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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溺【姐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纹猫为狐
他的世界,忽然一下子变成真空。
“……光在真空里的传播速度是3x10^8米/秒,也就是说,太阳光要用8分钟才能从1.5亿千米之外传到地球。”甘棠的声音不疾不徐,在夏日的午后,奇妙地缓解了几分燥热。
初中二年级的物理课本被她握在手里,翻过去的书页被弯成柔和的曲线。
甘棠对书爱惜异常,她总觉得,但凡封面上留下折痕,这本书就成了旧书。她希望甘瑅能以一本崭新的书开始新学期。
甘瑅则相反,他希望甘棠留下更多的痕迹,她落在座椅上的长发,她胡乱划着的草稿纸,她放在桌上的水杯。
后来他离开时连衣服也没带走几件,却带走了那只水杯。那是只白色的瓷杯,上面什么图案也没有。
一片空白,就像他留给她的最后谜底。
初二开始前的暑假,甘瑅去电脑城配了台电脑,钱是千里之外的奶奶打来的。
配好的电脑被摆在书桌的一端,剩下的空间显得有些拥挤。
甘棠见状就想回自己房间写作业了,不曾想甘瑅拉着她的手,把她按在电脑前的座椅上,“姐,配电脑的钱还有的剩,够你报个网校了。”
甘棠拗不过他,最后还是报了个网上英语班。
她也曾笑着向他打趣道,你就不怕我考到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吗?
那时的甘瑅微笑着,眼神亮得惊人,“姐,你就做只风筝好啦,飞得越高越好,越远越好,我就当那个抓住风筝线的人,早晚有一天会顺着那根线找到你。”
甘棠心头因他的这段话生出奇妙的满足,这世上居然有人会对她说“你要飞得越高越好,越远越好”,她反复咀嚼着这句,以至于那后半句虽被她听在耳中,却根本没怎么细细体味。
她惬意地眯起眼睛,“放心,等姐先在那边混出头了,再来罩你。”
升入高二,甘棠的课程表里增加了晚课,放学时间是八点半,到家就得九点了。
她身体吃不消,到家时总是神恍惚,功课也没什么效率。
甘瑅看在眼里,很是忧虑,建议道,“要不你回房睡会儿再过来写?”
甘棠拒绝了,“我有自知之明,我肯定会赖床的,这一躺下去就起不来了。”
在她说出这句后,房间霎时陷入一片寂静。
甘棠骤然生出错觉,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危险之物盯上,气氛压抑得甚至让她紧张起来。
可这房间里只有她……和甘瑅。
“姐,你要不要——”甘瑅的语调平静得有些诡异,甚至很难从中摘出点感情色来,“在我这边睡一会儿。”
像是怕她反驳,他又很快补充道,“就半个小时,到九点半我会叫你。”
甘瑅的床对甘棠来说不怎么舒服,他的床垫更硬些,枕头也高些,但既然她只想小憩半小时,这不舒服反倒成了优点。
但一躺上床,甘棠就有些后悔了。她从没想过,甘瑅的床上尽是他的气息,强烈得让她根本没法忽视掉,往后哪怕再接触到甘瑅本人,她也很难不去注意他身上这道气息。
她躺在他的床上,心里不自觉地别扭,又睁开眼,看着被台灯照得模糊暗淡的少年身影,依稀觉得少年的肩又长宽了些。
“九点半一定要把我叫醒啊,我还有好多作业都没写呢。”
甘瑅站得很远,好似在看着她,又似乎没在看她,平静的声音穿越昏暗暧昧的空气传来,“嗯。”
甘瑅说到做到,九点半准时推着甘棠肩膀把她叫醒了。
甘棠睡了一会儿,醒来时神清气爽,再看甘瑅,打着哈欠,看起来一副比她还累的样子。
甘棠心里过意不去,“我以后还是不霸占你的床了。”
甘瑅低低地笑着,“姐,是我看你睡得太沉了,不自觉就犯困,我想我今晚肯定能做个好梦。”
甘棠不疑有他,背对他坐在桌前,刷刷写着。
过了一会儿,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明天还可以睡这儿吗?”
