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流浪流浪就好
在朝廷对欧阳修的《论包拯除三司使》纷纷拍案叫绝之时,直史馆、翰林侍读王景范《驳欧阳修论包拯除三司使》一文立时让三司使这一职位的任免犹如油锅中泼了一杯水一般热闹不已。显然这篇文章是冲着如日中天的欧阳修去的,而的人又是一科的状元王景范,最为重要的是两人除了“师生”关系之外,更有以韩氏家族为纽带的“姻亲关系”,如此直面的针尖对麦芒般的交锋确实是很少见。
王景范虽是一科的状元郎,又处在三馆秘阁这样文华精粹之所,但从其声名鹊起之时到现在却少有文作流出,除了应付差事的公文或是应付考试的文作之外,翻来覆去与那“红杏尚”不啻两个极端。不过这篇《驳欧阳修论包拯除三司使》通篇辛辣无比,针对先前欧阳修的逐条逐句的进行批驳。尤其是针对欧阳修认为“拯性好刚,天姿峭直,然素少学问……”与“蹊田夺牛”,两条更是大加鞭笞,认为包拯弹劾张方平和力阻宋祁是为了自己主掌三司的议论太过冤枉包拯,且包拯之“学问”与欧阳修之“学问”相比包拯之“学问”于朝廷、于社稷、于百姓更加有利。
《驳欧阳修论包拯除三司使》一文既出不仅仅是文章指名道姓的进行批驳,更将矛头指向了帝国权力中心省。大宋帝国政治架构虽是承袭前唐,不过内容大为不同,官员考核的权力在中门下所设的考课院、审官院手中,尚省的六部二十四司的职能几同虚设。王景范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之由认为包拯主掌的监察机构都已查明张方平的劣迹,为何考课院和审官院却无动于衷?这一大棒打下来,中顿时鸡飞狗跳,而中权力过重之说一时飞扬而起,将官员考课磨勘职能还给尚省的议论也是随即而起。
此文一出搅起风波无数,表面是王景范与欧阳修这对师生对包拯任命的见解不同,但王景范却将战火一下烧到了中省,中一向独尊,门下省和尚省几乎是名存实亡,且三司权力过重亦是需要分割监督。本来门下省有封驳之权,却因中省辖下的银台司和通进司几乎将门下省这些权力侵蚀干净,皇帝对包拯的任命既然大家都认为不妥,门下省不出声,中省又在干什么?欧阳修的本职可是权知开封府,银台司下面专设的“封驳房”又有何用?!
王景范为包拯背负蹊田夺牛的臭名鸣不平,且对皇帝任命大唱赞歌,认为有包拯坐镇三司是大宋之福,三司下绝不敢浪费朝廷一文钱,更可让朝廷追缴欠款一事更迅速、更高效的得以完成——张方平所作的最大政绩莫过于追缴朝廷欠款以填补国库缺额,而欠款的大头不在于商户是那些腾挪朝廷款项用来放高利贷的各级官员。不说包拯一向有“阎罗包老”的美名,让那些作奸犯科的官员闻风丧胆主动回缴款项,就单单包拯承受如此声名重压执掌三司也要努力收回这些被侵吞的款项——包拯仇家这么多,手眼通天者不计其数,以后御史台无论花落谁家都会盯紧包拯,等着包拯犯错将其赶出京师。
本来包拯受到欧阳修的弹劾在家待罪避命以表示自己坚持辞职,而王景范当天欧阳修也不去开封府办公跟着在家以避风波,至于王景范也知道自己摆了欧阳修一道顺带搂草打兔子将中省一干大佬得罪了个遍,也不去崇文院告病在家将编定籍的工作搬到家里来干。
实际除了包拯在家避嫌之外,欧阳修和王景范在家闭门谢客无疑是趁机成全自己——欧阳修自己因为开封府的事务繁杂,白天根本没有时间编修《唐》,他为了尽早完成这项工程不得不晚埋头苦干,再加他的眼病日甚一日更是万分苦恼,仅仅在正月间他就接连了三道奏札请辞开封府,至于王景范对于自己陷身三馆秘阁更是极为厌烦,两人正好趁了心意借此避祸。
