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明海山
“好,好,我不说破,你当我没说破。”祁楚憋着笑假装正经作礼道:“喏,前面不远处就是太液城门口了,国主就请先回吧,祁楚还想再逛一逛,就不作陪了。”说完竟扬鞭自去了。
苏佑暗叹,真是个来去如风的女子,也不知当年她与父亲相处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祁楚看似走远,其实只是拐了个巷角掩了身影,虽然已经到了太液城门的附近,她见苏佑不识路,心里总是有些放心不下,便想暗中看着,以防他走错了路。
直到她瞧见苏佑入了城门,这才松了口气。这一瞬间,她忽然卸去了笑容,真正地放松下来。
察克多……当年你可不曾像你儿子这样陪过我这么久……倘若你对我再多用那么几分心思,便是温兰让人来骗我说退婚,我也决计不会信,虽然一样会夺马出营,但不会是朝南去,而是会冲到大都来找你亲自问个究竟。
不过你总是不肯多看我几眼,所以我终究是没有那勇气……
祁楚呆呆地看着太液城门,既不想进去,又无处可去,脑中只一幕幕地回想着当年之事。
一人一马,斜阳孤立。
也不知怔在那里过了多久,只觉得远处城门口已点上了灯,祁楚这才觉得有些饿了。她拎转马头朝前慢慢走着,忽然看见远处匆匆赶来
一队人马。
为首一人,巨人般的身形,不是祁烈又是谁。
“祁烈!”祁楚远远路高声呼道。
那队人一听居然有人直呼族长之名,都是一惊,再一看忙纷纷下马行礼道:“拜见王长姬。”
祁烈也下马过来,奇道:“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哦,我就是闷得晃,瞎逛逛。”
祁烈看了看她身后,又问道:“哥黎罕呢”
祁楚瞪了他一眼:“讨厌!我今天乐意一人逛,怎么啦”
其余众人听祁楚这么呵斥族长,头也不敢抬地听着。
祁楚也看了看弟弟身后,“咦,这都入夜了,你不在营中歇息,带了人又跑来太液城做什么”
“温兰请三族的族长入城,说有要事一同商议。”
“要事什么要事”祁楚哼了一声:“肯定又是一肚子坏水满了没处倒!”
“姐姐!”祁烈又不好说她,只得皱眉给她使个眼色,后面还一堆人跟着,这么当面骂温兰总是欠妥。
“珲英和莫大虬先入了城,弟弟已是来得晚了,得先行一步。”祁烈说完就要上马。
祁楚心念一转,忙叫道:“哎,别忙走,既然是有要事,我也要去看看。”
“姐姐!真的是有要事相商这枢密五老才聚在一起……”
“废话!不是要事我还懒得去呢!”祁楚又问道:“你们枢密五老在一起,那就不知会国主么”
“按国制是先于枢密院中商议要事,决定之后再呈于国主,所以今晚没有告诉国主。”
祁楚心中飞快地盘算着,没有告诉苏佑……那我可更得跟着替他瞧一瞧了。
“反正我要跟着去。”祁楚把头一抬,拿鼻孔对着祁烈。
祁烈一看姐姐的样子,叹了口气。
这是从小就有的脾气,只要一抬鼻孔,就是天上的月亮阿爹也会想办法摘给她……
“好吧……那姐姐就随弟弟一起入城吧。”
妥协是必然的,这么多年祁烈就没正面硬扛过姐姐。
何况温兰也没说不让带家属……虽说有家属的也只有自己一个。
祁楚喜孜孜地上了黑骠马,和弟弟并排走着,忽然她忍不住坏笑道:“哎,对了,我问你。你那止马诀后来改了没啊”
祁烈那如同不动金刚般的脸噌地红了。
“什么止马诀啊”
“你还跟我装蒜”
祁烈无奈,支吾道:“改……改了。”
“哦哟,改了啊……啧啧啧。”祁楚转过头只管自己肚中暗自诡笑,这次倒没想要戳穿他。
两人入城后一路向太瀛岛而来,祁楚觉得不像是去太清九殿的路,问道:“这是去哪里”
“说是在什么沐恩院。”
