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的少女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土豆兔
人前装冯鲸掩人耳目也就算了,那小贼过分在——进了冯鲸家,还俨然一副主人姿态,估计是学冯鲸上瘾,完全忘了自己是个冒牌的。
能看到行窃者在受害人家里的行为,得益于冯鲸家的摄像头。
在自己家装摄像头的不多,但联想到她之前被冯大石骚扰,丛明晨觉得这也合理。但没想到冯鲸说那不是为了防冯大石,而是她三年前初搬来时就装上的。这就让丛明晨很费解了,她家一没有小孩,二不养猫猫狗狗,三不用防坏保姆,装摄像头干嘛录自己拍电影还是做真人秀
结果冯鲸面不改色地说:“也许赵波澜会来。”
丛明晨彻底服了,这就是个三句话不离赵波澜的女人。她这么对赵波澜,后者要真敢在骆马湖另结新欢,那简直十恶不赦、天人公愤!
罗浩带人分析监控,丛明晨只简单看了一遍,便被分去冯鲸家实地查看。实地查看第一眼,丛明晨就震惊了。
监控里不十分清楚,跟亲眼看到的效果天差地别。就比如,入户门正对的是朝南的大客厅,带超大阳台,采光极佳。这种格局,一般人家肯定会好好装修,沙发绿植、美丽的窗帘,怎么着都得算标配吧可冯鲸倒好,一张白色长餐桌!
贵倒是很贵,但问题是,桌上满满都是书。各种专业书,《建筑史》、《建筑设计》、《速写技巧》……,理论的、实践的,新旧都有,十几摞,满满当当码了一桌子!就这,还没算旁边椅子上摞的画稿、速写本、素描纸、铅笔、颜料盒、画架各种等等。
丛明晨想起冯鲸老师们对她的评价——刻苦,果然如此。普通人想成功非得有她这么用功才行。丛明晨很佩服,所以在看到地上满满的灰尘和乱七八糟的脚印时才更忍不住皱眉,混着意外和同情各种情绪,咂舌道:“这家伙是来开party的吗”
冯鲸跟着,没接话。
丛明晨摇着头,往里走。里面就空荡多了,大白墙,灯也很素。厨房是整体式,蒸烤箱一体,洗碗机齐备,但就是没有使用的痕迹。没有锅碗瓢盆,也没有油盐酱醋。台面上都落了灰。冰箱里只有牛奶和矿泉水。丛明晨忍不住偷眼瞧冯鲸,这仙女,莫不是一直过着渴了喝水、饿了喝牛奶的生活
冯鲸解释:“保洁这周没来,泡面被赵波澜扔了。”
丛明晨点头,有过泡面,还算人类。
继续往里,北边是间卧室,空着。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空着,什么都没有,衣柜、床、甚至窗帘,什么都没有。完全没有人生活的痕迹,地面落了层灰,看来也是保洁阿姨没来的“锅”。
北卧隔壁是卫生间,也是空的,跟那间北卧一样,空空荡荡,没有使用痕迹。马桶、洗手池、淋浴倒是齐全,但就是一副装修交付后就没用过的样子。
南边是间大卧室,足有二三十平,丛明晨怀疑是两间卧室被打通。这间南墙没有阳台,但一面墙上开着好几扇窗,花窗。玻璃上有各种海洋生物,大多是鱼,各种颜色,像小孩子的画,五彩斑斓。相比于外面的冷清,丛明晨感觉这才是冯鲸真正生活的空间,呈现着她真实的内心世界——一个小孩。
地上散着好几块毯子、垫子,也有书和衣服,还有散落的画稿,普通灰铅笔的、彩铅的、水粉的等等都有,大多都是建筑,外部的内部的,很丰富。所有画都有落款、日期,没有名字或者缩写字母。但是,每一张画的右下角都有一朵浪花和一只小鲸鱼。浪花统一向左卷起,有迸溅的水珠,显得调皮嚣张。鲸鱼与留在赵波澜病房里的那张纸片上的一样,翘着尾巴,吐着水花。只不过在这些画里,浪花和鲸鱼是叠在一起的,像是在互相嬉戏,又像在互相陪伴。
