方找一找,莫要再一棵树上吊死。”
言罢,她带着侍女向着大夫人的居处而去。
“姐姐今日出门,似乎忘了些东西。”蓦地,身后有语声传来。陆千凉不想理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却听她在身后道:“父亲送给姐姐的玉佩,可是咱们千家几世传下来的东西。若是姐姐一不小心给弄丢了,父亲可是要恼的。”
“小姐……”连翘上前,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
陆千凉记得,在她被连翘从运来庄拖出来的那个清晨,她曾说过什么不准她当玉佩的话。她想着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可此时千仪主动提起,再看连翘的神情,想必是个要紧的东西。
丢了玉佩,脑后现在还隐隐作痛的撞伤,灵魂的穿越,这么多的巧合放在一起,那还会是巧合?
她转身,似笑非笑的望了千仪一眼道:“那还要麻烦妹妹,替姐姐好东西。若是到时候父亲恼了,也能有个交代。”
“姐姐这话妹妹可就听不懂了,姐姐向来护着那块玉,又岂是妹妹能够染指的?”她副身一礼:“妹妹恭送姐姐。”
眼看着她那得意的笑容,陆千凉亦是一笑,转身离去。
连翘轻轻牵了牵她的袖子,小声道:“小姐,那块玉佩你当真没有当掉?”
陆千凉望了眼下坠的夕阳,伸手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避阳道:“那些都是小事,此时前去看母亲才是要紧的。”
说着,她当先离去。





妙手毒妃 第十六章见大夫人
不管在外人的眼中多么的风光靓丽,可是背地里,却总是抑制不住那股子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无力感。就好像这垂暮的夕阳,散发出最后的热量,却终还是要归于平静。
她对这具身子的了解,终究是太少了。
千凉的过去,千凉的生活习惯以及喜好厌恶,甚至是身边的人和事物,她都不甚了解。这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纵使是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久而久之,却会消解人的斗志。
与其这样长年累月的装作另一个人,倒不如想个办法做回自己。至少,不用担心被人怀疑自己的身份。
陆千凉定了定心神,加快脚步走向了凝翠阁。大夫人将养的地方没什么特殊的,只是僻静些罢了。空荡荡的院子除却正中栽下的一株银杏树不着片草,给人一种深切的萧索之感。
“我要见我女儿!都给我滚……”杯盏被摔碎的声音传出,几个洒扫的粗使丫鬟哆嗦着执着笤帚扫地,见她进得院儿中赶忙行礼。
有眼尖的侍女唤了声红景姐姐,几个喘息的工夫,一名衣着不俗的大丫鬟便提着裙角从卧室中跑出。她看到陆千凉,未掩面上的喜色紧忙道:“大小姐,你可算来了,夫人闹着要见你,有好一会儿了。”
“怎么回事?”陆千凉问道。
红景一脸为难,望了她一眼,终还是道:“夫人这是老毛病了,时而好时而坏,前些日子已经有了起色,哪知今日又犯了疯症。奴婢已经叫人去请柯公子了,想不出一个时辰人便会到。”
“我先进去瞧瞧。”她道。
脚刚跨进门槛儿,便是一只白瓷茶盏迎面飞来。陆千凉闪身躲避,紧接着又是一只绣了花儿的熟红色软枕。幸得她身子灵敏,否则不得被砸个正着。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别给我吃那些东西!”
两名二等丫头战战兢兢的跪在一旁,时而拾一下被砸烂的东西,可却无人敢上前去劝。此时的卧室满地的狼藉不说,围在床侧的素帐也垂了半边到榻上。大夫人一身白色亵衣,长发散乱眼白通红,指着门口的三人怒吼。
红景眼圈儿一红,紧忙扑上去将还在丢东西扯帐子的大夫人抱住,安慰道:“夫人,夫人你莫闹了,大小姐来看你了,你快看看啊。”
闻言,大夫人当真安静了许多。熬红了的眼望向陆千凉,与她的目光相撞在半空中,紧接着又是一阵作闹。
“你们都骗我!她根本不是我女儿!我要见我女儿!我要见千凉!”
