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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衫上雪
濮阳一惊,阿秀知道。
卫秀又是一笑:“你怎么不问?你灌醉我,总不是为着有趣罢?还是你要做些什么?”





春如旧 第一二零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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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当即窘迫,想到今夜,阿秀事事依她,她让她饮酒,她便饮酒,她劝她吃菜,她便吃菜,无一件不从,无一句相疑,不由低声一叹。
她心中斟酌着措辞,又想,明日就醒,阿秀是否还会记得今夜之事。
卫秀斜倚在榻上,她眼中仿佛蕴藏着江南烟雨,迷蒙而朦胧。酒醉之后,她的耐心也仿佛失了不少,她眨了下眼睛,眼中眨出些水雾来,愈发与雨中的千山万水一般,潮湿,却又清新明亮。
略略等了一会儿,卫秀便又开口:“你若无话相问,我倒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酒意似乎这时才纷涌上来,醉意一点点深了,她的声音都带了些含糊,身子也歪斜了。
濮阳坐到她身旁,将她扶得端正,她便顺势靠到了她身上。
“你说。”濮阳说道。
卫秀便靠在她身上,酒意朦胧地说道:“你往后,不要去崇文馆了。”
濮阳一愣,随即一笑,问她:“为何?”
卫秀沉默了一下,方才缓缓道:“我不愿你再见他。”
濮阳又问:“他是谁?”
卫秀抬头看她,脸颊红扑扑的,目光愈加涣散,好不容易才看清了濮阳。濮阳又问了一遍:“他是谁?”
“柳四。”卫秀乖乖答了,又支吾着道,“你不要再见他了。”
她像是很不好意思,亦很难启齿,但她说完了,便看着濮阳,仿佛亲眼看着她答应,她才放心。
濮阳神色温柔起来,万般柔情,都在这刻,她点头,郑重道:“好,我不去崇文馆,也不见他。”
卫秀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得偿所愿,微微地笑了笑,然而片刻她又想起了什么,抱住了濮阳,软声道:“子嗣的事,你别忧心,会有法子的……七娘,我会待你好的……”
说到后面,兴许她自己也不知说了什么,濮阳却答应得甚为认真:“我不忧心,我也会待你好。”
卫秀便弯起了眉眼,笑得很高兴,在她清醒时,濮阳从未见过她如此高兴的模样,纯粹而又开怀。
濮阳心间一动,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脸颊,卫秀醉眼迷蒙地望着她,她想到了什么,笑问:“你可有什么,要问我的?”
濮阳摇了摇头:“没有了。”
卫秀笑了笑,醉意愈盛,眸色愈深:“如此,需做些什么,方能不负夜色。”
隔日,濮阳没能起榻。幸而正逢休沐,免了她与朝臣解释为何免朝的麻烦。卫秀也没能起榻,她陪濮阳。
濮阳靠在她身上,面上皆是倦色,卫秀一手揽着她,一手在她腰间轻柔,缓解她的酸疼。她手法独到,揉了一阵,果真好多了。濮阳仍不大敢看她,主要还是羞。想到昨夜,她坐在阿秀腿上,让她深入腿心,便更觉脸颊发烫。腿间那处,仿佛还有湿意,里面更是纵欲之后的异样。她埋首在卫秀怀中,怎么也不敢看她。
卫秀柔声问她:“可觉好些了。”
濮阳点了点头:“好多了。”
卫秀便松了口气,欲与她赔不是,是她酒醉之后,不知节制,然而想到若她真说了,只怕七娘愈加不敢看她了。
阿秀还在给她揉,让她舒服不少,更要紧的是心中满足。濮阳先是羞,又是欢喜,然而细细回想昨夜,她又很不服气,环住了卫秀的腰身,道:“阿秀,下回得让我来。”
卫秀动作一顿,本能地要拒绝,然而见濮阳很有兴致的样子,她也不忍让她扫兴,只得点头。
濮阳便高兴起来。
又揉了一阵,濮阳握住卫秀的手:“可以了。”
卫秀手也酸了,便没有坚持,只等歇一歇,再继续。她抱着濮阳,想到一事,道:“改日汉王入宫,我替他把把脉。”
子嗣之事,若无着落,只怕大臣们安分不下来。
濮阳一听,便知她的用意,当即答应道:“也好,我明日便召他入宫。”
汉王与王妃结缡数载,十分恩爱,却至今无子,确需好好看一看。先帝这一脉,也唯有指望汉王了。
自李寿之事后,汉王愈加谨慎,亦更不沾是非。濮阳曾与他官职,他都上表推了,每日只在家中,做个富贵闲人。
此次在家,忽闻皇帝召见,汉王立即慌了手脚,半点不敢耽搁地随使入宫。
一到宣德殿,只见不仅陛下在,皇夫也在。汉王更是战战兢兢,行了礼,便站着,也不敢问一句陛下忽然召见,所为何事。
濮阳暗暗叹了口气,令他坐了,又将神色放得柔和,温声道:“许久不见皇弟,这阵子可好?”