“鲸鱼是我,浪花是赵波澜。”冯鲸微笑着解释,“我们一起想出来的,但他画得不好,害我教了好久。”
“是你们高中时候”丛明晨试探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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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弑父
“现在看来,她特意来偷赵波澜的旧校服,不正说明你是对的”
冯鲸的语气轻松起来,脸上还有笑容——丛明晨想起来,虽说冯鲸家里遭窃,但从早上见面,她就一直表现得很淡定。不仅没有一点紧张或者害怕,现在来看,竟然还有点兴奋,好像遭窃不是什么坏事,而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原来是因为这样。丛明晨边点头边想,原来是因为小偷只偷了那身校服,对赵波澜的心意昭然若揭,冯鲸知道她不会伤害赵波澜,所以才这么高兴。
“罗队长呢”因为高兴,冯鲸竟主动问起罗浩。
丛明晨别扭地看她一眼,实在很不习惯这么热情的冯鲸。为了掩饰不习惯,她只好继续在她屋里查找异常——除了乱,也没有什么异常。
“他带着你的视频去省里了,说是要找技术中心比对来你家的小偷、医院偷赵波澜的人,还有王梦。”丛明晨漫不经心地解释,一边拿起冯鲸的梳子——那是把宽齿扁梳,上面留了不少头发。
冯鲸道:“会不会医院和这次,都是那个王亭亭”
丛明晨不置可否,举着梳子问她:“这上面的头发,是你的,还是那个小偷留下的”
冯鲸家里的摄像头拍到,小偷曾边拿她的梳子梳头,边在客厅厨房乱逛,翻翻拣拣——但她戴着手套,跟医院里那回一样,没留下指纹。
虽然没有指纹,但头发也会很有用。
老郑曾凭借丛明晨手表上勾下的、姜艳的几根头发,就识破了唐宫案死者的真实身份。丛明晨对此印象极深,所以一看到头发,马上想到可以做dna比对。而且,dna技术,显然要比什么人像分析靠谱多了。
只是,不知道这头发是不是小偷留下的。冯鲸是黑色长卷发,小偷也是。所以虽然梳子上缠着许多根头发,却判断不出是谁的。最糟的是,冯鲸对着梳子承认:“我不会刻意清理。”
“唉。”丛明晨摇头。
美丽、勤奋、还长情——老天给冯鲸开了这么多门,果然是要关一扇窗的——邋遢。邋遢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此时此刻,却是阻止她再现唐宫案出色表现的最大绊脚石!
话虽如此,还是取出证物袋,谨慎把头发一一收走,一根也不放过。
“你真觉得王亭亭喜欢他”
丛明晨顺着冯鲸刚才的推测,直接用王亭亭做了这句话的主语。不够严谨,给罗浩看到一定会挨骂,但谁让他不在。丛明晨就像逃课的学生,没了老师耳提面命,故意敞开了说:“照你说的,王亭亭把你家赵波澜撞成骨折加昏迷,然后又装成小护士,跑医院偷走他。这还不够,又特地潜入你家,专专把赵波澜送你的那套旧校服偷走——等等,这么说来,赵波澜把校服的事情告诉她了!”
