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色满楼之天堂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极品雅词
我站在门外,隔着门上镂花的玻璃,望着爸爸妈妈相对而坐朦胧的面容,眼泪汹涌地流出来。无数次在梦中出现过的画面,无数次在日记本里偷偷描绘的画面,就这样不真实地呈现在眼前。
隐约听见爸爸的声音。
爸爸说:当初你争着和我要女儿的时候,答应我会照顾好她,你是怎么照顾的?你怎么把我们花一样的女儿照顾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们的——花一样的——女儿。
有多久,就连在梦里,都不曾听见这样动听的一句话了?
妈妈在隐隐地啜泣:我们的花一样的女儿!
我是怎么照顾的?你走之后那些日子,我总是告诉自己,要做到像你只是暂时离开一样。每天微笑着给我们的花浇水,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她是我们最爱着的那个人。
每次你来接女儿,无论心中有多么恨你,我都把她打扮成最漂亮的样子送到你面前,在耳边叮嘱她一定要玩得开心点。
女儿十二岁那年你离开我们,她十四岁那年,当你又成为另一个孩子父亲的时候,老王就向我提出求婚了,我没有答应,那时女儿还小,我想,这一辈子,除了你,我没有资格要求她再冲着另外一个男人叫爸爸。
一直到她满了十八岁。
如果不是你留下了房子,如果不是你当初留下的股权,我想,即使再婚,我仍然不会离开女儿的。我走,是因为怕人家说我留下来是为了贪图女儿的东西,那些你为了抛弃我,而留给女儿的东西。
良久,爸爸说:“怪我,我错了。”
妈妈放声痛哭:“我也错了。其实我和你一样抛弃了我们的女儿。”
身后洪水滔天,生命里的每一次救赎,都是这样的一种洪水滔天吧?渐渐不能呼吸息,感觉洪水淹没过鼻孔,慢慢灌满了身体。我在门前无声地倒下。
如果张开眼睛不能再看见你们深爱我的目光,我将永远沉沦,不被救赎。
迟了半年之后,我终于等到了期望中的那一幕。
自己躺在爸爸的怀抱里,而妈妈,把头靠过来,再靠过来,和我,和爸爸,接近成一个不能分割的整体。
就像很多年以前,曾经无比亲近过的,那一家人。
那个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在vip室里面待到很晚。
从十二岁那年爸爸妈妈离婚之后,我的脑海里很少出现过一家三口这个词,但是那晚,我真地相信了我们仍是一家人。多少有些自欺欺人的想法,但是那种被幻境欺骗着的美好感觉,很多年以前曾经无比亲近过的一家人,都沉浸其中,迟迟不能走出来。
点了平日大家最爱吃的东西,开了红酒,每个人都最大可能地露出笑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伤心的话题,彼此倾诉着从未被割断过的爱与关怀。或许伤痕并不能真正被彻底抚平,回到当初平滑完整的镜面。但我完全可以感觉到,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中,心底最痛的那个地方渐渐结痂,不再滴血。
夜深下来,爸爸的电话铃声首先从不远处的手提包里微弱地传来,爸爸没有起身去接,若无其事地继续大声谈笑。不久妈妈的电话铃声也响了起来,妈妈拿起电话,在铃声渐强之前飞快地挂断。
我们小心翼翼地互相窥望,都尽量做出不曾被惊扰的样子。
渐渐地眼前大雾弥漫,我知道自己要再一次流泪了。岁月那样无情地碾过,把一切弄得物是人非。当“物是人非”取代了所有诸如惊惶、孤单、凄苦、绝望这类词成为最狠毒的一个词语之后,我没有办法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问爸爸妈妈:“知道我为什么哭吗?因为我相信了你们都还爱我。知道为什么我坚信了你们的爱,还是会哭吗?因为你们都由于对我的这份爱,变得胆怯而脆弱。我的爸爸妈妈,在我的心目中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你们曾那样坚决地帮我撑起过整个天空啊。请相信我,在坚信了你们的爱之后,我不会再害怕长大了,我会像你们希望的那样,在未来的日子里,坚强地生活。”
我擦干眼泪,然后再去帮妈妈擦干。
我警告爸爸说:“你不许哭啊,你是个大男人,别指望我会去帮你擦泪,我一定会笑话你的。我会和妈妈一起笑话你的。”
爸爸终于微笑。
我们一家人,都微笑起来。
最后我们在餐厅大门前分手。坚持不让他们送我,我对妈妈说:“回去见到王叔叔,代我说声对不起,对他说我会专门去向他道歉的。还有爸爸,记得给阿姨抱声平安啊,别让她这么晚了仍然担心你。”
我个跑开,跑了很远,回过头冲他们大声呼喊:“爸,妈,希望从今往后,我们三个人都能够,自由,快乐地飞翔!”