汉王忙恭敬回道:“臣一贯都好,多谢陛下挂念。”
濮阳又看了看他,只觉汉王弟又清秀了不少,眉宇愈发恬淡柔和,倒与他的母亲越长越像了。
汉王答完,不见濮阳出声,便小心翼翼地抬眸,望了濮阳一眼,又飞快低眸下去。只匆匆一瞥,看清陛下并无不悦,汉王小小松了口气,又安安分分地坐着。
卫秀一直旁观,看得更为分明,她望向濮阳,濮阳点了点头,转头与汉王道:“总不见皇弟,朕委实惦念,便召了你来。朕看你今日气色不好,可是身上哪里有恙?”
“臣、臣、臣并无不妥,大约只是昨夜睡得晚了,多谢陛下关怀。”汉王连忙道。
濮阳蹙了下眉,与卫秀对视一眼,若只是睡得迟,何必这般惊慌?卫秀笑着道:“我略通些医术,殿下若不弃,不如我替殿下瞧瞧?”
汉王面上涌现惊慌,连声道:“不必不必,何须劳烦皇夫,臣、臣回府,便请大夫来。”
卫秀轻轻一笑:“不过望闻问切四样,又不需费什么大工夫,何来劳烦?一家人也不当如此生分,殿下看,我说的可对?”
汉王嘴拙,本就惊慌,又怎辩得过她,讷讷道:“君臣有别,臣一点小恙,真、真不敢劳累皇夫,臣、臣一回府,便……”
不等他说完,濮阳便笑道:“皇弟真是见外,一点小事,又何干君臣?不必再多言,就听阿秀的。”
卫秀顺势上前,汉王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知今日陛下与皇夫为何如此执着于替他看诊。卫秀靠近了,汉王神色僵硬极了,不止卫秀与濮阳,便侍立在旁的秦坤,也看出不妥。
卫秀好似一无所觉,仍是温缓轻笑:“还请殿下将手伸出来。”
满殿都望着这边,汉王并未伸手,她看向濮阳,濮阳亦看着这边。已是骑虎难下之势,他今日若不伸手,恐怕也走不出这门。汉王心中大恸,想到王妃,既是愧疚,又是心疼,他伸出手,眼睛已有些红了。
汉王殿下自小爱哭,卫秀真怕他红着眼睛就哭出来,不由将动作放得愈加轻柔,搭上他的手腕。
汉王抿紧了唇,心中已在不住盘算,此事如何能了。事关皇室颜面,恐怕不会定他明罪的,应当是另寻旁的罪名,来赐死他,如此,兴许他能鼓起勇气,与陛下讨一恩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王妃,受他牵连。
卫秀眉心微微一凝,然只片刻,她便恢复平常。过了一会儿,她收回手,抬头望向汉王。汉王抿紧了唇,一声不吭地回视她,柔和的眉眼显得有些倔强。
卫秀微微一笑,道:“皇弟确实无大碍,想是夜间睡得迟,受了些许寒意,着了凉。”
汉王神色顿了一下,显出迷惑之色。
卫秀心中叹了口气,推动轮椅,回了濮阳身边。濮阳笑道:“若只如此,朕便放心了。皇弟年少,不知保重可不行,更深露重,需及时添衣。”
汉王愣愣地顺着她话点头:“臣,臣明白。”
濮阳看向卫秀,卫秀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濮阳略略拧眉,也没显出不悦来,又与汉王好声好气道:“你难得入宫,不如用了晚膳再走?”
汉王下意识就要回绝,然而想到皇夫方才与她把了脉,却又是如此不动声色,不知他看出什么没有。汉王平生头一次鼓足了勇气道:“也好,多谢陛下。”
他要留下,探探皇夫的虚实。
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探到。
汉王一走,濮阳便望向卫秀,问道:“如何?”
卫秀道:“汉王在子嗣上头,倒是不困难。”
濮阳一喜,又是一忧:“莫非是王妃难育?”倘若如此,便更棘手了。汉王与王妃恩爱,府中别说妾,连个侍婢都没有。她因与卫秀情深,故不愿第三人插足,又怎能为子嗣去逼迫汉王?
