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灯之抚仙毒蛊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天下霸唱
甲板另一头,胖子已经爬了起来,他抓住了帆绳,死了命地想将船帆收下来。我快步冲到船舵面前,两手紧紧地抓住方向盘,将船身朝反方向打了过去。四眼和翡翠 一前一后顶在胖子那边,帮他收起了风帆。大浪行船不进则退,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他们吼道:拉帆,往南走,我们冲出去。胖子喊道:老胡,不对劲 啊,你听听外头的声音,不像是风暴,像,像是在打仗
我被他这奇怪的形容弄得愣了一下,随即静下心来倾听,果真听见轰隆隆地喧杂声从船底透了上来,那阵势如同千军万马在抚仙湖底下对垒一般。想到此处,我 抓起帆绳拦腰一系,跑到船身侧面,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俯身查看湖底的动静。不知为何,原本清澈见底的抚仙湖此刻呈现出一摊泥泞的糨糊状。湖底的水像是 被什么墨汁搅过一样,不断地透出深色的旋涡。我趴在桅杆旁根本看不清湖底的状况,只见湖水不断地翻滚跳跃,像是随时随地都会有一条狰狞的怪物猛地蹿出湖面 一样。那阵金戈铁马的行军声时近时远,靠近了一听更显真实。如果不是因为再三确定我们是在湖面上,我几乎要以为这是一片正在激烈交战的古战场。就在我准备 撤回甲板的时候,我面前的湖水忽然开始猛烈地翻滚,有什么东西似乎正要分水而出。我将身体俯得更低,只剩两脚卡在围栏之间,脸几乎要贴到水面上。
找死一股极大的后拽力从我脖头上传来,我只觉得眼前一亮,整个人朝船上倒了过去,回过头一看,只见白眼翁气喘吁吁地站在甲板上。他指着湖水大吼道,天兵走马了,还不停船靠岸。你们这是找死
随着他的吼叫声,湖底不断传来水雷爆炸一样的声音。我刚才所在位置上,涌起一股巨浪,几条青色的小鱼被浪头打上了甲板,细看之下,无一不是被烫得浑身冒烟。刚才要不是白眼翁及时将我拉回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白眼翁虽然眼盲,可做起事来相当果断,他喝止了我之后,又指挥胖子和四眼卸下了风帆,自己独自跪到了船头上,嘴里念念叨叨的,全是听不懂的地方话,念到快 处,几乎要唱起来。翡翠见了主人,并未表现出些许的欣喜神色,反倒乖巧地蹲在一边,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我们都被白眼翁的举动所感,不敢再擅作主张,三个人 缩在船舱门口,商量着对策。胖子不放心把船交给白眼翁,他探头探脑道:老头神神叨叨的,不会是吃虫子吃傻了吧
我瞧着不像。我看了看四周,自从白眼翁出来之后,雾气的确散了不少。而湖底轰隆隆的怪响也在慢慢退去。老头子是从岛上出来的,对此地风俗应当再熟悉不过,这可能是渡湖必要的步骤。
四眼比较务实,他直接问我:你刚才趴在水里,看见什么没有
我回忆了一下,方才水面上浓雾迭起,水下又是一片混沌,除了感觉到大量的热气在朝空中涌动,我几乎就是个睁眼瞎。四眼见我不说话,知道我刚才并没有收获,于是又问:白老头是什么时候上甲板的,你们看清了没有
胖子抢先道:我正要问你们这事,他不是个瞎子吗怎么一眨眼的工夫,手脚比我们还要麻利。你瞧他刚才拖老胡上来的架势,跟吃了大力金刚丸似的。哎,你们说这人他是不是装疯
说到此处,我们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朝船头望去,白眼翁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个姿势。这次他整个人躺在甲板上,摆出了一个大字,两手朝下不断地拍打着船身。 我哆嗦了一下,心说这黑天半夜的,这要是有不知情的看见了,还当闹鬼呢随着雾气渐渐散去,湖面上的景色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一座黑色的凸起物傲然横现在湖 面上。
我几乎要跳起来:大孤岛
好啦,扶我起来。白眼翁停止了诡异的吟唱,朝我喊道,那个挂符的。