咦,怎么会在那里。祁楚想起午后与苏佑在一起时说道那壶梁阁也是在沐恩院中,缘何会在那里离苏佑那么近却故意不告诉他。
正说着,已到了一处院
子前,只见那院子古朴自然,院中凉亭石凳,边上茅舍数座,瓜田半亩,自有一番农家的闲趣,几乎让人觉得不像是在宫中能有的地方。
院子门口已聚着好些人都静候在那里,那些人明显分作两边,一个瘦削身材如师爷般装束的人带着十几名金刀护卫站在左首,右首却是几个猎装装束的勇士,眼光犀利,右臂上都绑有厚厚的护臂,上面停着几只黑鹰。
那些人见了祁烈都低头行礼,那师爷装束的人上前恭敬地说道:“其余人都已到齐,就等血焰王了。”
祁烈看了看架势,估摸是不许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进去,便高声说道:“姐姐,走吧,陪弟弟一同进去。”
此言一出,无人敢再质疑,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祁楚跟着他一同入了院。
一入院中茅舍,只见温氏二老、珲英、莫大虬都已坐在一侧,对面却只孤零零地坐着一人,正是上明皇朱玉澹。
祁楚看那朱玉澹去了明皇御用的华服凤袍,摘了金冠,一头乌发只用根松绿玉簪轻轻地挽着,一身朴素地坐在那里,身边连侍奉的宫女都没有一个,想起这些年来恨错了她,竟隐隐生出一丝恻隐之心。
温兰瞥见祁烈身后还跟着祁楚,先是一怔,随后明显脸上有些不悦,不过还是强忍了下来。
“来人,再备一把椅子。”
祁烈坐下后暗忖,说是枢密五老议事,如何到了这朱玉澹的住处来。于是转头向珲英低声问道:“这是何意”
珲英摇头道:“我也是刚到不久,不知这温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且看一看罢。”
祁烈只得耐下性子,等温兰开口。
温兰见众人到齐了,高声唤道:“将香炉抬上来。”
立时有人将一尊鎏金浮雕花卉纹三足香炉抬到屋子的中央,那香炉上雕的是七角兰花,显然是来仪宫御用之物。
不过片刻,炉中薄缕四起,整间屋子都萦绕着淡淡的香气,令人心神俱静。
众人正陶醉其中,只有朱玉澹骤然落下泪来。
不过只是片刻,她便拭泪抬头笑道:“难得大巫神有心,带了这金缕香来。看来你在这宫中确实潜伏了不少日子,知之甚详。”
温兰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莫说这金缕香该投几分,焚完之后香灰该归何处,如何掩埋,我都清清楚楚。”
“哦你如何还能知晓这些”
温兰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抖开一看,却是一张精致的人脸。
“我会些易容术,有时么就到你来仪宫边上看看,或是去涌金门内的别处转转,转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朱玉澹细细朝那人脸看去,依稀想起似乎还真见过这么张脸,脸上有些皱纹,相貌又是平平,应该是个老宫女。她近身的宫女都是些年轻的姑娘,这样的老宫女多数是拨在了殿外,所以连斜眼瞧一眼都不太有机会。
“你果然聪明,选了这么个离朕又远,又没有机会开口的人物来易容,朕自然是不能知晓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下怀
“都知道朱氏的观心术,我要是选了你相熟的人来易容,岂不迟早要露馅儿”
“说吧,你今日又是点香又是取出面具,是想做什么”
“没什么,想要与你叙叙旧。”
朱玉澹轻笑一声,指了指屋内的一圈人:“你说你在太液城中潜伏了十年,说与朕要叙旧,或许还说得通,只是这些人里除了莫大虬朕都没什么面识,真不知有何旧可叙。”