朝野因为包拯的任免与欧阳修和王景范师生之间的对峙而议论纷纷,先前皇帝坚持自己对包拯的任命,使得大家将火力集中在包拯身,而王景范将火烧到了中省的头,中省则替成了众矢之的。中省也立刻做出反应封驳包拯的任命,不过这一回皇帝更加坚定不改任命,一时间三司老大的宝座成了烫手的山芋无人问津。
纵然大宋帝国在吸取前唐五代的教训,极大加强了文官的权力,相权已是大大稳固隐隐与皇权并列。现下的皇帝执政三十多年虽有诸多从善如流的事例,但也有“生死两皇后”的前科教训,朝廷众臣深知若是皇帝坚定了自己的决定,大家无论怎么劝都是白忙活,也只能围绕中省和王景范做文章。王景范可以称病在家,中省却不能关门大吉,可想而知王景范的麻烦固然是有但不是现在,而中省的一众大佬眼下头大一圈却是跑不了的。
“三伯没有为难夫人?”王景范见韩慕雪走进房,站起身来将其披风解下递给旁边的侍女。
每隔几天王景范夫妇总是要去韩府走一趟的,不过这一次王景范捅了马蜂窝,将稳坐钓鱼台的中省一干大佬拖下了水自己拍拍屁股在家告病谢客,当然不会去韩府,更何况在这件事他和韩绛有着极大的分歧,不可能送门去挨骂。韩慕雪倒是颇为善解人意,自己去拜见韩绛,除了例行公事之外更是借着亲情来缓和韩绛对王景范的怒气。
韩慕雪嫣然一笑:“三伯倒是不生你的气了,只是嘱咐你安心养病……”
王景范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三伯知晓就好,有他从中缓和,希望不会走的太远……”
“夫君难道是要被外放?”
王景范笑着答道:“多半是了,三伯会从中奔走一二……政事堂的相公们不会平白受了气,总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只是连累你了。”
包拯任命风波不会拖得太久,自己一道将政事堂的诸位大佬逼到了墙角,皇帝又坚持自己的任命,做出退让的只能是政事堂诸公,至于银台司下设的封驳房还不是以诸位相公为首?既然不能封驳这道任命,自己也下不了决心顽抗到底,那只有让这道任命速速通过,反过来还要请包拯速速就任,这样才能让诸位相公摆脱尴尬的局面。朝廷诸公更不可能对欧阳修做什么,欧阳修的笔虽然歪了点却是有利于诸公,若是没有王景范插手把水搅浑了,说不定三司使早就落到某个幸运的家伙头。
这件事唯一要倒霉的便是王景范,他在决定要发文驳斥欧阳修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三馆秘阁是朝廷培养和储备未来大宋高级官员的地方,不过这种培养也许是一两年,也许是十几年甚至是永久不会获得什么机会。馆阁乃是文华荟萃之地,也是学习欧阳修所言的那种“学问”之地,馆阁之人出头获得皇帝赏识的一个重要途径便是在有皇帝出席的宴会作出几首应景又令皇帝顺心的诗词,这种“捷径”王景范不屑为之,相比之下他更崇尚包拯的“学问”——华丽的诗词不能让大宋击败党项人和契丹人,欧阳修乃至他后面的继承者曾巩、苏轼兄弟等人的词固然能够让千年之后的人们所传诵、敬仰,但也仅此而已,留给大宋帝国不过是凭空的一声叹息而已。
王景范不愿意入馆阁,就算要进馆阁也不希望这个阶段的时间不要太长,这点韩绛心中很清楚,王景范在蔡州的表现也让韩绛看到了就算他不走馆阁这条捷径也一样能够在权力之路走得飞快。不过王景范这样状元出身的官员一开始就很高,有的甚至都不会外放就直接进入馆阁,外放之后回京入馆阁也成了惯例,王景范就算不愿意也是无可奈何。
本来王景范已经无可奈何的接受了馆阁任职的命运,不过欧阳修一出,又让他从中看到了希望驳欧阳修论包拯除三司使》一文除了帮助包拯摆脱骂名之外,更是笔锋一转将火烧到了中省。韩琦纵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但受此无妄之灾要说没有气是不可能的,等事情过去让他缓过劲来,王景范这个声名鹊起的家伙必然要成为他的出气筒。这种事就算韩琦不会刻意为之,他手底下的人也会为了博得韩琦的好感而代办的。
