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明海山
不知道那算不算一种孤注一掷
如果算,也许我现在要做和你一样的事了。
温和陪在她身边,见她出神,还道她不知道该往那边走,便朝右侧欠身一引。
莫大虬已候在了院落的门口,身后跟着几个战战兢兢的宫女。那些宫女自然识得朱芷潋,纷纷叩拜行礼。朱芷潋也认出来那是来仪宫宫女的服色。
莫大虬笑眯眯地说道“这些是我等特意从太液城中请来服侍殿下的宫女,想必她们陪着殿下,有些事比我们更得心应手。”
朱芷潋眉头一皱。
请来的宫女大约是冲进涌金门直接掳来的吧
仔细看去,那些宫女个个犹如受惊的兔子,诚惶诚恐。
“还好殿下一切安好”她们见朱芷潋虽然清瘦了些,看上去大抵还是无碍,都纷纷松了口气。
朱芷潋不由苦笑。
安好
已是山穷水尽,惟有背水一战。
这几日自己竭力摒除杂念,多吃多睡,这才恢复了几分精神。
姐姐们说得对,死了,就是末路。
朱芷潋见宫女们手上个个捧着锦盒,瞧着十分眼熟,分明也都是从母亲宫中现取来的旧物,忍不住鼻头一酸。
是不是来仪宫已被这些伊穆兰人洗劫一空了
她背过身去,强忍住泪水问了一句“闻老丈,金冠可做好了”
温和谦恭地应道“做好了,已置于西暖阁,殿下可前去一观。”
“好,劳烦为我引路。”
朱芷潋转身将斗篷一摆,跟着温和向西而去,那些宫女十分自然地排成两列尾随其后,与平时跟在明皇身后的阵仗如出一辙,看得莫大虬一呆。
这小妮子不过几日未见,言行举止竟与初入商馆时判若两人,全然不是旧日里的那个天真烂漫的模样了。
一入西暖阁,朱芷潋发现桌上已摆满了物件,除了衣物、各色钗
饰,正中间还置着一方玳瑁玉手盒。温和小心地打开盒盖,显露出一顶赤金冠,冠首是一尊神鸟,双眼细长如月,每只眼中又有双瞳,形似凤凰却又不像。
“这是”
“这是老朽替殿下打造的金缕重明冠。”
朱芷潋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尊神鸟,出口诵道
“东掋之国,神鸟出云。
不食生灵,但饮脂琼。
鸣似凤啼,魍魉不近。
双翼双睛,是为重明。
这不是凤凰,是重明鸟。”
“不错殿下身怀观心奇术,重明鸟双睛慧目,正应了殿下识人断面的好本事。且重明鸟退恶枭、除妖魔,守得一方平安乐土,堪称王德之鸟。”
朱芷潋见那金冠上的神鸟鸟颈微屈,长喙朝上,似仰天长啼。双翅丰翼轻展之侧珠华遍缀,犹如落羽缤纷,正应了褪羽重生的典故。
“果然精致华美,令人过目不忘。”
温和呵呵一笑,“能得殿下赞誉,老朽不胜荣幸。殿下若是满意,那便请更衣着冠,午后老朽会亲送殿下入太液城。”
“入城”朱芷潋有些意外,“闻老丈,之前不是听你说你们的大巫神温兰不肯将会面之地安排在城内么”
“先前确实是如此,但事情又有了些变化,其实殿下不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最重要的是,殿下马上就可以见到国主和明皇陛下了。”
温和依然笑容不改,但心里却没有那么轻松。
入城还是不入城一事,虽然不过是昨夜一夜之间,但他已听说兄长温兰与明皇朱玉澹之间的交锋却激烈异常。
绝不放明皇入城是兄长的意见没错,然而明皇却出奇地坚持必须要入城才肯答应受降。以兄长的性子哪里能忍得住这般讨价还价,一听明皇此言,便威胁说,若明皇识大体,便依言乖乖地在王帐大营中缔约国书,否则便直接绑坐营中,又岂容得你来选。
明皇听了不仅毫无惧意,反而笑道“休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的那些花花肠子,你们是打着主意想把朕的女儿嫁于你们国主,顺带着便把这碧海江山做了嫁妆不是么其实本来朕觉得这桩姻缘也无不可,不过自古嫁娶都是父母之命,你们若是行事规矩,朕也会通情达理。你们若是对朕有半分不敬,那么嫁娶之事,朕至死都不会点一下头。朕的女儿虽然年轻,却是至善至孝之人,没有朕的首肯,你们觉得这桩婚能顺风顺水么”
明皇的话显然捏住了兄长的痛处,他思前想后,确实觉得苏佑与明皇尚未成岳婿便已撕破了脸,必会更加坐实了伊穆兰人暴虐成性的名声。何况苏佑也不会允许自己真的绑了明皇。
然而眼见这太液城里暗道密布,终是放心不下。
明皇似是瞧出了他的心思,又说知道他定是在担心城内密道之事。若是这样大有办法可以折中。太液三岛上只有两个岛上有密道,唯独太清岛上没有,因为那是接见外臣的地方,纯属政务公用之地。
兄长犹豫了很久,方才妥协答应了明皇的要求,将缔约之地改在了太清岛上的太清九殿,为了以防万一,还特意选了其中最不起眼的章德殿。
明皇听了只是一笑,说,无妨。
第三百四十三章入殿