我的声音带着多少有些忧伤的沙哑。在空寂的空气里回荡。
“我们一定要……记得。”
淡色满楼之天堂 淡色满楼之天堂(04)
(四)
两天后我和容容一起去了趟看守所。买了大堆的食物用品,却无法送到韩东手里。求了看守所负责接待犯人家属的警察半天,被他用四个字轻易地就挡了回来。
他面无表情地说:“这是规定。”
继续求下去,那个不通情理的家伙干脆起身离去,临走之前对我们说:“什么能送,什么不能送,怎么送,需要遵守哪些规则,墙上的‘探视须知’里都写着呢,自己看清楚吧。”
悻悻地在看守所铁门外徘徊了近半个上午。
一个好心的犯人家属对我们说:“你们这样子是没办法把东西送进去的,去求那些武警兵吧,他们年轻,比较容易说话。”又教我们说:“记得要找那些老兵,新兵胆子小,不敢犯纪律。”
我们两个连声对她说:谢谢,谢谢!
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转身离去后我和容容面面相歔,忙不迭从背后追上她,不好意思地向她讨教道:“可是我们一个人都不认识,怎么去分清新兵还是老兵啊?”
或许我们的问题难住了那个女人,她犹豫了片刻,对我们说:“我丈夫在里面关了快半年了,我陪你们等一会吧,看看能不能碰到一个我认识的。”
接下来,她陪着我们仔细筛选我们买来的东西,告诉我们哪些东西能送哪些东西不能送,很快就淘汰了一大半出来。望着那些被淘汰的东西容容和我有些傻眼。容容喃喃地自语:“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啊,炸鸡不能送,牙刷不能送,鞋子不能送,衬衣不能送,里面的人怎么生活的呢?”
女人给我们解释,牙刷的材料过于坚硬,衬衣上钮扣是有机玻璃的,鞋子我们买了带鞋带的那种,最过分的是炸鸡,理由是里面有骨头。我和容容这才恍然大悟,慌慌忙忙又去做那些亡羊补牢的工作。
做完之后,望着我们努力后的成果,我才明白当我和容容做那些弥补工作的时候,那个女人为什么要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我们了:鞋子张着大大的口子,质量上乘的衬衣变成一块破布,那些从麦当劳里买来的炸鸡被我们笨手笨脚抽去了骨头之后,形状惨不忍睹,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为食物。
终于等到一个武警战士从看守所里面出来。
女人走上前去叫他陈班长,堆着笑脸说了许多好听的话,我和容容远远地望着他们,深怕会遭到拒绝。
过了一会看到女人冲我们招手。我和容容飞快地过去,把精心准备后的东西呈上,让那个陈班长检阅。
感觉他检查物品的过程那样缓慢。
忽然,他停下来,发出一声惊呼:“哇靠!”
我被那声惊呼吓了一跳,紧张地望着那堆已经被我们认真筛选过的东西,不知道还疏漏了什么。帮我们求情的女人也凑上来,审视了半天,和我一样狐疑地望向陈班长。
他严肃地望着我们,用手指着那包抽去骨头后的炸鸡,用无比沉重的声音问道:“你们能发誓没在里面下毒吧?”
我发誓那是我一生中所听到的,最具力量的一句诘问,一下子问得我目瞪口呆。
很快,听到他放肆地大笑起来,笑得那样可恶,洋洋自得,然后,又说出另一句让我们三个人同时目瞪口呆的话:“不好意思,我刚下岗,你们找别的人帮忙吧。”
我想接下来我的目光一定比心里的诅咒要恶毒。
帮我们求情的女人拉着笑脸,拼命恭维他,好像他真的曾经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过。我恶狠狠地瞪他,忍了半天,还是从喉咙里冲出了‘无聊’两个字。
他挑衅地迎接我的目光,看不出有一点惭愧的样子,嬉皮笑脸着说:“的确很无聊啊,你们不知道当兵的都很无聊吗?”
