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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明海山

    朱玉澹想起妹妹朱玉潇初回碧海时向她提过这黎摩被刺死之事,那时她还问了一句,难道慕云太师便眼睁睁看着么妹妹说三太师恰逢远征不在朝中。现在听温兰所述,竟是故意避开的

    “慕云氏为何要故意避开”

    “区区常氏后人,慕云三太师随便去一人便足以对付,却三人倾巢出动,就是想躲得远远的好不叫阴牟后人记恨,也好将黎氏的两位公主收为己用。”

    “黎氏的公主慕云氏收来何用”

    温兰反问道:“上明皇的妹妹难道没有说过么,你碧海金山上浇的毒水乃是黎摩的次女黎太君黎柔所制,没有她黎氏的毒,安有那毒金之战当然,黎柔不过是锦上添花,慕云铎实际上看上的是她的姐姐。他灭了常氏后星夜率军回了帝都,将黎摩的两个女儿保护起来,自然也就成了她们眼中的救星。”




第三百五十九章 移花
    温兰继续说道:“随后慕云铎又借黎氏二姬的名义和信物,潜入阴牟旧地煽动当地的住民,黎摩本是个体贴善下的国主,不明不白地枉死帝都还被扣上了行刺的污名,阴牟国人如何能忍得下去,所以民变就成了兵变。这下子,钦文帝急了。”

    朱玉澹明白了,钦文帝一急,就正中慕云氏的下怀。

    果然,温兰又说道:“钦文帝没主意,当然只好去问慕云铎,慕云铎就顺水推舟趁机劝钦文帝纳了阴牟国的长公主为璟妃,又假意流露出对其妹妹一见钟情,钦文帝见一桩喋血殿上的凶事竟成了双喜良缘的好事,当然乐得将黎柔赐给了慕云铎。其实他哪里知道,在璟妃被送入宫之前就已经得了慕云铎的授意,于入宫后多次以探望妹妹为由出入太师府。慕云铎则又使自己的弟弟慕云铉与璟妃在府中相会,暗结珠胎。”

    朱玉澹一拍扶手,骂道:“该死!”

    碧海代代女帝,所有嫡系的皇嗣不管父亲是谁,总是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的,自然一清二楚,绝不可能有鱼目混珠的嫌疑。而苍梧国便不同了,慕云氏身负皇恩代代公侯,竟以如此下作的手段妄图鸠占鹊巢,令人不齿自不在话下,更是身为君王最为忌恨和防范的典型。

    朱玉澹以前觉得他李氏智亏平庸,自己同为国君颇有些轻视,但也觉得绝无因此就要被权臣翻弄于股掌之上的道理,当下颇有些替钦文帝鸣不平之意。而不平之外,她更多的是惊讶,她实在没想到温兰说的话竟然直指温帝李厚琮身上的血脉并非承于李氏。

    温兰不理会朱玉澹的怒气,继续说道:“璟妃怀上的孩子是慕云铉的儿子,当然自小就聪明又伶俐,钦文帝还觉得李氏总算得了个能出息的子嗣,疼惜得不得了,一心想将皇位传于他,却不知一直被慕云氏蒙在鼓里,这一蒙就是十年。在这十年里,璟妃暗地里一个个地把钦文帝与其他嫔妃的子嗣一一根除,只留下自己的孩子。钦文帝却因常年宠爱璟妃,眼中只有李厚琮这么一个皇子,再加上脑子蠢笨,黎氏下毒的功夫又隐秘,全然不曾察觉。一直到了临死才被人告知自己被慕云氏给骗了。然而为时晚矣,他李氏的血脉,早就断了……”

    朱玉澹暗想,难怪这李厚琮全无智亏之症,原来是慕云氏之后,连妹妹也提过,慕云佑曾评价此人是聪颖之主。只可怜这李氏一族,以仁政闻名于世,却落得子孙血脉尽断,善因恶果,实是令人嗟叹。

    温兰自笑道:“不过世上总有些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那钦文帝实心眼儿地养了李厚琮十年,竟然将这孩子养得一心向李,以至于钦文帝临死前要他立下誓言,将来一定要将慕云氏铲除而不肯认宗,他也都一一照做了。所以你女儿清鲛与他合谋共图慕云佑与慕云佐才会一拍即合,若没有那个智亏的钦文帝,你碧海国哪能那样容易便离间得了天下闻名的‘君仁臣智’呢”

    “他慕云氏向来狡诈诡谲,慕云铎千算万算,就算他的后人得了皇位也终不敢以真面目示

    人。且有恶念者,终会自食恶果,灭了慕云氏的可不还是他慕云氏么矛盾相击的下场也是活该。”朱玉澹自觉这李氏与慕云氏再如何窝里斗,都是隔岸之事不痛不痒,听在耳中纯属饭后余谈一般。

    温兰却拍掌大笑起来:“灭了慕云氏的还是他慕云氏妙!此言甚妙!哈哈哈!”

