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明海山
苏佑思忖着她既然是血焰王的姐姐,论身份该称一声王长姬。不料祁楚已是先声夺人“我听你叫珲英是叫姑姑,我和她辈分一样,与你父亲也是旧识,你也唤我姑姑便是啦,不用与我客气。”
苏佑有些哭笑不得。
这究竟是谁在与谁不用客气
也罢。
“楚姑姑,不知今日来寻我有何要事”
“来看看你。”
“”,苏佑无语,心想我有什么好看的。
然而祁楚还真就毫无顾忌地仔仔细细把苏佑从上到下看了个够,直看得苏佑浑身不自在。
“国主,帮我一个忙。”
苏佑见她忽然郑重,只好问道“何事”
“请国主站在那边,然后背手而立,对对对,就这个样子,然后眼睛看前面。想象前面有条河,你就看着那河。”
苏佑莫名其妙,却少不得照着做了。
“楚姑姑,这是”
祁楚忙打断他道“嘘别说话,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王帐之内,静悄悄地只有这两人,一个站着,另一个看着,一时间静得犹如寂寥深谷。
好一会儿,祁楚才出了一口气,道“好啦,谢谢国主。”
她转过身去,悄悄拿衣角擦了擦眼角。
侧脸看去,果然是一模一样的。
那年他来蚩骨山避暑,说从未见过塞耶萨尼这般宽阔的大河,便站在河岸边看着不肯走。我笑他虽是一族族长之子,怎这般没见过世面,他却说听说南域的瀚江更是宽阔,将来有机会一定要亲自去看看,还说要结伴同行。我记得他那时也是如这孩子这般,长眉细眼,眉骨又深
第三百三十四章 暗流
苏佑见她背对自己半晌没有说话,隐隐猜到是想起与父亲的往事。
这样一个女子,出身高贵又无心机,只因不明就里地陷入了温兰的谋算而误了一生,也是可怜。
正想着,祁楚忽然转过脸来,笑眯眯地问道:“我真是有正事来找国主。我是想问问,国主打算拿那朱玉澹怎么办是枭首示众,还是凌迟处死”
一句话把苏佑给唬了一跳,忙摆手道:“不不不。”
“怎么国主还想留着那老贱人作什么让碧海人拿钱赎人么”祁楚一瞪眼睛。
苏佑无奈,这不愧是血族的王长姬,想的不是杀人,就是劫财。
“明皇是一国之君,她的处置当慎之又慎,眼下虽然两国交战,然而百姓无辜。如果能化干戈为玉帛,那岂不是两全的好事。”
“哼,玉帛玉帛是要碧海人双手奉上的,不是拿干戈去化的。你这个小家伙,怎么年纪轻轻就一堆啰嗦道理,咱们伊穆兰人是讲刀剑讲拳头的,讲什么道理啊”祁楚末了又嘟哝了一句:“怎么跟你那个阿爹一样……”
苏佑不欲与她解释太多,他知道祁楚与明皇之间有着阴差阳错的怨恨,明明祁楚已是恨之入骨,可能明皇本人还全然不知道。
想到这里,他转了话头问道:“楚姑姑,你久别伊穆兰在外,如今终于回了血族,不如我派人送你回蚩骨山先休养一阵毕竟这里是军中前线,王族女眷也多有……”,苏佑这“不便”二字尚未出口,已被祁楚打断了去。
“女眷国主这话好偏颇,若不是我在,岂能拿得住朱玉澹珲英都能率军打仗我又有什么不能国主莫不是没听说我祁楚在血族的名头我不回去!”
