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明海山
第三百四十四章 第重逢
语气镇静自若,且说的是伊穆兰语,显然料到眼前是敌非友。
“血族。”祁烈答得甚是简短,“你又是何人”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何须再问”
祁烈一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观心之术她知道我猜到了她是谁
明皇的口吻越冷静,祁烈心中越是恼怒。已是走投无路了,还这等傲慢
他驾马上前了几步,拔出背后的“巨阙”,对着辇顶就是横劈一剑,只听“咔嚓”一声,整个车辇的顶部如同豆腐一般被齐齐地削断飞去了一旁,显露出辇内端坐的一老妇人。
那老妇人身披黄袍,头戴金冠,只是低头而座,似是垂垂暮年,老态毕露。
“好粗野的血族,好端端地砍了朕的坐辇要做什么”明皇一声冷笑。
祁烈强捺住怒火,喝声道“我问你,方才林子里的那些血族骑兵是不是中了你干的好事”
“也许吧,朕的妙计无双,算计了你们那么多人马,哪里一一记得过来呢”明皇的每一个字都满是揶揄。
“其余的人呢他们在何处”
祁烈暗想,血烟八骑虽折损了大半,但若能寻得哥黎罕,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说不定能从这明皇知晓些什么。
“这林子大得很,不识路的狼崽子入了这林子,被困死在此处也是稀疏平常。你这般凶神恶煞来逼问,好生无礼。倘若肯下马给朕叩个头,说不定朕还愿意把他们的下落告诉你。”
祁烈闻,脸已是铁青。
身旁的兀术年纪尚轻,性子淳朴,平日里又颇受哥黎罕的照顾,一听说有行踪可觅,心中一急,大喊道“我来给你叩头你快告诉我”。说着刚要下马,只觉眼前寒光一闪,祁烈手中的巨阙剑已是对着御辇又劈了过去
刃风过后,御辇的前面已被劈去了一角,斜斜地露出辇中人的身影。
“我祁烈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空气凝重到了极点,树林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竖着耳朵,生怕放过明皇将要说出口的每一个字。
明皇桀桀地笑了几声,迸出两个字“叩头”
祁烈不再犹豫,巨阙剑对准辇座中央劈了下去,这一剑使出了十分的力气,剑锋过处犹如惊涛骇浪。
不料辇中之人比他动手更早,话刚出口时已是飞跃而起,手中两口明晃晃的长剑直刺向祁烈的怀中。
祁烈万料不到明皇一个身居帝位的深宫老妪竟然身怀武艺,被偷袭得措手不及,那两道剑锋来得又快又准,只得勉强侧身让过,饶是如此依然被剑尖刺破了护甲,蹭着腰肋划了过去。
“你到底是谁”交手间,祁烈已醒悟过来,此人不是明皇
那人见偷袭不成,再不答话,手中剑招迭出。
兀术知晓祁烈从不让人助阵,只得守在一旁。他见那女子身姿轻盈,剑招华丽,每一招都虚虚实实极是难缠。
她似是吃准了以巨阙剑七尺之长必然不擅被近身,于是更是全力贴身而战,生怕离了七尺被那剑锋扫成两段。只见她忽而背剜后颈,忽而暗挑锁骨,身影忽上忽下,犹如一只蝴蝶绕着祁烈穿游。
祁烈既然躲过了偷袭,心下泰然。一把巨阙剑大巧不工,以浑厚的剑气将那女子各种精妙招数一一破解。
只是如此缠斗久持不下,他见这女子只肯近身相搏,显然是个老道之人,当下将计就计,故意将剑势放缓,显得施展不开,又将面门处卖了个破绽。
那女子果然被诱得贴了上来,尚未等她出招,祁烈将剑身一横,以剑为鞭,对准那女子的额头推了出去。
巨阙剑何等沉重,这一推蕴足了千钧之力,惊得那女子避之不及只能将脖子一缩,饶是如此虽躲了过去,头上的金冠也被撞成了无数裂块,登时一头乌黑如瀑的秀发披将下来,哪里是什么老妪。
祁烈既已得手,又怎会放过,以剑为矛,直刺了过去。
那女子将身子一跃,竟然踩着巨阙剑的剑尖一踮足,从空中挽落无数剑花,正是那一招“西岭千秋”。
祁烈见剑势凌厉,只得向后一仰,虽未被刺中,大乌云狮颈上如雄狮般的马鬃却被剑锋扫去了一半。
那女子见祁烈已然门户大开,执起双剑对着他胸前齐齐刺去。此时祁烈手中巨阙回转自救,向那两柄长剑从上斩下。
那女子心中暗喜,只消巨阙剑斩下之时便是破绽,接着抽出母剑中暗藏的子剑,必能得手
不料巨阙这一剑气势如虹,只听“叮叮”两声,两柄母剑连同腹中的子剑一同被斩断。再一看,那女子尚未及抽剑偷袭,手中只剩得光秃秃的两个剑柄
那女子见状惊得面如土色,再无方才那般镇静。她转身一跃攀到了树上,显然是想脱身。
兀术立刻执起长弓对准那女子背后举箭射去,不料那女子身形灵敏,左右闪避,出手三箭都射了个空。
