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明海山
父亲儿子这么遵照您的吩咐留下,真的是做对了么
陆文骠想起父亲那天在朱雀三条与他吃完酒后,还叮嘱他不用派人护送,也不要派人找他,他自有离开国都的方法。
事到如今,除了相信父亲的选择也无他法了。
陆文骠皱眉叹了口气,恰好眼光掠过鲁秋生,忽然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也许在眼前的这一大群人中,有些人和他怀着相同的目的。如此层层布局,陛下果然已经料到了今日的局面么
可是陛下如今已落入敌手,伊穆兰人才是握着生杀大权的一方,他们难道会轻易放回陛下让她重登御座么
陆文骠感到越来越迷茫,眼前的这一张张脸孔,不知道谁是敌谁是己,更不知道将来自己将会听命于谁。
这样的寒冬,何时方是尽头
第三百四十一章纳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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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国都沦陷后伴随而来的往往是群雄并起,尤其是国君还落入敌手的情况下。
或是各地有力的节度使趁机分割为据,自立为王,建一方小朝廷。或是旁系的宗亲打着复国保皇的旗号,另择国都延了帝裔。又或是那些寻常的农民百姓,口称神教,聚众成势,见着哪里空虚便打劫哪里,四方流窜。
然而这些事在碧海国一概皆无。
这与其国制的特殊无不关系。在历史上以商为盟,以盟合国虽然有过先例,却极是少见,其中女帝承袭者更是绝无仅有。
碧海建国之前,岛村自治,互不侵扰,已相安无事数百年。男不多寿,使得兵甲不盛,难成规模,相对地也就减少了纷争的可能。建国后,初代明皇朱兰淳集权于一身,虽有数州委任的节度使,但各自手中可动用的兵力至多不过数千。国都陷落之后,各方势力即便想要择机另立门户,也没有这个实力。
说到旁系的宗亲,更是从一开始便被压制得毫无出头之日。朱兰淳本身是朱氏嫡出的后代,对庶出的兄弟姐妹管教得极严厉,不是将他们当成联姻的工具嫁往他国,就是赐婚于毫无实权的富贵名门,连饮食起居上都与皇室嫡系之间有着严格的区分,七角兰花缀不缀边一事,就可见一斑。如柳明嫣这般随母入了南疆的,甚至连姓都须改了去,移花接木的念头想都别想。
至于那些百姓们,长寿的是女人,许多渔村的祠堂中供奉母系的牌位要多过父系,一族之长中往往也是德高望重的女族长居多,这从家风治理上就比男人多了几分安分守己的传统。何况碧海人天生就比较安于现状,只要能吃饱喝足活到四十多岁无疾而终,何人称王何人寇,是不大关心的。
所以这三分土七分水的碧海国,对伊穆兰人能同仇敌忾的最多也就是三分土的这部分疆域中的百姓,那七分水域中偏远一些的地区,甚至连国都沦陷的消息可能都还不知道。
以陆氏一族为首的碧海投诚派很快便得到了伊穆兰人的认可,这其中固然有鸿胪寺卿陆文骥绝佳的口才起了作用,更主要的是以苏佑为首的几个重要人物对来降一事都显得十分欢迎。
整场交涉顺利得甚至让陆文骥感到对方是不是有点守株待兔的意思
多少官员来降,如何降,如何迎接伊穆兰大军入国都,陆文骥都准备得十分充分,面对温兰的询问也是对答如流。
只有一件事,当陆文骥趁势提出探望被关押的明皇时,也许是陆文骥那小小的忠诚心忽然触发了一下,他看到明皇只穿着粗布素衣时,恳请能否在入城时让明皇改穿回凤袍,戴回金冠,被温兰一口回绝。
回绝的理由是不需要的。人在我手里,我说了算。
正当陆文骥的那点点忠诚心全然不够抵挡温兰一回合准备忍气吞声的时候,苏佑却唤过温兰
附耳了几句。
“既然大巫神想要明皇颁旨退位,至少下旨之前还得给足她面子,若就当成一寻常老妪牵入城去,只怕日后下了旨意也没人当回事了吧”
温兰想了一会儿,便松了口,让陆文骥回头便送一套明皇平日里穿的行头来。
“那么敢问大巫神,我等何时能奉明皇陛下回宫呢”
“不急。”
温兰不置可否,是因为心中早有打算。
太液城中的暗道不计其数,虽然自己这些年潜伏城中时探明了不少,可难保没有遗漏的。放朱玉澹回城便犹如纵虎归山,想要再寻她可就未必寻得到了,怎么也得让她将退位诏书和缔盟的国书就在城下全写完了再说。
陆文骥见苏佑身为国主年纪轻轻,不少事还要看温兰的脸色,暗忖这温兰的话多半才更顶事,便愈发不敢追问。他想着初次交涉既没撕破脸,对方又同意纳降一事,就是天大的功劳了,即便还有别的要求,也不该得寸进尺。于是挖空心思又搬出些恭维话称颂了一番,顺便还提到了代兄长吊唁金刃王一事。听在苏佑耳中,颇是眉头一皱。
