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之五好青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木允锋
枪声瞬间响彻山林。
不过几米距离而已,江雷的短枪实际上也是卡宾枪,子弹正中那人胸前,他就像被暴击一拳般,向后连退两步然后仰面倒下。
所有人都停下了。
“敢作乱者杀无赦!”
江雷说道。
那引起这一切的源头,茫然地看着倒在身旁的那人,口径巨大的卡宾枪子弹在那人没有任何防护的胸前,打出了同样巨大的伤口,鲜血正在不断涌出并且汇入雨水,然后染红他身下的草地。
他骤然悲号一声。
下一刻他就像发疯般,拖着依旧流血的腿向前扑出,一下子撞在江雷的胸前。
后者猝不及防,在他的撞击中同样向后倒下。
那民夫一把夺过他的短枪,就像拿着把锤子般,狠狠对着他的脑袋砸落,江雷终究有些武艺,把脑袋一偏躲过这一击,但那民夫紧接着再次抡起了短枪……
“开枪!”
吴养春怒道。
最近的一名士兵急忙举枪。
那个之前挥拳打士兵的民夫突然撞在了他身上,就在扣动扳机的瞬间那枪口歪向一旁,伴随枪口的火光喷射,子弹正中石知府,倒霉的石知府惨叫一声,在子弹的撞击中倒下,甚至本能地拽着倪知县一起。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杀啊,为了咱们子孙后代不做奴才,跟他们拼了!”
那民夫吼叫着。
就在同时他拔出士兵的佩刀,甩手掷向旁边另一个士兵,被他撞倒的士兵还想起身,紧接着他的拳头落下,就在同时他身后一片喊声,所有那些民夫都发疯般冲向士兵。这些士兵就是押运而已,根本没几个人,而且整个运输队拖出半里路,后面的甚至不知道前面发生什么。而民夫都是两人一组轮流推车,甚至还有些是挑夫,从这里向北到绩溪也是山路,只不过不是贵州那种而已,江南丘陵区的山路就是正常道路。
这些民夫的突然发难,瞬间就淹没了那些士兵。
吴养春吓懵了。
“老爷,快走!”
他的亲信家奴吴文节拉着他喊道。
这个家奴和别的就不一样了。
按照士绅们的标准,这就是义仆之类的了。
吴养春这才清醒。
他急忙跟着吴文节逃跑,倪知县也爬了起来,帽子都不要了,一身泥水的跟着,几个随行的衙役,家奴之类护着他们,而石知府的家奴也把生死未卜的知府背起来。这时候整个路上已经打乱了,那些民夫和士兵扭打在一起,后面还有士兵赶来增援,最近的一个刚举起枪,旁边一个挑夫猛然一甩扁担,挑的箱子正撞马上。那战马悲鸣着立起,马背上扣动扳机的士兵猝不及防,在短枪后坐力推动下直接向后坠落,几乎同时两个推车子的民夫就扑在他身上。
而江雷依然在和那民夫扭打。
吴养春顾不上多想,在吴文节搀扶下赶紧钻旁边林子。
他身后那个鼓动拼了的民夫终于用拳头把身下士兵打晕,紧接着抄起那支短枪,不懂如何使用的他同样像拎锤子一样拎着,直接走到了刚刚翻到上面的江雷身旁……
“宋乞,你敢造反!”
江雷怒道。
他想起身迎战,但下面那个民夫死死拽着他双手。
“造反?对,就是造你们这些地主老财的反!”
宋乞说道。
说完他手中的短枪狠狠砸落,坚硬的木制枪柄,直接在江雷脑袋上砸出一片血肉飞溅。
江雷身体猛然一晃。
他身下的民夫顺手从旁边摸起一块石头,在宋乞砸落第二下时候,也一石头拍在江雷脑袋上,然后发疯一样不停拍着,迸射的鲜血溅一脸。宋乞随即不再管他们,他直起身子看着四周,此刻到处都是混战,但数量的优势让民夫们完全压倒士兵,后面的一些士兵已经在逃跑。
“兄弟们,去临溪,召集更多不想再做奴才的兄弟!瀛国公的大军就在丛山关,咱们给瀛国公搅乱徽州,再去迎接大军南下!”
他举起枪吼道。
四周一片亢奋地吼声。
“咱们没兵器!”
一个民夫突然喊道。
“兵器?想杀人了扁担也是兵器!”
