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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親嫁了隻忠犬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白纸
他向来不喜欢她的杏眼,清澈得看见眼底,她所有的感情和爱慕都光明正大,衬得身边所有有秘密的人低贱如嘍囉。
他了锦囊,对她轻轻地笑,她见了也藏不住笑容,露出一对酒窝。
他也不喜欢她的笑顏,像花开一样使人鼻痒,如花落一样乱一池静水。
他还是看得惯傅嘉那样的,她的眼里有故事,每个笑容都有目的,相处像是解谜游戏一样,值得回味思考,总能冷静自恃。傅嘉不会给他做锦囊,她有情报网络,早给他打听了南花王族的利害关係,找到弱点和痛处,不必求神拜佛。
他摸了摸她的头,道了谢,趁她远离,把锦囊扔进护城河中。
后来她眼中就多了防备了,他再也看不见她纯粹乾净的眼睛,那眼里充满窥探和质问。那才是他敢于直视的眼神,因为对全然信赖的脸孔说谎没有意思。
他说了谎,说了好多谎,指着悬崖说那是天堂,见着她跌跌撞撞地纵身飞跃,世界终于安静下来,再没有漫天落花飞舞。
王顾盈约了莲华出来见一面,她要嫁去南方,两人大概今生不会再见,东拉西扯讲了好久间话。
王顾盈看见莲华不知该道喜还是道歉:「你看他现在下场也不怎么样,你就原谅我吧。」前后两句牛头不搭马嘴,莲华愣是听懂了:「我从来都没有气你。」
傅相不日问斩,王顾成没有沿由地被赦了罪,虽然圣宠不保,总是保了王老将军的顏面。他和傅嘉闹得成了全个尚京茶馀饭后的笑话,傅嘉还养了几个面首在别院,王顾盈说起上来不单不替她亲哥生气,还颇是羡慕。
莲华对王顾成,所有知道底细的人都觉得她应当恨他入骨,但她再努力也找不到那种深烈的感情。也许是他计划让她在异国惨死也好,孤独终老也好,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还是好好的。她去穆国的事,如今明知是他和傅嘉计划的一环,也是出自她自己的想法,她只是希望他安好而已,如今大家都活着,不爱也不必恨,互不相欠,那死结自然就解了。
「可是我一早就知道,你会幸福的啊。」王顾盈忽然批起命来:「就算你嫁给了穆王,一定也会勾到他救你私奔的。」
她的话让莲华想起塔立讲过曾威胁穆王要带她私奔,浅笑着摇头:「我以为你家里只有兵书,原来也有占卜批命的。」
「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当初没见到我哥和傅嘉,或者你爹给你回信让你通报消息,你还是会跟着做吗?」
「哪有那么多如果。」她答了个看似毫不相关的答案:「我喜欢王顾成这段日子学到最大的教训就是,没有什么是你付出多少就能穫多少的,唯一只有我的家人,就算是我一点都不付出,他们都会一直爱我。」
「所以从他跟我说,要当我的家人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了啊,我要和他好好过。」
王顾盈仿佛看到她说话时候散发种着光芒,羡慕之馀忽发奇想:「莲华,你命那么好,不如代我嫁去南边吧,你相公让给我?」
她们两人之所以要好,和脑洞的大小有原因,莲华低头看一眼自己几乎临盆的肚子,认真地问:「那我孩子怎么办?」
「是啊,你干嘛这么快怀上?」她竟然怪责起上来,想了想之后说:「不然这样,你相公孩子还是你的,但你先去帮我鑑定一下我相公好不好,完了再回来。」