旁边容容用力掐我的手,制止我说出更难听的话,一边对他大肆献媚:“您就别和我们开玩笑了陈班长,我们等整整一上午了,多可怜啊。您帮了我们这一次,我们会感谢您的。我们请您吃饭,请您喝酒,给您送礼,您看怎么样?”
我差点吐出剩饭来,就眼前这个微微歪戴了帽子,一副乳臭未干样子的小兵弹子,值得一口气用那么多“您”字在他身上吗?
容容的话好像起了作用,他考虑了一下,放肆地望着我的眼睛:“这么多好处,我是只能挑一样呢,还是可以照单全收?”
我在容容指甲下近乎残忍的摧残中妥协下来:“只要你肯帮我们,怎么着都行。”
他点点头,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吃要吃麦当劳,酒要喝百威,礼要收红玫瑰。”
还以为狮子张多大口呢!我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目送那位陈班长拎着东西走进看守所的铁门,我问帮我们求情的女人:“班长是个多大的官啊?怎么看着比将军还神气啊?”
女人憨厚地笑笑,对我们说:“我们叫所有当兵的都叫班长的,他们喜欢听这个。”
回去的路上,我对容容说:“送花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看你刚才一脸献媚的样子,一定是看上那小子够帅吧。”
下午六点钟,我和容容如约去军营外不远处等那个所谓的陈班长。
容容怀里那束玫瑰显得有些夸张,买花的时候容容就吓坏了:“青青,随便买个十支八支就行了,没必要弄这么大隆重得跟要去结婚似的吧?”
我嘿嘿地笑道:“你忘记上午那小子故作神气的样子了,我不从他嘴里再整出‘哇靠’两个字,我就不叫叶青。”
出租车我有意叫了两元一公里的豪华皇冠,接了人再开去麦当劳店,金额已经跳到三位数,我抽出两张百元钞票递给开车的师傅,轻描淡写地说道:“谢谢您,零钱不用找了。”
曳着眼睛看他,却听到他淡淡地说:“要给钱的啊?还以为是私家车呢。”
被他噎了个半死,这才后悔没有早点把驾驶执照拿到手。恨恨地想,多大事啊?
自家车库里那辆宝马,半年都没人动过了。
正是吃饭时间,麦当劳里面到处坐满了人,容容总想找机会把怀里的花塞给我,我坚决不接,悄声附在她耳边安慰她:“放心啦,没人知道你要送花给那小子,肯定认为是他送给你的才对。”
容容恶狠狠地瞪我,脸被大束玫瑰映得红红的,我偷笑着把脸转向一边,装着什么都没看见。
叫过服务生,告诉她我们定过位置的。
服务生领我们去了唯一空着的那片位置,取去了桌上‘生日预约’的牌子,笑容可掬地问:“请问生日蛋糕什么时候上呢?”
我说:“现在就可以,谢谢。”
等服务生离去之后,那位陈班长颇不好意思地问:“哪位美女今天生日啊?
没提前准备礼物,真是对不起。“
我和容容相视一笑,对他说:“等蛋糕上来你就知道了。”
陈班长看上去有些不安,坚持要出去买件礼物,被我们笑着拦住了。望着他略带着羞怯而渐渐微红的脸,我忽然觉得这男孩其实挺耐人寻味的。
不一会蛋糕端上来,我和容容强忍着不让自己狂笑出来,一本正经的问他:“陈班长,请问您今年贵庚?蛋糕上要插上多少支蜡烛才合适啊?”
他望着蛋糕上“祝陈班长生日快乐!”的字样,惊愕得张大了眼睛,有一会儿没有说话。
很久,听见他说:“谢谢!”
感觉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解地看看他,他一脸的感动:“请不要再叫我陈班长,我的名字叫陈重,重量的重。”然后指挥着我们插蜡烛:“别插太多,十八支就够了,我刚刚满十八岁。”
轮到我和容容呆住了,看着容容微微张开的嘴巴,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和我一样在狂叫着“哇靠”两个字。
我想他肯定也了解这个游戏,现在正装模作样地陪我们玩下去。
看着他点燃蜡烛,看着他闭上眼睛认真地许愿,看着他在我和容容言不由衷唱起的生日歌里,把蜡烛一口气吹灭。
我终于忍不住相信,今天真的是这个叫陈重的男孩十八岁生日。除了在真正的生日里,没有人能把这一切做得如此虔诚。
象征性的陪他吃下一小块蛋糕之后,陈重傻傻地问:“你们是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的?”