甘瑅没有回答,那道诡异的沉默再次出现了。
甘棠只道是甘瑅睡着了,没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身后响起他的轻笑,“好呀。”
声音出奇的轻,好似轻飘飘的羽毛滑落。





陷溺【姐弟】 回忆32
那段时间里,孙亦栀开始晚归,甚至偶尔夜不归宿,无论是频繁响起的短信铃音,还是电话里陌生男人的声音,无不揭示她背后有了一个新的男人。
对此,甘棠同甘瑅并没怎么排斥,相反地,他们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希望那是个好男人,这是甘棠的想法。
这家里最好只有姐姐跟自己,这是甘瑅的念头。
甘棠渐渐习惯睡在这张陌生的床,就连甘瑅的气息也一并接受了。
也许这就是甘瑅在漫长时间里的建树,在他对甘棠毫无保留放开自我领域的同时,她便成为这领域的一部分,毫无排斥地接纳来自他的一切。
他的气息,他的触碰,他的声音,全成了模糊界限里被她信赖乃至依恋的一部分。
以至于就连将她唤醒这件看似简单的事,也需花越来越多的时间。
甘瑅在叫醒甘棠时,声音总是格外压抑着的温柔。
“姐,该起床了。”他拉了一下她的手。
“离九点半只剩叁分钟,你还想继续睡下去吗。”
这样说着,甘瑅却把掌心覆上她闭着的眼,恶作剧般的动作,同话语内容充斥着截然矛盾。
“不起来的话……”
手掌下移,落在她的肩又轻轻推了两下。
“……就连两分钟都不剩了。”
哪怕话语里尽是不加掩饰的苦恼,手指却自作主张地隔着衣服沿着她的脖颈,胸部,小腹,如描绘曲线地轻缓下滑,几乎要抵达她的两腿间。
甘瑅为难着要不要继续往下,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回手来。
“一分钟。”
他终于懒得继续装下去,俯下身,在甘棠的唇上印了轻轻的一吻。
他的手指,已经暧昧摩挲着抓上她的指。
只是,当甘瑅坐直身体时,无论是眼里的暧昧,神情的暧昧,还是指间的暧昧全部无影无踪。
他把甘棠的指送进口里,毫不客气地咬住。
“嘶……疼。”
甘棠一下子就醒了。
甘瑅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疼就对了,不疼你起不来,看吧,已经九点半了。”
他看着甘棠甩着手指坐起来,眼里浮起兴味盎然来,“姐,你最近睡眠质量看起来不错,做了什么美梦吗?”
有没有……梦见我?
甘棠愣着想了一下,她的确睡眠不错,可睡眠好的表现之一就是不做梦。
“也没梦见什么啊。”
她只用一句话就能让他失落。
“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这儿睡得特别熟,连梦都不怎么做了。”
又能一句话让他欢喜。
她是一无所察,陷落而不自知的猎物,那么他一定就是敛起锋芒,逐步试探着入侵的猎者。
可决定猎者悲喜的,偏偏是这一无所知的猎物,谁能说这不是一种绝妙平衡呢。
他是她不加设防的弟弟,全心信赖的小瑅,哪怕他将不可违抗地蜕变成一个男人,哪怕内心的野兽指爪已经盘旋,他也要做出最无害的姿态来,将她牢牢抓在手上。
甘瑅对甘棠做的举动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他不过是花一些力,渗透彼此的界限,让她依赖他的一切。
以习惯之名注入毒素,那毒素逐步积累,哪怕将猎物的整个身心浸染,她也没能察觉。
——他潜入她的灵魂最深处,埋下那颗种子。
周末难得有空闲的时候,他们会在电脑上找电影看。
“姐,你确定要看这部?”甘瑅神色有点怪异。
“怎么,这部有什么不好吗?”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看完它你会心情不好。”
甘棠不信,甚至被激出点逆反心态。甘瑅也不过看了简介,凭什么敢说她看完会心情不好。
她仰起脸,坚决道,“我就要看这个。”
那部电影是《海上钢琴师》。
它讲述一个在陆地上没有正式身份,故而仿佛不曾存在过的男人1900,在邮轮弗吉尼亚号上度过的一生。
他曾被抛弃,又被养,只是那养他的船工没过几年就被意外夺去生命。
他无师自通学会钢琴,指下的琴曲足以打动所有人,可他仍然笨拙得唤不住心爱的姑娘,任由她消失在人群。
人们赞颂他的音乐,可航程的终点一到,他们便会一窝蜂地离开。
他也曾想过离开邮轮,却在踏板上止步不前,最终还是转身走回去。
他终生都没踏上过陆地,他在邮轮上出生,在邮轮上死亡。
在满目疮痍的弗吉尼亚号上,他陶醉地弹奏着虚拟钢琴键,于幻想的曲声之中,邮轮引爆,1900不复存在。
甘棠恍惚地坐在电脑前,眼里满是迷茫。
为什么1900不下船呢,不,她似乎知道答案,因为……1900是应该永远留在船上的。
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惊到了。
甘瑅仿佛完全没受到电影里的情绪影响,反而有点幸灾乐祸地道,“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你果然心情不好了吧?”