我心中一惊,胖子在南京的时候,的确把摸金符给我留下了,我一直贴身挂着并未露出来,何况就是我挂出来了,他也不应该看见啊,难道这白眼翁的白眼是假的,他并没有瞎
我一边想着一边朝他走了过去,他艰难地从甲板上坐了起来,扭头对我笑道:休要乱猜,老头子我的确是个瞧不见东西的飞老鼠,不过,嘿嘿
我见他故意卖关子就蹲下身想要再听得仔细一点儿。老头笑眯眯地掠了一把胡子,然后压低了声音说:你身上那股子土腥味可不是随便能压过去的。呵呵呵,我看不光是你,就连你那两位朋友,也不是寻常人家,特别是那位姑娘,嗯她怎么不在
我听他句句到点、针针见血,全不像当初见面时那副糊涂样,立刻恭敬地将他从船头搀扶了下来:您老真是见多识广,什么东西都瞒不过您的法眼。实不相瞒,我们也非是故意将您老挟上船来的,实在是形势所迫。
他摆摆手说:这个当然,你们要是有丝毫歹心,翡翠那口钢牙可不是吃素的。它愿意亲近你们,是好事。
我对翡翠能够分辨忠奸的事不置可否,天知道当初我不过是领着它遛了个弯,这家伙就彻底叛变了,我让它干嘛就干嘛。连四眼都说它是徒有虚表,架子大,脾气小。
怎么,听风向你们是准备上岛
我不知道白眼翁这么问是出于什么目的,就先试探性地回答说:我们受朋友所托,送点东西上去。放屁的工夫就走。
不料白眼翁眉头一皱,颇有些惋惜道:只怕你们上去容易,想走可就
胖子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他不耐烦道:我们想走,天王老子都拦不住。岛上有什么呀,说出来听听,胖爷爷我可不是吓大的。
我嘘了胖子一下:尊老爱幼懂不懂,人家还没说什么呢,你急个什么劲儿
我就是看不惯这些牛鬼蛇神的做派,整的跟真的似的。也没看见有什么东西从湖里钻出来不是
白先生你别见意,我这兄弟嘴糙话粗,是个直肠子,他就是随口一说,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白眼翁倒也不恼,十足的好脾气。他叫我先把船掌好,待会儿先靠了岸再说。四眼不放心,偷偷问我:他一会儿说岛上有危险,一会儿又叫我们先靠岸,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想害咱们,刚才起风暴的时候,大可以不必出现,躲在仓里就是。何必冒着被卷进湖里的危险出来提点我们。我看大孤岛上必然藏着巨大的秘密,疯狗村的消失势必与此有直接性的关联。白眼翁既然是当年唯一的幸存者,很可能掌握着一些惊人的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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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灯之抚仙毒蛊 22.祭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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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祭湖神
浓雾散去之后,抚仙湖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清澈的湖水一望到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实在很难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我问白眼翁他方才口中的天兵走 马是什么个名堂。老人家清了清嗓子回答说:这些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说法,抚仙湖这些年算荒废了,除了我一个孤家寡人,连条狗都不剩。我提醒他说还有 翡翠,老头哼了一声继续说,刚才湖底下响的是古滇王的游骑兵。