“三伯也知道?”韩慕雪颇为惊讶。
“三伯自然应该知晓,就算先前不知道,为夫驳斥欧阳永叔的文章一出,三伯也该知晓为夫的心意了……”王景范笑着说道:“这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三伯就算心中有些不愿意,对此也是无可奈何的,当然若是三伯不出手相助,为夫也不可能外放到岭南去,说起来为夫有夫人这样的贤内助算是占了大便宜……”
王景范次面见韩绛之时虽是与其不欢而散,但韩绛也接受了“皇帝任命包拯执掌三司的决心”。大体执掌高位之人对于朝廷顶尖高层决策的理解都是异于常人的,这不仅仅是他们有着别人难以想象的消息来源,更因为他们时常接触决策者,对于决策者的性格把握更是常人所难以企及的。与韩绛相比王景范自然是没有这个资格的,韩绛做梦也想不到一些出人意料的人事任命的结果对于王景范而言并不是秘密,他也许无法知道决策的过程,但却知道最终的结果进行逆向推测,却也能够将事情还原个不离十,这个能力对于韩绛而言可谓是“惊恐”。
韩绛对于王景范的“不听话”是有着很大的看法,却也不能不对这个年轻人的能力心底暗自赞叹。韩氏家族到了第三代在官场崭露头角,但却无一人能够与王景范的才能相比肩,韩绛固然看不惯王景范却也不得不为家族多想几条后路,所以才有韩慕雪带话“安心养病”之言,对此王景范是心知肚明。
“各取所需?!”
王景范笑着拍拍韩慕雪的道:“此事原本不过平常,若非欧阳永叔不忿生了私心如此逼迫,为夫也不会出手顺水推舟继续将水搅浑闹得中省不得安宁。这一下包大人可以更快的接任三司,欧阳永叔如愿以偿可以卸任开封府安心养病,为夫则是借着中的麻烦好离开京师这个是非之地,如何不是各取所需?!”
“欧阳大人高风亮节,风评甚佳,怎会生出私心弹劾包大人?!”韩慕雪惊奇的问道。
“欧阳永叔人品除了他自己之外谁又能说得清楚?!不过他不恋栈权位倒是真的,因为他重病缠身这权位和性命还是要做个决断的……”王景范轻轻的刮了一下妻子的小鼻子解释道:“无论张方平还是宋祁,他们都是与欧阳永叔有着很深关系的,庆历五年五月的时候朝廷便已设立唐局以重修《唐》,当时的诏命便是王伯庸王尧臣、宋子京宋祁、张安道张方平,欧阳永叔是至和元年入局的。张安道虽是中途离开但在庆历年间时颇受范文正公赏识,范文正公为新政每议事,必等张安道入直。至于宋子京就更不用说了,这唐局先后已有十数人之多,却只有宋祁一人潜心著述,两人交情之厚连宋子京的‘涩体’都改了……也许欧阳永叔不会在乎张安道,却无法放弃宋子京,而包大人曾弹劾过宋子京,欧阳永叔也曾弹劾过包大人,都碰到一起便是新仇旧怨一起来,包大人便受了这无妄之灾……”
韩慕雪听后不禁瞠目结舌,一直以来欧阳修在她的眼中无异于圣人,却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夫君批驳的一无是处。虽然这对于韩慕雪颇有点颠覆的感觉,但也不能否认若是欧阳修、包拯、张方平和宋祁之间的恩怨属实,欧阳修的人品到底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借着这个机会有仇报仇,新仇旧怨来个了解,然后借此各取所需……就是自己的夫君也是看透了其中的关节,借着朝局纷乱,大家都是乱花迷眼之时果断出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一时间韩慕雪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也许只有夫君的那句“各取所需”更为恰当,除了欧阳修没有完全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外,皇帝和自己的夫君算是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至于包拯则是平白收了老对手欧阳修的一道弹章,莫名其妙的被推到三司宝座……