知女莫若母,就算是不经常见面,只一个眼神也认得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好在大夫人现在疯疯癫癫,也没人省得她的话。
“你们将地拾拾,莫要伤了人。”她吩咐道,缓步走到床前,俯下身子捧住大夫人的双手,温声道:“母亲,我是千凉。”
“你不是千凉!你不是!”
大夫人将她推开,像是着了魔一般的抱着自己的膝盖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道:“我女儿特别乖,从来都不惹我生气。她小小的,特别乖顺,每次见到我都会甜甜的唤娘……”
就像是在普通不过的母亲,谈及自己的孩子,总会是一脸的骄傲。纵使自己的女儿,在旁人的眼中是纨绔子弟,是不被人待见的混世魔王。
谈到千凉,大夫人慢慢安静了下来。她眼中似乎映出了那个小小的影子,娓娓道:“记得凉儿七岁那年,她父亲带她去西湖观景。当时正值柑橘成熟的季节,凉儿直到我爱吃柑橘,就心心念念的踹了整整一包带给我。多热的天儿啊,我看她小脸都红的像是烧着了一样。可那包柑橘就那样被她好好地带了回来,一个也没有磕破……”
两行泪水,从那布满红血丝的眼眶之中溢出,爬了满脸。抱着回忆过火的女人,纵使是看出她不是千凉,想必也想不到自己女儿的壳子早已换了另一个灵魂了吧。
陆千凉跪在塌边,捧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放缓着语气道:“母亲,你摸摸我,我真的是千凉啊,你的女儿,你不认识我了么?”
蓬松的乱发下,是一张已经不算年轻的脸。蜿蜒的皱纹从眼角一直蔓延到鬓角,那些被无情时光雕出来的沟壑让她不再年轻,却依旧美丽。
“凉儿?”她请唤一声,另一只手也抬了上来,双手捧着这张脸轻轻地扶着:“凉儿,你都长得这么大了?”
“冷玉容母女不是什么好人,你切记要防着她们些,莫要着了道了。凉儿,娘说给你的这些你都要记住,你怎么就不争气的!千家没有男儿,除了指望你还能指望谁?你要争气啊,你得争气……”
大夫人喃喃着,突然像是疯魔了一般将她推开,咬牙切齿道:“娘从小便培养你亲棋书画,诗词歌赋,你怎么就一点儿也不上心?你不学!难道以后要将这偌大的千家交给外人,交给冷玉容母女吗!那两个贱人,有什么资格和你相比……”
刚刚清醒的意识似是又有些混乱,已经不再年轻的妇人又哭又笑,时而扯着自己的头发说着胡话,时而晃着她的肩膀叫她去争,叫她争气。
红景与连翘一起上来拉,力气都比不过一个大夫人。这样一个生在闺中的弱质女流,是如何爆发出这样强的一股力气的。
陆千凉实在制不住她,只得起身,一个手刀敲在大夫人的颈侧。
眼看着大夫人瞳孔一缩,软软的倒了下去。她挥退红景的搀扶,伸手一捞将大夫人揽在怀中,自己则坐于榻上为她细细诊脉。
红景一脸局促的站在一边瞧着她,连翘几次想上来相扶,却只弱弱的说了一句:“小姐,你会看病么?”
“废话!你家小姐什么不会?”千凉搭着脉腕一轻一重的探脉,转头对红景道:“将夫人的症状说给我听,母亲这疯症来的急去的也急,虽说年头久了,也未必就没办法救治。还有那个柯公子,什么来头,可靠么?”
红景张了大嘴:“小姐,你是问柯公子?”




妙手毒妃 第十七章择药
红景张了大嘴:“小姐,你是问柯公子?”