我一听是关于抚仙湖的传说,立刻将耳朵贴了过去。你知道云南这个地方,山林茂密地势多变,并不适合操练骑兵。相传清末有一位滇王酷爱狩猎,他的部下为了 讨主子欢心,特意从蒙古运进了一批獒犬助兴。滇王大为满意,次年更是不远万里,去到草原上,亲自挑选猎犬。山里的大王到了草原上,那就别提有多欢腾了。回 到云南之后,他仿造蒙古骑兵的格式,组建了一支自己的游骑兵,不为打仗,专门用以围猎打野。说到此处白眼翁将头转向了大孤岛的方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相信你也知道,关于疯狗村的故事。我们的村子就是拜这位古滇王所赐,才会产出像翡翠这样的巨犬。
白眼翁介绍说别看疯狗村名义叫村,其实占地面积相当大,几乎覆盖了整个大孤岛。解放前有一段时间,疯狗村很受军阀显贵的欢迎,曾一度被当做观光度假的 胜地。那些政要殷商多半是躲上岛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我们虽然明白,但也不便插手,兵荒马乱的,谁知道日后谁说了算。
我见他越扯越远,忙把话题绕了回来:那个,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咱们待会儿再谈历史遗留问题,咱先把那个滇王的游骑兵聊完。
哦,你不提我都忘了。人一上了岁数,什么都算不得准,说忘就忘。呵呵,咱们刚说到哪里了哦,对。这个滇王生前酷爱狩猎,死后依然对大孤岛恋恋不忘,再 加上抚仙湖是块风水宝地,于是坊间就传说,滇王死后并没有埋入皇陵,而是葬在了抚仙湖中。他那一十八骑游骑兵连人带马一并殉葬。我们刚才见到的湖底异像, 据说就是滇王的鬼魂带着游骑兵在水下狩猎。
这种现象在抚仙湖地区是不是非常普遍
这可不好说,我当年住在岛上的时候,倒是遇上过几次。后来上了岸,就不太关心湖上的事了。
胖子一点儿也不关心什么鬼不鬼的话题,他一听说古滇王是埋在抚仙湖底下的,精神大作:我说什么来着,湖底下果然有名堂不是。老胡啊,这回可不是我乱想,货真价实的滇王墓有没有
是是是,滇王墓是你的,全世界的墓都是你的。一见胖子打了鸡血的劲头我就招架不住。这两年也不知撞了什么邪,当初咱们满中国跑,为的就是寻一处肥墓,现在洗手不干了,什么大幕皇陵都自个往我们门上撞。古话怎么说来着,有心种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一点儿也没错
好在我们这趟来,跟滇王墓没有半毛钱关系。我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琢磨着要怎么向白眼翁打听圆形虫的事情。上一次我们将虫子拿出来,他二话不说就给吞了,随 即像发了疯一样胡言乱语,最后一睡不醒。眼下我们在船上,他是要再次精神失常跑去跳湖,那麻烦可就闹大了。我正寻思着要怎么开口,白眼翁一拍脑袋,然后一 脸迷茫地问我:哎,我怎么不记得你们来找我,是做什么的
您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这个,我只记得在坟场里遇见了你们,哦,对对对,这位小兄弟,在江城就认识了。哎,然后呢,然后
我怕白眼翁再次失常,只好先伸手将他牢牢地抓住:那个,白大爷啊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一点一点告诉你,你要是接受不了,我就不说了,您可千万别激动。
他点点头::我一把年纪了,什么风浪没见过,能怎么激动。
我心说你在吊脚楼里头那可不是一点儿半点的动静,差点没把我的手给吞下去。
你磨磨叽叽的干啥胖子一把推开我,对白眼翁说,你在家里把一只虫子给吞了,我们估计那是苗地的毒蛊。有印象了吗
白眼翁哦了一声,又嗯了一声,他甩开我的手,在甲板上踱来踱去。转得我头都晕了,还是一棒打不出个闷屁。我眼看着他走来走去一句话不说,生怕老头子又犯病 了。急忙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料,老头忽然仰天大笑了三声,最后一脸幸喜:天意都是天意。哈哈哈,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哈哈哈,他还是来 了,我就知道这是老天可怜我,要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来得好,来得好啊
