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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避乖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豆姑梁
手脚受伤,起居不方便,陆平歌得知也不管坏不坏规矩,直接找人把乔红熹抬到陆家养伤去了。陆母高兴,供佛爷似的,一餐不遗。好吃好喝供着,骨头愈合也快,休息了半个月陆平歌才放人回去。





【古言】避乖龙 071【才会相思,姑娘便害相思】
天越冷,手脚越不便利,还没开始飘雪,乔红熹不得已换上絮袄絮裙,贴里也是夹绒的,脚下穿上自己缝的瓜子红棉袜,袜口绣着一朵花,套一双阿娘穿过的镂花漆皮鞋,刚好过脚踝,里头塞着团御寒的乌拉草。
鞋面好几处地方掉了皮,乔红熹手艺活遗传了爹爹的,补鞋这种事情做不了,如果是桌椅掉皮了或许还能炸一炸。掉皮的鞋儿穿出去不大体面,但裙儿长,走路动作小点儿没人看得到鞋
可以束袖的天气远去,穿上这些暖和的衣裳,手脚也不再那般迟缓,乔红熹近日发现每户人家的泥地里都有猫儿的脚印,大小一样,看起来像同一只猫儿留下来的,一股奇怪的感觉兜上心来。
这些坏墙,好像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今年灾祸多,雨没下几滴,破事倒是一大堆,万岁爷也着急,心头上的甜人儿还染上暴疾,今年万岁爷定会来进香祈祷,酬龙了愿,顺道巡耕。
庙里的和尚日日着手准备迎接万岁爷的到来,每日都扫龙王庙,一点尘埃都没有,那些花草要修剪齐整,就连庙里里外外的墙都要翻新。
这苦力活儿落在了乔红熹头上,她的烦恼丝都梳不顺,做苦力也就罢,但没有钱拿,只供你吃喝睡。
庙里的和尚还这般说:“修庙积德,多少人抢着来修呢。”
一肚子假情假意,乔红熹把脸一搁,回:“那你找别人修去啊,我现在又不缺德,我缺钱。”她是挣了一笔,但依然故吾。
和尚的眼睛眯成两条线缝般,道:“诶,这不是他们手艺不如乔姑娘的巧嘛,姑娘前段时日赚了不少了,怎还缺钱呢?”
“其实也不用修了,苍迟……是那条龙压根不住这儿。”
他要住在自己家,还是蓄水池里,乔红熹很想把实话说出来。
和尚笑得慈祥和蔼,死活不让乔红熹拒绝,攥着她手腕:“诶,这修得好看与龙住不住也没大干系,就万岁爷要来了,就想修好看些。”
“墙不修一修,补一补,万一万岁爷随喜当日,墙突然豁口了,可要责我们扬州百姓不敬龙王,要杀头的。”和尚一会儿扯道,一会儿又扯德,不论乔红熹说什么,他都有理由反驳。
道德是什么乔红熹不想知道,她只知道手腕很疼,眼睛霍霍眨眨,拿出杀手锏:“我喜欢在庙里口吐污言,还喜欢大喊大叫!”
