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僧西行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本站
的诸般悲恸之声,从辩机开始颂唱经文起,便低哑了下来。
玄奘微笑着点头,说道:「徒儿你的性子虽跳脱浮躁,毕竟还是用心修炼的。
这《金刚经》颂唱得甚好,有了些许能断一切烦恼的意味。」
他说罢,肃然端坐在篝火旁,接着辩机适才停下的地方,朗朗的颂唱起金刚
经来。
玄奘的颂唱之声甚是清朗,声音虽不甚响亮,然而字句里自含有一种平和镇
静。那经文如同流水般传出到殿外,黑暗中的啼哭声停滞了一下,又自安静了许
多。
辩机听了一,缓缓的走到靠近殿门前坐了下来。
他将背后的布包解了下来,放在腿上,一层层的揭开裹布,露出两口插在剑
鞘里的雪特剑,他深吸了一口气,将两口见雪剑拔了出来,用那麻裹布细细的拭
擦着雪亮的剑锋。
两口雪特剑出鞘,偏殿里登时寒气大盛,那炽烈的篝火也变得黯淡起来。
偏殿之外的啼哭之声,在两口雪特剑出鞘后,又自也收敛了许多。
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玄奘颂唱完了全本金刚经,他默默的坐了一会,探手
取过酒葫芦,仰头灌了几口酒水,润了润有些嘶哑的嗓子。
此时殿外的啼哭之声已然消失,寂静一片。
又过了一会,忽然有无数细碎的异响从偏殿之外传来,由远及近,仿佛有无
数的鬼魅阴物在渐渐逼近过来,又仿佛是有无数肚腹行走的爬虫在围聚了过来,
一股腐臭的气息也随着众多的异响之声弥漫了开来。
辩机已将两口雪特剑拭擦得雪亮无比,他皱着眉毛,炯炯的目光瞪视着殿门
外的黑暗,蓦的低低的喝了一声,举手一挥,一口雪特剑飞射而出,冷电一般没
入黑暗中,黑暗中即随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就哑然而止。
辩机脸色冰冷,捏住剑诀一招,那口雪特剑便从黑暗中飞了来,落在他的
手中。
辩机低头一看,那雪亮如同一泓秋水般的剑锋上,一缕黑色的烟气在渐渐的
消失,转眼间就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那偏殿之外的诸般异声,被飞剑斩杀了一名阴邪之物后,便都安静了下来。
然而片刻后,那诸般异声又自鼓吵而起,声音越来越尖利响亮,震动得整座
残破的偏殿似乎在摇晃,顶上的残瓦在籁籁的落着灰尘,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塌。
在那震耳的鼓吵声中,又清晰无比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向偏殿
逼近,似乎是有一只沉重无比的巨大怪物,在向偏殿走了过来。
玄奘叹息了一声,从篝火旁站了起来。
他一直避免与废庙中的一干阴邪之物正面冲突,只是在尽量用佛法护镇着偏
殿,毕竟他师徒二人并非修行中人,若是跟此地众多的阴邪之物争斗起来,后果
颇是不妙。奈何事情并不如他的料想,到头来还是要见个真章。
辩机也霍然站起,从怀中掏出一条布带子,快手快脚的将两只肥大的僧袖缠
绑了起来,又把那僧衣的下摆掖在腰带中,待浑身收拾利落,便持着两口雪亮的
雪特剑,大声喝道:「师父莫要担心,小坐片刻,徒儿这便去将外头的阴鬼斩杀
个干净。」
他说着飞身从殿门中飞身跃了出去,黑暗旋即亮起了两道雪亮的剑光,并传
来一串怒喝和惨叫的声音。
玄奘失笑了一下,这徒儿,大话说得当真是豪气。