冯鲸也一愣,但没说话。
丛明晨看着冯鲸,不很善良地说:“看来,赵波澜不跟你讲她的事,却把你的事都讲给了她听呢。”
可愣过之后,冯鲸却替赵波澜解释:“他是要把我们的事说给她听,好让她不要纠缠。”
“这么自信”丛明晨反问,帮她分析,“你跟赵波澜三年,但那个王亭亭也在骆马湖跟赵波澜处了两年,你怎么知道他没变心”
“他说的。”冯鲸答得很快。
丛明晨马上皱眉,“我说什么你信,他说什么你也信,难道你就不觉得,我会判断错误,而他很有可能撒谎”
“反正我相信他。”冯鲸又道。
丛明晨耸耸肩,非常无奈。“看来你不仅觉得王亭亭喜欢赵波澜,还觉得她是单相思。为了跟你争夺赵波澜,不惜把他撞成重伤,还跑你家来偷衣服。”
冯鲸默认。
丛明晨摇头,“这要是真的,王亭亭这个人可真够变态的。你知不知道,王亭亭和王梦……”
“什么”
丛明晨说得太顺,差点把王亭亭和王梦的同性恋爱说漏嘴。虽然及时打住,但面对冯鲸的追问,还是相当尴尬。倒不是尴尬同性恋,而是,再把王梦扯进来,他们四个人的关系就太复杂了。王梦喜欢王亭亭,王亭亭喜欢赵波澜,赵波澜喜欢冯鲸……这套关系要讲给罗浩的话,丛明晨估计,一盒烟都不够他抽的。
“如果,”丛明晨想起小红老板的证词,谨慎起来,认真看着冯鲸道,“如果赵波澜真的杀了冯大石,你怎么办”
“我”冯鲸不躲避丛明晨的眼神,不心虚,不慌张,反问她,“真那样的话,你们就不救他了”
“当然不是!”丛明晨急忙否认,“我们是警察,明知道有人身处危险,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哪怕他是杀人犯”冯鲸追问。
丛明晨点头:“他是不是杀人犯,法官说了才算。我们警察是管破案救人的。所以,就算赵波澜真杀了冯大石,警察也不会纵容别人伤害或者非法拘禁他,我们一定会查到底的。”
说到这句,丛明晨忽然想起唐宫案。唐宫案虽然结案,可却不算查到底。至少冯眠承认唐宫当晚的变态不是骆军,也就是说,那个妄图伤害她、却最终害死了姜豆豆的真凶依然逍遥法外。
想到凶手逍遥法外,丛明晨心里很沉重。为了驱散这种不爽,她更用力地点头,用更坚定的语气说:“我们一定会把赵波澜救出来!”
冯鲸点头,对她的态度颇为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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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头发
冯鲸不说话,安静坐在贵妃榻一样的小床上。阳光穿过花窗,如同光透进水里,朦朦胧胧,特别不真实。冯鲸就坐在那种不真实里,像加了滤镜,美丽,但特别遥远。
丛明晨想到她的名字,由她的名字想到大海里的鲸,继而又想到鲸发出的那种空灵、孤独的声音。冯鲸独自生活在d市,就像鲸独自游在海里,美丽而孤独。她说她一直努力,挣自己的生活。公司、房子,都挣到了,甚至连赵波澜也等来了,却唯独没能挣脱冯大石,二十六年后突然又出现的冯大石,像梦魇一样的冯大石……
如果她是冯鲸,可能也会希望冯大石消失。
丛明晨不希望冯鲸是杀人犯。但冯鲸刚才替赵波澜开脱的那些话,实在很难不让人起疑。“到底是不是你”她沉不住气,再次问道。
冯鲸莞尔一笑:“怎么,不是赵波澜,杀他的人就只能是我”
丛明晨能听出她话里的嘲讽,也深知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否”。但她不要潜台词,是就是,否就否,这种问题,非得有明确的答案不可。
所以,她不接话,仍然目不转睛盯着冯鲸。
冯鲸大概受不了她这种眼神,主动说:“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你们就没找到一个冯大石的仇人他那种人,不应该啊。”
的确不应该。冯大石劣迹斑斑,二十六年前尤其混蛋。为了吸毒,连老娘的治病钱都骗,结果害得老娘病死,老婆离婚改嫁,唯一的女儿差点饿死家中。对自己家人都这么狠心,能指望他对外人善良吗当然是能借的都借个遍,不能借的死皮赖脸也要借!借了又不还,可不就是反目成仇可以这么说,二十六年前,冯大石踏足之处全是仇人,想他死的三条街都排不完。