甘棠被他的话打断思考,心中不由得生出怪异感,甘瑅对她的了解,似乎比她自己来的深。
甘瑅无奈道,“有个词叫旁观者清,尤其是姐你总喜欢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也没什么不好,这是种有效的自我保护机制,只不过人一旦习惯欺骗自己,总会被擅于利用这缺陷的人轻易摆弄。
甘棠挫败地把头往桌子上一撞,有点无理取闹道,“我现在心情糟透了,都怪你非要拦着我。”
她最开始不过是随口一提,倘若不是甘瑅非要阻拦,她还未必会看。现在看完又心里怄得慌,总感觉有一口气在嗓子眼里堵着。
她的无理取闹似乎取悦到甘瑅,他吃吃地笑着,“姐,我不觉得这个结局有什么不好的。”
看他没心没肺笑着的样子,甘棠不禁怀疑甘瑅到底有没有认真把电影看完。
“可是,他最后还是死了啊。”她有点惆怅地说。
甘瑅反问道,“你觉得1900应该下船吗?”
“不该。”甘棠毫不犹豫地答,然后,像是为了解释地轻声说,“我总觉得下了船,他就不再是他了。”
甘瑅并不意外,像是早料到她会如此回答。
“对于一艘邮轮来说,最完美的归宿就是大海,比起被拆毁,变成一堆没有意义的零件,把它拖到海上炸毁,这对它来说是一种尊重……弗吉尼亚号死得其所,是用最浪漫的方式告别这个世界。”
“姐,1900也是一样的。”甘瑅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的神情不自觉地显出凝重,“他是个忠于内心的人,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甘棠没想到甘瑅还真能掰出一堆道理来,最重要的是,他说的这些也是她的心中所想,她无法反驳。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
她只是下意识为被抛弃的船和不复存在的人感到难过。她只是……无比鲜明地感受过不被世界需要的失落。
甘瑅递了杯水给她,“姐,是我的错,别难过了,好不好?咱们下次还是拣轻松的看吧。”
其实他还有句话没说,以他现在的水平也很难描述准确。
假如1900随波逐流下了船,被迫遵守陆地上的规则与潜规则,被喧嚣忙碌的生活磨平棱角,变得平庸——或是困窘,那才是不折不扣的悲剧。
可那也是甘棠最有可能做出的选择,她就是这样因意志不坚而容易招惹不幸的体质。
——姐,你早晚有天会发现的。
列车车厢的灯在天亮后熄灭,火车总会抵达终点,旅客们也将回归生活。
倘若你只一心向着远方,那远方也总有不再是远方的时候。
而你真正要逃避的,从来都不是能被轻易抛弃在身后的东西。
等你发现的时候,我就拉着那根线,把你找回来吧。
【你逃不掉的,无论你如何挣扎,无论你去到哪里,过去都会如影随形。
即使你打算忘掉一切,或是以死的方式从世上消失,过去这玩意儿都会肆无忌惮的追着你跑,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寂寞。过去、回忆或是结果,都是些非常害怕寂寞的家伙。】
——折原临也《无头骑士异闻录》
其实还有一句能用来概括: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棠棠还是很天真的啊,她幻想着去一个新的地方就能让伤痛消除,有新的开始。
童年的影响是很严重的,最近很火的《隐秘的角落》,两种解读争论得不可开交,也许童年不那么幸福的人会更倾向阴暗解读吧……个人猜测。
没拖剧情,就是想多甜个几章,有点不忍心提刀了




陷溺【姐弟】 回忆33
甘棠时常会陷入一场漫长的,不断闪回的不连贯梦境。
梦里的她时常坐在甘瑅的书桌前——后来她对那张黑色桌子的印象,反而比自己房里的原木色书桌印象还深些。
甘瑅坐在书桌另一侧,她的右手边,有时是玩电脑,有时是在翻着什么书。
只有寒暑假和小长假的最后一两个晚上,她才能有幸见到甘瑅奋笔疾书的样子。