她开着玩笑,莲华却看出她眼中的忧心。建国将军府的当家王顾成失势,她这趟嫁的人是好是坏,也难依仗娘家帮衬。
莲华肚子太大了,她们做了一辈子朋友,临别也不能拥抱,只能虚虚地搂着她的肩:「你也会幸福的。」
王顾成送王顾盈出门,在附近走了一圈,不想回到那个吵闹不堪的家,茫然间又走到了王顾盈和莲华见面的燕盈楼。燕盈楼是尚京生意最好的餐馆,她们两个从小就爱吃这边的点心,因着身份显赫,掌柜每次都给她们安排在叁楼有大阳台的包厢,那里能清楚地看见河景。
她们还小的时候,他在一边看书,两个女孩就在阳台处边吃东西边说话,尚莲华会看他,他知道,王顾盈就是故意请他来给她看的,他也知道。
燕盈楼的掌柜认得他,见他站在门口,喊了小二来引他上楼,在脑袋开始思考前他已经跟上去,再回神在楼梯前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拦住,小二认得是和莲华郡主同来的男人,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塔立不说话,就站在那里叫他不能通过,身后几个想上楼的客人看到塔立一脸高大威武,不敢开口,只在后头静观其变。
王顾成也不知自己怎么忽然就想上楼了,他不喜欢燕盈楼过度花巧的点心,不喜欢到处喧闹的食客,想了一下对塔立说:「我只想跟她道个歉。」
「不必了,她不怪你。」他大概是和莲华处得多,尚语愈来愈流利,闭着眼听以为是本地人:「也不想见你。」
王顾成摸摸鼻,他最近足够难堪了,不需要这个番邦再来羞辱,放下手还是一贯自如的笑容:「王子不必紧张,在下和她已毫无瓜葛。」
「嗯。」塔立理所当然地点头,还是一动不动,莲华最近情绪不好,轻易能跟他闹一天别扭,他要排除一切不能控制的变量,尽量让她每日都称心如意,显然眼前的王顾成是最不合格的存在。
如此对峙了片刻,身后的食客也开始窃窃私语,王顾成抹不下顏面,拔腿转身要走,塔立又开了口:「她真的不怪你,如果你曾经有半分在意过她就知道,她不是那种人。」
他当然知道,傅嘉就是看中她的粗枝大叶,才最容易利用。
他离开了燕盈楼,没有去处,在附近等到她们两个离开。她的肚子感觉要比她整个人还重,也不知道这么娇小的人,如何挺着这肚子到处跑。塔立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扶她,她嘟嚷着向他不满地说了什么,男人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是最近京中最受吹捧的甜果铺包装,她随即笑逐顏开。
王顾盈远远看到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打招呼,莲华留意到她的举动,顺着目光也寻到了他。
他和她对上眼,她看起来有点惊讶,一对眼瞪得浑圆,然后她举起手对他挥了挥,怀孕的脸庞份外雍华,笑起来还是女儿般娇气,
他以为再也不会看到她这样的笑,简单纯粹的,没有防备没有芥蒂,他也抬手想回,她的马车刚好来到,遮住了最后的来往。
他说了谎,说了好多谎,指着悬崖说那是天堂,回过神来她已经离开了,才知道原来在崖底的一直都是他。
王顾盈坐在马车上探看她哥,被他看了一眼,向后缩了缩,听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娶了她的男人,会一辈子碌碌无为。她这种女人,最擅长令人不思进取。」
她已经和他冷战很久了,只撇嘴喃喃:「又没人问你。」
「嗯,我回答自己而已。」





和親嫁了隻忠犬 44結局