麦当劳只有生日预约,“陈班长生日快乐”只不过是为了提前占位置玩的一个小把戏而已。偷偷冲容容吐了吐舌头,然后绷起脸冲着陈重,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点餐的时候陈重好像有些犹豫:“可以按吃饱的点吧?”
真以为听错了什么,请吃饭还有不让人吃饱的吗?
陈重不安地说:“你们肯定没有和当兵的一起吃过饭,我怕会吓着你们。”
暗暗觉得他还真搞笑。
陈重吃到一半的时候,我承认我真的被他吓着了。附近座位上已经有人停下来,自己不吃只看他一个人吃。我不无担心地劝他:“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欢麦当劳,我答应你只要你想吃,我随时都会再请你,这一顿就到此为止好不好?”
他一脸无辜:“不是说好了可以吃饱的吗?”
环顾了一下四周,几乎所有望着他吃饭的人都被他这句话震撼得目瞪口呆。
接下来的时间,我的神经高度紧张,随时准备着看他吃着吃着大叫一声昏倒在地上。
我发誓长这么大,我次见到有人把一顿饭吃得如此惊心动魄。
陈重停下来的时候,容容慌着递上可乐,我捧着叠纸巾,在一边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里想:周围那么多观众,我怎么没听到掌声呢?
从麦当劳里出来,我和容容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陈重,担心他会不会出现意外。
陈重在我们关切的目光下渐渐有些惭愧,不好意思地说:“午饭吃得稍微少了点,让你们见笑了。”
才只是午饭没吃饱啊?还以为闹大半年饥荒了那。
我说:“不见笑不见笑。我和容容只不过是大开眼界而已。我想请问你,你一直都是这么能吃……饭吗?”
陈重回答道:“是啊。”接着理直气壮地又补充了一句,“当兵的都这样吃饭啊。”
我大吃了一惊:“都这样吃?像你这样……吃?”
陈重不以为然地说:“我算普通了,你还没见到真正能吃的,一个能顶我两个。”
心中顿时对所有当兵的肃然起敬。
接下来去喝百威。找好了位置坐下,我立刻豪放地叫服务生上酒:“先送三箱过来,喝完了我们再叫。”心想有个随便就把一顿饭吃得惊天动地的人在这,今晚这酒怎么也喝它个鬼哭狼嚎吧?
容容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角,记起来她说过我常常把局面弄的失控。
我笑着对容容说:“今天我绝不失控,我们只看陈重表演。”
陈重的脸唰的红了,喉咙里干咳了半天,迟迟说不出话来。
我奇怪地望着他,安慰他说:“放心吧,没有人会笑话你,我和容容都会用仰视的目光为你加油,对吧容容。”
容容说:“是啊,能吃能喝才是男儿本色,你放开了喝,我们支持你。”
陈重又咳了两声,吞吞吐吐着说:“不好意思啊,我不会喝酒,那种600毫升装的瓶子,我一瓶都喝不完。”
他伸出一根手指:“350毫升装的百威,我只能喝一瓶。”
容容和我顿时面面相歔.
陈重说道:“你们可以偷着叫我饭桶,但没有谁规定饭桶一定也是酒桶,对吧?”
呆了很久,我说:“你还真的能随时制造惊喜。”
没有了酒桶,气氛显得不那么紧张了,捧了酒杯小口小口地喝,平时滴酒不沾的容容在我的鼓励下也端了杯子加入进来。我说:“容容,我们一起祝贺陈重生日吧。”
杯子举起来,诚心诚意地先说对不起,对陈重说明了麦当劳里的无心之过。
陈重恍然大悟道:“我说你们怎么那么大神通呢,别人生日都可以一眼看出来!”