他看着殿门外那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探手从篝火堆中抽出数根燃烧得正炽
烈的柴火,一根一根的投掷了出去。这些柴火被他以巨力投出,带着尖啸声纷纷
插在偏殿之外的地面或是残墙之上,虽然熄灭了大多数,然而还是有数根没有熄
灭。
那明灭不定的火焰,在偏殿外那无尽的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亮光,这对于六
识敏锐的玄奘来说,已经足够了。
玄奘大步从殿门中走了出去。
四周黑暗中影影绰绰的,有许多形状怪异的影子在张牙舞爪,却是始终没有
欺到他身边来。玄奘张望了一,见着一只狰狞的巨大阴鬼在不远处,正恶狠狠
的瞪着他。
这只巨大阴鬼的硕大头颅几与偏殿平齐,脸上青黑多毛,双目如闪动的红色
的磷火,裂张着滴着涎水的血盆大口,满口的锋利牙齿如同一柄柄匕首般。
大鬼呵呵发出类似笑声的吼叫,迈开沉重的脚步,隆隆的走到近前,便俯身
探出如同梁柱一般粗壮的青灰色巨爪,向着玄奘兜头攫下。
玄奘无悲无喜,月白色的衣袖一扬,一拳就向那巨爪打了过去。
彭的一声闷响,没有想像中的剧烈碰撞,玄奘蕴含着巨力的拳头如同击打在
一具中空的陶偶中一般,轻易击穿了那巨大的青灰色巨爪,并深陷其中,那青灰
色巨爪化作了一团黑烟,轰然四散。
大鬼痛嚎一声,化作了一团稠密的巨大黑烟,向玄奘直罩而下。
玄奘略一愣神,即随仰头大吼一声,蕴含着狮子吼法门的吼声正正的喷在那
团黑烟上,那黑烟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泄作丝丝黑气,转眼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玄奘一举灭杀了大鬼,四周那影影绰绰隐藏在黑暗中的阴邪鬼物,似乎大吃
了一惊,那啾啾的鬼叫之声收敛了许多,他身周那浓稠的黑暗,似乎也稀薄了几
分。
偏殿之外是一片长满杂草的空地,空地另外一头的黑暗当中,听得辩机不时
发出叱喝之声,以及两口见雪剑划破黑暗飞溅而起的剑光,还有鬼物的惨嚎之声。
玄奘心念一动,举步向前,拾起一根尚未熄灭的柴火,将地上的杂草和熄灭
的柴火等,一一引燃了起来,一时间,但见空地上火光熊熊,光明大作。
那隐藏在黑暗中的阴邪鬼物,慌乱的啾啾叫唤着,纷纷向后退了开去。
便在此时,一声凄厉诡异的长啸在黑暗深处中传出,随着这厉啸声,一阵黑
墨墨的阴风在偏殿的上空凭空生起,盘旋呼啸着,黑沉沉的向下压了下来。
那阴风尚未压落,一股彻骨的阴寒先行沉降到空地,那些燃烧的杂草和柴火,
被这阴寒一逼,转瞬就熄灭了,空地上便又被黑暗所吞没。
在那阴风生成时,玄奘目芒闪动,俯身拾起一块磨盘大小的残破石块,运足
力气向那风眼投掷而去。那石块被玄奘大力投出,呼啸着破开空气,以一种惊人
的速度,撞入那黑沉沉的风眼当中,便再无声息,宛若凭空消失了一般。
玄奘脸色一变,那黑墨墨的阴风沉沉的当头压至。
玄奘举起双袖,猛力的向上一扬,他的力气甚大,两只宽大僧袖拂起一股强
烈的气旋,向着那阴风迎了上去。那强烈的气旋与沉沉的阴风一触,听得嗤的一
阵轻响,气旋尽数被吸纳入阴风当中,那阴风丝毫不为所动,依然黑沉沉的直压
而下。
黑墨墨的阴风眼看着便要落在头顶上,玄奘双掌抚胸,仰头发出一声巨大的
吼叫,蕴含着狮子吼法门的声波向上激喷而去,那阴风被声波一激,下沉之势便
为之一滞。
玄奘见状便向偏殿奔去,一面叫唤道:「徒儿,不可缠斗,先撤殿中。」