穆国人本来是游牧民族,所以天生就该到处流荡,无以为家,塔立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这样想的。
他还记得当年穆王突然派了个人来接他,那时的他已好久没有听过穆语,那人低头恭敬道:「王子,回家了。」
他有一下没听懂,回家那个词语。
没来由地心慌,像他要去的不是家,而是一个陌生的国。他向来都知道,那里没有人在等他回去,他甚至想过隐姓埋名,或者一辈子父亲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少了个儿子。
尚皇那时轻声对他说:「你的父亲想你了。」他在那大院中住了十年,他的父亲偶有来访,身后都跟着一个随从,提醒他每个儿子的名字,即使他认得几个孩子的模样,也只能叫出他的顺位而已。
他几乎没有听过有人以穆语叫自己的名字,父亲兄弟都叫他十二,下属平民称他王子,在穆国,他只是一个编号而已,但尚皇会叫他阿虎。
他记得他几乎是哭出来,说他不想回去。他那时身量已几乎及得上尚皇,但他还是个孩子,被男人温暖的怀抱拥住,尚皇说:「你想回来就回来。」
但他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这里的四季分明,这里的人情温暖,通通不是他的,他只是质子而已,尚皇终究不是他的父亲。
世界之大,他竟无处为家。回到穆国,有了府邸,还是一直流浪。
到后来他都说服了自己,这就是穆国人的本性,对亲人无情,终身游牧,以马为伴。他的兄弟要么妻妾成群,要么终身不娶,不知哪个比较薄情。
穆国和尚朝结盟的进度提上日程,尚朝同意开放过往只產作贡品的荔枝交易,那是尚朝独有的水果,外销潜力庞大。因应水果保质期短,两国也商量着要开发一条新的栈道,便利商队来往。
解决了傅相的麻烦后,尚皇颇是眼红穆国的商业发达,频频召塔立入宫覲见查问,但莲华月份渐大,一走一动都巍巍然的,晚间常有抽筋不适,一副随时都能生的样子,见尚皇时不有些走神。
尚皇留意到他神恍惚,默算日子知道莲华產期近了,后悔自己没眼力见把他叫入宫来:「太医说大概什么时候?」
他不必问完塔立也知他在说什么,回道:「最慢也这半个月了。」
尚皇点头,看着他紧张的模样,想起尚欣华出生前那大半个月他也是寝食不安的:「第一胎比较难,多生就习惯了。」他把生孩子讲得像背书一样轻易,塔立点点头又摇头:「还是两个呢。」
他知道塔立在担忧什么,穆国王宫中的孕妃受什么对待,他是有所耳闻的,拍了拍这个准父亲的肩安慰:「这有最好的医师,最老经验的接生婆,不会有事的。」
看他还是一脸忧心忡忡,尚皇决定换个话题:「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最快也要等她坐完月子。」这个塔立早与亲王商量好:「也要看她和孩子的身体状况。」
尚皇忽然笑了:「这次不会再哭着找我说不想回去了吧?」
塔立闻言抬头,看着他眼角的皱纹因笑意更深了,也想起当年的自己:「不会的,我有家了。」
作动那天他想在產房陪她,她强忍着宫缩的痛硬是把他踹了出去。
他在產房外听她嚷得撕心裂肺,除了来回踱步后什么都做不了,疼痛的尖叫声一下揭然而止,那一刻他觉得脑里有一根弦断了,上前抓住一个捧着水盆从房里出来的婢女:「她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没声音?」
婢女被他通红的眼吓了吓,感觉肩骨都快被他掐碎,结巴说:「接...接生徐嬤嬤,说会嚷坏嗓子...寻了条软布让郡主咬住。」
