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有归途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深夜碰头
聂离剑起如风,噬牙剑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划过,一剑削首,一名药兵人首分离,但双拳仍是击出。然后聂离刷刷连出四剑,他出剑的速度太快了,四剑齐出却如同一剑,于是那名药兵四肢便是同时断开。
一刹之间,这刀枪难伤,杀的大内高手损兵折将的药兵终于第一次出现了伤亡,五千药兵去其一。那就会有第二、第三。
黑光划过,像是无数道黑色闪电炸裂人间,伴随着闪电划过,无数残肢断臂不断飞起,不断有药兵开始倒下,那身若精钢的药兵在噬牙剑之下如同豆腐,一切即断,再无之前威势。
章淮安看到聂离大发神威,那宛若魔神的药兵终于开始倒下,心中不由长舒一气,但随即眼中泛起一丝莫名之色。
他知道聂离杀药兵如此轻松,是靠了噬牙剑之利,但是那柄魔剑他不是没见过。当初自己仅仅是看了它一眼,便心神失守,三魂七魄好似被重重斩了一剑,足足休养了七日才是恢复如常,自那之后便绝了用这把剑的念头。
可聂离只是握住噬牙,此剑便被其降服。好像这么久以来它一直等待的主人终于出现了。
剑虽利,但人却更强,如此神兵之利才能显现。不然噬牙再如何锋利,没有人能够使用它,与一块废铁又有何异。
但聂离始终只有一人,噬牙剑也只有一把,他能杀一人、十人、百人,但他能杀了千人吗泽王麾下五千药兵,一人一剑始终是杀不完的。
这便是江湖之人虽然高来高去,但从来只能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却不会在沙场上独战千军的原因。人是会累的,而千军万马之下是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
聂离练剑可以每日出剑万次,但练剑与杀敌不一样,他知道,自己的极限是一千人,杀敌过千之后,自己便无再战之力。
于是他保持着高度的集中,心神合一,身与剑合。人剑合一是十分高的剑道境界,江湖上有许多剑客的修为都到了这一步,比如血魂庄的洛天裳,天下楼的剑十二。
但对于真正的剑客来说,身与剑合只是开始,初登大堂而已,这一境界的奥妙无穷也许穷尽毕生之力你也无法全部看清。
很显然聂离已经在这一境界里走了很远,此时他与噬牙剑宛若一体,一抹漆黑无比的剑芒瞬间穿过所有阻挡于前的药兵。
剑过人亡,所有被这道黑芒穿过的药兵皆是一分为二。剑芒最终在泽王身前停了下来,泽王身前的护卫也无法阻挡,他们已经变成了几具尸体躺在四周。
黑色剑芒缓缓消散,露出了聂离的身影,他看着泽王眉头一挑:“王爷,好久不没见了!”