和尚不改那副温温和和的态度:“这规矩是人定的,我给乔姑娘改就是了,姑娘啊就放一百二十个意,好好修墙。”
乔红熹一个头两个大,她不想做这有损无益的活儿,顽不开和尚,随机应变地先答应,计划回到家后装个死人,闭门不出。然而和尚的慧眼早看透一切,怕她跑了,扫了一间空房邀她下住。
将庙里所有墙翻新一遍,还有些器具要炸一炸,用不是小数目,是需要一大注子的。万岁爷没与银来修葺,成不丰,税日子将来,百姓这些时日手头也过得紧巴巴,和尚没有多少月事钱,浑身上下无余钱可掏,质当全家值钱物也不够,只能委屈乔红熹,幸苦些时日了。
乔红熹有择床的习惯,住在庙里,一颗心撺梭也似的害相思,想苍迟什么时候回来,回来没看见她,又会是什么反应……
夕不能入寐,而日透窗轩就要干活,乔红熹一天到晚都没什么神,像是去战场上鏖战了几天几夜的士兵,而她是那个没鏊头的弱兵之首,微有肉的身子打熬成只剩下一张皮骨,十个指头冻出了血铺潦,又疼又痒,多亏虞蛮蛮带来了用鱼鳞软膏,擦上去没多久就消了。
每天她都能看见虞蛮蛮过来偷东西吃,就藏在案下,吃完小睡一会儿才走。怪不得苍迟叫她拖狗皮,蹭吃蹭喝的,成了性。小鹤子跟着苍迟去东海,她能进到海里,有苍迟撑腰,天天和乌龟婆婆在深海里玩儿。
虞蛮蛮一边艳羡,一边气呼呼把糕点吃了个净。乔红熹从虞蛮蛮口中得知苍迟在坐牢,原因是在人间胡来,引起众怒。
胡来的事情有很多,乔红熹心里怕怕的,不知道和他睡一张床上算不算胡来。
人鬼殊途,语子的记载中哪有一对人鬼最后是美满的?人龙与人鬼也类似,最后也不会美满吧。
乔红熹问:“怎么个胡闹法了?”
虞蛮蛮想了好久,掰着指头回道:“好多啦,叁天叁夜讲不完。比如乱下雨,乱喷火,还和兄长吵架打架,不听兄长的话,约蛮蛮出街玩儿,结果自己跑了,行雨珠乱丢……”
虞蛮蛮说了好多,没提到与凡间姑娘偷媾一事,乔红熹放了心,忽然又骂自己怎么去担心这种事情。
乔红熹挑了其中一件胡闹的事情,问:“他兄长是谁?”
“是伏双呀!看不出来吗?”虞蛮蛮甜迷迷地说,“苍迟哥哥比伏双小一岁,但他们具体几岁蛮蛮不记得了,还有蛮蛮是几岁来着......”
虞蛮蛮努力搜索记忆,搜不出来,十分苦恼,眉头皱成一团纸般。乔红熹抚平她的眉头:“管他几岁,他往后得叫你嫂嫂了。”
冬日里没几天是丽人天,金乌一连几天匿在云身后不出来,蹲在墙角下修葺,阴风加紧吹,吹脚踝,吹脸蛋儿,吹脖颈,乔红熹冷到没了知觉,嘴里哈出的气像山间的白雾,看的见摸不到。
她裙下穿了贴裤,也系一条雪青旧套裤,还是冷,呵着手,两眼乱瞟,想找地方偷懒一两刻。路过大堂的时候看到案布飘飘,也不想知道想什么,拿了一块干净的跪垫当枕头,钻到案下去。
里头黯然,四面有布挡风,是个睡觉的好地方,虞蛮蛮今天来过一次了,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乔红熹放心睡下,梦到了苍迟扯她提跟子那日。
每天来庙里上香的人不少,陆平歌每月会陪陆母来一次。陆母来点香,她穿了一双提跟子鞋,紫色的。
那天的疼乔红熹想到还会觉得疼,疼得眼皮子主动剔起,意识还在睡,布外的停着一双鞋,转过来的时候看到鞋后翘起来的提跟子,她的手,没忍住,伸到外面扯了一下。
要不是有陆平歌接住,陆母险些把脸摔坏。她涂着红艳口脂的嘴唇动来动去,说:“谁,是谁扯了我的提跟子?莫不是案下有人?”
乔红熹听到陆母的声音,犹如大梦初醒,追想自己做的事儿,想挖个坑钻进去。
“母亲,你别一惊一乍的,哪有什么人,是您自己,没站稳。”陆平歌嫌弃回话,陆母不信,要他掀开来看。
“有人都被您的嗓门儿给吓跑了。”陆平歌嘴巴上这么说,还是去掀开看了一下。
掀一下看到里面的人他立刻放下案布,他怎么也没想到乔红熹会在里面,还手贱,去扯他母亲的提跟子。
陆母疑神疑鬼问:“可有人?”