    朱玉澹觉得他笑得蹊跷,能观出他话中有话,却观不出是何意思。

    温兰转了话头问道:“你就不问我是从何处得知的这些事”

    仍是一副故弄玄虚的嘴脸,看得朱玉澹心中厌烦,扭过头去。

    反正……不问你也是会说的,今晚你揪了一群人过来,不就是想要大放厥词么

    果然温兰见朱玉澹不问,自叹了一声,说道:“那是因为家父那时还在世时,于苍梧国中安插了一些眼线。苍梧国中原有从常氏降去李氏的旧部,他就千方百计地找到了那些旧部,又顺藤摸瓜地找到常氏侥幸逃脱的后人。托他们的福,太师府中慕云铉与璟妃**暗合的那些龌龊事才能被打探得清清楚楚。当年那璟妃怀了慕云铉的孩子,慕云氏的多生子天下皆知,慕云铉做贼心虚,怕万一这一胎也是多生子,就算慕云氏权倾朝野,也难压得住流言四起。结果到了临盆之时,生下来的果然是双生子,好在慕云氏心思缜密得很,预想到可能会有此情形,便按原先计划事先抱走了一个,只留下另一个孩子。这留下的孩子便是如今的温帝李厚琮。而那另一个孩子,你猜,去了哪里”

    这等他国的后宫之事,与我何干。朱玉澹越听越乏味,根本不在意。

    温兰见她神色间甚是厌恶,笑着吩咐道:“替上明皇再添两分金缕香,省得等下她心郁。”

    香入铜炉,香气顿时有些浓郁起来。

    温兰见香已添上,便继续说道:“慕云氏当时想的是,这个抱走的孩子偷偷养在哪里也不能养在苍梧国的境内,否则日后万一被人发现和李厚琮的相貌一模一样,岂不要败露于是就暗地里派了个心腹侍卫将他送出苍梧国去。按慕云铎的吩咐,既然碧海国多的是富商豪贾,那就送到碧海国,寻一户好人家托付。我那时还年轻,听父亲得知此消息后,纯属心血来潮,便建议父亲截下这个婴儿。于是他便听了我的建议派人手假冒成碧海的富商,暗中盯着那侍卫,只待他一过瀚江,便与之套近乎,又假称虽家财万贯奈何膝下无儿。那侍卫见我的人出手一掷千金又和蔼可亲,不过数日便觉得是值得托付之人,竟然将那孩儿交了出去,还说一文不收只求善待。所以啊,我这都没花什么钱就得了个慕云氏的孩子,上明皇说说,我这笔生意做得可还划算”

    “你们刃族人向来喜欢做买卖奴隶的生意,这朕也早有所耳闻。我碧海国虽然也有卖身立契,但总是两边情愿,且买卖之后绝不会草菅人命,不像你们刃族人,把人当作牲口!唉……慕云三太师虽然恶念滔天,这孩子总是无辜,这样被你买去当成奴隶,想必也没什么好下

    场。”朱玉澹出言间颇是不屑,于她看来,买卖人口实是蛮荒之举,未得教化的证明。

    “哈哈哈,上明皇说笑了,那可是智冠天下的慕云氏的后代,我怎舍得让他当奴隶,更不会把他当牲口。不过……当成礼物送人还是有的。”

    朱玉澹听得不禁好奇,问道:“当成礼物你送给谁了”

    温兰笑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是刃族人,自然是要送给刃族人。只不过这个刃族人却不在我伊穆兰,而是在你碧海国。”

    朱玉澹闻之色变,忽然,她心头涌上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念头虽然只是一瞬,已犹如闷头一棍让她头晕目眩起来。她颤声问道:“你……你说的在碧海国的刃族人,是谁”

    温兰再次在朱玉澹面前坐了下来,直面看着她,用清晰得无可置疑的口气说道:

    “陆行远。”

    朱玉澹被这个名字彻底击溃了理智,两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忽然大叫了一声:“不!你撒谎!”