难道,这便是命?濮阳叹了口气,又安慰自己,汉王还年少,往后几十年,兴许什么时候就有了呢?
卫秀显出怪异的神色,道:“汉王在子嗣上头,并无困难,但若要她与王妃生子,怕是不行。”她顿了顿,方叹息道,“汉王弟是女子。”
濮阳一时愣住了。
汉王出宫,越想越不安。她也知如陛下与皇夫那般心计,十个她都赶不上。引路的宫人埋首前行,并不与她搭话。
汉王心头直跳,想了一想,自袖中掏出一袋银钱来,小心地递与那宫人,那宫人吓了一跳,忙婉拒道:“汉王殿下若有吩咐,只管差遣就是,臣万不敢收下此物。”
汉王这才想起,前些年,淑太妃在幽禁之中,竟有本事通过层层羽林、宫人,将手书递上陛下案头,陛下动了怒,费了不少功夫整肃内廷。她不关心朝政,自也不会留意宫中,此时方知,陛下所行,颇有成效。
她歉然一笑,将银钱收起,客气问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今日得皇夫殿下亲自切脉,我心中十分惶恐,深觉皇恩浩荡……不知皇夫殿下医术如何?”
原是为这事。宫人眉间一松,语气随之轻快:“殿下甚少入宫,故而不知。皇夫殿下医术高明,比之太医署中诸位太医,亦不遑多让。”
汉王霎时,面如土色。
宫人见汉王无其他要问,乐得不答,只管在前带路。
汉王已明了了,皇夫当场不点破,想是为了皇室颜面,此时怕是正与陛下商量要如何处置她。
刑部大狱她去过一回的,那处阴森潮湿,十分可怖,白日里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需无数烛光照明,听闻到了夜间,更是可怕,总有阴风在一间间牢狱之中盘桓不散。
汉王打了个寒颤,面上毫无表情,眼中却已蓄上湿意。她记得王妃叮嘱,不许在外面哭的。便咬牙忍着。
可她真是怕,不止如此,她还很担心王妃,方才殿中时,她想,她可求陛下恩典,求她放过阿瑶,如若不然,她便将她身份之事宣扬出去,皇室颜面必将不保。可此时她再想,方觉自己怯懦无知。哪怕是为封口,陛下也不会放过阿瑶的。
汉王垂头丧气地走出宫门,双唇抿得紧紧的,面上神色极冷,仿佛神圣不可侵犯。宫门前戍守的虎贲觑着她那正气凛然的面孔,皆不敢与她多言,只恭敬一礼而已。
若在平日,她总要与他们一笑以示回礼的。然而此时她像没看到似的,径直朝前,横竖活不久了,这世间的事,她也不想管了。她只想见到阿瑶。
汉王府的车驾候在宫外,汉王目不斜视地登上车,一开车门,那冷冰冰的神色瞬间荡然无存,汉王眼中扑嗒扑嗒地掉下泪来,赤红着双眼,对着车中的王妃可怜兮兮地哭道:“阿瑶……”
王妃叹了口气,每回她来接殿下回府,殿下总要哭。必是在宫中吓着了,下回,她该陪殿下一同入宫才是。




春如旧 第一二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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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爱哭,但也好哄。从前没有王妃的时候,她自己伤心一阵,便或是认命,或是想开,总归擦擦眼泪,便止了。后来有了王妃,王妃温柔,携她到身旁安慰几句,汉王往往便不哭了。
汉王妃招招手,汉王抽抽搭搭地挪过去,她有满腔话语要说,然而又不知从何说起。眼泪流了满面,脸上湿哒哒的,她要用手去擦,王妃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汉王泪眼朦胧的,还不住地抽泣。王妃取出手绢,替她将脸上的泪水擦去,又柔声道:“殿下是不是已长大了?”
汉王点点头,语带抽噎道:“嗯,我十六了。”
说完,又有眼泪潸然而下。
汉王妃搂了她过来,无奈道:“十六是大人了,不好总哭的。”
汉王又点点头,然而想到此番她怕是真躲不过去了,便又是悲从中来,低低抽泣不止。
汉王妃心疼不已,让她靠在她怀中,轻轻拍着她,只是心中却甚为迷惑。
殿下爱哭不假,胆小也不假,却不是会闯祸的。这几日并无与汉王府相干的大事,陛下召见,应当不是坏事。倘若真是刻意掩下了消息,召见殿下问罪的,只怕她也出不得宫来。莫非是陛下说了什么,吓着殿下了?