乔红熹抱着跪垫,可怜兮兮坐在里头。陆平歌又掀开一次垂下的案布,用咳嗽掩盖慌乱,道:“没有,里头灰多,咳咳咳~母亲,咱赶快上香吧。”




【古言】避乖龙 072【作信天翁,吃鱼不吃鹤子】
陆母半信半疑,上好了香,陆平歌拉着她到背净处,托言要与龙王求个姻缘,打发她先回家去。
听到姻缘二字,陆母没点喜悦之色,和和气气道:“你娘我可是把乔乔当自己闺女养的,看你这副吊儿郎当的德性,我都不想让乔乔跟着你了,你啊没点长进,别祸害乔乔啊。”
“我也没说是乔妹妹啊,娘啊你别瞎担心,回家去吧。”陆平歌推着陆母往外头走。
陆母打掉他的手:“走就走,你推什么推,没大没小的。”走前再叁嘱咐,“别祸害乔乔啊,否则你别回家了。”
等陆母走没了影儿,陆平歌让乔红熹出来:“乔红熹!”
乔红熹苦着脸,一骨碌爬出来,道:“我不是故意的……”
“没问你这个。你怎么在龙王庙?”陆平歌更想知道乔红熹为什么会在龙王庙里。
乔红熹眼儿斜溜屋外的和尚,陆平歌扭过头,和尚吓跑了,他顿时叁头不辨两,道:“啥啊?啥意思啊。”
“就和尚抓你乔妹妹来修墙,不修完不给走。”乔红熹叁言两语道明了缘由,陆平歌嘿哟一声,去找和尚算账。
乔红熹头昏,趴在桌上发呆,两眼无光,摸一下额头,有点烫。和尚解释再解释,还说是龙王爷指名道姓,要乔红熹修墙的,总之就是不愿意放人,还命人炖了药给乔红熹服下。
陆平歌来了气,带着乔红熹就走,道:“那人死了你们来给我念倒头经,给我超度亡魂?”
和尚急头麻花地哭了,他们只是看管龙王庙里的和尚,并非真正的入僧道的和尚,念什么倒头经,他们不会啊。无可奈何之际,他们退了一步道:“乔姑娘要快些和调贵体,快些回来啊。”
陆平歌青筋暴涨,道:“回你个锤子。”
……
虞蛮蛮没有骗人,苍迟确实去坐牢了。在凡间胡闹是一回事儿,第二回事儿是因为捞海鲜不给子金,大水马报复旧仇,极口形容苍迟的恶行,故意引起众怒,生灵们加起来有无浅带万张嘴,嘴里哓哓的,便把苍迟送进牢里去了。
苍迟是牢里的常客,拗不过它们,也敢作敢为,进牢里前不忘小鹤子。他一毫不恼,道:“那条胖乎乎的鲤鱼,你们帮本太子照顾一下,别吃了啊,吃了会闹肚子。”
有苍迟这句话,小鹤子在海里自由往来,有时候和螃蟹一块,有时候和乌龟婆婆一块,她捡到两只小小的鹿角珊瑚,粉白色的,乌龟婆婆道:“小姑娘可以带在头上,比带簪子好看。”
于是小鹤子多捡两对鹿角珊瑚,一对嫩黄色,一对艳红色:“黄色的送给蛮蛮姑娘,红色的送给乔乔。”
苍迟一坐坐了一个多月的牢,期间严君来看完无数回,他爹总是空手而来,来了也是冷眼溜冰,笑得前仰后合,活脱脱是个恶毒刻薄的后老子。
偶尔苍迟管不住嘴,会骂:“糟老头子!”
骂完就问乖龙可化成别物的事儿,方问完,苍冥笑敛,囫囵一句解释,而后把苍迟恶狠狠骂几句:“知道这么多干什么,乡瓜子还想翻身?”
苍迟觉得自己挺冤枉,取取耳朵,把落入耳朵的骂言掏出来。他娘会带着吃的过来,但是是自己吃,然后问长问短,寒嘘问暖。
这还不如不来。
姜浅画捂着苍迟的一只耳朵,道:“娘亲的乡瓜子,在凡间可还快活吗?”