我见他越说越兴奋,急忙让四眼倒了一杯水过来。我不喝不喝,没事,没事。老头子我就是高兴。
我心说这水没打算给你喝,待会儿你要再敢晕,我泼你
好在白眼翁比较给面子,这次没有再胡言乱语,也没有昏厥倒地。他笑了一会儿,又转而抽泣,最后拉住我的手说:孩子啊,这可是一段血泪史,你当真要听
我说屁话,老子大老远来一趟云南,为的就是弄清楚这枚能控制人心的圆形虫是何来历,它就是被八国联军抢过我也要听啊白眼翁见我心意已决,索性席地而坐, 从我手中抢过了水杯,自己先灌了那么一口:也罢,离上岸还有一段时间。这件事憋在我心头几十年了,再不找两个人聊聊,只怕日后归了黄泉也无颜面对江东父 老。来来来,你们几个后生都围过来,我给你们讲讲疯狗村的故事。
白眼翁言语至此,神色陡然变了,浑身散发着一种叫人不可抗拒的威严。我们三个人围坐在他身边,耐心地听他讲起了往事。
我们疯狗村主要的经济来源是捕鱼,抚仙湖是块天赐的好地方,每到夏末秋初的时候,满湖的鱼虾任你捞,又肥又嫩。搁到外边的集市上,只要标上抚仙湖三 个字,收货的老板绝不二价。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疯狗村上下对抚仙湖都充满了敬畏,将它视作母亲一般。每年重大节庆都要祭拜,更别提一年一度的湖神节。抚 仙湖里供的湖神就是先前说到的那位古滇王。至于为什么要供奉他,说法有很多,多半是脱不了滇王身份尊贵,对疯狗村又有封地赐名之恩。我本是村里的神巫,现 在的人一提到神巫多半以为是多威风、多神气的事情,其实在我们那个年代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被选作神巫的人一不能结婚生子,二不能与外人亲近,只得终日躲 在家中诵经养蛊,为村子祈福。村里的人看上去对你恭敬,其实暗地里对你充满了恐惧,甚至不愿意与你共饮一口井。这些都是次要的,最最要命的是养蛊。我们这 个地方治病驱痛全靠蛊虫,稍有不慎就会遭蛊物反噬。我这双招子就是当年替村长家的儿子驱病时废掉的。你们试过眼球被毒虫啃出来的滋味吗哈哈,老夫我到现 在都忘不了,夜里边还时常吓得惊醒过来。
既然这样,您为什么还要当神巫,难道不能换个人
换换谁,谁家父母愿意将自己的心头肉割了给大伙做福利。但凡被选来做神巫的,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打小由师父带大,吃的是村里的百家饭。那个年月,有饭吃就要谢天谢地了,至于日后做什么,我们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白眼翁感叹完身世继续向我们讲述往事,他说疯狗村的日子虽然清苦了一点儿,但赖活顶过好死,他这神巫也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一直到三十年前的那一场祭湖神大会,所有的平静都被一个不请自来的外乡人打破了。
我到今天都记得,那是农历十月二十二,杀羊猎猪放狗祭神的大日子。我们村里祭的神仙不同于外边的什么玉皇大帝、观音老母,我们拜的是抚仙湖里头的湖神, 那位传说中带着一十八骑下葬的古滇王。每逢祭湖大典前夕,大小孤岛必定要封山封水,湖里的鱼、虾半只都捞不得,至于外人那更是断断不可入岛的。按照祭祀的 惯例,神队要将供奉在宗堂里头的信物从大孤岛送到小孤岛上头的祠堂里,次日再由神巫独自将信物送回村中。这一路上,所有的村民都要沿街喝彩,为神队献茶送 米。神队有一个打头的米袋师父专门负责将贡品收集起来,还有两个敲锣打鼓的伙计帮着扛抬米袋,一个扮作仙女的黄花闺女要一路上载歌载舞咏诵湖神的丰功伟 绩,而神巫则披红挂绿跟在队伍后边,将沿途的污秽霉运扫除。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白眼翁的描述,我陡然想起来农村里那些类似跳大神的迷信活动。不过一看人家那副严肃的神情,这话我也不能直说,只好偷偷藏在肚子里。白眼 翁并不知道我心中的小嘀咕。他揉了揉腰继续说:神队一路从大孤岛出发,原本一切都挺顺利的,一直到我们过桥的时候,情况突然有了转变。