    “那就请上明皇用你朱氏独步天下的观心术好好看看我像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温兰踏前一步,将脸逼近朱玉澹,骇得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只是浑身作颤。

    不仅是朱玉澹,在座除了温和以外的每一个人都惊讶万分,尤其是祁楚,她没有料到被自己暗中盯梢了十几年丝毫破绽都没有的朱玉澹,竟然会被人蒙在鼓里一辈子。她当然知道陆行远是谁,但她不知道陆行远会是刃族人,更没想到养了个儿子会是慕云氏。

    珲英和祁烈更是惊讶不已,虽然慕云氏对碧海和阴牟的种种谋算与他们无干,但温兰的手段仍然让他们感到不寒而栗。这样的一个秘密,就像一瓶老酒被深埋地下许多年,他今夜忽然肯打开酒塞不再掩藏,就一定有值得他这么做的原因。

    “你……你为什么要送给陆行远!文骏他,他……”朱玉澹抓着椅子的双手几近痉挛,惨白的脸孔因惊骇而变得扭曲,她口中的质问声没有丝毫的理直气壮,相反从喉中带出了一阵嘶哑的啜泣。

    “为什么”温兰双眉一扬,“我说了,那时我还年轻,偶尔听父亲说起陆行远,是我刃族的逃奴,居然会被碧海明皇所看重。父亲曾感叹若能说服此人暗中助我伊穆兰国,则无往不利。于是我就想打听一下,看看这陆行远缺什么,就送他点什么。可这陆行远清心寡欲,连俸禄都不想取,所需所用全凭赏赐,还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再后来,我终于发现他老婆的肚子不争气,他也为此事苦恼不已,于是就把这孩子放在他巡视霖州时的必经之路上,想献个殷勤给陆行远,还想着日后他归顺了我伊穆兰,那么这个绝顶聪明的孩子自然也就重归到我手下,将来岂不如虎添翼这陆行远自小就是孤儿,见了孩子哪能视而不见,果然想也不想地就收了去,还自以为是老天开眼送他的。可这世上哪儿有什么老天爷,直到好多年之后我告诉他是我送的,他当时那表情,啧啧啧……真是让人难以忘怀啊。”



第三百六十零章 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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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陆行远知道文骏是你送给他的孩子”朱玉澹的一颗心开始往下沉,她从未听陆行远向自己提起过此事,也无法相信自己会没有看出陆行远在刻意隐瞒。

    “这个么,你倒不能怪他,他知道是我送的孩子,却不知道送来的会是慕云氏的孩子。且金泉驸马早就不在人世了,你对驸马之事缄口不言也不许旁人提及,他何必要节外生枝来自讨没趣”

    温兰笑了几声,又将眉头一皱,似有些不爽:“可惜没料到这个陆行远……竟然三番五次拒绝了我的好意,到最后也没肯归顺我伊穆兰,还把孩子送入宫里做了驸马!真是……暴殄天物。还有你!非要守着你母亲的什么遗命,给金泉驸马下了毒。你知不知道,他又不是你们吃鲡鱼的碧海人,吃得活不过五十岁。倘若你没毒死他,他说不定活得比陆行远还长久。”

    鲡鱼的秘密,毒杀驸马的秘密,这些朱玉澹以为被封入坛中永远不会为人所知的事情竟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从温兰口中说了出来,在场的人中除了温和事先知晓以外,无不震惊。尤其是莫大虬自诩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见惯了明争暗斗,又在碧海国呆了这许多年,以为对太液城中的一切都打探得清清楚楚,没想到还是有这么多自己听都没听过,听到也难以置信的秘密。

    当然,最震惊的自然是朱玉澹。

    活得也许比陆行远还长久……这句话搅得她脑中犹如翻江倒海。

    朱芷凌逼宫鸾香殿的那一晚,自己曾经劝过女儿,为了一个如朝露般转瞬即逝的男人而抛下自己的一切不值得,她不曾告诉女儿的是,这句话是几十年前先帝劝过她的话。

    一直以来她便是用这句话在心中反复,好减轻一些自己的悔意。毕竟他至多也就只能再陪自己十年,之后自己还是会孤独一生,所以选择了皇位有什么错!

    然而温兰的这句话将她最理直气壮的念头击得粉碎。

    他不是碧海人,他本可以活得很久,甚至……比陆行远还要久

    朱玉澹觉得自己的双唇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语无伦次地说道:“文骏……文骏……你不是碧海人……你竟然不是碧海人。”

    “不错,他是慕云氏!还有你那三个女儿,都是慕云氏!”温兰拍掌大笑起来:“所以你刚才说能灭了慕云氏的也只有慕云氏,这句话实在是妙啊!朱芷凌和李厚琮都是慕云氏,又联手谋算了慕云铎的双生子,妙不可言!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慕云铉与璟妃生下孩子时曾取了名字,温帝李厚琮的本名叫慕云德,而金泉驸马的本名叫慕云律。你母亲自以为洞察先机,只让朱玉潇嫁了慕云氏,殊不知你们姐妹俩都是慕云氏的女人。不过她比你幸运,不曾生育没什么牵挂。而你,却将这碧海江山塞到了

    慕云氏的手中。哈哈哈,这么说起来,这慕云铎老贼是不是还应该感谢我啊他的暗渡之策败于自己的子孙慕云德手中,是我无意中替他完成了鸠占鹊巢的计策,这一番阴差阳错,真是精彩!”