帝国 第84章 逐一应验
第八十四章逐一应验
第八十四章逐一应验
大宋帝国政坛围绕三司的这场虽是诡谲难明,但在王景范将矛盾引导到中省头的时候,能够看清局势的人就更多了——包拯执掌三司已成定局。不过结果虽是如此,但事情的发展总是要在权力人士手中有条不紊的向下继续发展,作为大宋能够与威严的皇权几成并列的权力机构,中省是有自己的尊严的,三司又是如此重要的机构当然需要一定时间的运作以显示中省的威严和慎重。
不过中省也算是运气,没过几天便是新一届科考揭榜,东华门外唱名顿时吸引了全京师乃至整个帝国的目光——这是一场权力新贵们登场的表演,也许他们在步入仕途之后数年、十数年甚至是一辈子都会默默无名,百年之后也许只能通过一些词作、笔记才能够找到他们的踪影,不过眼前这东华门外唱名却是他们人生中最亮丽的。
值得一提的是现下正在家闭门谢客的欧阳修,作为殿试主考官他无法像一次科考那样尽黜“太学体”,而通过省试的考生若无犯忌之处皆不黜落,也就意味着大家都可以获得一个不错的出身借此步入仕途。不过欧阳修依旧不会放弃进一步打击“太学体”文风的机会,对于他而言这比弹劾包拯更重要,半个多月前他还被关在贡院中审卷的时候,便对同僚有言:“除恶务尽!诸位一定要严格把关,狠狠打击那些轻薄小人,以扫除文章之害!”
所谓“除恶务尽”其实针对的便是已经通过会试的刘几,当年欧阳修用一支大号红笔从头至尾的给刘几来了个“红勒帛”,又批了大大的“谬”字,并命人将这份试卷贴在贡院墙以示惩戒。次科考闹出的风波对于考生而言犹在眼前,对于欧阳修也是如此,善于辨文的他自然非常自信再次将刘几揪出来,以此树立一个鲜活的榜样警示考生进一步打击“太学体”。
朝廷固然不会在殿试黜落考生,并且科考的年份也增多,但相应的在会试通过数量和对新晋进士释褐有了新的规定,仔细对比之下考中进士的前途却比先前暗淡了不少。新的释褐规定进士第一名才被任用大理评事,签署两使幕职官事,代还后才能升为通判,这样的待遇可比王景范的仕途一下落了下乘,连进士第一人都尚且如此,剩下的就更不用说了。
正因为规则的变化使得进士及第一甲三魁和进士出身的争夺更为激烈,而欧阳修的那支判笔在殿试之时的作用对于考生的威慑力也就格外出众。若是考生以太学体应试,其后果对于考生日后仕途的发展依旧非常严重,欧阳修想要辨文将刘几这样太学体的领头人物试卷认出来批倒最后一名,挤压刘几的仕途发展空间同样能够起到立威的效果。
欧阳修急于立威扫除太学体文风,这才闹出了一场笑话——欧阳修不顾眼疾的困扰仔细审查考卷,一份卷子中有“太收精藏也于冕旒之下”这样生涩别扭的语句,便兴奋的对旁人说道:“我又逮住刘几了!”其实这份卷子不是刘几的,而是苏州人萧稷的。反倒是在最后一份卷子中有“动而有勇,刑为四罪之诛”这样平实自然又贴近试题的语句不禁击节赞赏,并将其评为第一——这一份卷子恰恰正是已经改名为刘辉的刘几,而欧阳修在知晓后惊诧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已经更名为刘辉的刘几与王景范在科举有着类似的共同点——王景范在会试中被欧阳修批“媚”,刘几则是身为太学体的代表人物直接断送一届科考,但是他们在成为状元之后都要带领同科进士去拜访老师欧阳修。想来欧阳修年事已高,病体缠身,朝廷百般留他哪怕是充个闲职也要留他在京师,可想而知多半是象征意义居多,在经过这一场三司较量之后,欧阳修的时代算是可以做个结尾了。