玄奘奔入到殿中时,辩机也一个筋斗从窗户中跃了进来,落在篝火旁。
辩机的形容有些狼狈,僧衣被撕破了好几处,幸好身上无甚损伤,他握着两
口雪特剑,精光四射的眼眸警惕的盯看着殿外的黑暗,带着几分惶急的说道:
「师父,那天上落下的阴风是什么来头?俺在那阴风当中,完全看不见事物,辨
不清方位,若不是得师父呼叫,得了位置,俺就迷失在里头了。」
他没有抵御那阴风的手段,早早就被罩在阴风里头了。
玄奘看着明灭不定的篝火,脸色凝重的说道:「徒儿,事情有些麻烦了。
这阴风怕是鬼道中人的手段,此地非是单纯的阴邪作祟,而是有修行中人在
暗中操纵谋划,咱们师徒却是一头栽进来了。「
辩机闻言一晃手中的两口雪特剑,喝道:「师父莫要怕,俺还有可破邪的
心头热血,只要喷将出去,再配俺的这两口长剑,管它什么鬼道中人,都可一
气斩杀了。」
他说着左右看了看,有些疑惑的说道:「师父,这偏殿莫不是有甚么神奇之
处,怎地那些阴邪鬼物都不进来?」
玄奘沉吟着,摇头说道:「为师也看不出这偏殿有何神奇之处,若是按为师
所想的,这不过是兵书上的围三阙一、虚留生路之法。持此地鬼物的鬼道中人,
是怕咱师徒趁着混乱逃遁,故而留下一处看似安全的地方,让咱师徒驻足,实是
断了咱们的逃生后路。」
辩机怒道:「那暗中之人行事这般诡谲,当真是可恶。」
玄奘抬头看着殿门外,那浓稠的黑暗似乎在不安的翻涌着,诸般的异声鬼啾
又响了起来,更有不知何物发出着刺耳难听的巨物摩擦之声,渐渐向偏殿逼近了
过来。
玄奘叹了口气,说道:「徒儿,该拼命了,你且听为师的安排。」
辩机用力一点头,说道:「师父尽管吩咐。」
玄奘说道:「待会为师先行冲出去,尽量敌住一干阴邪鬼物,你便伺机找
到那隐藏起来的鬼道中人,若是找到了,就尽力斩杀之,如此咱师徒方可有一线
生机。徒儿,你要紧记,你的心头热血只可喷一口,定要用在那关键之时。」
辩机的脸色凝重,他双目炯炯的看着玄奘,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玄奘淡淡一笑,说道:「生死自有定数,徒儿尽力而为便好了。你此前说为
师有大气运,为师深以为然,应不会如此轻易就陨落了,你莫过于担忧。」
玄奘说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除下身上的僧衣,露出一身雪柱般精实的筋
肉。他将僧衣卷成一条,凑在篝火山点燃了,一时间僧衣如同火炬一般猎猎燃烧,
偏殿中光明大作,他便俯身向殿外冲将出去。
他堪堪冲到殿门前,忽然停顿了下来。
偏殿之外,生起了一股极其强烈的天地元气波动,那黑暗之中的阴邪鬼物纷
纷发出惊惶的悲鸣,紧接着,有人在黑暗中撕心裂肺的长吟道:「天有五行,分
时化育,以成万物。火发南方,炎之雷,瞬!」吟唱之人的声音甚是嘶哑,元气
也颇不足,勉强的提气发声,长吟至最后几个字,已然全是破音了,不过终究是
勉力吟完了。
那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中,红光一闪,接着一声霹雳响起。
漆黑无光的天空被一道煌煌的红色电光撕裂成两半,天空中又传来一声凄厉
的惨嚎。那巨大的霹雳声响过后,偏殿之外的黑暗也稀薄了不少,淡淡的星月之
光隐隐透下,不再复之前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况。
一个带着几分阴测测的声音在黑暗虚空中,气急败坏的喝道:「五行道法?
来者是何方道友?何故破去本尊的鬼大法?」
在那些微的亮光中,隐约可见到一条竹竿般的高瘦身影,摇摇
.1.
