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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僧西行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本站
西了,师父且过来看看。」
玄奘循音去,走到那山脊上的小树林中,只见在杂草横生的林子里,辩机
掩着鼻子,半蹲在一棵大树下,正在打量着一堆黑乎乎的事物,玄奘便走了过去。
玄奘走到近处,闻得一股冲鼻的恶臭,脚下便为之一顿。他定睛一瞧,才看
出辩机身前那堆黑乎乎的东西,原来是一具肮脏得不成模样的人体,这人躺在地
下一动不动,只是胸口偶尔微微有些起伏,以彰示这是一个活人,恶臭的气味便
正是其身上发出的。
玄奘皱眉走到近前,蹲了下来,伸手探过那人的鼻息,又看了个仔细。
这是一个枯瘦得脱了形的青年汉子,双目紧闭,骷髅一般的脸庞呈青黑色,
结了一层厚厚的油腻污垢。此时已是春末夏初,这汉子身上穿着的却还是一件残
破的冬衣,不少地方都已露出皮肉,就那样用一根草绳子捆在身上,脚上套着一
对裂张开来的旧靴子,露出一截黑乎乎的脚掌,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这年青汉子的身侧,有一滩呕吐的秽物。
玄奘又探了探这汉子黏乎乎的额头,触手烫热,他看了一眼那汉子干裂的嘴
唇,便摘下腰间的盛水葫芦,捏开汉子的牙根,灌了几口水,又捉住那汉子的手
腕,诊了片刻的脉象。
辩机在一旁问道:「师父,这人如何了?」
玄奘皱眉说道:「怕是患了时疫,身体甚高热,脉息紊乱,意识也全然失去
了,要及早救治,否则凶多吉少。徒儿,此地离下一个镇子有多远?」
辩机想了想说道:「今早离开客栈时,俺问过店伙,离下一个镇子约莫五十
里,如今已走了两个多时辰,约莫有二十余里,差不多三十里路,便到下个镇子
了。」
玄奘摇头说道:「既是如此,咱们往走,这汉子的病情拖延不得。为师记
得,先前那镇上是有一家医馆的。」
辩机瞧了瞧那一动不动的汉子,有些犹豫的说道:「师父,这人也实在太脏
了,这浑身上下黏糊糊油腻腻的,蚤子爬得到处都是,实在不好搬动。不若这样,
徒儿这便赶去先前镇子,取一辆木车来搬运。」
玄奘摇了摇头,探手把背上的小行囊摘下,抛给了辩机,便弯腰拉着那汉子
腻乎乎的一双黑手,搭负在自己肩上,腰杆一挺,就将那汉子负到了背上。
他也不管辩机的阻止,转身便向来路大步走去。
玄奘的脚程甚至快,小半个时辰不到,就背负着那汉子奔昨夜歇息的小镇。
小镇上的医馆名为春坊,是一名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医师在打理。这老医
师也不避脏臭,仔细诊断过玄奘背来的汉子后,就拿了几粒药丸,撬开那汉子的
牙关,用温酒灌了下去,接着又开了一张方子,让童子火速去煎药。在煎药期间,
他揭开那汉子残破的衣襟,用药酒在那肋骨错显的胸膛上不停的搓擦着,一直到
那药汤煎好,他便住了手,把药汤趁热给那汉子灌了下去。
老医师如此忙活了一大轮,那汉子青黑的脸庞渐渐有了一丝血色,游丝一般
的呼吸也粗重了一些,老医师才气喘吁吁的罢了手。
趁着老医师诊治的时间,玄奘去到医馆的后院,在水井边打了清水冲洗身子。
那汉子身上当真是污秽不堪,玄奘背了他这么一路,身上月白的僧衣都被染得乌
黑了一大片,那腐臭之气也自染到了身上,他足足冲洗了六七桶水,才堪堪将臭
气冲去。
辩机一言不发的侍奉在玄奘身后,在玄奘冲洗身子时,他便默默的取过一只
木盘,将那那件换下来的污秽僧衣用皂角搓洗干净,并晾晒起来。
玄奘笑了笑,从行囊中取出一件洁净的僧衣穿上,又去到医馆里面。