姐弟俩还是会争吵冷战,导火索通常是甘瑅的成绩。
甘棠在看到甘瑅的那些随意填答的试卷总是火冒叁丈。与孙亦栀不同,她清楚地知道甘瑅能考得更好,只是他不愿去做。
她开始焦躁,假如甘瑅一直这样得过且过下去,他要怎样才能逃离这座城,又要怎样跟自己去往同样远的地方呢。
潜意识里,甘棠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她会同甘瑅分开这件事。
迎着她的指责,甘瑅若无其事地朝她笑笑,“姐,你冷不冷?我给你灌个热水袋吧。”
供暖前的半个月,是小城一年中室内最冷的时节。甘瑅总会在甘棠小憩时,给她在床上塞一个热水袋。待她睡醒,再怀揣着那热水袋坐回书桌前,这样手就不会冻僵了。
甘棠讨厌甘瑅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她没接过热水袋,而是一扭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便是冷战了。
只是作为冷战的发起者,甘棠内心很不愉快。
只要想到那个为她准备的热水袋正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失去温度,甘棠就浑身不自在,甚至苦闷起来。
她会不自觉地回想起被她推开手时甘瑅的模样,少年的视线落在热水袋上,他似乎没想到甘棠会不肯接受它,故而捏得不是很紧,仿佛下一秒还能把它送到她手里。
可是她直接转身走掉了。
甘棠强打起神写完作业,躺回床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焦躁愈发强烈。
她甚至没法入睡。
那个热水袋已经凉下来了吧。又或者,它还能剩一点余温?
甘棠因为后面这个念头而蠢蠢欲动,两分钟后,她站在甘瑅的门前。
他的门同她的一样被撬卸了锁,只轻轻一推就开了。
房内漆黑寂静,甘瑅已经熟睡了。
甘棠摸黑来到床边,将手沿着被子一侧摸进去,手指落在滚烫的肌肤。
甘棠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是甘瑅的腰。
少年的睡衣下摆同被子摩擦,卷起来一点,瘦劲的腰露在外面,温度烫得惊人。
甘棠的指尖也被这温度烫到了,她把手抬起,往甘瑅身体的另一侧摸去,却不想甘瑅忽然把她的手按住了。
甘瑅的手也是滚烫的,不比他的腰温度低多少。
那只手迟缓而沉重地按在甘棠手背,把她的手掌夹在自己的腰与手之间,上下夹击,甘棠的手掌很快被蒸熏得烧了起来。
甘棠只慌了一下,很快意识到甘瑅人还没醒,这只不过是他睡觉时的小动作。
再没人比甘棠更深知甘瑅的睡品有多差。无数个夜晚,他像个翻滚的滚轮把她一路往里挤,几乎紧贴着墙壁。
哪怕小滚轮长成巨型轮胎,他这个睡觉时喜欢乱抓东西的毛病还没改。
想到这儿,甘棠有点鄙夷地望了甘瑅一眼,想把手抽出来。
甘瑅却似感受到她的逃避意图,死按着她的手不放,不仅如此,他的手还在牵引着她,擦着他的腰缓慢地往下移。
因那按的力道太重,移动的过程也异常地缓慢,甘棠被迫感受着少年带着点肌肉的腰腹,她的手心渐渐发烫,又或者是甘瑅的身体越来越烫。
手掌心像被按在烙铁上,那感觉可以称为灼热了,甘棠曲了曲指,心头莫名生出焦躁,以至于额间都冒了汗。
“小瑅,你是不是……”生病了。
甘瑅手上的牵引动作,在这声音响起的一瞬,停住了。
他猛地拎起甘棠的手,像毁灭罪证般地将它甩出被子。
因为这动作太快,甘棠甚至没反应过来,待她反应过来,顿时觉得自己是被嫌弃了。
“你来做什么?”甘瑅的声音有点哑,听起来比她还烦躁。
甘棠有点紧张,“我来拿那个……热水袋。”
甘瑅坐起身来,打量她一会儿,可惜以室内的能见度,彼此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甘棠穿得很少,只有一套薄绒睡衣,轮廓也显得格外单薄。
他心中一动,下意识问,“你不冷么?”