温兰见苏佑脸色不喜,知晓他看不惯陆文骥这等不忠之臣。
看来慕云佑的那套迂腐的陈词滥调对苏佑的影响不小。不忠之臣又如何只看为谁所用罢了。有了不忠,才有了兵不血刃。
想到这里,温兰忍不住讽了一句“大名鼎鼎的陆丞相现人在何处啊”
只是早料到会被问及的问题,陆文骥面不改色,依然陪笑道“家父已是近九十高龄,精神大不如前,于半年前就已辞官告老还乡过一次。怎奈朝中无人,勉为其难才又出仕了数月,前几日因风雪大盛,风湿又犯,便去南方养病去了。”
“哦如此举足轻重的元老,区区风湿就屈了膝了国主,你信么”温兰嗤笑一声,转向苏佑问道。
“毕竟年岁已高”
“国主可还记得当日抚星台上那陆行远与国主唇枪舌剑间,哪里有服老的模样这才不过一年,就老得连降的力气都没了”
陆文骥听得心中一震,他最怕伊穆兰人揪着父亲不降之事不放,眼下也只好一口咬定是精神不济,决不能露出半分不肯降的口风来。
温兰兀自说道“其实陆行远来不来降我倒不在乎,他若一心想就此养老,我愿赠他千金作养老之资。就怕他说是去了南方,却潜在了眼皮子底下想要伺机而动,那若是被我逮住了,只怕大家面子上都要不好看了。”
陆文骥忙摆手道“不不不,决计不会的。家父前日里已从落霞湾离了码头,此时早已离了国都数百里,怎么可能潜在城中。”
“哦那若是万一被真被我给逮到了,就地斩了首,你这个做儿子的会不会怪怨呢”温兰凑近陆文骥,大有深意地看着他问了一句,脸上的神情犹如猫玩老鼠一般。
陆文骥被逼问得鼻尖冒汗,既不敢答是,又不敢答不是。
“温兰,何
须纠缠于这些口舌不过一九旬老人,又有几多时日自古有言云子欲养而亲不在。你这样追问,纵然占了理,亦是陷他于两难。他不去逼迫他父亲与己同降,是想给他父亲一个清净,你明知如此,何苦逼他反了人伦呢”
陆文骥心中“咦”了一声,这个伊穆兰国主对我南域的教化倒是很熟悉。
温兰不欲当着陆文骥的面与苏佑起了争执,当下一笑,称道“也罢,国主仁厚,我就不多说了。你回去后好生知晓其余官员,既然有了降意,便须得一心一意,若有异心,除了自己遭殃不说,定会牵连到他人。倘若不信,大可放马来一试。”
说得陆文骥汗流浃背,不敢正视,忙唯唯诺诺地应了声,转身逃出营去了。
苏佑看着陆文骥离去,心里越发不痛快起来。他现在越来越觉得,不管大事小事,温兰的言行与他日益不合。
他从小便学了叶知秋的隐忍,在同龄人中算是相当懂得收敛的性子了。然而在温兰的咄咄逼人之下,有时仍是忍不住会被激怒。
要不是为了小潋
苏佑忍不住问道“大巫神,国都也到了,兵也到了城下,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把小潋带过来”
“国主望眼欲穿的心情温兰明白,明日我便让人将清洋公主送过来,可好说起来,也是时候让她们母女二人见上一面了”温兰若有所思,又道“只是这太液城虽然已在掌握之中,却轻易不得放此二人入城,不然后患无穷。”
“为何”苏佑不解。
温兰刚想说涌金门内暗道无数,忽然转念暗忖这若是告诉了他,会不会转身反而让他生了别的心思,不如瞒下不提。
“国主,咱们的大军是驻扎于城外的,自然是离大军越近越安全。太液城内情形复杂,非我等外族人轻易可控,不进也罢。”
苏佑猜不透他的心思,但能感到他言辞闪烁。
“温兰,有些事我可以睁一眼闭一眼,惟独小潋,你最好让我见到她毫发无伤,否则”
苏佑说这话时,双手交于身后背对着温兰,说完便拂袖而去,是以温兰未能看到他的神情。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温兰不再言语,他知道分寸。虽然他不觉得苏佑当前有什么能耐可以与自己相抗衡,但把一个国主弄成刺儿头一样卡在自己前面显然没有半点好处。
但他也确实有些担心商馆那边会出什么岔子,毕竟他没见到朱芷潋的时日和苏佑一样长,所有的事都是全权委托给了弟弟温和。且到现在为止温和也好莫大虬也罢,都还没有传来一点点消息。这种沉默式的回应有时就会让人心生蹊跷。
其实本来温和早早地来到太液城本身就已经是蹊跷了,温兰总觉得,弟弟似乎依然有一部分不想让他知晓的眷恋藏在心里。
可是,他的白牡丹不是已经枯死了么
人为什么总是放着眼前的活色生香看不见,却能一辈子牵挂那些死了的