祁烈听不懂南语,全靠祁楚在身边替他通译,听到此处也有些不耐烦,说道:“大巫神,你说是有要事相议我才到了这里,如果你想与她聊天叙旧,恕我不奉陪了。”说着便要起身。
温兰正色道:“血焰王稍安勿躁,今晚以要事相商为名请诸位来确实只是个借口不假,然而所为之事关系开春之前我三军的存亡利害,不得不慎重。我温兰布局二十年,从不做无用之功,这一点血焰王还是知晓的吧”
温兰提到开春,祁烈心里被牵了一下,只得闷闷不乐地复又坐下。
温兰转头向朱玉澹继续说道:“今日碧海易主,加冕礼成,四海诸邦皆是见证,我伊穆兰国主也是出于善意特意屈尊在阶下观礼,为的乃是两国能偃旗息鼓,重归于好,就像碧海与苍梧一般,缔结友好之盟。”
朱玉澹哼了一声,不做理会。
温兰继续说道:“怎奈事与愿违,人心难料。上明皇已退隐帷后却依然兴风作浪,无事生非!不知此举何解”
“一派胡言乱语,不知所谓!”朱玉澹一掌拍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温兰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物,是个一指长的圆筒,又从筒中抽出一小卷纸,看在朱玉澹眼中,显出几分惊讶,不似方才那般淡定了。
温兰将纸卷先递于珲英,示意四下传阅一番,莫大虬看完欲交给温和,温和将手一推,表示已经看过了。
温兰继续说道:“这信中所述说表已不消我多说,只是上明皇如此明目张胆地将这封亲笔信用鸽鹞发给苍梧温帝,置我伊穆兰国主欲结秦晋之好的苦心于不顾,未免令人痛心疾首。”
朱玉澹见密信依然败露,怒道:“……你是如何能得到这封信的。”
温兰笑道:“这封信依我猜测,应该是你去霖州前便已备下的,若霖州大胜,则此信无用,若兵败国破,则发信苍梧。是也不是”
朱玉澹脸色阴沉,没有说话,显然是被说中了意图。
温兰环视四下一周,问道:“诸位,倘若此信落入苍梧温帝手中,那苍梧国欲行渔利,趁机渡过瀚江攻过来,而我们还被蒙在鼓里,既回不得伊穆兰又无力抗衡,是不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这样的大事,我岂能不请你们来一同商议”
莫大虬初任族长手中尚无兵权倒也罢了,珲英与祁烈皆是
一惊,原来温兰手中竟然握着这样重要的证物!现在伊穆兰手中有多少兵力,其中还有多少残兵伤兵自己一清二楚,而苍梧大军十万完好无伤地就在瀚江对面,绝非儿戏。
温兰转向朱玉澹叹了口气:“我向鹰语王借了神鹰啄死鸽鹞才得了这封密信,可是上明皇怕是还不领情吧我截下的这封信,不仅关系到我伊穆兰的存亡,更是救了你次女清乐公主朱芷洁的性命啊。”
朱玉澹听得犹如云山雾罩,这温兰惯会巧言令色……怎么会和洁儿的性命有关了
“此话说来就长,”温兰略略思索,自言自语道:“该从何处说起呢也罢……就从这苍梧国已作古的前任太师慕云铎说起吧。”
朱玉澹被他拿了密信,正想该如何应对,听他转了话头说起慕云铎,暗想正好观一观此人面相,好得知他到底是何真意。
不料温兰见她看过来,笑道:“我既然不怕说于你听,就不会虚言诳你,你拿观心之术看过来我正求之不得。”
他说着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天上月色暗淡,乌云似遮。这一间屋子他住了十年,窗前的景象已是再熟悉不过。
“慕云氏智冠天下,代代都是稀世的谋将,慕云铎更是其中的翘楚,与其祖上的开国太师慕云啸齐名于世。然而这样的人物啊,虽智谋不遑多让于先祖,忠君之心却是半分也无。他见李氏天资愚钝,身体孱弱,便总想着如何取而代之。早将他祖上当年蒙李氏出手庇佑全族人的恩情忘得一干二净。唉……族人,还有比这个更值得珍视的么”温兰一边说,一边看向祁烈,似有深意。