宋乞喊道。
那些民夫们毫不犹豫地寻找附近趁手的东西,士兵的刀,火枪,扁担甚至干脆砸开车子,用那些组成车子的木头,一个推车的民夫砸开自己车子的时候,愕然发现他居然推了一车手雷。一个投降的士兵立刻教了他们如何使用这东西,然后就是那些民夫兴奋地分发手雷,一人揣一截火绳准备了,而宋乞则叫过那名士兵,让他教会了自己装填子弹。
在一片混乱之后,上千民夫就这样以木棒为主武装起来并冲向最近的临溪。
这时候吴养春等人也刚到,临溪本地几个士绅还在惊慌地搜罗人手时候,宋乞的民夫大军就到了。
而且数目急剧增加。
这段时间徽州各地百姓早就明白了局势,丛山关虽然打得顽强,但同样死伤惨重,只不过是在硬撑,进攻的靖难军后面可是战无不胜的瀛国公,可以说丛山关被攻破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只不过没有带头,都不敢动手而已,如今宋乞这些人动手了,那临溪当地佃户奴仆们,当然不会傻到什么都不做,他到达临溪时候就已经是两千多人了,不少佃户们直接就是砸断锄头当长矛。
而那些士绅拼凑的家丁……
家丁们倒戈了。
他们能匆忙拼凑的无非就是些家奴而已,而进攻的多数是奴仆,这些家奴怎么可能抵抗。
不倒戈才见鬼呢!
然后宋乞的大军就这样瞬间攻下了临溪……
吴养春等人依然跑了。
他们实际上没敢停留,到了临溪喘口气就接着跑路,不跑回歙县县城或者说徽州府城,他们是不能保证安全的,他们最怕的就是这种事情,所以必须赶紧调动军队镇压。
不过也很麻烦。
因为根本没有军队可以调动。
能打的都在丛山关,虽然理论上光一个徽州就得几十万青壮,但这些青壮可不敢武装,能信得过的只有那些真正的近支,但这样的人总共才能搜罗多少?不仅仅是徽州,整个江南士绅都面对这种尴尬情况,理论上他们有几百万青壮可以武装,但可惜武装起来后百分之九十会倒戈,可以保证不倒戈的,不说凤毛麟角,也可以说少的可怜。
而这少的可怜里面,很大一部分还是身份尊崇,不可能上战场当炮灰的。
他们真得很难啊!
吴养春等人逃跑了,临溪本地士绅倒霉了。
“拖出来,把他拖出来!”
一个亢奋的奴仆头上带着主人的忠靖冠,身上穿着主人的锦袍,不过脚上还是烂草鞋,颇有些搞笑地挥舞着一把刀。
在他身后是一个老乡贤。
只不过平日高高在上的老乡贤此刻哆哆嗦嗦恍如瘟鸡,而且身上的华贵服装都扒了,就穿一身贴身衣服在雨中湿透,显出干瘪的身体,看着就像一把快要朽烂的枯柴。他在两旁那些欢乐的佃户农奴推搡中走出,低着头手里拿着一个铜锣,脖子上还拴着一根绳子被前面的奴仆牵制……
“快喊!”
一个奴仆喝道。
“乡亲们,咱们乡里乡亲……”
老乡贤陪着笑脸说道。
“乡里乡亲,你当初拿鞭子抽我时候怎么不说乡里乡亲?”
一个佃户喝道。
“他还拿锥子扎我!”
一个奴仆喊道。
紧接着他也拿出一个锥子冲上前。
老乡贤吓得急忙躲闪。
但旁边几个佃户和奴仆立刻抓住了他,紧接着锥子扎在他胳膊上,疼得他惨叫一声……
“疼吗?”
那奴仆喝道。
“疼,疼……”
老乡贤哭着说道。
“你当初扎我时候也这样疼!”
那奴仆吼道。
“扎他,接着扎他!”
四周一片吼声。
不过那奴仆并没有继续,而是抱着头蹲在那里哭,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周围一阵沉默,那老乡贤尴尬地低着头。
“快喊!”
突然一个佃户甩着鞭子喝道。
老乡贤还在犹豫,紧接着那鞭子落在了他背上,他疼得立刻又惨叫一声,这下子他老实了,用畏惧的目光看着旁边执鞭的佃户,然后一脸屈辱地敲了一下铜锣……
“做主人的,切不可像我一样刻薄啊!”