尚霄锦看不过眼,从他手上救出可怜的婢女,强按坐下,塞给他一本厚重的字典:「没事干就想想名字。」他那时也是翻着字典才捱过妻子生產。
塔立捧着本尚语字典,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起尚文名字,颤着手一页页翻过,什么都没看入眼。 亲王妃过来问了情况,知道才只开了叁指,还得耗上一段时间,淡定地坐在儿子旁边,翻着帐本,却被女婿异样的不安闹到心绪不寧,拍拍尚霄锦的肩,抬了抬下巴指向塔立:「你乾脆把他敲晕吧,估计他醒来莲华才刚在生。」
今日不是休沐,元亲王和尚云锦都不在家,因着出生几月的女儿长牙发高烧,尚霄锦才请了天假留在家,无言地看着塔立大腿上坐着还是鼓起来的腱子肉,回看他母亲一脸理所当然,诚实地说出口:「娘,我打不过他。」
亲王妃也认真打量儿子的胳膊,摇头嫌道:「小时候白请那么多武先生了。」
尚霄锦自讨无趣摸摸鼻子,张望一下產房还是没什么动静,决定还是回去看看女儿,安抚一下受伤的心灵。
她从中午就穿了羊水,却等到元亲王傍晚回来才真的开始生,元亲王一脸高兴:「看来外孙们在等我。」
塔立快把字典都翻穿了,里头才传出婴孩的哭声,一阵喧闹后有丫头来报:「恭喜亲王、王妃,是个男孩。」
他忍不住走到產房门前,隔着门喊她:「小花,你还好吗?」莲华好不容易挤出一个,还被徐嬤嬤摇着说不能睡着,还有一个,就像明明跑到了终点才被硬踢起来要再跑一圈,简直想就这样放弃,听到塔立的声音吐出嘴里的布,扯着声音骂他:「都怪你!我都要痛死了!」
徐嬤嬤吓得催她冷静:「郡主,快别浪力气。」给她塞了一片参片补气。塔立听到她还有力气骂他,不舒了口气。
塔立每天女儿女儿地叫着,结果莲华肚子里蹦出两个儿子。
靠在男人的怀里好不容易睁眼看看两个初生红皮猴,皱着眉:「怪不得这么痛,怎么那么大个?」朱晨早几个月才生了女儿,她是见过的,女娃像花蕊一般又小又娇,哪像这两个一出来,头就比几个月大的女娃还圆。
塔立一看就知道是自己遗传的,不敢说话,摸摸她的脸安慰,她蹭着他的胸膛喃喃:「肯定被他们挤松了。」
她累得胡言乱语,也不顾还有下人在房里善后,眾人都低头装听不到,塔立手忙脚乱地捂住她的嘴,把她放倒在床上,盖好被子:「你该睡一下。」
莲华在尚京坐满了月子,又重新走上去穆国的路。
春天,马车搬了辆更大的,莲华还是掛着黑眼圈,明显地睡眠不足,趴在窗前看外面的景色,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好久,都说一孕傻叁年,她生了两个,大概就是傻六年。生了小孩之后,太少静下来的时候,偶有寧静也要争取时间休息补眠,跌入了巨大的空洞,察觉不到时间流逝,回想一些人和事,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比如窗外的景色很是熟悉,那棵歪脖子的怪树应该见过,还是没有见过呢?曾经走在这条路上,难缠地折磨着她的少女情怀,明明她记得有过,但为什么回想不起那种感情了?
身后总是热热暖暖的男人贴上她的背,咬了咬她的耳垂:「在想什么呢?」
莲华回头看他,伸手抱住他问:「在想你是不是真的。」
或许她还是在自请和亲的那条路上,看着和此刻相似的景色,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嫁给了眼前这个人,英武勇悍,高大温柔,爱她重她,或者这只是一场梦,她只是太害怕了,所以梦见了她的阿虎,从天而降来救她。