此时老医师的救治已告一段落,正在气喘吁吁的歇息。据老医师说,这汉子
乃是感染瘴气引发了热邪,本不算严重,然而这汉子应是一直在野外流浪,拖延
着没有及时医治,饮食不济,身体的元气渐渐消耗光了,才会变成几乎丧命的恶
疾。幸得这汉子本身的底子还算强健,这才挺了过来,不过怕是要细细照料一段
时日,方能彻底痊愈。
玄奘与老医师商议过后,便决定在医馆里租一间厢房来安置这汉子。
玄奘此行乃是去长安参加法会,不好在此处逗留照看这汉子,辩机囊中尚有
不少钱财,支付了三个月的医馆费用后,也还有许多剩余。那老医师也善心,只
是酌情收了一些成本药费,连房租都免收了。
谈妥汉子的安排后,在老医师的强烈要求下,医馆的童子烧了一大锅热水,
又从杂物间滚了一只硕大的木桶出来,玄奘和辩机便将那污秽不堪、尚自昏迷不
醒的汉子架到了后院,扒个精光,放到木桶里头,从头到脚的仔细清洗一番。
这汉子瘦骨支离,身量却是甚高,比玄奘还要高了一头,师徒二人忙得满头
大汗,费了甚多的澡豆和好几桶热水,才将这汉子彻底洗刷干净。
师徒二人将汉子送到医馆的厢房安置好后,天色已是近黑了,师徒二人便去
酒家吃了晚饭,又到昨日住宿的客栈歇了下来。
睡寝前的大半个时辰,循例是玄奘的讲经时间。
玄奘讲经时,辩机一改往日的全神贯注,不时的抓头挠腮,颇有些坐卧不安。
玄奘看在眼里,也不理会,径自将一段经文讲解完毕后,才笑笑说道:「徒
儿,你入我门下的时间尚短,佛义尚未学得透彻,有些事情难免不知如何决择。
今日之事,为师并不恼怒于你,你日后随为师研习佛法的时间久了,自会生出慈
悲心肠,你不必忧心,也不必妄自菲薄了。」
辩机低头向玄奘重重的行了一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直绷紧的脸色松了
下来,低声说道:「徒儿惭愧,定会铭记师父的教诲,日后必不再犯此等过错。」
他说罢,自去打了一盆热水,服侍玄奘洗了脚,师徒二人便歇息了下来。
次日清早,师徒二人又去到那医馆。
那汉子经过老医师的调治,已然醒了过来,正自躺在床上,一双无甚神气的
眸子呆呆的看着房顶,见师徒二人走了进来,他的目光缓缓向玄奘和辩机一转,
便闭上了眼眸,枯瘦的脸上一片麻木,没有半分表情。
玄奘走到床前,打量了那汉子一阵,微微一笑,探手按着他的头额,扬声说
道:「汝且听好了,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未来种种譬如今日生。」他却是用上
了些许狮子吼的法门,一时间,厢房里尽是响着他洪洪烈烈的吟喝声。
那汉子茫然睁开眼眸,有些失神的看着玄奘。
玄奘看着他,又是一笑,缓缓说道:「世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以前的你
已死去,如今你的性命,乃是贫僧所给予的,所以你不可轻慢之,汝可听明白了?」
那汉子转动呆滞的眼珠子,缓缓打量着玄奘,过了一会,才摇了摇头。
玄奘再笑了笑,又说道:「佛门有金刚经,经里有四句偈子,正你如今的
情形,你若一时听不明白,也不打紧,有空时不妨多多琢磨。你且听好了,偈子
是这般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玄奘吟唱完偈子,也不看那汉子的应,转身与辩机走出了厢房。
玄奘又找到医馆的老医师,交待了一些事情,就与辩机上路而去。
师徒二人望长安而行,不觉又走了十余天,这一日来到了雍丘县城。
雍丘县城乃是河南道最西面的一个城池,过了这雍丘县城,便是进入了都陵
道,都陵道乃是前朝国都所在,过了都陵道,就到了京畿道,那便是长安的所在
了。
雍丘乃是三国时陈思王曹植的封地,曹植被世人称之为「仙才」,七步便可