第三百四十二章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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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在书评区和读者群公布的中秋谜语大家猜到了吗谜底是五仁。德律,这2个字是4人,再加上慕云铉,就是5个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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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国的二月,是春寒与冬寒的交界。尽管其中的区别不易察觉,但朱芷潋偶尔还是能从空气中嗅出一丝南国独特的暖意。
昨日闻老丈端来了不少地道的碧海的菜肴,说是好容易才在城中找到了厨子带到商馆做的。言下之意,太液国都已是空城。
除了这些菜,她意外地发现还有一碟黑黢黢的糕点,看着与别的菜肴格格不入,且很有些眼熟。
闻老丈又解释说,这是伊穆兰独有的黑椰糕,因为国主还挺爱吃的,所以特意拿了来,请她也尝一尝。
呵黑椰糕。
朱芷潋想起来了,第一次吃这东西是在老杨的院子里,那时就觉得做得又糙味道又怪,吃惯了姐姐的精细点心,如何能吃得下这等的糕点,只怕说它是糕点都是抬举了。
大苏竟会爱吃
不过他毕竟是伊穆兰人,也是情理之中。
先前还觉得与他各种气味相投,想不到自己与他还有如此不同,全然不曾察觉。
朱芷潋看了看镜中人,数日的调养,她的精神已好了不少,只是依然还是有些消瘦。
她站起身来走到屋外,环视了一圈。
这座小院,确实造得精致幽雅,匠心处处可见。说是幽禁之所,对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脱胎换骨的地方。
也许只有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居所,才会让人彻底冷静下来,去梳理迄今为止不曾注意到的细节,去谋划将来需要走的每一步。
毕竟她不打算埋骨于此。
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
闻老丈已经站在了院子的门口等着她。
从伊穆兰王帐大营传来的消息,今日午后,国主会带着重臣以及羁押的明皇一同进入太液城去,兄长特意叮嘱他,要让朱芷潋精心梳妆一番后带来,让国主看到,他们不曾亏待了她。
朱芷潋听到了这个消息只是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波动,或者说她已经料到有这一天。
在伊穆兰人的眼里,自己是什么
贡品祭品还是战利品
温和觉得自从她讨要吃食的那一天开始,似乎她就渐渐变了,变得心思深沉,也不那么喜怒于形。别人越来越看不透她,而她却越来越能看透别人就连威严的感觉都与日俱增,温和几乎能从她身上看到几分朱芷凌的影子。
“殿下,院门口的鹅卵石路有些不好走,还请小心。”
温和正要将朱芷潋引出门,她却驻了足。
她回过头又细细地将整个院子看了一遍,轻声问道“闻老丈,这个院子你觉得如何”
“这是金刃王精心布置的住所,确实是个幽静的好地方。”
“哦看来闻老丈很是中意这里了更胜过当日南华岛上的闻宅么”
“呵呵,
殿下说笑了,老朽的闻宅不过是有些蠢大,其中多了些奇珍异石,论匠心意趣,确实不如这里。”
“那么有朝一日让闻老丈也住在这里,你觉得意下如何呢”
“那自然乐意至极。”
“若是要你一直住下去呢”朱芷潋回过头来,波澜不惊地看着温和笑问道。
温和忽然再次感到了和那一天一样的惧意。
一直,的意思是莫不是说
“说笑了,看来闻老丈在这地面之上也还有别的牵挂,舍不得把时光都打法在这里。”朱芷潋忽然笑了起来,“我也是。”
说着,昂首走出了院子,再没有回头。
她穿过曲折的地道,爬上狭窄的阶梯,重新回到了地面。眼前的院子里,断壁依然,被雷火珠熏黑的墙头边依稀还能让人回想起那一夜秋月与鹫尾的身影。
秋月君不知道梅陇屿那边会不会下雪,太液城的今年可是霜雪满地,人面不知。
你大约还是那个为了族人四处奔波的秋月,我却再不能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清洋了。
倘若有缘再能相见,或许我可以告诉你,我终于明白了那一夜你将勾玉解下来给我时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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