祁烈冷哼一声,从背后取出“落日”,正要取箭亲自射过去,只见林中忽然一个红色的身影飘过,恰好截在了那女子的前头。
众人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只叫了半截,空中已是血花飞洒,显然那女子被割了喉,方才还飘忽不定的身形已直直地坠在了地上。
祁烈心头一震,这又是谁
那红衣人跟着从树上跃到地面,对那女子的尸体看了看,十分厌恶地哼了一声道“想要捉个大的,却逮了只狐狸”
她瞥见尸体边从袖中滚出一块东西,拿起来一看,是块晶莹剔透的玉麒麟。
“倒是块好玉。”红衣人赞了一句,顺手将玉揣入怀中。
此时从林中疾马飞奔来一人,远远路便朝那红衣人喊道“村长果然不出你所料,咱们在林中开凿的小道恰好截住了往太液城去的路口,乔装想要逃跑的明皇和数十人随从刚一露脸,就全都被活捉了”
祁烈一见又惊又喜,远远地高声唤道“哥黎罕”
哥黎罕闻声转头,这才瞧见居然是祁烈,顿时两眼放光,纵马一跃滚身下鞍拜在地上。
“族长”
“原来你没死”血烟八骑所剩无几,为首的哥黎罕竟然得了生还,这真是天神的恩赐祁烈一把扶起哥黎罕,从上到下又仔细看了一遍,果然,连一点伤都没有。
边上的兀术见老大哥哥黎罕安然无恙,高兴得下马转头就向北面磕了几个头,口中念道“天神保佑,好人平安”
哥黎罕见了兀术,却不见形影不离的科都,不禁问道“科都呢”兀术的表情瞬间暗沉了不少。
祁烈听他提到科都,不想立刻细说。哥黎罕是八骑之首,若知晓八骑折了六骑,只怕打击不小,不如且缓一缓,当下转了话头。
“哥黎罕,这位英雄是”
哥黎罕这才想起来还未曾把塞耶萨尼介绍给祁烈。
“族长,这是村长塞耶萨尼,我途经这里遭人暗算,多亏了村长暗中相救。哦,对了,她可是咱们血族人”
说着,又转头对红衣人一抱拳道“村长这就是咱们血族的族长快,快来一同拜见”
红衣人方才听他们说话时便立在远远处一不发,见哥黎罕向她招呼,不耐烦地抛出一句“我不拜”
哥黎罕脸色顿时尴尬透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已习惯了塞耶萨尼孤僻冷傲的性子,他也能姑且忍受,毕竟是救了他三四千人马的性命。可祁烈是血族的族长,是这世间他唯一连为什么都可以不问便可交托性命的人,绝不许旁人对他有一丝的不尊敬。
哥黎罕琢磨着是自己说得气短了些,正想寻些更严厉的措辞,却被身旁的祁烈伸手止住了。
只见祁烈下了马,将巨阙入鞘挂在背后,一步一步地走到那红衣人的面前,忽然神情凝重地单膝跪了下来。
“姐姐”
林中清冷的空气犹如凝结了一般,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张着大口而吐不出一个字来,尤其是那哥黎罕。
神鬼无双的祁烈跪在身前,那个红衣人一动未动。然而哥黎罕能感觉到,她是在强作镇静。
红衣人缓缓地摘下了面纱,这是她第一次在哥黎罕面前露出了真容,虽然脸上已颇有岁月的痕迹,但仍然难掩容姿秀丽和血族女人独有的一股英气。
原来这就是十多年前单骑行大漠,一去不复返的血族老族长的长女,祁烈的姐姐祁楚
难怪她可以对族长的身份毫无忌惮,提到祁烈更是不放在眼里
“村村长呃”哥黎罕忽然觉得自己的舌头打了结,脑中一片空白,连该如何称呼都反应不过来。
他瞥见旁边众人早就跟着跪了,这才赶紧也跟着屈了膝。
“姐姐原来你还活着。”祁烈初见哥黎罕时是欣喜,可祁楚是失散多年,骤然见她青春不再容貌渐衰,心头竟然是酸楚更多。
祁楚侧身站着,忍住不去看弟弟,半晌才吐出一字。
“嗯。”
第三百四十三章 入殿
两年前,苍梧太子李重延带着使团觐见碧海明皇,苏佑以太子伴读的身份一同登上太清岛,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宏伟的太清九殿,那时他的名字还叫苏晓尘。
当然,除了这九殿,还有许多其他的第一次邂逅。
譬如和莫大虬。
这一次,莫大虬终于可以不用偷偷挤眉弄眼地朝苏佑递笑容,而是正儿八经地向苏佑行礼了。
不过与上次相同的是,行礼之后,御座之下依然有他落座的一席之地。因为他的新身份,是刃族的族长,与祁烈和珲英齐肩了。
苏佑看着阶下,他能感觉得出来,莫大虬行礼时,有那么几分感激暗含在那里。他其实很想悄悄问问他把莫氏二老安置在了哪里,不过他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做了人情若还去提醒别人,未免显得有些刻意。
叶知秋曾经教过他。恩惠,便要施得不动声色才是好分寸。