陆千凉抬头望她一眼,便见红景一脸的难言之隐,她又望向了一边站着的连翘。连翘亦是抿了抿唇,唇角抽搐道:“小姐,柯公子就是柯公子啊……”
废话,柯公子不是柯公子,还能是木公子不成?莫不是,千凉与这柯公子还有过交集?她怕露出破绽,只得垂下头为大夫人诊脉。
“也是,小姐这些时日整颗心都系在了郢川公子的身上,记不得柯公子也不足为奇了。”连翘道:“小姐不记得了,两年前柯公子云游到京城,正好赶上大夫人发病,被老爷请来为夫人诊病。小姐还说公子生的好看,要公子做上门女婿,当年为了搏公子一眼还看了好几个月的医书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吗。还好还好,没做什么更丢人的事。她偏头之际见红景一张脸通红,心头突然漫上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连翘便继续道:“小姐性子耿直,看上了谁便一定要把到手中才好。记得当年柯公子不允,小姐一怒之下撕毁了咱们千府藏书阁里所有的医书,伤情了好一阵……”
接下来的事,陆千凉觉得自己没什么兴趣了,想必说出来的也不会是好话。她给连翘递了个眼神儿,只见连翘正回忆的开怀,丝毫没在意到她的脸色。
“要我说,那个柯公子真是没眼光。咱们小姐是什么人啊,堂堂千家的嫡小姐,就算皇亲国戚也要排着队的想来当女婿呢。咱们小姐都给他台阶下了,他竟然将小姐送去的邀信交给了老爷,真是不长眼。要不是看在夫人的病还需要他来救治,咱早就将他丢到巷子外喂狗了!”
站在一旁的红景一时间没忍住,笑出了声。
陆千凉瞪她一眼,见连翘还有要说下去的意思,紧忙摸起一只枕头飞了过去:“小丫头片子胡说些什么!再敢讲这些有的没的,小心我将你丢到巷子外!”
“错了错了。”连翘紧忙掩口:“我们小姐哪是那种人啊,还是那个性柯的没眼光。小姐,你说……”
话未说完,却撞上了陆千凉一副似是要吃人的眼神儿。连翘紧忙退了下去,乖乖的不说话了。
耳根子边清净了,这才能安心搭脉。怀中的人面色苍白,纵使是不再年轻,却依旧带着三分我见犹怜的神蕴。她是她这具身子的母亲,她这一世的母亲。
不知是占了千凉的壳子还是怎么的,陆千凉只觉得,面对眼前这名美貌的妇人,觉得异常的亲切。或许是骨肉相连的感觉,也或许是待在母亲身边的安心。这种感觉,自从折剑山庄获罪,她便再也不曾感受到了。
柔情就像是刻骨刀,能叫人沉浸在其中不想出来。就算面前这女人不是她真正的母亲,但就算是为了她现在占着的这具壳子,她也要好好的奉养她,治好她的疯症。
“红景,你可会写字?”她问道。
红景闻言,紧忙答会。她跑到內间儿取来笔墨纸砚,划拉了一处尚且干净的桌面,将宣纸铺好道:“大小姐您吩咐。”
“我念你来写,一会儿找个可心的丫头出去买药煎药,分量千万不能出差错。白芷三钱,当归二钱,洛阳红参二钱……”
她语声如珠,另一边红景落笔如飞。连翘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她,抿着唇一脸“我不相信”的模样道:“小姐,你可莫要乱开药啊。”
陆千凉瞪她一眼,继续念道:“三叶一枝花二钱,念青竹……不可,念青竹的药性太烈,还是换成龙葵……”
“龙葵确实是味好药,但大夫人的身子常年积弱,疯症来的也急,用龙葵入药怕是会引气血逆行,更伤身三分。”门外,有男子语声传来。冷冽若天山冻雪,叫人闻之即寒。
两名二等丫鬟低眉顺眼的站在门口处,低着头带位。白色袍角宛若九天月华,墨色云靴似是出水菱角。
“且问千小姐,此当何解?”言罢,那人整个身子都已经站在了屋中。
挺立的眉毛,好看的眉眼,护额上垂下一颗墨色宝石正坠在额前,端的是一番方正耿介的姿容。白衣黑靴纤尘不染,目光冰寒只一眼便像是能将人望进骨子里。
他背负一只白布覆着的布包,只在堂上简简单单的一站,便是一番绝妙好景。
陆千凉未抬眼,只闻声便已经被冻了一个哆嗦。她一掌拍在自己的脑门儿上,这脑子,越来越不好用了。柯公子柯公子,这世上医术登峰造极,面貌姣好,能叫千家家主亲自去请的柯公子,还能是谁?