苍迟点点头,被母亲捂着耳朵,他有点难过,身上亦有些疼,却指不明是在哪一处。
姜浅画长年带一对宫貂,苍迟只看过娘亲摘下过一回,左鬓哪儿少了件东西,他很好奇,却没有去问。
没有去问,长大一些娘亲自己告诉他了。娘亲还告诉他,现在知道了,要装作不知道。
出狱当天,大水马给苍迟送来许多海鲜,新鲜刚捞的,他们曲着身子说:“恭喜出狱,幸苦苍迟大人了。”
“算你们还有良心。”一眼扫去,有百来只螃蟹。
小鹤子在给自己梳头发,梳了个拐子头,不急不慢地插上一对粉珊瑚。
等小鹤子梳好头发,苍迟一手拎起她,背起海鲜浮出海面,俩俩才冒个头,兜头吹来一阵凉风和飞来一只黑翅白腹的信天翁。
小鹤子吓得钻进苍迟怀里,道:“啊啊啊,是信天翁,专门吃鱼的信天翁!苍迟哥哥救命啊。”
信天翁专吃鱼,小鹤子怕惨了信天翁,它们的嘴一咬一个准。
苍迟想提醒小鹤子,她现在是个人,不是条鱼,人家信天翁修为低看不出来你的原身是鱼还是猪。但小鹤子眼泪不受控制出来了,说多无益,苍迟把她护在怀里,让信天翁不敢靠近。
那些个信天翁肥肥美美,也不知吃了多少鱼。
此时水面还没结冰,海次上有好几个小儿郎在削水皮,他们不怕冷,力十足,手上一用力,瓦片噌噌带着水花打向小鹤子的后脑袋来。
苍迟用手枭开,瓦片碎成两片,沉入海里,道:“又有人来削水皮了,不知又要砸伤多少小生灵了。”
一个带着绒帽的小儿郎指着海里冒出的两颗头,眼睛放光,笑呼:“啊水面上有人!”眼睛一眨,人就没了。
风紧一阵紧一阵吹,苍迟打颤儿游回东海换上厚衣裳。
怎么没人告诉他们外头天变了。
苍迟有衣裳,小鹤子没有,眼巴巴地看他披起二色金貂鼠披风,长及膝,颈后还有帽子。她道:“小鹤子也想要披风。”
“要风就有。”苍迟翻箱倒柜,找出一件小时候穿的披风,也是二色金貂鼠披风,抖开来在小鹤子身上比了一下,短了大半截,小鹤子不嫌弃,主动系好脖前的绳子。
海次有人,为了不被发现,苍迟只得大宽转从另一侧出海,但脚下忍不住跑到小儿郎那侧去,捧一抔泥土抹在脸上自毁形容,让人看不出原来的面貌。他抓住一个正要耍子的小儿郎,道:“莫往东海里砸东西,会砸伤里头的生灵,龙王爷会生气。”
东海里住着龙王,小儿郎都听过这事儿,有龙王自然也有其它生灵,要不一条龙在这无边无际的海里多寂寞啊。他们拎得清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不招来祸事为上,他们面朝东海低头认错,而后飞也似地跑了。
苍迟一片片捡起地上瓦片,小鹤子打趣:“平日里倒看不出苍迟哥哥这般在乎自己的子民呢。”
“因为我是龙太子。爹爹说身为太子,好色懒惰都行,可有千万条缺陷,但不能不爱民,不爱民则是世间最无用之物。” 苍迟笑回,把所有捡起来的瓦片扔到别处去。
“可明明卖子民的也是苍迟哥哥。” 小鹤子继续打趣。
“我卖的都是没有修为的,生就供人食用,不食也死,食之转世,令物尽其用,也是对它们负责。”苍迟顿了一下,“若要食鱼,拆卸出不能食的部分,其余部分要食干净,这才不枉它们献出生命满足人们口福之欲,这也是为它们负责。”
小鹤子似懂非懂,又抱着脑袋,把苍迟所言一个字一个字塞进脑袋里去。
“你脑子小,记这些干什么,别记了。”
“那我长大些脑子会变大一点吗?能记忆的东西会多一点吗?”