成诗,所作的诗赋流传千古,《洛神赋》、《白马篇》、《七哀诗》等名篇至今
仍脍炙人口,曹植身故后便是葬在了这雍丘。
玄奘一面给辩机讲述着雍丘的历史,师徒二人一面缓缓行到了雍丘城前。
这雍丘城的城门紧闭,城头上虽是笙旗升旗飘飘,却是空无一人,通往城池
的道路上也不见有任何的行人,四下有一种诡异的安静,只有风吹过笙旗发出猎
猎的声响。然而,此时不过是日色偏西时分,离那关闭城门的天黑时分尚远着,
师徒二人打量着城池,心中大是疑惑。
便在此时,一个颇有几分鬼祟的声音小声说道:「兀自两名和尚,你们是何
来路?怎生在这个时候来雍丘城?」
师徒二人抬头瞧了一阵,方找到那说话之人。那是一个头戴皮盔的军士,他
在城头的一个垛口中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小半边脑袋。
师徒两人又对望了一眼,玄奘上前几步,十高声说道:「这位军爷,贫僧
和小徒乃是无棣县金山寺的僧人,此番前往长安参加水陆法会,途径此地,不知
这雍丘城缘何会这般早就闭了城门?」
那军汉啊了一声,说道:「原来是去长安参加法会的高僧,难怪了,不过咱
不能做,你们且等等,咱去禀报上官,看能不能打开城门放你们进来。」
他说着就缩脑袋,城头上便又复寂静无人的光景。
师徒二人面面相窥,只得在城门前等候。过了半晌,听得城头上一阵匆匆的
脚步声,旋即有一个长着乱蓬蓬胡子、戴着明晃晃铁盔的脑袋探出垛口,那人左
右扫视了几眼,压着声音说道:「城下的,可是前往长安参加法会的高僧?」
玄奘仰头说道:「正是,贫僧金山寺玄奘,身后的是小徒辩机,不知是哪位
大人当面?」
那人摇着乱蓬蓬的胡子说道:「某乃是雍丘县的县丞,姓张,身负看守城池
的职责。今城门已闭,即便是有紧急军情,依律也是不能擅开的,还请禅师见谅。」
玄奘皱眉说道:「张大人,这雍丘城为何这般早就闭了城门?」
那张县丞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边东张西望着,一边压着嗓子说道:「禅师,
此事说来甚是话长。某就简单与你们说下个中的……」他这样隔着城头,小声的
将雍丘城提早关闭城门的原委给师徒二人述说了一遍。
原来,这雍丘城不知何缘故,半月前就开始闹鬼患。
每日一至入夜时分,雍丘城中便阴风四起来,鬼影幢幢,啾啾的啼哭之声不
绝于耳,宛若鬼蜮,甚至还会出现鬼夜行的惊悚场面。雍丘城的知县心忧无比,
便急急请来一位茅山道人作法驱鬼,不料茅山道人在作法时,被鬼物反噬,躯体
凭空被撕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下场极是惨厉。
知县大惊之余,连续召了数拨术法高人前来治鬼,然而不是被鬼物所害,便
是察看过城中的景况后,便二话不说的仓皇逃离了。这雍丘城的鬼患,倒是越闹
越烈了。
知县一时无了奈何,只得每日早早闭了城门,下令城中姓过午便不得擅自
出门。幸好城中的鬼物虽猖獗,却也不侵扰姓人家,只是四下飘荡嚎叫,城中
的姓只要闭了家门不外出,便可保得平安。
如此一来,城中的富贵人家纷纷举家搬离,剩下的一干无力搬走的平头姓,
便只好趁着阳光猛烈时分出来劳作活动,申时起便紧闭家门,不敢出门。
这张县丞不敢放玄奘师徒二人进城,却是指点他们,由这城门往南走上三五
里,有一处前朝遗留的荒废庙宇,倒可以是借宿一宵,那庙宇虽已无香火,却还
有残墙壁废殿,也有佛像镇护,这雍丘城的鬼物虽然猖獗,却是不敢去那处侵扰
的。
张县丞说完了话,就从垛口中缩脑袋,城墙上又是一派笙旗飘舞空无一人
的光景。
玄奘见天色渐暗,既然无法进城,附近又无投宿的地方,便只得领着辩机,
向张县丞所说的那座荒废庙宇行走而去。
师徒二人走了约莫一刻钟,就见着一道只剩下斑驳残破的山门。