苏佑暗叫不好,这祁楚显然又开始抬杠,珲英虽是女流,好歹是一族的族长,手中握着三万大军,你单枪匹马怎可与之相提并论。
“那……难不成你就一直随军而行”
“我要去瀚江。”
这……苏佑算是知道为何祁烈也拿这女人没办法了,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去瀚江要做什么”
“听说瀚江要比塞耶萨尼河还要宽,我要国主陪我去看一次瀚江,然后我就回蚩骨山去。”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到那里去,也许到了太液不久我就回沙柯耶去了呢”
“那就到那时候再说。”祁楚似是满不在乎。
“要不然我派别人送你去瀚江看一看”
“不!我要国主陪我去!”祁楚十分坚定。
忽然帐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呵呵呵,祁楚想要国主陪着去看看瀚江,那就去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两人抬头一看,正是数日卧床不起的温兰,眼见精神是好了许多,人却清瘦了不少。
祁楚见是温兰,知道他的身份和厉害,比起对苏佑反而更顾忌了些。然而她终是不喜这个终日藏着阴暗心思的刃族人,随口寻了个由头,便告辞出帐了。
温兰看着祁楚的背影,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楚姬的性子还是没有怎么变呐,喜怒好恶都写在脸上。”
“我倒是很喜欢她这样的性子。”苏佑对温兰作了个手势,示意他请坐。
“大巫神这几日可恢复过来了”
“托国主的福,不敢死。”温兰似是话中有话,苏佑则选择不接这个茬。
“大巫神是我国之重栋,这次霖州一役我伊穆兰伤亡惨重,所幸大巫神安然无恙,否则便是无可挽回的损失了。”
“国主啊,老臣是侥幸捡了性命,可刃族的族长到底是折了。此一战,刃族可谓是伤了根本,好在尚有一万金甲兵,也算是冥冥中天意可怜。”
“是啊,金刃王罗布为了咱伊穆兰国可谓是辛劳一生无不勤勉,实是可惜。”
温兰忽然直直看了过来,盯着苏佑问道:“对罗布的死,国主就没有点别的什么想法么”
苏佑被他那道目光刺得极不自在,不禁扭过脸去低声道:“有……”
“哦说来听听。”
“说实话,我觉得有些后怕。”
“怕什么”
“原本该是我姑姑珲英领命去攻打西城门,倘若去的不是罗布而是姑姑……”
苏佑忽然眼中一红,连声歉意道:“温兰,我不是说罗布死了便不可惜,对你我也不愿说那些虚话。于私心论,珲英毕竟是我的姑姑,要是现在埋在西城门的不是罗布而是她,我在这世上就一个血亲之人都没有了……想到此处,我怎能不怕罗布死了我定然厚葬,但当我初听到他的死讯时,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说着,看了温兰一眼,才吐出四个字:“……谢天谢地。”
两人间一时陷入沉默,彼此的思绪犹如捉迷藏一样在凝重的空气中无声地较量着。
温兰的疑心并非空穴来风,苏佑的说辞也近臻完美。
罗布出阵前的请缨,酒席上对自己的回避都十分反常,若说他没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温兰是不信的。然而要说跟着自己混了几十年的老家伙忽然转向帮着苏佑来骗自己,那也是不可能的。
何况罗布确实是死在明皇暗伏的火雷中,而根据林通胜偷听苏佑与明皇二人的对话,苏佑虽然故意隐瞒了明皇逃走的暗道,对火雷和阡守阁的机关却确实不知晓。如此说来,罗布之事岂不是与他无干了
温兰并不恼怒苏佑私自放走明皇,他的那点男女缠绵的小私心并误不了大事。事实上即便没有祁楚半路上截住了明皇,他仍然有办法在明皇逃入太液城之前就逮住她,因为莫大虬和先一步去太液国都的温和可不会袖手旁观。
他只是隐隐觉得这一场火雷根本就不止是冲着罗布而去,自己也是众多目标之中的一个。当然,如果一切都只是明皇的算计,那么自己被加入一网打尽的名单里也实属正常,可如果不止是明皇想这样做呢
比如那个让祁烈尽快攻下城门然后出城去的人呢
他那么说,是真的想让祁烈发挥骑兵的优势呢还是意料到了城中隐藏的危险才郑重告诫的呢
真伪难辨。
“国主,刃族族长之位重大,不可一日空缺。我想了一下,按惯例,三大族的族长皆是由族长亲自指定方可继任,然而若有变故,譬如血族的上一任族长急病去世,或是这一任刃族族长的罗布以身殉国,便当该由族中资历深厚者推任。”
苏佑一听此话,已心知肚明。
言下之意,族长的人选是族内事务,国主亦不得干涉,只待族内定下来了,知会一声国主便可。
而说到刃族族中资历深厚者,除却温氏二老还能有谁温兰这一番话分明是想将族长之位掌在温氏的手中,多半是想让温和继任。
既然如此,我何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如了你意呢
“大巫神此言很是在理。说到才能资历德行兼备之人,除了大巫神以外,非温和莫属。族长之人选虽是你刃族中的内务,不过我瞧着若温和不能继任,真是可惜了。”
温兰哈哈大笑起来,摇头道:“舍弟的性子我明白,他虽有才,对我伊穆兰国也是忠心无二,怎奈性子散漫,拘束不得。国主你看他,觉得行军打仗没他的事儿,就不甘寂寞自己先跑了。这要是当了族长神龙见首不见尾,岂不要坏事”