泽王看到聂离出现在自己眼前,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只是有一丝疯狂,握着古埙的手掌便要用力,却是发现动弹不得。
原来聂离已经点了泽王的穴道,聂离笑道:“以血饲蛊,以蛊控兵,这南疆药兵之术可是有百年未现人间了,大恒太祖一定想不到,当年阻挡自己杀入上京的药兵,如今被自己的子孙用来篡位。”
泽王冷冷一笑:“你能阻止他们吗”
聂离盯着泽王双眼,轻声说道:“泽王殿下,要不要试试!”他一手夺过泽王手中古埙,而后侧身用剑背拍向泽王。泽王身子便是飞向了太极宫大殿之前,同时聂离也是一跃,二人便先后落到了太子身前。
姚鱼服上伸手接住了泽王,毕竟是天家血脉,怎么处置是陛下和太子的事情,他们可不会如聂离这般如此不敬。
聂离将古埙递给太子,说道:“想必殿下知道如何使用了。”
太子轻轻抚摸着古埙,眼中异色闪过,聂离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最终也什么都没说,他已打定主意,此事一了便身归江湖,从此不问庙堂事。
微顿片刻后太子吹响了古埙,那曲调悠扬婉转,满是悲伤,叫闻者落泪,不想那凄厉的音调反过来吹奏,却是如此绝美。
埙声响起之后,大殿之前数千药兵眼中血芒散去,身上的黑雾也开始一缕缕消散,最后都缓缓停下了动作。
但变化还没有停止,只见原本身材均是魁梧的药兵全都缩小了一号,皮肤收缩起来,皱巴巴的,加上那一头白发,倒像是有数千老人在太极宫前静止不动。
看到这番场景太子与众人皆是心神微松几分,而此刻天边一抹朝霞开始渐渐扩散,人们才是发现头顶的天色被一股柔和红色映得淡了起来。不知不觉已是厮杀了整整一夜,劫后余生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场梦,但眼前的残尸遍布,血染大地却是提醒他们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活了下来,谁又不想活下去。
也许只有一人,泽王眼中的疯狂终于消散,他面无表情,如不是还被点着穴道,他或许会一剑自刎,败就是败了,没什么遗憾,到了这一刻,他心中反倒是坦然起来,当事情结束之后,不管是成功者,还是失败者,似乎只能接受。
太子也没有表现出太过开心的情绪,他轻声说道:“你输了!”太子的目光始终望着天边的那抹红色,但人们知道他是与谁说话。
“不过我没有输给你。”泽王看着聂离:“我输给了你,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就很讨厌,没想到最后真的是你胜了我。”
聂离没有理会泽王,只有他知道,泽王是输给了谁,那个人始终没有出手,就像人们希望的那样,但却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那些自以为是的下棋人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他人局上的一枚棋子。
寂静之后,再次有隆隆的脚步声传来。聂离等人不由望去,京都卫与绣衣郎终于到了,只不过战斗已经结束了,他们来晚了,或许也来的刚刚好,也许再早一步,他们中也会有许多人死去。
大军站定之后,让开了一条通道,有三人穿过大军,走到大殿之前。
穆隼居中,赵悠之与欧阳破分立两侧,三人看到如此景象明白胜负已分,于是三人跪拜,齐声道:“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平静的声音传出:“诸位辛苦了,欧阳将军听令,京都卫将场间药兵分尸烧毁,就在这里。”
欧阳破一愣,眼中有一丝疑惑,暗暗看向章淮安,心道兄弟给个提示啊
章淮安在一旁喘着粗气,用手指了指那边站立不动的药兵。欧阳破立时明白,知道这些满头苍发之人就是造成如此景象的罪魁祸首了,急忙回道:“微臣领命!”
京都卫顿时出兵处理这些药兵,此时的药兵身体仿佛比寻常人还要脆弱,不过盏茶时间京都卫便是将分尸的药兵推在了一起,然后一把火下去,熊熊烈焰便燃烧起来,那些尸体发出了呲呲呲的声音,泽王精心培育的五千死士就此化为飞灰。
看着药兵被毁,泽王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穆隼,笑了笑:“相爷,想不到你我一番情谊,到了最后居然还是做戏,着实无趣啊!”
穆隼佝偻着背,没有出声。泽王微微摇头,转头看向太子,说道:“皇兄,你从一开始便知道我要造反了”
“你领圣旨的那晚,穆相便是提醒我了,只不过没想到你的手段如此厉害,今夜若不是聂大人相助,恐怕你就赢了。”太子自嘲一笑:“是我太过自负了。”
“哼!”泽王却是冷哼一声:“我大恒未来的皇帝,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你还坐什么龙椅,又如何灭了北漠的那顶王帐。”
太子摇头苦笑,无奈道:“你居然还惦记这事”
聂离看着这兄弟二人的对话,心中颇感佩服。真要说起来泽王也算是颇有雄才,只这番气度,便不是常人可及,更何况其之前在朝堂之上所作所为恐怕大部分也是在演戏,如此看来,其心机之深比之太子也未必逊色多少。
这二人谁做了皇帝都会是个好皇帝,反正都不是好人,好人做不了好皇帝,就比如现在太极宫的那位。
大恒承德帝,二十年前血乱中登上龙椅,绝灭王杀了一批人,他又杀了一批人,这条登上至高权位的路注定是白骨累累、尸山血海,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坐稳那个位置,才能统治这个天下,自古帝王最无情,仁者可治天下,终不能驭天下。
天边的金日终于升了起来,灿烂的金黄洒满了整座皇宫,太极宫前的烈火即将烧尽。
总管太监洪安的略微颤抖的泣声就这般传进了众人的耳中,随后响彻了整座大殿。
“陛下,驾崩了!”