那山门立在一座斜缓山坡的脚下,山门上的牌匾已是不知去向,那本该雕花
重彩的门柱,被风吹雨打不知多少年头,如今只剩下几根灰褐色的木头勉强相连
着。
师徒二人顺着山门向山坡上望去,在那杂草野树掩映当中,依稀可见一片残
破不堪的庙宇建筑。
玄奘带着辩机穿过那只剩下门框的残破山门,行上了山坡。辩机看着面前的
大片残垣,搔着脑袋问道:「师父,俺看这寺庙规模甚大,比之金山寺还自宏大
了几分,怎地就废弃了?庙里面的僧人哪里去了,为何不看守好自家的寺庙?」
玄奘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此处应是北朝时灭佛的遗迹。」
辩机吓了一跳,说道:「灭佛?灭甚么佛?」
玄奘打量着残破的庙宇,淡淡的说道:「佛法传入中土后,日渐兴旺,至南
朝时,鼎盛到了极点。当时的梁武帝崇信佛法,不惜以帝皇之尊出家行佛事,自
称为佛子。史书中记载,梁武帝及之后的数朝间,所建的兰若数以万计。
唔,兰若乃是梵语,就是寺庙。「
「其时僧人的地位甚高,寺产不纳赋税和徭役,因而大批民众纷纷出家。
佛门最鼎盛的时期,僧人占了举国人口的一成还多,耗费国力甚巨。所谓极
盛而衰,之后的北魏太武帝和北周武帝两朝,皆以佛门侵占天下财产甚多,无益
于稷为由,下令抄没佛门财产,捣毁寺庙,强令僧尼还俗。光是北周武帝一朝,
就拆毁了寺庙四万多间,强令还俗僧尼的僧尼达三多万,这便是史上赫赫有名
的灭佛了。「」道门的典籍早有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也。可叹当时
的僧人,为世俗权势所蒙蔽,利令智昏,全然不知种下了差点毁了佛门的祸根。
此地,便应是那时被毁的其中一处名刹。「
辩机听罢,疑惑的说道:「都说佛门是方外之地,不在红尘中。依师父所说
的历史,佛门却是因帝王一己之喜而兴盛,因帝王一己之怒而衰败。俺琢磨着,
这中间总好似有些不对头,跟师父平时与俺说的东西不大一样。」
玄奘笑笑,摇了摇头说道:徒儿能这样想甚好,甚好。不过,眼下且不说这
些,得快些儿收拾出一个地方,否则今晚就没有地方歇息了,天快黑了。「
辩机搔着脑袋应了一声,便去收拾地方。
这庙宇座废弃已久,处处残垣断壁,杂草丛生,稍稍完好一点就只有一间四
面漏风的偏殿。其余的建筑不是倒塌了,就是被野树杂草淹没,根本无法立足。
那座本应壮丽恢宏的大殿,只剩下四面残墙,大殿里供奉的佛像,也只遗下半个
残破的身躯。
玄奘走到那残破的佛像前,默默的十行礼。
辩机折了一大把树枝,做成一把巨大的扫帚,正要去打扫那偏殿,见状便也
放下手中的扫帚,走了过来,也对那佛像行了一礼,才接着拿过物事去清理打扫。
那稍稍完好的偏殿约莫数丈见方,木制的窗棱子都烂光了,只有四面坑坑洼
洼的墙壁,以及顶上残存的一些瓦片可堪堪遮风挡雨。辩机手脚麻利,不多时就
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他又去拾来一些干枯的树枝,生起了一堆篝火。
师徒二人尚未吃晚饭,玄奘便从包裹中取出肉干和馒头,在火旁慢慢的偎热。
辩机又抽空捡来一大堆干树枝,足够燃烧一个晚上的了。
废墟中多杂草野树,辩机在收集枯枝时,有那肥美的野鸡和小兽在草丛奔走
扑棱,辩机当下遗憾的看了几眼,便不理会了。他已剃度为僧,不好如以前一般
为口腹之欲猎杀这些小生灵。
暮色四时分,师徒二人坐在篝火旁静静的进食。
嚼吃了一会咸韧的肉干,辩机见玄奘的兴致不高,便说道:「师父,那张县
丞将雍丘城说得如同鬼蜮一般,咱们这般夜宿左近,那些鬼东西会不会找上来?」
玄奘咬了一口馒头,叹息说道:「为师不知此处荒废得如此彻底,连佛像都
完全毁坏了,这真有些失算了。只是天色已晚,咱师徒对这附近的地形不熟,