下一句就想说,进被子来暖和一下吧。
可甘瑅知道,假如让甘棠进了他的被子,那么接下来的事态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甘瑅苦恼地压下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从被子里摸了几把,找出那个还很暖和的热水袋,朝她递过去。
甘棠正要去接,他又把手回去了。
“姐,为什么要来找它,你不是已经不需要了么?”
他的语调因某种压抑而显得格外冷淡。
甘棠隐约觉得,甘瑅所指的似乎不仅仅是热水袋。
黑暗之中,他坐着的侧影出奇地有压迫感,就像一座轮廓半隐半现的山,和着夜幕一起沉沉地压下。
甘棠有点慌张,她觉得甘瑅是在生她的气,换她是甘瑅,被这样对待也会生气的。
她飞快地拥抱了一下甘瑅,闷声说,“我一想到它变冷了,我又抓不到它,心里就难受。”
甘瑅在她抱住的一瞬,身体僵了一下。
“我又灌了水。”他沉默几秒钟,轻声说,“本来是要送去你房间的,可我怕你不要。”
他很怕甘棠会像小时候对付那袋饼干,或是那本画册一样,假如她把它丢掉了,那他会比那时候还要难受千百倍。
他因那想象失去勇气。
只是,甘瑅千想万想,也想不到甘棠会为了一个热水袋跑来夜袭他。
甘瑅把热水袋放在甘棠手上,又把她的手摆成捧住热水袋的动作,“好了,现在它是你的了。”
他目送她在黑夜里离去,心里默默地道,姐,就当我自私好了,我只是想再多陪你一段时间。
甘瑅比甘棠更仔细地计算着她离开的限期,二十二个月。
时光波澜不惊地向前推进,一旦失去可怕的外界压力……不,一旦对它心生眷恋不舍,它就走得格外的快。
甘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甘瑅拉着她去堤坝上放了烟花。
那也是甘瑅的生日。他们仍保留着一起过双数生日的习惯,像维持一个隐秘而独特的仪式。
放完烟花,甘瑅骑车载着她穿过大街小巷。
那天下过雪,地面结了冰,他骑得很慢。
快到家的时候,他问甘棠,“姐,你许了什么愿?”
甘棠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答,“我忘了这回事了。”
甘瑅安慰她,“没事,我替你许了,希望咱们明年再来一起放烟花。”
又过几天就是春节,鞭炮声从早到晚,大街小巷的空气里都是股硫磺味。
甘棠还是不喜欢过年,哪怕甘华德已经走了,心底那道深仄的沟壑也无法填满。
她靠坐在沙发上,视线落在播着春晚的电视,看得也没多投入。孙亦栀站在厨房,躲躲闪闪地给男人打电话,另一道门墙里,甘瑅正在给奶奶打电话拜年,他的语气很甜,甜得未有点假了。
甘棠顿时觉得春晚开始前吃的那几个饺子有点堵。
她推开甘瑅的门,悄没声息地从他背后绕过,拉开玻璃拉门,步入小阳台。
没过一会儿,甘瑅也走出来了。
他顺着甘棠的目光望出去,那是一整片绽放在夜空的烟花,“没咱们生日那天的好看。”
甘棠侧头看了他一眼。
少年的身高早过了一米七,比她高出小半个头,站得这么近,已经很有压迫感了。
甚至这样看显得有点陌生,仿佛那属于少年的锐利部分,历经漫长的蛰伏,忽如一夜之间支楞着生长出来。
“小瑅。”甘棠半带犹豫地唤他。
“嗯?”
楼下忽然响起热闹的鞭炮声,指针划过十二点,新的一年到了。
“我说……”甘棠的话被吵闹的鞭炮声盖过了。
甘瑅把头低下,凑近,他的发丝掠过甘棠冻得硬邦邦的耳朵,那感觉带点痒,还有点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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