“你看你家蛮蛮姑娘,你觉记忆与庚齿有关?你们鱼就是天生的记忆差,没得救。”
苍迟送小鹤子回河里,在河里洗一把脸,洗到河面倒影的脸庞清秀干净,才背起海鲜去一趟乔红熹家里。乔红熹家里无人,胞厨里的锅冷冷的,他放下海鲜,跳到屋顶上等人回来。
等啊等,终于等到了。
等到了一男一女。




【古言】避乖龙 073【醋气上来,乖龙引雷劈猬】
乔红熹和陆平歌有说有笑走回来,两厢挨得近,衣服都快碰到了,苍迟脸一下沉了,两下里醋气上炎。
陆平歌送人送到门口,待他一走,苍迟正颜厉色,话紧道:“娇娇,两月未见,你竟想与人淫奔!”
一推开门,迎面儿就来一句指责,乔红熹惊喜苍迟一声不吭回来,也恼他在屋檐吓唬人,状如聋瞆,没有回他阴阳怪气的话:“在屋顶上吹冷风自在吗?我给你买了糕点。”
看到糕点心里酿醋成蜜,苍迟跳下来,身后的披风发出的簌簌声极大。他接过糕点来吃,问:“你知我今日回来?”
头着了冷风要紧地侵袭,乔红熹身子有生病之兆,摇头说不知:“我猜的而已,我去睡一下。”走着打晃儿的步子回到房里,脱下脏兮兮的衣服往床上就是一倒,额头渐翕翕发热。
乔红熹脸色奇怪,不红润也不苍白,一副倦累的样儿。苍迟担忧她,糕点没胃口吃了,跟她入房,看她一气呵成把衣服脱下往被窝里钻。人沾床,眠已深,呼之不醒,问之不应。
苍迟趴在床头看她,眼儿闭上,身子一软,变成数十米长的龙。
只有头在床上。
乔红熹睡了一个多时辰才醒,看到床头静悄悄的龙头吓了一跳,龙角直戳脸颊,她往旁边一推:“苍迟!”
吃了药,又饱睡一觉,乔红熹神好多了,热也没烧起来。苍迟吸溜一下嘴角,脖颈上扬,露出一片片逆鳞,慢慢地伸懒腰,道:“你醒了啊?你怎么了,为何如此疲惫。”
苍迟喜欢变成龙身,在东海里不能变身,压抑了许久,刻下他不想变回来,以龙的姿态与乔红熹说话。
乔红熹对龙姿态的苍迟怕怕的,像极了一条巨型蛇,张口就能把人吞入腹。她藏在被褥里,没好气道:“万岁爷要来,你的破庙要修。修起来要一大笔银子,他们就捉我去修墙了……”
苍迟听了整件事,身子朝门的方向蠕动:“那我现在去烧了庙。”
“去吧,早点回来。”在庙里饮了药,药气未尽,乔红熹以为苍迟在说笑,不加相劝,随口一言发付他。
这一番话眼有鼓舞人心的意味,苍迟当了真,越爬越快,乔红熹抄起枕头扔过去,道:“你还真去,你给我爬回来!”