他喊道。
两旁一片欢乐的喊声。
“继续喊,不停喊,让乡亲们都看到都听到!”
那佃户吼道。
“做主人的切不可像我一样刻薄啊!”
老乡贤屈辱地喊着。
然后他就那么被牵着,一边敲锣一边喊着向前走去,而在他身后原本属于他的大宅內,宋乞正带领着自己的部下打开粮仓,那些欢乐的贫民们开始他们的狂欢。而那些奴仆则迫不及待地搜出自己的卖身契,那些借了高利贷的找出自己的借据,在依旧下着的绵绵春雨中,直接点燃然后看着火焰燃烧。在这熊熊烈火周围,他们和他们的妻儿们欢呼歌舞着,庆祝他们的自由……
第五七七章 替天行道
临溪的狂欢,恍如点燃夏日麦收之后干燥的麦茬,熊熊烈焰势不可挡般蔓延。
当天就烧到了竦口。
尽管竦口世代敌视的程汪两家齐心协力死守竦水河……
但还是没什么用。
因为程汪两家带着宗族壮丁携手并肩在竦水河畔大战时候,竦口的佃户和奴仆们已经把他们两家互相争雄的宗祠都给点了。可怜先叫汪尚宁又叫程尚宁最后又叫汪尚宁的嘉靖朝副都御史汪尚宁的后代们,只好回去救他们的宗祠,但还没等赶到,就被更多得到消息的佃户们淹没了。
到第二天早晨时候,熊熊烈火已经烧到了殷家村。
然后张居正主要打手殷正茂的后代们也倒霉了。
然后继续。
话说这里世代簪缨的简直太多了……
光去年一科这里就出了包括一个探花在内五个进士。
就一个歙县。
大明至今两百余年,歙县一个县出了一百八十名进士,占整个徽州府的百分之四十。
这片土地上不用说拥挤着包括万历朝大学士许国家族在内,一大帮子名门望族的县城了,就是外面的乡村里,随随便便找一片聚族而居的大宅外面基本上都竖着代表登科的牌坊。而群山环绕夹一块平原的地形,也让这些世家大族最大限度地拥挤在一起,同样政治上的特殊地位也让这些世家大族就喜欢养奴仆,而徽商的财富同样也让他们养奴仆拥有了足够的资金。
毕竟税少。
整个徽州府一年交四万的税啊!
这片掌控着大明几乎一多半盐业资本的徽商根据地,一年交的税都不够盐商养妓女的。
有士籍特权。
有银子。
那就肆无忌惮养奴仆呗!
还不起债的债务奴,投献的投献奴,充当工人的掠卖奴,甚至同姓都有穷的混不下去,给自己宗族里面豪门当奴仆的。
那些士绅家可以说家家有一堆各种奴。
现在……
引火烧身了。
在这片拥挤着无数世家名门,聚集着无数豪门贵胄的土地上,熊熊烈火疯狂燃烧,仿佛一道荡涤一切的火焰怒涛般席卷,将旧时代的渣子们吞噬,让他们化作漫天灰烬……
当然,这有点夸张。
实际上没死几个人,就像乡贤们经常说的,都是乡里乡亲们,杀人这种事情还是超出淳朴的乡民们原则。
至于绑在柱子上抽鞭子,游街或者抽几耳光,乃至于像士绅们喜欢的那样拿个针锥扎几下,这个都是无伤大雅的,地主老爷们过去就喜欢用这些手段来对付佃户奴仆。那么以牙还牙就没什么不对了,拿鞭子抽别人就得有被别人抽的觉悟,拿锥子扎别人就应该想到,终有一天,别人也会拿锥子扎回来的。
这也算是一种因果了。
但杀人就是另一回事了,说到底这些佃户和奴仆,都是一辈子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就算原本历史上杀人其实也不多,徽州奴变的记载中多数都是殴打士绅几毙之类的形容。
几毙。
这个形容就很有水分了。
毕竟那些记载都是士绅写的,肯定要渲染一下悲情,对于士绅来说被抽几鞭子就已经很可怕了,这些刁民们踢他们几脚,这就已经可以说大逆不道了,如果真打死了肯定不会说几毙。那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罪恶滔天值得用一本书来记录的恶行,不可能轻描淡写的一个几毙就打发,连这样的记载,都多数用几毙这个词,也就意味着其实最多也就挨几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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