塔立的低笑从胸膛震到她的头颅,心跳平稳地一下一下跳动着,莲华把他搂得更紧,仿佛他真的会忽然烟消云散。他抚着她的背,问道:「要不要把儿子叫醒?这样你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还不必付诸实行,莲华脑中已经能想像出儿子哭泣时重叠交替的魔音,不禁发了颤,被他托起头亲了亲:「就算是梦,我也会在现实中找到你的。」
「傻子,如果是梦,你就是假的了,怎样找我?」莲华不解风情地戳破他的情话,塔立不满挠她的腰,痒得她直缩,吵起了午睡的大儿子,孩子皱了皱圆脸,下一秒就大张着嘴巴哭喊了起来,哭声也叫醒了旁边的弟弟,也乱挥着手脚要闹。
莲华把头埋在男人的怀里,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跟着孩子哭:「呜??我寧愿这是梦。」
塔立把她拉出来,快速在额上留了一吻,便塞给她了一个胖小子,大儿子一碰到了母亲,哭声细,贬着眼睛好不委屈,她转头看了一眼熟练地哄着孩子的丈夫,孩子被他大手拍得一愣一愣,也不怕给拍坏了。
莲华忽然就从无病呻吟中醒了,放空的心轻易被填满,无比充实。
她不晓国事,不通人情,从来都不想做英雄。
她想的,从来都是爱一个人,被一个人爱着,相敬如宾,白头到老。
感谢各位亲们忍耐我的渣文笔和渣剧情,平常多写小虐短文,好久没有完整写一个比较长的故事,很多连接和上文下理有虫,感恩大家包容。
接下来会更小番外吧,各位亲也可以出门右拐,看看下一本小现言的设定,有感的话就留个藏。
谢谢大家~




和親嫁了隻忠犬 番外-如果是你就好了(一)
每年宫中最隆重的活动,不是圣寿,也不是千秋,而是公主尚欣华的生辰。她今年八岁,说起来不是什么特别的整寿,但年头太子出世,皇上觉得冷落了她,答应给她办场盛大的生辰宴会。
为了这场宴会,皇后在贡品中挑了两匹天河锦给她做衣服,全个尚宫只有五匹的布料,骤眼一看是普通的粉橘色,因纺了幼细的金丝,在阳光下旋转就会绽放出闪闪的光芒。作为尚欣华最好的朋友,莲华也沾光得了一件天河锦披肩,当日和欣华衬成一套粉橘。刚好成了冬日宫中的两朵鲜花。
宴会下午开始,莲华听说梅园的花都开了,宴会人一多不会糟塌了美景,便提早入宫看看。
梅林雪景,假山怪石,梅园是冬日花园最美的地方。扑鼻而来的淡香,清洌的冰雪,浓淡相宜的红点在枝头。
博思殿的绘画先生给塔立佈置了份功课,在寒假后交十张写生。塔立别的课业都跟得上,唯有对绘画一愁莫展,想着梅园只有几种顏色,白雪、红花、黑枝头,该是最易画的。
身后的单公公看他毁了几张上好的宣纸,在这雪地之中冷得瑟瑟发抖,真想劝他回房间对着窗外画便是,反正他在哪里画的不是天海一色,分不出什么是什么。
塔立谨慎地在黑色线上点缀红色,舒了口气觉得今日大功告成,抬头再对比景色和画作,已是不太一样。有个女孩踮着脚,高高伸手去折梅枝,她勉强够到,但力气不足,气急败坏地向远处嚷:「惜年,快来!」
婢女久久不来,她踢了踢地上的碎石,又尝试跳起去碰那树枝,塔立远远看着她一蹦一蹦的,在清雅的梅园中过份亮眼的橘衣飘动,胜雪的脸儿因跳动而发红,看得眼不转睛。
他窥探了好一会,才大发善心放下画笔走近,在她防备的眼神中折下了那枝梅递予他。
莲华眼前的少年虽然身高堪比大人,黝黑的脸貌还是青涩年轻。她认得他是穆国来的质子,在博思殿和二哥是同学,曾来过她家一两次,但都只在哥哥们的书房,和她一句话都没说过。她从不是个客气的,接了梅枝,又指向附近另一棵树。
她其实更喜欢那树上开的白梅,但她和惜年都够不到,对塔立而言却是延手可得,用指间夹住一枝问她:「这个吗?」他轻轻把花枝拉下来,让小不点也能看见,但她摇摇头,指着要更上面的。