扬州道地龙王庙烧毁了,和尚定又会让她修,修不好指不定要她赔补。
“为何?烧它不过喷一口火的事情。”苍迟转身困难,继续往前爬,龙头越过门槛。
乔红熹怒吼一声:“你……你给我停下!你不是要建蓄水池吗?我要给你量身打造,你把身儿伸直了别动,我给你量量你有多长。”
苍迟在廊下打直身子,笔直无比。乔红熹下床了,看着长长的龙身犯头疼,光是龙尾上的须就有一拃长。
用步子来量龙身,从龙尾走到龙头,一共走了二十一步。二十一步,接近五丈长的龙身,乔红熹头更疼了,冒出一颗大滚圆的汗珠子,一脚踩住苍迟的龙须,道:“你长那么大干什么?想累死你姑奶奶吗?姑奶奶我不建了,你睡井里吧。”
“大吗?爹爹说我往后还会继续长大。”苍迟不觉得自己身体大,他爹爹比他大两倍不止。爹爹嘴慢,闲来无事又喜欢与人吵嘴,吵不过他的时候,总变成龙身来压他,阴险狡诈,逼他服输。
“你几岁啊你,还继续长,你当你是孩子吗。”乔红熹挪开脚,到院子里去比划。
长度与围度,掐指一算。得了,院子不够大,给他挖一条深沟好了。乔红熹恨恨想,又踢一脚苍迟的身体出气。
指甲里有泥垢,没来得及洗,现在和着肉凝固起来,乔红熹打上一盆热水来清洗,折一根细枝剔指甲中泥垢。细枝不堪受力,断了一根又一根,乔红熹一气之下,直接用手来抠。
苍迟避开地上的障碍爬过去,道:“娇娇,我的爪子指甲够锋利。”
他把龙爪露出,根根粗壮,一根指有半个手腕那么粗,乔红熹盯了许久,喉咙里囫囵一声,最后涎不痴道:“滚远点,我不想看到你。”
把十根手指洗得通红,乔红熹倦出门,饭也不食,拉起被褥盖到头,从黑夜睡到白天。苍迟半夜偷偷闹了一场,第二天一早,背着海鲜去抢最有利的地方开浮铺,谁知卫赐来得更早,他这些时日带着肥猫,肥猫引客,水果卖得可好。
蹲了半个时辰的苍迟拍拍手,有声无气道:“猫儿你过来,借点财气给我。”
肥猫见原主许久不动,面无表情盯着苍迟,缓缓打了个哈欠。卫赐偷笑,道:“你还记得它,一个多月不来寻它,你也好意思借财气,脸皮如铁甲厚。”
卫赐说的每一个字,苍迟都不爱听,猫儿不过来,他转过脸不去管他们了。
卫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明油绿的小香盒,上边刻着一个“卫”字。他拿出来故意显摆:“乔乔的手艺,越做越好了,猫儿你说是不是?”
香盒是乔红熹给的,苍迟说那天是卫赐救了她,她就买了一个香盒,笨拙地刻上一个卫字,路过浮铺时送了。
她没什么别的意思。卫赐也知道,拿出来并挂口儿乔红熹,就是想气一气苍迟。
云里边来了一道响雷,伏双在寻苍迟。
苍迟心生奸计,走到卫赐浮铺前,字正腔圆道:“你知道我们乖龙可变成虱子吗?”
苍迟回东海问了爹爹,爹爹囫囵解释乖龙就是可以变成虱子或是其它东西,但不能乱变,否则会遭来灾祸。
他嘿记了。但现在他选择忘记一刻。
卫赐没听清,只见苍迟在眼前没了人影,后颈的瘙痒似水一样流动,如有虱子跳进来咬啮皮肤。他要去捉虱子,不防备一道雷劈头下来。别说瘙痒了,命都快没了。
这道落人头顶的雷惊动周遭,好在天冷尚早,周遭人不多,看到的人也没几个,就算看到,也当是自己眼离看错了。
奸计得逞,苍迟从卫赐头后颈上钻出,钻进案铺里,避着众人之目变回人,他看着四铺子着地且炸毛的卫赐道:“送你一道雷,看你还敢不敢在本太子面前横。”
伏双有急事寻苍迟,跟着雷赶来,一看倒在地上的卫赐和神气清爽的苍迟,头皮发麻,捽住苍迟的衣服,道:“苍迟你故意的是不是?还好没劈到凡人,要不爷就没月事钱可拿了。”
冬天的时候,伏双是个清闲神,不用逼着苍迟下雨,所以这时候他俩关系好一点儿,不是眉南面北的。
但也只是好一点儿,有一点不愉快他们还是会拽拳丢跌,使出各种折算对方之招,毕生的聪慧都放在这方面上。从小打到大,输赢次数对半,从不拘耻拘廉。
苍迟拿开伏双的手,问:“你不去找虞蛮蛮整天跟着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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