车驾尚在前行,汉王府还有些路途。王妃拍拍汉王,口中柔声道:“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汉王也哭累了,慢慢止了泪,自王妃怀中出来,垂着脑袋,闷不吭声地坐着,像是做错了事,不敢说话的孩子。
王妃只得主动问她:“陛下忽然召见,是为了何事?”
汉王红通通的眼睛看过来,想到今日宣德殿,陛下与皇夫非要与她把脉,明知她不愿,仍是要强求。越想越委屈,就要与王妃哭诉,正待开口,她猛然想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与其说与王妃,不如设法保她一命。
这一想,汉王更难过了,只觉时时都是生离死别,王妃在她面前,看一眼,就少一眼。
殿下待她甚是坦诚,总是问什么,便答什么,从无隐瞒,此时她却只望着她不说话。汉王妃不由奇怪,想了一想,又问:“可是什么不可宣扬的秘事?”
汉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眼睛依然盯着王妃。
王妃一笑:“那便不说了。”她又寻了话来宽慰她,“诸王之中,已只剩了你一个。陛下连滕王都容下了,怎会容不下你?何况你总在府中,不飞扬跋扈,也不与大臣们往来,最乖了,陛下不会怪罪你的。”
王妃说得句句在理,然而汉王却无半点纾解,她沉默了片刻,见王妃目含关切地望着她,心中就是一悲。回想阿瑶嫁与她后,便常陪她在府中,甚少出门,有时还要陪她心惊胆战,觉都睡不好。眼下她快死了,死前,总要做一件让阿瑶欢笑的事。
汉王乖乖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多半是我自己吓唬自己。陛下今日召见过,接下来几日应当不会再召了。京中有不少美景,你可有想去的,我明日陪你去可好?”
王妃并未立即回答,只眸色深深地望着汉王。汉王不善说谎,慢慢低下头去,不敢与王妃对视,但她一低头,又想到阿瑶聪明,她不看她,显得心虚,兴许会被她识破,又忙抬头,与王妃对视,神色间颇有些不可侵犯的凛然正气,极力做出十分可信的模样来。
王妃顿时扑哧一笑,那笑容明媚,如春风吹散了阴云,吹开了满山桃花,汉王几要看呆了,双手拉住王妃的裙边,摇了摇,哀求道:“好不好?阿瑶,我陪你去走走。”
王妃点了点头,汉王立即高兴不已,几乎连杀身之祸都忘了,笑眯眯地望着王妃:“那你想想,要往何处去。”
王妃又点头:“好。”
汉王眉眼弯弯地笑,十分快活的模样。
王妃忍不住摸了摸她软软的耳垂,也是一笑。
当夜,汉王便兴致勃勃地拉着汉王妃,与她说起京中各处景致。
“有几处,我也去过的。”汉王兴致勃勃地说起,绞尽脑汁地与王妃描绘那几处之秀丽。王妃却问道:“殿下可记得广平寺?”
汉王歪头想了想,隐隐约约记得她曾去过:“仿佛是一山寺。”
王妃温婉一笑:“正是,山寺桃花灼灼,满陌盛开如云,殿下若有兴致,不妨前去一游。”
本就是陪她去游,她有想去的,汉王岂有不答应,连连点头道:“好,我也想看桃花。”
她这时又高兴了,与方才出宫时泪眼汪汪的模样大不相同。不论是哪种样子,王妃都喜欢。她站起身,温声劝着她:“殿下今日入宫,想是累了,早些歇下。”
汉王抬头看着她,乖巧地答应:“好。”停顿片刻,又睁着她湿润明亮的眼眸,问道:“你呢?”