第三十五章 此间事了,再入江湖
承德二十年,承德帝薨于上京太极宫,享年四十六岁,庙号神宗,谥号“洪天广道高明祥运圣武神功纯仁至孝文皇帝”。太子继位,改年号泰武。
国丧是大事,新君守孝二十七日,至于其他一概礼法实在繁多,聂离虽然对此大感头疼,但他六御司的巡使之位虽被革去,可惜官身还在,也只得假假做个样子。
大礼期间到是见到了荣王与安平郡主,老王爷一脸愤愤地看了聂离好几眼,倒是让天合街的几位大佬颇感稀奇,不知道荣王和聂离是结了什么怨。
荣舒芸绷着一张俏脸,目不斜视,这些日子每每想到这个家伙不告而别,心中便不知将聂离踩了多少脚,知道聂离平安无事自是很开心,但显然怨怼未消,实在懒得理他。
荣王看到女儿如此表现,心中大为开怀,不禁抚须微笑,可一想场合不对,立马肃然,只道要控制自己,不可失仪。
泽王被关押在宗人府内,穿着素衣,脸色平静,有一种洗净铅华的淡然。
今日他迎来了这些时日以来的第一个客人,大恒宰相穆隼。
看到来人是穆隼后,泽王淡淡笑了笑。这七年的光景,此人与自己亦师亦友,整座朝堂都认为穆隼是自己最坚定的支持者,连自己都这样认为了,没想到最后却被反戈一击。
这一刀插得深不深泽王承认,那日看到穆隼跪拜在太极宫前,心中还是一沉,不是因为失败,也不是因为知道即将死去,而是没想到连皇帝都还没做,便就成了孤家寡人。
也或许是那一刻他本来对穆隼有一丝愧疚,他失败了,这位将身家押在自己身上的相爷也就在劫难逃。却不料人家一开始就未曾站在自己一边。
二人相对无言,沉默许久,最后泽王还是先说道:“相爷,朱雀楼的相逢,也是刻意安排”
穆隼双目微垂,说道:“那倒不是,但那确实是开始。”穆隼沉默一会儿,继续道:“那晚,先帝唤我入宫商议国事,点了几句,说殿下脾气十分像他,就是太过年轻,需要人好生引导。”
穆隼苦笑一声:“陛下都点得这么明了,我还有选择吗”
泽王仰天长叹一声:“父皇啊!”他眼中有了一丝悲戚,也有着一丝温柔,追忆道:“母妃死后,那座皇宫于我来说便不一样了,冰冷、血腥,我不能在长宁宫里睡觉,只要睡下就会梦到母妃。那是怎么也睡不安稳,便想着早日封王。”
他看向穆隼笑道:“封王之日便想着去朱雀楼看看,却是遇上了您,母妃死后我便没怎么和人好好说过话,那日与相爷相聊甚欢,我很是佩服相爷的学识、气度,心道若是您站在我这一边,大事可期。”
他顿了片刻:“或许还有一点小心思,母妃之后除了长宁宫的几个丫头太监,其余人等对我不冷不热,直到封王后,那些个奴才才又谄媚起来。只有您对我这个王爷一如既往,平平淡淡,把我当个人,我便不知不觉把您当了半个长辈。”
穆隼的身子似乎更加佝偻了,他背着大恒朝廷走了整整十年,不说心系苍生,但也是殚精竭虑,不敢有半点差池,他自认无愧陛下,也无愧苍生。
但这十年里有年被世人认为是泽王一党,或许先帝让自己选择泽王那一天,自己对这个年轻人便没什么好感,可日久长处,他也看到了这位年轻王爷隐藏在那嚣张暴戾面具之下的仿徨、不安。
人老了,心有时候就会软,自己也许也动过真心辅佐泽王的念头,但每每上朝看到先帝那双幽若深海的眼睛,就什么念头都烟消云散了。
穆隼没有再说什么,跪拜于地,向着泽王叩了三首。
“呵呵!”泽王轻声笑道:“皇兄怎么安排您的”
“臣准备告老还乡!”