平日里想从大孤岛 上小孤岛上办事,必须乘坐渡船。只有在祭神的日子里,两岛之间的吊桥才能使用,因为大孤岛这边的桥身上刻的是鱼头,小孤岛那头的桥身上刻的是鱼尾,所以这 座桥又被叫做年年有鱼。除了讨个吉利之外,大概是因为这吊桥每年只有祭祀的时候才用上那么一次。至于这其中的缘由现在的人也说不清楚,总归是祖上传下来的 一些规矩罢了。负责看管吊桥的人,是我们本村的一个老鳏夫。老头无儿无女,一辈子没讨上媳妇,村长看他可怜,就给他派了这么个活。平日里撑船当渡夫,顺便 给吊桥做些保养,到了祭祀的时候,他就要提前将吊桥放下来,等神队过去之后再将桥拉上去,避免有不相干的人通过。
四眼听了一半,打断道:听您说了这么许多,那个小孤岛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上面没有住人吗
哦,怪我怪我,事先没交代清楚。我们疯狗村的人只住在大孤岛上,那个小孤岛是荒废的,上头寸草不生,尽是些悬崖峭壁石窟窿。你说怪不怪,两座岛之间的距离明明差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可岛上却是天壤之别。最奇怪的就是一个荒岛上居然供奉了一座无名无主的祠堂。
我从未听说过这种奇怪的自然地貌,不禁对即将出现的大小孤岛充满了期待。如果能够顺利将杨二皮的事情了结了,势必要去小孤岛上瞧个清楚。
白眼翁又说:那天到了桥头上,却不见老鳏夫的人影,他守的那片渡口本就荒凉,除了偶尔有人去小孤岛上拜祠堂之外,平日里几乎只有他一个人。当时我们神队 里的仙女是一个外来的女教师,叫杨柳。这种本族的活动原先是不允许外人参加的,但她人长得美,又跟村长的儿子有婚约,这事也就由得她了。杨柳是个外乡人, 对祭祀本身充满了好奇,她一看吊桥没有放下来,第一个冲进了船夫的小屋,没想到那小屋早就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我那年才二十出头,刚从师父手里接了神 巫的棒子,第一次负责祭祀活动。我一看出了这样的意外,当时就傻了眼,好在领头的米袋师父是个老把式。他带着我们几个年轻人将渡口附近搜了一遍,还是没有 找到船夫的影子。米袋师父说这老鳏夫是个酒葫芦,有可能是馋酒跑到岸上去了,一时大意未来得及赶回来。我们都说有道理,现在想一想,村子里一年一度的头等 大事,就是拿了他的脑袋他也不敢耽误,怎么可能会因为喝酒就擅自离开了工作岗位。
因为担心错过了选定的时辰,对于渡船船夫的失踪我们并没有深究。几个男人凑到一块儿商量着把吊桥放下来,赶紧上小孤岛去。但是这个时候问题来了,我们在 这头放桥容易,过去之后要如何及时再把桥收上去呢这显然是行不通的,杨柳是个急性子,她大咧咧地说放就放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样回来的时候还省了 一事。我立刻驳回了她的提议。吊桥一年只得通行一次,这是祭神的死规矩,万一出了差池谁都担当不起。米袋师父也同意我的意思,最后我们五个人决定用渡船划 向对岸,虽然耽误那么一点儿时间,但只要上了岛之后加快脚程,还是能够在天黑前赶到祠堂的。
就这样白眼翁一行人借用了老鳏夫的渡船划到了小孤岛。因为走水路的关系,到底是延误了时辰,等到他们赶到孤岛深处的祠堂时,太阳已经下了山。白眼翁深知不 妙,他师父曾经交代过,大孤岛的祠堂里所供奉的是从抚仙湖底请出来的定海珠。此物若是遇了阴月的精华,会引怪聚鬼招来一些不祥之物。领头的米袋师父与神巫 合作了多年,他也深知其中厉害。队伍行至祠堂门口的时候,米袋师父忽然停住了脚步,白眼翁只当他是累了,不料米袋师父面色死白、满头大汗地对他说:我的 脚动不了了。
白眼翁走上前要扶他,却见米袋师父忽然将肩头的米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众人一见散落在地上的大米顿时吓白了脸,只见白日里村民们供奉的白米香茶不知何时全都霉变发黑透出了一股子死气。