王妃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发,道:“我去准备明日出行之事。”
汉王立即抬身,正要说我去,忽然想到一事,又坐了回去:“那你去,我等你回来再睡。”
她就跽坐在矮榻上,榻旁有烛台,映着她仍显稚嫩的模样愈加乖巧。王妃微微一笑,她家殿下心智天真,仿佛长不大一般,然而现下,也有事瞒着她了,不知是同谁学坏了,该好好教一教才是。
汉王还不知王妃所想,殷勤催促道:“王妃快去,我等你回来。”
王妃一出门,汉王便轻手轻脚地站起,跑到门边,看着王妃与两名婢女走远,方关了门,跑到内室,在一矮柜前用手量出七寸的距离,屈指敲了敲,空的,她在这方地板上四处按了按,摸到一处细微的凸起,凸起极不明显,若非留意,是发现不了的。
汉王屏息,在凸起上用力一按,那一小方地板便翻转过来,下面藏了一只匣子。
汉王将匣子取出,打开,便是几张地契,与一份新路引、户籍。她胆小,故而格外怕事,当年开府之后,她偷偷造了个新身份,欲危及性命之时,一走了之。她没什么本事,这一匣子费了她好些年才弄成。但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阿瑶可以到她安排好的地方,重新开始。
此事,暂且不能说与王妃,她若知晓,必不会应的,兴许还会像李寿造反那回一般,说些可怕的事来吓哭她。让她接连月余不敢在夜间独处,时时腻着阿瑶不敢走开,唯恐落了单,就有恶鬼来抓她。
这回她得周密一些。
想到过几日,便要与王妃告别,再也见不到她了,汉王瘪了瘪嘴,眼泪滴落下来,落在户籍上,将黑色的墨迹晕染开来。她忙用衣袖去按干水迹,字仍是污了,她不敢再拿在手中,放回匣子里,慢吞吞地抱起匣子,一边抹泪,一边左思右想地将匣子藏到妥帖之处,以便过几日之用。
汉王出行,总要带些仆役,又有山寺中也需提前遣人去说一声,以免到时,有人不知内情,冲撞王驾。
王妃一桩桩安排下去,回来时,天色已不早,正好可安寝。
殿下果真在等她,她一回来,便拉着她,往榻上去。她们自婚后便是同寝的,只是殿下平日里再粘她,一到就寝之时,总会睡得远远的。别说床笫欢好,就连触碰都甚少。
王妃起初有些奇怪,后来便习以为常了。
汉王闭着眼,很快便入睡梦。王妃等了一会儿,唤了声:“殿下。”
无人应她。
她自榻上坐起,殿下睡得甚是安恬,锦被拉到下巴,挡住了小半边脸,双唇红通通的,眉头舒展,脸颊柔软,眼皮有些红肿,像是哭过了,即便如此,她依然是不知愁的天真模样。
王妃软下眉眼,弯了弯唇角,下得榻去,端了案上的一盏小灯,在室中略一搜寻,便自花瓶中取出汉王才藏好的匣子。
殿下藏物件的地方,只那几处,或是书架后,或是瓷枕下,或是花瓶中。这回的匣子略大,她藏在敞口的花瓶里,又往花瓶中丢了几卷画。想来在殿下眼中,这已是极隐蔽了。
王妃打开匣子,取出里头那叠契纸、户籍,眼中浮现几缕复杂之色,待见户籍上,那一小处泪水晕染的字迹,王妃轻轻叹了口气,望向榻上熟睡的殿下,眼中复杂之色尽去,只余下宠爱与无奈。




春如旧 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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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怕得不行, 宫中濮阳则是愁得不行。乐—文
此事,委实蹊跷, 又十分棘手。
濮阳与汉王差了将近十岁, 汉王小时的事,她倒还记得一些。
“汉王幼年时, 郑王还说过, 他与先帝小时候生得颇像。”濮阳回忆道。以郑王辈分,不至于奉承一稚子, 他说像,必是真像。
卫秀颔首道:“汉王是萧氏血脉, 应当是不假的。”
汉王之母,位份不高, 生子之后方受封为三品婕妤,在此之前不过一美人而已。
濮阳极力回想一番,也想不起那那位婕妤的模样品性。那位婕妤过世得早, 濮阳隐约记得, 仿佛是汉王七八岁时,便不在了, 汉王出生后,她也不曾再升过位份, 一直在三品上。濮阳自幼长在帝后膝下,与妃嫔们见的本就不多,又过了许多年,她怎么也记不起那位婕妤, 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濮阳叹了口气,道:“汉王孩抱之时,也曾得过先帝厚望的。仿佛是生得可爱,又特别聪明,她周岁时,先帝还请了一道人来为她祝祷,那道人曾言汉王有帝王之气,使得先帝大喜,厚赐了那道人一番。不过两三年后,汉王便越来越胆小,时常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先帝大失所望,也不去管她了。”
将公主装作皇子来养,必是有什么缘由的,不知婕妤是如何教导,将汉王的胆子越教越小。莫非是因汉王所受瞩目太过,怕护不住她,故而有意将她教得拙一些?
卫秀摇了摇头:“倘只这点胆色,起头便该直言诞下一公主,何必如此周折。”
濮阳心想也是,她抬手拧了拧眉心,道:“不猜了,令人去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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