只是,那都是二十六年前。二十六年过去,世界翻天覆地,谁还会盯着二十六年前的一个无赖除了……二十六年后还饱受其扰的冯鲸。
冯鲸这句话,在丛明晨看来,等同于邀她坚持发问:“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见丛明晨如此执着,冯鲸终于没办法,老老实实答:“不是。”
丛明晨眯眼看了一会,确认她没有撒谎,才放下心来。
一放心,身体跟着放松,紧绷的情绪也得以缓解。她轻巧地转身,一边左右看,一边嘟囔:“要真像我们想的,来你家偷校服的就是王亭亭,那她再留点什么纪念品也说不定。”
她指的是,凶手上次从医院掳走赵波澜时,在病房留下的那张写有“新婚快乐”的纸条。那上面画的鲸鱼尤其令人印象深刻,她忍不住好奇:“冯鲸这名字,不是冯大石替你取的吧感觉你还挺喜欢的。”
“不是,”冯鲸冷冷道,“他只会取冯小鱼这种名字。”
“冯小鱼”丛明晨一惊,“新闻不都是用化名吗”
话一出口丛明晨就觉不妥。那则旧闻算是冯鲸的童年创伤,她不该提。虽然之前冯鲸自己说过“吃屎”之类骇人听闻的词,但她说是一回事,自己作为外人提又是另一回事。这种揭人伤疤的事,除非办案需要,其他场合瞎说,纯属少教。
自责之下,丛明晨赶紧道歉:“对不起,你当我放屁吧。”
冯鲸略笑笑,没说话,起身走到窗前,看玻璃上的大鱼小鱼,又伸出手指头描那上面的浪花,像是漫不经心地说:“如果真是我杀他,新闻会怎么写弑父据说这罪名蛮严重,搁古代要天打雷劈。”
丛明晨眼前顿时浮现起电视剧里天打雷劈的场景,吓一跳。但她不敢接这种话题,只好大事化小,学罗浩装镇定,摇头道:“没有的事。”
说完又觉得太轻浮,想了想,还是认真道:“不管是谁杀了人,杀了谁,法律都不会放过。所以,不管是冯大石的案子,还是赵波澜的下落,我们都会追查到底!”
冯鲸没看她,一径描那浪花,好像已进入另一个世界。
丛明晨得不到回应,自顾找了一圈,再没发现什么,不敢多耽搁,告辞回警局。警局那边,罗浩已先她一步从省里回来,正在赵局办公室汇报。
他这两次去省里都很神秘,同事说,连丛明晨这种“爱徒”都被排斥在外,不知道搞什么名堂。丛明晨倒没多心,因为上次跟罗浩怀疑过赵波澜卧底的事,所以顺理成章觉得罗浩这么神秘,肯定是碍于赵波澜的身份。她只是个实习警员,这种机密猜到是靠她聪明,难道还指望上面对她公开机密保密嘛,她当然理解,不然也不会在冯鲸面前闭口不提赵波澜卧底的事。
可话说回来,卧底就不能杀人吗现在种种证据显示,冯大石很可能死于赵波澜之手。
这点令丛明晨颇苦恼。电影里的卧底都很英勇正义,才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去杀人,那是反派才会做的事。赵波澜到底是英雄还是反派,这件事情,很令她头疼。
但真相到底如何,赵波澜不在,谁说都没用。她只想尽快找到王亭亭,解救赵波澜。之后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本着这种觉悟,丛明晨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坐在办公室干等罗浩,而是带着从冯鲸家取回的头发,去法医楼找老郑。
老郑正窝在地上砸核桃。
地板上铺了好几层旧报纸,报纸上散着零零碎碎许多核桃壳。旁边另放着一张洁白a4纸,纸上垫着剥好的核桃仁,无一例外都是完好的一整个,列队似的被码得整整齐齐。
老郑圆圆胖胖的身子窝在地上显得特别别扭
55线索
因为在两次的视频里,嫌疑人都戴着口罩,头发厚重,仅露出一对眼睛,且都画着浓妆。所以,人像识别并未能完全排除视频里的人是王梦这一可能性。
只是,相比于王梦,医院事件的嫌疑人与校服事件的嫌疑人重合度更高。而冯鲸家中失窃时,王梦被押在警局,没有作案时间。所以,综合分析的结论是:从医院掳走赵波澜的,与从冯鲸家偷走旧校服的,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不是王梦。
而至于这个嫌疑人到底是不是王亭亭,目前的信息还不足以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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