苏佑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这个温兰,果然工于算计。御前五枢密,他兄弟二人与罗布以三对二,无往不利。如今若是让温和继了族长之任,岂非变成了以二对二的局面这样亏本的买卖他定然不会做,难怪他要另荐别人。哪怕只是个牵线的木偶,也好过温和亲自任了这族长。
“哦听大巫神的口气,似是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不妨说来听听。”
“这个人国主是见过的,青年才俊,办事稳妥,掌一方天地而有条不紊,任千头万绪亦纹丝不乱。”
“这样好的人选大巫神就不要卖关子了吧。”苏佑隐约已经猜到他说的是谁。
“就是太液城伊穆兰商馆的莫大虬。”
“哦,他呀。”苏佑假意吃惊,实则心中暗喜。自己曾出手相助过莫大虬,由他任了族长,日后大约还能有些周旋的余地,总胜过其他哑巴傀儡一味只凭温兰的操纵。
“国主以为如何”
“虽然并无深交,不甚了解,不过既然大巫神都说好,那我自然相信大巫神的眼光。”苏佑不欲多说,更不想将自己牵涉其中。
他自小就深受叶知秋个性影响,尤其是在言行上,总能做到“万叶从中过,拂袖不沾花。”当年太师府上众人皆笑温帝性子懦弱,惟独苏佑年纪尚轻却一言不发,慕云佑在一旁看得已是心中暗叹此子沉稳了得,日后当能成大事。
温兰见他似不在意族长的人选,心中略略一喜。
莫大虬的人选是他自己独自筛选的,并没有与弟弟商议过,毕竟罗布之死事出突然。不过他相信弟弟的眼光不会和自己有什么出入,当不会有异议。兄弟间的配合由来已久,有些事的默契是浑然天成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设局
“国主,其实老臣最想知道的,和方才楚姬问的是同一件事。”
“怎么,大巫神也闲心想让我陪着去看瀚江么”苏佑不解。
“哈哈哈,不是问这一桩,老臣想问国主对那明皇的处置有何打算。”
苏佑一笑,似调侃道“看来大巫神在帐外立了有些时候了啊,连这一句都听见了。”说得温兰脸上一红。
“既然大巫神已经听见了,那想必也知道我的意思。你知道我本来就不想南征,可既然已经交了手,那就势必得有个胜负。眼下金羽已破,明皇已俘,有了胜负,便是见好就收之时。我并不打算斩尽杀绝。”苏佑说得很是斩钉截铁,意思也分明得毋庸置疑。
其实温兰早猜到他的打算,无非就是打了胜仗,最多在太液城下过个冬,明年开春就班师回大都去了。既没有南进的意思,更没有西进的计划。本来最初就是以金羽犯境为由诳得他出了兵,如今金羽营荡然无存,再要强逼他进军,也是困难。
最关键的,现在能逼他的筹码已经不多了。手头的一万金甲最多不过能护自己无虞,想要与背后有珲英支撑的苏佑相抗衡,暂时没有胜算。
“国主说得不错,凡事以和为贵,我刃族与那碧海交往最为密切,也是最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两国获利丰厚的商路就这么荒废了。那么国主打算如何个收法”
“归还明皇,缔城下之盟。如此则两国太平,百姓也得了安宁。”
“归还”温兰呵呵一笑,“国主,我等费劲千辛万苦,折损了七万人马才将这个明皇抓到手,如今就这么轻轻松松放了国主真不怕在面对那些千万阵亡将士的亲属时没个交代吗我伊穆兰国与碧海国相比,国土贫瘠,物资匮缺。大军的军需需要多少户人家省吃俭用才能供得出来国主不会不知道。然而如今太液城就在眼前,明皇就在手中,国主却只是以归还二字来裁决,只怕服不得众人之心!”
苏佑知道温兰已摸透自己的脾性,既然自己最顾及百姓的疾苦安危,他便一味地用伊穆兰的百姓来牵制自己,罗布未死之时藏了多少奇珍异宝,饮食起居又有多少骄奢淫糜,他从来都不曾说过一句。可偏偏肩担一国之任的是自己,而罗布又已死成了灰!
苏佑也摸透了温兰诡辩的方式,已是心中忿忿,然而温兰说得冠冕堂皇,他只得反问道“那么依大巫神的意思,又当如何收法”
“您是国主,老臣今日来问的也是国主的意思,怎可僭言”
此言一出,苏佑已是大怒。
说是不僭言来问自己的意思,可自己说了意思又被全盘否去,这不是作难于我么
苏佑紧紧捏住御座的扶手,恨不得将手边的茶盏一把掷过去。但他知道温兰必是在有意诱他发怒好寻自己的破绽,眼前若是发了怒,便落了下乘。
他沉声道“大巫神此话言重了。我这个国主是新任,你这个大巫神却已是久经风浪的,凡事当有商有议徐徐而图,我不过是在询问大巫神的意见,怎么就成了僭言,我若不闻不顾,不听贤谏,岂非自闭耳目,那才是最耽误国事的。大巫神有话不妨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温兰见他并不发火,颇有些意外,又听他逼着自己表态,只得应道“国主勿要动怒,老臣并非像楚姬那般一心想要置明皇于死地。只是就这么归还于碧海,也说不过去。老臣觉得,明皇此人心机狡诈,手段狠辣,为达目的甚至不惜自损,这才有了霖州之殇。所以即便要将此人放回碧海,也决不能再让她出现在朝堂之上了。”
“你的意思是”
“倘若明皇肯亲书退位诏书然后昭告天下,那便去了我伊穆兰的心头之患。那么要放她回去,也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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