晃晃的站在一
道残破的围墙之上,一头长长乱发随风飘舞。
这高瘦身影也不说话,只是举手在空中画咒。
随着那咒法的渐渐成型,身影四周的黑暗在快速消散,清明的星月之光在天
空中洒照而下,只见那阴暗的角落里,一些小兽般的奇形怪状鬼物在惊惶奔走逃
遁。
接着,高瘦身影又自嘶声长吟道:「天有五行,分时化育,以成万物……」
那阴测测的声音怪叫了一声,在一处架着几根腐朽横木的颓垣之下,一道诡
异的黑气蓦地腾空而起,那黑气在空中急旋了数圈,在数息间,就呼呼的将那残
余的黑沉沉阴风和周围的大片黑雾,尽数吸纳入了进去,接着挟了一阵凄厉的鬼
啸之声,向远方席卷而去。
玄奘站在殿门前,正自惊疑,忽觉身畔生风,却是辩机从身边抢了过去。
此时笼罩废庙的黑暗已然消退,星月之光映照得一片清明。辩机抢前数步,
对着天空中那远去的黑气厉声喝道:「妖邪哪里走,吃俺一剑。」
他嘴上虽说是一剑,却是双手一扬。只见两口明晃晃的雪特剑从他手中飞出,
如同惊虹一般,带着茫茫的冰寒白气,瞬间就越过十数丈的距离,电贯入那黑气
当中。
黑气当中传出一声惨嚎,却是加快了速度,风驰电制的远遁去了。
空中有一蓬黑色鲜血纷纷扬扬的洒落。
辩机捏着剑诀一招,在虚空中的盘旋的两口雪特剑转了一个圈子,轻巧巧的
飞到他的手上,两口剑的剑锋上皆是雪亮无痕。
便在此时,那以一道雷火霹雳驱走了鬼道中人,乱发飞扬的迎风站在那残破
围墙上的高瘦身影,忽然摇晃了几下,啪的一声,软软的摔将在地上。
辩机吃了一惊,正要上前仔细察看,他方自小心翼翼的走前了两步,就听得
偏殿中传来咕咚的一声,辩机头一看,却见玄奘也一头栽倒在地上。
辩机心头大惊,当下顾不得那高瘦身影的死活,返身奔入殿内,扶过了玄奘。
妖僧西行记 妖僧西行记(46)
作者:绝色夫
字数:6962
?最?新3|
46慈悲
玄奘悠悠醒转过来,就见着辩机一张惶急的毛脸正在眼前乱晃。
玄奘伸手把辩机的毛脸推了开去,喘过几口气,勉力坐了起来,只觉得浑身
发冷,胸闷恶心,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他方才在用狮子吼抵御阴风时,不慎将一丝阴风吸入到肺腑中,那阴风至寒
至邪,被吸纳入体后,便自行侵蚀脏器和吞噬精血,亏得玄奘心智坚毅,一直强
行镇压着。及至见到那鬼道中人被驱走,心神一松懈,那阴风便发作开来。
向辩机示意并无大碍后,玄奘搬动双腿,闭目盘膝端坐了起来。
他在灵台当中,将那《金刚经》中至刚至阳的经文,一字一句的大声呐喊着,
洪洪烈烈的颂佛之声四下传扬,他的嘴巴却是紧闭着,不发出一丝声音。
不多时,玄奘体内便生起一股温和俨正的热流,不住的冲刷着那阴冷的气息,
又过了一阵,他渐觉体内温暖,那一丝阴风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玄奘这才缓缓张开了眼眸,见辩机跪坐在一旁,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偏殿中的篝火又在旺旺的燃烧,篝火的另一侧,一名满脸病容的高瘦汉子抱
膝而坐,昏昏欲睡。这汉子脸色蜡黄,瘦削得宛如骷髅一般的,目光有些呆滞,
手中拿着自己的酒葫芦,在有一口没一口的缀喝着。
这汉子颇脸熟,玄奘瞧了几眼,才认出正是十余天前身染疫病的那人。
玄奘微微一笑,站起来整了整僧衣,对着汉子十一礼,说道:「贫僧玄奘,
及小徒辩机,谢过先生救助之恩。若非得先生及时援手,贫僧和小徒,今晚怕是
丧生在此了。」辩机也随之站了起来,一同的十行礼。
高瘦汉子带着几分呆滞的抬起头,怔怔的看了玄奘半晌,才声音低沉的说道:
「和尚,你们之前救我的性命,我如今还你们性命,两不拖欠罢了。我从未曾向
你们说过道谢,你们却也不需谢我。」
高瘦汉子的身体状况甚差,说得几句话,就掩嘴咳嗽了起来,身子也晃悠悠
的。
玄奘上前扶住他,温和的说道:「先生染的是疫病,发作得甚凶猛,需要好
生将养方是,怎地拖着身子上路,这般委实是凶险。不知贫僧师徒,有何能帮得
上忙的地方?」
高瘦汉子咳嗽了一,满脸胀红的推开玄奘扶持的手臂,喘息着说道:「我
此番,乃是为追赶和尚你而来,我有事情不明,要问和尚你。」
玄奘点头说道:「贫僧自当知无不言,先生要问何事?」
高瘦汉子喘了几口气,目光幽幽的紧盯着玄奘,一字一顿说道:「和尚你当
日对我吟佛偈曰,一切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若这世道果真如此虚幻不真,
那人因何而活?我等活在这折磨人的世道,究竟是为哪般?」
玄奘笑了笑,和声说道:「先生觉得这世道折磨人,贫僧倒觉得,在这红尘
俗世磨炼身心,有喜乐无数。至于因何而活,世间一切活物皆一般无二,蜉蝣朝
生而暮死,它们因何而活,先生也自是因何而活。」
高瘦汉子皱眉说道:「蜉蝣焉知世道的磨难苦楚?」
玄奘摇头说道:「蜉蝣与你我,皆是这大千世界之生灵,于这红尘世道而言,
其实并无不同。蜉蝣生命虽短,也自有其经历,先生觉得这世道充满痛苦折磨,
却是连蜉蝣也比不上了。」
高瘦汉子皱眉苦想了片刻,蓦的喝道:「我不知蜉蝣,蜉蝣也不知我,其间
并无可比性。和尚休得唬弄我。」
玄奘笑了笑,说道:「既是如此,贫僧敢问先生,你可知这世间的喜乐与美
好?