柯暮卿!
昔年的天医谷大弟子,因对一笺药方质疑而离开天医谷,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八载的少年医师柯暮卿。一只瑶琴,一柄玉萧,身无武功却走遍天下,怎不叫人敬佩。
柯暮卿身份尊贵,纵使离开了天医谷也叫人不敢小觑。因其性子冷淡语声冰寒,也被人称作寒音公子。想不到来给大夫人诊病的柯公子,竟然是他!
陆千凉抬眼,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她曾在天医谷学艺,对这位大师兄也只是几面之缘。只是现在再见,却给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半晌,她应道:“龙葵性烈,女子的身体确是属阴。如此,倒不如辅上一味景天,再以白术作引,正好还可中和药性。”
柯暮卿道:“白术似药似毒,与你先前所开的那味洛阳红参亦是相冲。常年积郁的身体若是贸然入药,恐难以中和药性。”
陆千凉亦回道:“洛阳红参在参类药物之中已是温和,与白术一起入药,已是将风险降到最低限度了。若是辅以烧酒,如何?”
“烧酒?”柯暮卿浅浅皱了皱眉:“烧酒属性温和,以前怎么无人想到以酒为引呢?”
言及此,寒音公子冷峻的眉眼终于缓和了些。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右侧腰处斜插着的紫玉萧,望着她道:“你用药的手法,似是出自天医谷。这等棋行险招的法子美则美矣,可若一不小心便会置人于险处。若非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最好不用。”




妙手毒妃 第十八章亭中谈心
陆千凉小心翼翼的扶着大夫人躺下,伸手撩开锦被盖在她的身上,这才起身走到门口,向他比了个请的动作。
柯暮卿是什么人啊,高贵冷艳,昔年出了那么一档子事,他没当面喷陆千凉一脸已经是涵养好了,此时应她的邀约才怪。
连翘已经雄赳赳气昂昂的想要冲上去忠心护主了,哪想到,高贵冷艳的寒音公子竟垂了垂眉眼,真的跟着她走了出去。白衣白绶黑护额,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的俊俏模样。
连翘傻了,连翘懵了,连翘心碎了!连翘几乎怀疑自家小姐是不是给人家柯公子下了迷魂汤了!
她刚要跟上去,却被陆千凉摆了个阻止的手势给拦了回去。
一心泡帅哥的大小姐提着裙角跟在寒音公子身后,于百忙之中回转过身子对她道:“连翘,我给你配了药膏,放在院子里的矮几上了,你自己去取啊!”
“小姐,你绝对是伺机报复!”连翘道。
高阁冷院,时而有几个侍女调笑着走过,看到陆千凉二人进忙低头行礼问好,然后退下。柯暮卿对千府似是很了解的模样,未待她领路,便径自走向了碎雪园的方向。
雪白的衣角擦过花丛,恍若拂雪。背后包着琴的白色布包由同色的布条束着,布条的一端垂着一对暗黄色的铜铃,时而响上一两声。
他衣角垂地,拂过地面也不见沾染上污渍。陆千凉生怕踩到他的衣角,远远地提着衣角跟在他的身后。看到了那一双铜铃,又起了兴致跟了上去。
蓦地,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眼居高临下的望向她,不沾染丝毫的情绪。
陆千凉顿住脚步,越过他的身子向前瞧了瞧,见二人已经走到了花园的边缘。昔年那事情闹得很不愉快,想必柯暮卿也不愿去她的园子吧。
“虽说我那处没有人,想必你也是不愿去的。咸章亭夏日景色颇好,而且僻静,柯公子要去坐坐么?”