    朱玉澹已经几近崩溃,心中一阵悸动,方才多投了两分的金缕香嗅入鼻中,这才勉强稳住了心神,却再忍不住泪如雨下。

    文骏……文骏,想不到你的命运从出生起便如此坎坷,更想不到我与你的三个女儿会是慕云氏之后……

    “那么说,洁儿……洁儿她……”朱玉澹忽然想起了女儿朱芷洁,若文骏和那李厚琮是孪生的慕云氏兄弟,那洁儿与李重延岂非是……

    “这你倒不用担心,慕云氏末子血亏,那李厚琮是末子,不能生育。所以李重延不是李厚琮的亲生儿子,只是个李厚琮授意之下让某个嫔妃与侍卫的私通之子。李氏代代近亲联姻深受智亏之苦,李厚琮即便知晓太子妃是亲兄长的女儿,也明白两人之间并无血缘。不过一旦他知晓了,就绝不会让你女儿活下去了。”

    “他为何会这样做不会的,不会的!洁儿是他兄长的孩子,是他血亲之人,他不会下此毒手的!”朱玉澹竭力嘶喊道。

    “不会下此毒手”温兰冷哼一声,“谁让他对钦文帝立过毒誓一定要将慕云氏斩草除根呢何况他身为国君却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为了掩盖他的慕云氏的身份他何时手软过血亲之人又如何慕云佑和慕云佐是他的血亲,不也都遭了他的暗算他能亲手掐死自己姨母黎太君,灭了自己的族兄弟,区区兄长之女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是慕云氏,他一个也不会放过。你的女儿,啧啧啧,在劫难逃了。”

    “然而温帝又如何能知道这些事只要你不说,他必然也不知道洁儿是他兄长的孩子啊!”朱玉澹忽然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这也许是所有无可挽回的不幸中唯一能幸免的事。

    “那可就不好说了。”温兰似漠不关心一般说道:“世上之事,总有那么些出人意料的,譬如我怎么会料到你还送了一幅陆文骏的画像到苍梧国去……黎太君死后,他就一直在暗中找寻他的这个失散多年的兄长,这若是让李厚琮瞧见了画上之人与自己的脸一模一样,除非他真是李氏的智亏之症,不然还能不明白吗”

    朱玉澹猛然想起朱芷洁在临行前向她索要的那副画像,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画像……画像!

    她越是不敢见到的那张脸,女儿们便越是好奇。将画像束之高阁,将文骏闭口不提,反而让洁儿生了疑念。凌儿临死前说过洁儿是因为知道了自己不敢看她的脸才心灰意冷远嫁苍梧,她定是被妹妹朱玉潇暗中撺掇才知道这一切的!

    朱玉澹愈发后悔起来,要不是双泉亭中与妹妹撕破了脸面,又怎会使妹妹暗中行挑唆之事说到底,这因果报应竟应到了自己的身上。

    洁儿……母亲还以为允了那幅画像与你,能成为一份小小的补偿,没想到竟然会成了你的催命符……

    “不……不!”朱玉澹忽然从椅子上强撑着立起来大声叫道:“来人,快来人!将那副画像取回来!”她俨然恢复了往日不可一世的帝王的气势,却失了那份气定神闲的自信,只是狂怒般地大吼起来:“你们都聋了么朕的话,你们听不见”

    然而哪里会有人应她,祁楚坐在角落边看着朱玉澹几近癫狂的神情心中暗叹,没想到这女人的悲惨际遇还真不在自己之下。

    “太迟啦,那画像早就已经送到了万桦帝都。只不过我听宫中的眼线说,暂时还搁置在库房里,不曾被翻拣出来。”温兰冷眼在旁看着她,嘴角兀自挂着一丝笑,“何况你以为,你还是昔日的明皇么”

    朱玉澹被他说得呆住了,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的一身素服,这才忽然回过神来。

    这里不是来仪宫,头上也再没有紫金冠,自己只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妇人,别无他尔。没了权力,没了威势,甚至身无分文,能拿什么去发号施令又有谁会去听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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