刘几与欧阳修的恩怨纠葛不过是科举考试中的一件趣事而已,这并不妨碍刘几状元的声名,反倒是大家都认为刘几有才亦有识,且善于应变,改名字、彻底改变文风,连欧阳修这样的衡文高手都没察觉出来,如此人物于状元乃名至实归。
如同王景范考中状元的那一刻一般,整个京师万人空巷都聚集在新科状元们途径的街道,争相观看这些幸运的考生。而更为轰动的是在大相国寺一处空旷之所,白沙院的格物科升起了巨大的热气球,在无数京师百姓和官员的见证下,庞大的热气球载着三名白沙院格物科学生缓缓升至二十多丈高,飞行时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格物科的三个学生并不知晓自己创造了历史,这是人类如此稳定的在空中滞留的记录,王景范虽然在家闭门谢客不能到场,却也仔细叮嘱过蔡恕将这三名学生的名字、籍贯记录下来写进白沙院年鉴录,不只是他们三人,整个格物科的学生一同打包记载清楚。
除了在各种神话传说中神仙鬼怪可以御风而行之外,人们从来没有办法在天空中稳定安全的飞行,可想而知热气球所造成的效果是极为轰动的,再加新课进士的荣耀光环,不到半日整个京师城中酒肆茶店中对热气球这一新鲜事物的讨论热潮就与新科进士的话题相提并论。热气球在兴国寺空长时间滞留,并且明显保留了继续往高里升的余量——实际就是连设计制造热气球的格物科学生也并不知道他们自己所制造出来的热气球到底能够飞多高,在空中滞留的时间有多长,甚至他们从来就没有自由放飞过热气球,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更不知道热气球在一般情况下能够飞多快。
在空中飞行或是滞留对于所有人都是极为兴奋和向往的,但在这种兴奋和向往的背后亦有着对天空的敬畏。如果王景范的父亲还活着的话也许早就进行热气球自由放飞的尝试了,但是王景范却只能如同婴儿学步一般,宁可多花钱多费时间也要保证热气球的安全性——到了空中一切都不受控制,先前在自由放飞热气球的时候就有动物掉进冰冷的河中事故,一旦出了人命对于王景范和白沙院都是重大的打击,兴许一次就可以让王景范的“大学梦想”化成影。
热气球所引起的轰动自然让蔡恕喜出望外,这也就意味着王景范所提出的热气球尚未开始正式经营就有了很好的开头。格物科的学生更是欣喜若狂,尤其是登热气球飞行的那三个学生,他们并非是热气球的升空第一人,在研制热气球的过程中进行的试飞次数难以计数,后期载人升空也有数十次之多,格物科学生几乎人人都乘坐数次之多,甚至是地面纤绳的苦力都有几个乘坐过热气球。
格物科的学生不知道自己会被载入史册,当他们三人从热气球篮筐中走下来的时候,周围人群对他们都投来敬意、艳羡的目光,这使得他们明白自己已经创出了大名气。格物科所收的学生早期因为王景范的因素有不少“投机学生”,后来这些人逐步退出,目前剩下的这十几个学生绝大多数人都志不在科举做官,他们就读格物科多是出于兴趣。今天在大相国寺放飞热气球一下将他们的声名传遍京师,让这些学生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王景范觉得热气球成功的在京师获得了巨大的声名,一些相关计划也要跟着推进——蔡恕所关心的以热气球盈利补充院经费;向枢密院推介热气球的战争用途;让格物科的学生对热气球进一步的测试,包括自由放飞和制造运载能力更强大的热气球以尝试其运输方面的潜力……