o,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
两年前,苍梧太子李重延带着使团觐见碧海明皇,苏佑以太子伴读的身份一同登上太清岛,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宏伟的太清九殿,那时他的名字还叫苏晓尘。
当然,除了这九殿,还有许多其他的第一次邂逅。
譬如和莫大虬。
这一次,莫大虬终于可以不用偷偷挤眉弄眼地朝苏佑递笑容,而是正儿八经地向苏佑行礼了。
不过与上次相同的是,行礼之后,御座之下依然有他落座的一席之地。因为他的新身份,是刃族的族长,与祁烈和珲英齐肩了。
苏佑看着阶下,他能感觉得出来,莫大虬行礼时,有那么几分感激暗含在那里。他其实很想悄悄问问他把莫氏二老安置在了哪里,不过他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做了人情若还去提醒别人,未免显得有些刻意。
叶知秋曾经教过他。恩惠,便要施得不动声色才是好分寸。
祁烈是第一次登入太液城,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确实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各处亭台楼阁奢华精致的程度甚至让他见过最为叹服的宝坻城都显得黯然失色。
他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罗布和温兰肯答应太液落城之后,便肯将宝坻城交割于他。其实在前几日哥黎罕占了城东的粮仓之后,便已经惊讶地来向他回禀了眼见的一切。
“粮仓里的粮食满溢得几乎要淹到屋檐有些仓门我都不敢打开,只怕一开就再关不上了碧海人的粮食真是多得怎么都吃不完啊,光是一仓的口粮就够咱血族吃大半年”
同行的祁楚则没有哥黎罕那么激动,她潜入过太液国都几十次,粮仓有多大,里面能存多少粮食远远路就能瞧见。其实对一年三熟的碧海人来说,唾手可得的又何止是粮食,还有吃不尽的海产和挖不尽的矿山。几座粮仓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祁烈暗忖罗布一定是事先都知晓这一切的。刃族人岂会做划不来的生意这一座太液城只怕抵得上十座宝坻城也绰绰有余了。
刃族人,总是像抛下食饵一样诱着血族人向前冲,每次的食饵都那么诱人,可到手之后才发现和刃族人得到的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祁烈心中的不爽已是到了极点。
到底是什么使得血族永远像猎犬一样被刃族人拽着脖子牵来牵去是刃族的兵强马壮吗是国主的偏袒包庇吗还是坑蒙拐骗了血族
好像哪一条都不是,就连坑蒙拐骗这顶帽子,祁烈都觉得强要扣给刃族也是有些牵强。因为南征的犒赏事先就明码标价在那里,没人强迫你答应。
而愿者上钩这一点使得祁烈觉得更加窝火。
也许血族真的缺乏一个像温兰这样有头脑的人物。就连遭受了三万金甲军和族长全灭的打击之后,依然可以如此迅速地重振旗鼓稳住刃族在伊穆兰三族中的地位。
祁烈看了一眼坐在高处的苏佑。
他毫不怀疑比起刃族苏佑要远远偏向血
族得多,何况苏佑的心里还埋着一份血仇,有这块奠基石在,他不怕苏佑会帮着刃族来奴役自己。然而从霖州之战来看,苏佑终究还是稚嫩了些。慕云氏的军略也好,对血族的偏袒也罢,从结果看,最终能入了太液国都的只有血族的不到五千人马。就算自己只要在蚩骨山下一声吼,便立刻又能征召出几万的兵势,可眼下远水救不得近火,要形容他祁烈现在的境遇就只四个字势单力薄。
幸运的是,眼下势力最盛的鹰族应该没有得寸进尺的打算。
比起死去的罗布,祁烈与珲英之间的沟通要多一些,尤其是苏佑继任了国主之后,共同呵护这孩子的心思也算是一条纽带。
祁烈知道,珲英的注意力从未出过大都以东。他虽然不明白这些鹰族人究竟有什么秘密为什么就是守着西台山不肯离开,但他至少能确定一点就算是给珲英三个太液城,她也不会答应离开西台山半步。
所以南域的水土再丰沃,珲英没有兴趣,更不会借着与苏佑亲密的姑侄关系而趁机提出多占些在南域的利益。
这是利点。
然而事情总是一分为二,利点伴随的往往也是缺点。
正所谓无欲则刚,珲英在南域没有利益需求,便越发没有什么能够左右她的因素。祁烈想要借助鹰族的力量在这太液城**同抗衡刃族,珲英多半也是不会答应的。
祁烈脑中思绪不断之时,苏佑则正坐在御座之上。
这章德殿是太清九殿里数一数二的小,御座之下也不过只能再搁下二三十把椅子。而苏佑却还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设两把御座,东西各置一座。