都进祠堂天亮之前一个都不许出来米袋师父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二话不说纷纷夺门而入冲进了山凹间的孤岛祠堂。白眼翁却不肯退,他是新任 的神巫,又是第一次挑大梁,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是说什么也不能退的。事已至此,白眼翁狠下心来,掏出了傩鼓。在苗人的世界观里,鼓与蛊同音并非巧合,而是 药师驱虫下蛊往往少不得要用鼓音来助阵。而疯狗村的神巫更是有通过傩鼓放蛊的本事。
我个人对毒蛊的神奇之处有过些许接触,但是听白眼翁这么面对面的一讲,整个脊梁背上都微微地透出一股不可名状的寒气。白眼翁讲到他要放蛊救人的片段时神色明显高昂了起来,像是又回到了壮年时期。
不过我那时候刚入行不久,对于蛊物的认识不够深刻。一开始,我只是打算破了那一袋米中的邪气,不料我越是击鼓唱傩,那米粒越是发黑,最后散发出一股类似 于尸体的腐臭味。米袋师父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撕开了自己的裤腿,指着枯萎发黑的小腿说这是有高手在幕后下蛊,对方的目的必定是定海珠。他要我带着珠子躲 进祠堂,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许出来。我年轻气盛不愿意丢下他自己逃命,硬是要留下来拼一拼。哪想我话还没说完,忽然心头一抽,疼得好像有人在拿锥子刺我 的骨头一样。米袋师父大喝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把新米恶狠狠地砸了我满头。我浑身一抖随即摔倒在地,心知这是最后的机会只好一狠心丢下米袋师父自己扑进了 祠堂里头哎,每次想到这些,我的心,我的心
我见白眼翁说到伤感处呼吸变得不甚顺畅,生怕老头子一口气背过去,急忙给他递水送茶,和声安慰:您别难过,米袋师父虽然牺牲了,但他的付出不是没有回报的。他用宝贵的生命换取了众人的平安,他这种精神是一种伟大的共产主义精神,是值得写进教科书里的典范。
白眼翁淡淡地说:谁告诉你他死了。死了倒干净,米袋师父他,他最后生不如死
这,这怎么弄的,还有比死了更难受的胖子一脸迷惑。
我拍了他一下,让他不要追问,怕白眼翁回忆起那些伤感的画面,回头再受不了刺激昏厥过去。
你拍我干什么老白同志他铮铮铁骨。渣滓洞、白公馆,什么酷刑辣吏没见识过你瞧你那一脸娘们儿样,瞎担心个什么劲儿。对不对老白他说着用肩膀顶了白眼翁一下。
老头哼了一声,说他没大没小。随即又对我们讲道:我连滚带爬进了祠堂,杨柳和另外两个早就吓得浑身发抖躲在牌位桌下不敢动弹。屋子外头狂风大作,我虽然 担心米袋师父,却也不得不先将手头的正事做了。我按照祭神的仪式,将装有定海珠的匣子供上了牌位桌,又将那三个魂不附体的可怜人聚到了一处,再三叮嘱他 们,待会儿不管听见什么、看见什么断不可开门。杨柳心直口快,她问我要是开了门会怎么样,没想到敲锣的那个壮汉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我 一拳将他放倒,回头去看杨柳,那姑娘冷不丁地被人扇了一耳光,顿时就破了相。她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眼眶里头泪花直转,哭着喊着要走。我一把拉住她,不料 她反过来狠狠地挠了我一把,女人啊都是老虎,发起疯来,不是叫就是抓。我脸上叫她划出一道又长又粗的口子,却死活不敢撒手。我对她说这个驴犊子不懂事,等 回了村里叫族长用家法收拾。可她偏不听,拉长了嗓门儿说现在就要走再也不要留在这个鬼岛上受罪。我没办法,只好招呼另一个人上来帮忙,用绳子将她和壮汉都 绑了。屋外不停地有东西撞门,时而又好像能听见米袋师父在喊门。那一夜似真似幻,到最后我几乎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觉,只好将四个人同时用绳子拴在祠 堂的顶梁柱上。熬到后半夜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疯了,恨不得杀出去,与那个看不见的魔鬼拼个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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