我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对陈重说:“希望你下个生日的时候,能给你好好庆祝一次,以弥补我们今天怠慢的地方。”
忽然想起还有礼物没送,我大声叫:“容容,上玫瑰。”
话音未落,容容已经飞快地抛下杯子,‘唰’的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我一个人愕然很久,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陈重红着脸说:“谢谢你们,这个生日我过得很快乐。”
也许他真的不会喝酒,只喝了少少几口而已,短短的时间脸上已经盖满了红晕。他直直地望着我:“很对不起,让你们花费这么多。请你相信我,我不是为了要你们请客才帮你们送东西进去,只是因为今天生日,我不想一个人那么平淡地度过。”
笑着对他说:“知道啦。在麦当劳看到你以为我们两个谁过生日时,坚持要出去买生日礼物给我们的时候,就发现你其实没那么讨厌了。”我问他:“怎么会一个人过生日,你不是很多战友的吗?”
陈重说道:“你没当过兵,根本就体会不到整天看着同样衣服同样面孔的感觉。”
看着他端着杯子,浅浅地小啜一口,再小啜一口。忽然想,他比我还要小六个月呢,忍不住问他:“部队生活很苦吧?你年纪这么小,撑不撑得住?”
他眉毛挑了挑,有些得意的说:“看走眼了吧,我都两年兵龄了。”
真想象不出两年前他刚入伍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两年前的自己,夜里睡觉偶尔都会从床上掉下来。
拿过放在身旁的玫瑰递给他:“没准备生日礼物,这束玫瑰我借花献佛,祝你生日快乐!”
陈重的脸越发红了,迟疑着接过去。我笑着问他:“怎么想起非要我们送玫瑰给你呀?是不是想女朋友了?”
他连连摇头,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我说:“想女朋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这都不敢承认?”
他说:“我没女朋友。”
迟疑了片刻,他又说:“其实这花我不是自己想要。”
我笑着问他:“你也想像我一样借花献佛呀?老实交代,准备送给哪个漂亮女孩?”
他的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说:“上午向你们要花的时候,就准备好了送还给你们,你们两个都那么漂亮。”
“哇!看不出来你还挺贪心!”看着他害羞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可以稍稍放肆一点,“那我们两个人,你准备把花送给谁呢?”
他干咳了一声:“我想,谁送这束花给我,我就送还给谁。”
他抬头望着我的眼睛,慢慢地说:“我一直觉得,这世上如果有人对我好,我就会同样对他好。他给我多少,我就努力去回报他多少。做人总应该懂得回报吧?”
我惊奇地望着他。有片刻感觉有些迷茫,不知道世界上是不是真有这种人,你只要对他好,就一定能得到他同样的回报。
定了定神,我不依不饶地追问:“你能不能告诉我,在我们两个人中间,你自己希望是谁把花送给你呢?”
话问出口我被自己吓了一跳,我这是怎么了?混身烫了起来,暗暗想自己的脸一定和他一样通红通红了。
陈重小心地问:“我可以说吗?”
我在心里偷偷猜测着他的答案。
他说:“我当然希望会是你送给我,那样我就有理由送玫瑰给你了。”
他突然笑了笑,眼睛一闪一闪地发光:“是送给你,而不是还给你,我觉得你很可爱。”
心跳就那么突然漏掉了一拍。渐渐有些呼吸艰难,感觉很像多年前那次跟爸爸去青藏高原,突然遭遇到高原反应。
不知道自己怎样从陈重手里接过了玫瑰,然后紧紧抱进怀里不肯放手。
我隔着座位和陈重碰杯,一次次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心跳和心跳之间总隔着一小段空白无法连续,不明白这一次自己又遭遇到了什么。
似乎过了很久容容才溜了回来。
容容在我身边坐下的时候,神情有些紧张,小声对我说:“青青,不能再喝了,我刚才看到了前天闹事的那伙人。他们现在正盯着我们呢,怎么办?”
我转头去看,果然有三四个烂仔模样的人在远处不怀好意地对我们窥望。心中有些惊慌,韩东还在看守所羁押着,真不希望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安慰容容说:“别担心,他们一靠近过来,我就打电话报警。”
陈重在一旁问:“怎么了?什么事情要报警?”
容容对他讲了几天前发生的事,告诉他:“今天我们去探望的那个朋友,就是因为捅伤了他们的同伙才被关进去的。”
陈重微微笑了起来:“多大事情,还用得着报警?我一个人就全摆平了。”
多少仍感觉到担心,劝他说:“他们如果真的过来还是报警好了,我不想又多连累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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