高瘦汉子艰难的说道:「我……以前或许知,如今是不知了。」
玄奘叹息了一声,说道:「蜉蝣虽朝生暮死,却活得热烈快活,这红尘世间
的人,寿命比蜉蝣长得多,却无蜉蝣之自在与纵情,先生可知个中原由?」
高瘦汉子有些茫然,摇头说道:「我……不知。」
玄奘缓缓说道:「知之乃是众生烦恼之始。蜉蝣无知,追求也简单,无非是
进食和繁衍而已,此二者易得,故而,蜉蝣的一生皆是满足和美好的。再譬如贫
僧,所求的唯有成佛而已,一切的作为,皆是为此,并无过多的杂妄,故而也无
过多的烦恼。即
◢??
找◢?请?
◢
便日后,贫僧不能以身证佛,腐朽身死,亦是无怨无悔。」
「至于先生,身负惊人术法,所知的无疑是比常人多了甚多,需承受的烦恼,
自然也是比常人多。先生之所以觉得苦楚,无非是承受不起与所知相称的烦恼罢
了。如此也简单,把身负的能力舍弃了,便也可放下烦恼,先生此前便是如此做
的,然否?」
高瘦汉子喃喃的说道:「我这些年,的确是放下了所有的一切,四处流离浪
荡,可是心里还是好生苦楚难受,这法子行不通……」
玄奘摇头说道:「费事这法子行不通,而是先生从来不曾放下过,更不必说
舍弃了。」
「知之愈少,烦恼便愈少。先生这些年来,或许是对一应故旧不闻不问,然
而,这不过是不再因故旧而生起新烦恼罢了。与先生缠绕不清的,乃是昔日的所
知,昔日的所知不去,先生终究还是要承受,来自昔日的烦恼。」
高瘦汉子身子颤抖着,急切的问道:「和尚,那如何才能去掉昔日所知?」
玄奘微微一笑,说道:「先生已然明了,何苦再来问贫僧。」
高瘦汉子沉默了片刻,嘶哑着声音说道:「我……不知。」
玄奘叹了口气,曼声长吟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
作如是观。」
他吟过偈言,便端坐在篝火旁,默然不再言语。
高瘦汉子也呆坐在篝火的一旁,静静的出神。他在火光掩映下的脸容,忽而
咬牙切齿,忽而皱眉忧伤,如此过了颇长的时间,他的终于脸容渐渐平静了下来,
复此前的一片麻木,没有半分表情。
偏殿中一片寂静,唯有柴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之声。
辩机忽然哈的一笑,打破了寂静,他站了起来说道:「师父,这位先生脸色
如此青黄,定是晚饭也不曾吃,可惜俺和师傅肚量大,已将干粮都吃完了。
方才咱们劳累了半夜,如今也有几分饿了,不若俺去弄些吃食来?「
玄奘转头瞧了瞧高瘦汉子,微微一笑,点头应允了。
辩机大步走出了偏殿,过不多时,就转了来。他的僧衣前襟上兜着一堆湿
淋淋的蘑菇,手中提着半片残破的香炉。他在入夜前找柴火时,就发现了这丛
蘑菇,只是当时手头上有肉干馒头等干粮,此处又无烹煮器具,故而没有采摘。
他方才在废墟中翻出一个残破的香炉,这香炉破碎了一半,然而倾侧起来,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