柯暮卿垂眼瞧她,似是认真思考的模样。半晌,他应声:“凭千小姐安排。”
啧,怪不得千凉昔年看上他,这么一张好看的脸不说,就凭这一句“凭千小姐安排”便给人一种砧板上熟肉的感觉。千凉自小养尊处优,千府嫡女不管在何处都是备受宠爱的,遇上他这么一个不温不火的公子,把持得住才怪。
千府之大,不是一般人想象得了的。府中两处水泽建了两方建筑,一处是陆千凉的碎雪园,一处便是此处的咸章亭。
唤侍女布置了茶点,二人才小坐于亭中。毕竟是在自己的家中,陆千凉拿出主人的样子,伸手执壶给柯暮卿倒了杯清茶道:“柯公子难得来京城,可要小住两日?”
柯暮卿点头:“来京城寻一味药,得废些时辰。”
“那倒是巧,柯公子喜静,京城又是出了名的繁华喧嚣。既然公子都来了,不如就宿在千府吧,千凉唤人去拾一间僻静些的院子。”
柯暮卿未拒绝,只是举杯淡饮。
瞧这模样,便是应了。陆千凉唤了侍女下去准备,便也不再说话,与他面对面的执杯相饮。一时间,整个咸章亭都安静的有些怕人。
说实话,面容好看,又小有名气的公子最是女儿家的梦中良人。这类人不像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偶像,站在面前叫人触手可及,却又总是留不住抓不紧。
昔年于天医谷学艺,少女心性,她也曾对这位冷冰冰的师兄起过遐思。只是后来被逐出天医谷,身边又有了季平,心思便也淡了。如今在见,心中已是不起涟漪。
和冷冰冰的人在一起就是有一点好,不用心去斟酌什么说辞,以得罪人。只是这么对坐着往肚子里灌茶水,终究是有些尴尬。
陆千凉鲸吞牛饮了几杯,便挺尸一般的坐在了一旁,自娱自乐的观光望景,丝毫没有想要搭话的意思。
半个时辰后,一壶茶见底。
陆千凉看着柯暮卿空空如也的茶杯,又摇了摇已经空了的酒壶,起身道:“你且先坐着,我去填壶茶,马上便回来。”
“千小姐。”蓦地,他开口唤道。
“唔?”陆千凉回身,便见他正抬眼望着自己,一脸的欲说还休。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白瓷杯上,淬玉一般白,叫人望去便挪不开眼。
美男的诱惑力就是大啊,她吞了吞唾沫,顿住脚步道:“柯公子还有什么需要?”
“柯某只是比较好奇,千小姐是否曾拜师于天医谷?”
学医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够学成的,千凉自小便养在京城,自然没有机会拜师天医谷。她想都未想便否认道:“不曾。”
“是么?”柯暮卿道:“世间药物千千万万,每个医者用药的手法也不尽相同。有温和着,有暴躁者。千小姐这开药的手法,倒是与天医谷七分相似。”
看来她是换不成这壶茶了,陆千凉招手换来个小丫鬟填茶,理了理袍角又坐下道:“柯公子都已经说了,是七分相似,这其中不是还有三分的不同么。”
闻言,对面的人果真不再追问了。
她又道:“柯公子对药学医理的造诣不是寻常人能够比肩的,千凉亦然。饱暖方能思淫欲,若是不能保证开出来的药方有效,那方子和废纸有什么用?所以,对千凉来说,手法与用药的习惯,都不过是一个救人的渠道罢了。真到生死关头,纵使是危险的方法,病人也未必不愿冒死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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