他如她所愿折了给她,莲华便高高兴兴地一手一枝去了,走两步忽然回头对他笑,说了声谢,他发现她脸上的红润大概是冻出来的,才一直不散。
他回到画纸前,看着只有叁种顏色的画作觉得寡淡无味,又低头捣弄顏料,在空白处涂上一抹橙色。
莲华身上一条天河锦的披肩,已足够叫她走到哪里都发着光,欣华的一身裙装就更为夺目,但她还是一脸不畅快的。
原来她在路上遇见了礼部尚书的女儿萧丽芸,竟和她两穿着差不多的橘色衣服。这尚京谁不知道公主盛宠,皇后用难得的天河锦做了身橘衣给她做生辰礼,今天入宫来贺辰的人都避着不撞色。
莲华不太明白:「有什么所谓呢?只是顏色相似而已,布料始终是不同。」
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一年一个样,莲华还是懵懵懂懂的,大一岁的欣华已知道攀比。十二岁的萧丽芸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材抽条,她们两个小矮冬瓜穿着同样顏色与她站在一起,谁还看到那布好不好,只会看到她们衬得萧丽芸更美貌了。
居然在生辰这天来抢风头,欣华也没有跟她客气,在旁人面前就叫她回去换衣服,要是她还敢穿着那身橘在欣华面前出面,保证以后再没有机会进宫。
欣华想着她羞怯的样子,觉得心情好了点,见到莲华也披着专做的披肩,欢喜地说:「我们今天就是最美的姐妹花。」
莲华点点头,欣华却伸手拉她的耳垂:「你怎么只戴一边耳环?」她今年生辰到父亲送的莲花银耳环,喜欢得每天戴着,如今有一边耳朵空荡荡。
莲华也摸向耳朵,果然只有肉肉的耳洞:「可能刚才在梅园掉了吧,你派人帮我找找?」
这个容易,欣华小手一招,立刻便有宫女去了。莲华暂时把另一隻耳环除下,交给身后的惜年。
江南的几个水榭都佔了来办公主的寿宴,塔立本来是避之则吉的,但手中拎着一隻银耳环,他还是找来了。
宴会请的都是尚京中高官达人的子女,衣香鬓影,塔立一身异国装扮分外显眼,但眾人都知他是穆国质子,也没有大惊小怪。尚朝男女大防比穆国严格得多,年轻男女只能靠这种宴会场合见面,愈接近适婚年纪的,愈是焦躁地互相打量。
镜湖边的水树最大,刚好对着湖上浮着的大平台,在那里作歌舞表演,是在水中翩翩起舞,旋转时似会搅出浪花一般,以身后的人造瀑布为背景,舞在天地之间。水树无遮无掩,塔立远远就看见一抹粉橘,蝴蝶一样四处揣动。
皇上为宴会请来了尚京最灸手可热的戏团,听说当红小生柳应青在后头化妆更衣,很多人急不及待去看了,连欣华也提着裙子去那里等。莲华不喜欢听戏,对于浓妆抹艷的小生更没有兴趣,就在水榭上喂鱼。
她把手上的馒头撕成一小块,站在凳子上越过栏杆扔在水面,瞬间就有几十条锦鲤簇拥而上,不知哪条吸入了白馒头,好几十张嘴巴浮在水上一开一合。莲华看手上的馒头所剩没几,头也不回地吩咐:「惜年,再给我拿一个。」
那小不点不知在哪里找了张凳子,比栏杆高出大半个身,还不怕死地向前倾,双手撑着栏杆往下看,一隻脚尖对住椅面一点一点,大概心情很好。
塔立见一个人影在她身后略过,下一秒她便摇摇欲坠,他箭步上前想拉住她,但已来不及,眼见她整个人都翻出了栏杆,他只能险险抓住她的脚腕。她突然就失平衝,头朝下几乎要掉入水中,垂下的头发划过水面,聚在那里的锦鲤哗啦哗啦地扑腾,被莲华身上飘落的橘色披肩遮住了。塔立倒栽葱般抓住她,心配搭的裙子也因而向下翻,露出白色的衬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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