祁烈是第一次登入太液城,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确实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各处亭台楼阁奢华精致的程度甚至让他见过最为叹服的宝坻城都显得黯然失色。
他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罗布和温兰肯答应太液落城之后,便肯将宝坻城交割于他。其实在前几日哥黎罕占了城东的粮仓之后,便已经惊讶地来向他回禀了眼见的一切。
“粮仓里的粮食满溢得几乎要淹到屋檐有些仓门我都不敢打开,只怕一开就再关不上了碧海人的粮食真是多得怎么都吃不完啊,光是一仓的口粮就够咱血族吃大半年”
同行的祁楚则没有哥黎罕那么激动,她潜入过太液国都几十次,粮仓有多大,里面能存多少粮食远远路就能瞧见。其实对一年三熟的碧海人来说,唾手可得的又何止是粮食,还有吃不尽的海产和挖不尽的矿山。几座粮仓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祁烈暗忖罗布一定是事先都知晓这一切的。刃族人岂会做划不来的生意这一座太液城只怕抵得上十座宝坻城也绰绰有余了。
刃族人,总是像抛下食饵一样诱着血族人向前冲,每次的食饵都那么诱人,可到手之后才发现和刃族人得到的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祁烈心中的不爽已是到了极点。
到底是什么使得血族永远像猎犬一样被刃族人拽着脖子牵来牵去是刃族的兵强马壮吗是国主的偏袒包庇吗还是坑蒙拐骗了血族
好像哪一条都不是,就连坑蒙拐骗这顶帽子,祁烈都觉得强要扣给刃族也是有些牵强。因为南征的犒赏事先就明码标价在那里,没人强迫你答应。
而愿者上钩这一点使得祁烈觉得更加窝火。
也许血族真的缺乏一个像温兰这样有头脑的人物。就连遭受了三万金甲军和族长全灭的打击之后,依然可以如此迅速地重振旗鼓稳住刃族在伊穆兰三族中的地位。
祁烈看了一眼坐在高处的苏佑。
他毫不怀疑比起刃族苏佑要远远偏向血族得多,何况苏佑的心里还埋着一份血仇,有这块奠基石在,他不怕苏佑会帮着刃族来奴役自己。然而从霖州之战来看,苏佑终究还是稚嫩了些。慕云氏的军略也好,对血族的偏袒也罢,从结果看,最终能入了太液国都的只有血族的不到五千人马。就算自己只要在蚩骨山下一声吼,便立刻又能征召出几万的兵势,可眼下远水救不得近火,要形容他祁烈现在的境遇就只四个字势单力薄。
幸运的是,眼下势力最盛的鹰族应该没有得寸进尺的打算。
比起死去的罗布,祁烈与珲英之间的沟通要多一些,尤其是苏佑继任了国主之后,共同呵护这孩子的心思也算是一条纽带。
祁烈知道,珲英的注意力从未出过大都以东。他虽然不明白这些鹰族人究竟有什么秘密为什么就是守着西台山不肯离开,但他至少能确定一点就算是给珲英三个太液城,她也不会答应离开西台山半步。
所以南域的水土再丰沃,珲英没有兴趣,更不会借着与苏佑亲密的姑侄关系而趁机提出多占些在南域的利益。
这是利点。
然而事情总是一分为二,利点伴随的往往也是缺点。
正所谓无欲则刚,珲英在南域没有利益需求,便越发没有什么能够左右她的因素。祁烈想要借助鹰族的力量在这太液城同抗衡刃族,珲英多半也是不会答应的。
祁烈脑中思绪不断之时,苏佑则正坐在御座之上。
这章德殿是太清九殿里数一数二的小,御座之下也不过只能再搁下二三十把椅子。而苏佑却还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设两把御座,东西各置一座。
言下之意,是想与明皇保持对等的身份。
温兰当然是再次反对,故意将明皇置于御座之下,要的就是这样一份趾高气扬,战胜国岂可没有胜利者的姿态
然而苏佑根本不理会他这一点,坚持要这么做,最让温兰恼火的是,苏佑甚至连理由都不肯给他。直到温兰逼问急了,苏佑才斜眼反问了一句“老杨,你可设身处地地为我想过”
温兰终于明白了过来。
此时苏佑骤然重提他杨怀仁的假名是想告诉他,朱芷潋与他久别重逢在即,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骑在明皇头上的样子,这显然会让他和朱芷潋的重逢变得更加难堪。虽然孰胜孰败一目了然,但保持与明皇平起平坐的姿态是他能给予朱芷潋最大程度的缓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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