他继续说道:“其实以慕云铎的智谋,要取一国并非难事,不过他大约是觉得人生苦短,而他的野心又大得惊人。也许他觉得以他慕云氏之智仅仅统辖一国是屈才了,于是除了盯上了苍梧国的皇位,邻邦的阴牟国,连同你碧海国也成了他的垂涎之物。除此之外,慕云铎外宽内严,表里不一,还一心想要剿灭淞阳国的常氏后人。哎……他想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以致于如此迫不及待地自恃聪明设下了连环之策,想凭此一策将这四国四氏一举收入囊中。”
朱玉澹知晓慕云佑与慕云佐死后,慕云氏已绝了门户,听温兰说起这段匪夷所思的往事,虽然有些讶异,但不以为然,冷笑道:“那慕云铎当初先帝也曾见过,虽是个人物,哪里就有那样的本事,能一策收四国如今他已作古,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可见你说的都是些危言耸听之辞。”
“有没有这样的本事并非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有些事上明皇知道,但也有些事你不知道。譬如当年的毒金之战,上明皇就真以为碧海国就是被慕云铎给救了么”温兰的话中颇有讥讽之意,然而后面的话却无不自嘲:“说到那毒金之战,慕云铎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对我伊
穆兰国那时国内的各种弊端了如指掌。譬如三族相争,粮食短缺。他将我国的底细摸得如此透彻,才能拟出这连环策来。当年苏利国主率兵六万去霖州夺粮,他使了伪报之计诱我国主将六万大军变为十二万,还放出风声到你碧海说我伊穆兰想要兵临国都,然后就等着你碧海国求救于他慕云氏。”
此言一出,朱玉澹虽未作驳,心里却被刺了一下。母亲当年在世时对这毒金之战耿耿于怀,说是被慕云铎算计了,但看来母亲依然不知道被算计了如此之多。当时看伊穆兰人已是缺粮,还敢以十二万人的军势来犯,显然不合情理,慕云氏的解释是伊穆兰人有勇无谋背水一战,可他拿金山退敌,难道又算是什么高招么不过是当时束手无策才不得以听了他的计策罢了,事后母亲才幡然醒悟,这慕云氏是借了伊穆兰之手来耗尽我碧海的国库。
温兰见她默不作声,嘿嘿笑道:“也不是只有你碧海国被算计了,我伊穆兰国不也损了足足六万人么可见这慕云氏有多奸险,说到这金山之战,其实不过是他连环策中的一环,而这计策的先头还得从苍梧国说起。苍梧国虽然国境辽阔但群山峻林众多,南境之处接壤的阴牟国犹如一个山岭的缺口,只要一越过阴牟国,便是一马平川。阴牟国自降了苍梧成了属国之后便尽心尽意地承起苍梧国的门户之责。不过慕云氏还是不满足,总想将阴牟国纳入苍梧国的疆土。慕云铎在朝堂之上试着向钦文帝提过几次,无奈钦文帝生性懦弱胸无大志,说既已是属国何须再去强逼,两下相安无事便是百姓的造化,并未予以采纳,使得慕云铎不得已另谋计策。此时恰逢淞阳常氏后人隐秘居住之地被他查明,于是他便特意挑选了阴牟国进万桦帝都纳贡前夕的日子,以出兵征讨常氏余孽为名北上离了帝都,却暗中叫卫国公的儿子故意调戏阴牟国长公主挑起冲突,在混乱中又刺死了阴牟国国主黎摩,为的就是酿成一出不可挽回的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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