言下之意,是想与明皇保持对等的身份。
温兰当然是再次反对,故意将明皇置于御座之下,要的就是这样一份趾高气扬,战胜国岂可没有胜利者的姿态
然而苏佑根本不理会他这一点,坚持要这么做,最让温兰恼火的是,苏佑甚至连理由都不肯给他。直到温兰逼问急了,苏佑才斜眼反问了一句“老杨,你可设身处地地为我想过”
温兰终于明白了过来。
此时苏佑骤然重提他杨怀仁的假名是想告诉他,朱芷潋与他久别重逢在即,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骑在明皇头上的样子,这显然会让他和朱芷潋的重逢变得更加难堪。虽然孰胜孰败一目了然,但保持与明皇平起平坐的姿态是他能给予朱芷潋最大程度的缓冲。
分别时还是两情相悦,再见时已成弱肉强食。
也许善待明皇,才能尽可能地体现自己对爱人的善意。
温兰心中冷哼一声,真是慕云佑的好徒弟,连多愁善感的性子都承袭得不让分毫,只怕也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榆木疙瘩
既然明白了苏佑的心思,温兰自忖再强硬下去也是无益,只得命人匆忙再准备一把御座。然而御座岂能是说得就得的,所幸莫大虬的脑子灵光,在一旁悄声建言,章德殿边上还
有别的殿,里面的御座规制式样都是一模一样,从那儿现搬一座御座过来岂不正好
温兰刚点了头,莫大虬便将手一挥,早有十几个烫着刺青的金刀护卫出殿搬座椅去了。
这莫大虬,还真是会来事儿。
明皇自从入了殿,便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直到御座搬了来,也不等招呼,便自然而然地坐了上去,这本就是她的座位。
殿右侧已是挤满了纳降而来旧臣们。当然,这些人从名分上来说姑且还是碧海的臣子,见了明皇也纷纷叩头跪拜,以示忠义之心。
明皇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只是出言安抚。她眼光一一掠过每一个人,没有一张脸不在她的注视之下。
自然,她也注意到了陆氏一族除了陆行远以外尽聚于此。
很好。
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一个人身上不能移去。
鲁秋生。
明皇笑问道“鲁尚书,你也在这里。”
鲁秋生的头低得更低了,欠身道“是。”
“你是打算弃朕而去了么”说着,直视着鲁秋生逼问道。
鲁秋生不得已抬起头来,有些尴尬地迟疑道“臣臣”
明皇的脸上似是有些失望,好像没有料到曾经如此器重的重臣也会生出叛意。
她失望之余,转头向温兰笑道“你们还不知道他是谁吧他可是我碧海国出了名的格致大师。阡守阁、火雷库、巨弩墙都是出自他鲁氏之手,坑杀了你们八万军士的首功当非他莫属,如今见碧海变了天,便想另谋出路了,真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呐。”言语间尽是讥讽之意。
一席话说得鲁秋生慌乱不已,另一边祁烈听到边上通译说完,“噌”地一下站起来。
原来这就是害得我血烟八骑支离破碎的狡诈之人今日我祁烈正好砍了你的头,以祭奠那些屈死在阴谋暗算里的弟兄们
祁烈入殿时并没有带兵器,只顺手抄起身下的一把回纹嵌宝紫檀椅便要砸过去。慌得鲁秋生吓得赶忙躲到了殿上盘龙柱的后面连声讨饶。
苏佑高声喝住了祁烈,温兰则朝莫大虬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忙令那些金刀护卫死命扯住祁烈。
明皇见此变故,只是坐在座上,似是幸灾乐祸地笑着。
温兰寻思道,这鲁秋生是碧海国的格致世家,朱玉澹如今已是大势已去,必然不想让如此有才之人为我所用,所以才故意出言相激,想要借我等的手杀了他,切不可中了她的计。
当下故意改用伊穆兰语高声劝道“血焰王的血仇与我刃族一样的心痛难消,可如果杀了这样的有才之人,岂不是可惜之极眼下碧海已破,正是用人之即,血焰王杀了他,还有哪个敢来降之后我伊穆兰国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岂不难上加难试问血焰王还剩下多少兵士可以硬碰硬地耗下去何况国主尚坐在这里,你便擅自裁断,这要置国主的脸面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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