之所以这么急的推进各种计划,也是全因王景范觉得自己不可能在京师留多长时间了——原本从蔡州回京述职进入馆阁,按照惯例怎么也要呆两三年才有机会外放或是获得其他实职,他也计划好了在京师的时间要经营好白沙院,不过欧阳修让他看到了一个难得的机会,这样一来固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也将自己先前的计划失去了存在的基础,这也就逼着他在离开前早做安排免得手忙脚乱。
事件的推进程度远在王景范的估计之,在东华门唱名后的第五天,朝廷诏令:“以三司使宋祁为端明殿学士、知郑州,权御史中丞包拯为枢密直学士、权三司使……”因包拯在欧阳修之后便在家回避任命,中省封驳两次皇帝坚持己见依旧不同意,这一次副相韩琦亲自前往包拯府邸,说服了包拯就任。
除了宋祁和包拯的任命之外,随后也传来了朝廷批准欧阳修免除知开封府事,却不同意其出知洪州,而是任命他为给事中,同提举在京诸司库务。这项关于欧阳修的任命对于所有人而言并不意外,欧阳修请辞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只是他的名望太高,若是骤然放他赴外任会引来中外议论,朝廷不愿意担当这样“不容人”的骂名,便按了个给事中提举在京诸司库务的闲职。
大宋帝国沿袭前唐体例亦有三省六部,给事中真正的叫法便是“门下省给事中”,专门审读奏案、驳正违失,不过大宋的权力中心都集中在中省,门下省的功能早就被中省侵蚀干净已是名存实亡,给事中无非是文臣迁转寄禄官阶。
对欧阳修的任命一下,王景范也就明白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了,这场三司乱局中出头的人都有人事变动,就剩下自己一个尚未处理。到了这一步他也知道自己的去向其实已经被安排好了,只不过中省被自己一棍子打得有些突然,多少让中省重新审视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翰林侍读。
最为重要的是王景范是韩绛的侄女婿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泥人,就算把王景范赶出京师也要与韩绛磋商后才能最终决定,若是将韩绛惹毛了也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这一届科考已故刑部员外郎、知制诰韩综的儿子韩宗道考中进士,韩氏一门自韩亿以下至此已是一门六进士,也许论渊源比不同为河北豪族的韩琦家族,但进士就是家族兴盛的保证,一门六进士这等兴盛家族似乎在大宋帝国政治版图的各方豪强中还是头一家。
不过在欧阳修辞去知开封府事的第二天紧随而来的一项任命,让原本就不是很好处理的王景范更加难以对付——翰林学士韩绛除御史中丞!韩绛一下接替了包拯的空位成为下一位御史中丞,御史中丞之有御史大夫,但御史大夫乃是检校官所带宪衔且实不除人,是以御史中丞便是御史台的实际长官,且必须是皇帝亲擢。
皇帝对韩绛的突然任命固然有些让人摸不着头绪,不过韩绛的官声一向不错,履历中言官部分亦是异常出彩,包括庞籍、李仲昌等人都倒在他的笔下。更为重要的是前年皇帝在茅山祈祷子嗣,韩绛草写祝词之时规劝皇帝减少宫人,并且冒险将后宫刘氏与请谒者通奸告诉了皇帝,皇帝按照他的建议将所有不谨慎者全部逐出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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