与其摸黑乱跑,就不如在此地歇下,今夜须小心便是。」
辩机龇牙说道:「师父且莫担心,俺师徒都不是吃素的,俺的两口雪特剑也
不是吃素的,今夜若是有那阴邪鬼物胆敢前来,俺就一剑斩杀了,权当是积累功
德了。」
玄奘点点头,不再说话,慢慢的咽吃着。
师徒二人用过晚餐,收拾好东西,洁净了手脸,静静的歇息一会。
此时殿外的天色全黑了,在那丛生的杂草和野树淹没在黑暗中,渐渐变得有
些阴森起来。出奇的是,不久前还有小兽和野鸡出没的草丛,在天色黑下后,就
变得一片死寂,完全没有常唧唧的虫鸣之声。只有那栖息在野树上的乌鸦,偶
尔发出呀呀的几声怪叫。
45闹鬼
荒废的偏殿外面一片幽寂漆黑,玄奘师徒端坐在烧得正旺的篝火旁,开始了
每日循例半个时辰的睡前讲经。
玄奘这日讲的是《大方广佛华严经》的第二会,乃是讲述文殊师利菩萨解说
诸般佛号的由来,他讲经素来博引旁证,娓娓道来。辩机听得入神之际,殿外传
来了一些异响。
先是有那嘻嘻格格的娇媚女子嬉笑之声,在那破败的窗户边上传来,声音酥
痒痒的直挠人心,令人按耐不住要去窗边探看个究竟。然后又有女子交谈声音在
殿门之侧响起,那软糯糯的声音彼此交谈,语调甚是模糊,听不清在说什么,然
而其意甚淫媚,夹杂着依稀可闻的娇喘呻吟之声,直是动人心魄。
玄奘脸容沉静,恍若不觉,依然不徐不疾的讲经。
辩机性子跳脱,眼珠子便不由自的往那窗外门边瞟去,窗门之外一片漆黑,
他目力甚好,隐约见着有数条窈窕动人的白生生身影,在那幽暗中徘徊,又似是
在招手相引。
听得秃的一声响亮,玄奘屈指在辩机头上敲了一记暴栗,淡淡的说道:「你
这猴头,为师讲经,缘何不专心听讲?」
辩机呲着牙,也不敢伸手去触抚那着红肿了一块的秃头,低头应了一声,重
新端坐好,专心听玄奘继续讲经。
殿外的那等诱惑之声,扰响了半晌,见师徒二人不为所动,便渐渐沉寂了下
去,废庙又恢复了一片幽寂,唯有玄奘讲经的声音在响着。
过了一会,偏殿之外有异样的夜风刮起,在那呜呜的风声中,
¨2?¨??|
废庙的所有幽
暗之处,皆有哀恸悲鸣之声传出,飘飘渺渺的,如婴啼妇哭,凄切得令人心惊胆
战。
随着那悲恸之声,偏殿之外越发漆黑,宛若所有的光线均被吞噬了,成为一
个完全黑暗的世界,偏殿中那堆燃烧的篝火,便是囚禁在其中的唯一光明,然而
此时仿佛也失去了温度,在无尽的黑暗里载浮载沉。
玄奘已讲完今日的经文,他闭目不言,静静倾听殿外传来的诸般声音。
玄奘听了一会,张目看着脸色微变的辩机,叹息说道:「为师原先是想,此
地曾是寺庙,受过香火供奉,虽然佛像毁坏了,然绝不至于滋生阴邪之物,如今
看来,为师是想错了。」
辩机侧头瞧着殿门外的黑暗,说道:「师父,外头的阴邪鬼物似乎甚多。」
玄奘点点头,说道:「徒儿,金刚经你能记住多少,且大声颂唱出来。」
辩机怔了怔,看了一眼淡定的玄奘,便依照吩咐,大声颂唱起金刚经来。
他的身量虽然瘦小,声音却是宏大洪亮,此时更是放开了嗓子,那朗朗的经
文之声,便充盈了整座偏殿,并向殿外传扬了开去。
《金刚经》全名为《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包含根本般若的智慧,并以
具有不摧、不坏、不变等七种特征的金刚,来喻智慧之锐利、光明、坚固,号称
能断一切烦恼,能摧毁各种各样的邪见执著,却不为任何一种邪见所毁。
《金刚经》全经共三十二品,多达十数万字。辩机习佛的时间不长,只记住
了前面的两品,颂唱了大半刻后,便无以为继的停歇了下来。殿外那黑暗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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