泽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后释然,喃喃道:“那也不错!那也不错!”
“王爷!微臣告退了。”穆隼轻声说道。
“嗯!”泽王摆了摆手。
穆隼刚刚转身之际,泽王突然问道:“聂离呢”
穆隼脸上露出了一抹慈祥,他看着泽王轻声道:“殿下,聂离离开京城了。”
穆隼终于走了,于是便只剩下泽王一人在这空荡荡的牢狱里,片刻后又听到了脚步声,他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见到母后后,要好好向她告上一状,为何将我独独留在人间这许多年。”然后这位大恒王爷泪流满面。
大路朝东,上京城雄伟的城楼前,三辆马车并驾停在那里。
聂离端坐在其中一辆马车内,听着陆完说话。
“七爷,穆隼见过泽王后,赵悠之便进去了,身后跟着姚鱼服。”
聂离淡淡说道:“陛下对这个弟弟到算得仁慈,最后还是要了去他的心结。”
陆完苦笑:“这些天家之人的心思真是琢磨不透。”
“所以啊,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混江湖吧!”聂离提高嗓门说道:“吴道子,赶快滚回天下楼,现在六御司没了,好好想想回去怎么和楼主交代,一个惊蛰堂主天天在京城厮混,最后屁颠屁颠跑回去了。二五,你有的热闹瞧了,哈哈!”
另一辆马车之上,吴道子欲哭无泪,喊道:“七哥,不带这么玩的,您不一块儿回去楼里兄弟可都是想您想得紧啊!”
聂离哈哈一笑:“风白、雷侯,你二人随吴道子回天下楼,陆完、陌儿随我前去白鹿寺与一笑汇合。”
吴道子暗暗松口气,还好还好,有这两位大爷陪着,总归是有个安慰。
雷侯斜眼撇着吴道子:“咋地,老吴,你这眼神几个意思是觉着小爷排场不够”
吴道子连忙擦了擦汗,陪笑道:“哎呦!小雷爷哪里话,您这么英明神武,去了天下楼必须好吃好喝招待着。”
“我要吃醉仙鸭,还要喝一步倒!”雷侯呵呵笑了起来。
风白拍了一下雷侯后脑勺,说道:“屁大点,喝什么一步倒!”
雷侯一蹦三尺高,却是忘了身在车内,一头便撞向车顶,车厢立时被他撞的摇摇晃晃,雷侯吃痛,蹲在车厢内,捂着小脑袋喊道:“风白,大人以后不在身边,可就没人给你撑腰了,今后小爷就不会手下留情了。”说罢揉了揉了小脑袋,一脸愤懑地看着风白。
风白双手一摊,翻个白眼,然后一脸讪笑地凑过去:“得嘞,小雷爷,不就一步倒么,多大点事,我带你去。”
雷侯眼神一亮,立马便忘了刚刚拍头之仇,兴奋道:“真的”
“嗯!”风白伸出大拇指,正言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风白!”最后一辆车上传来了萧柳陌微寒的声音,风白与雷侯赶忙噤声,风白瞟了一眼雷侯,留给他一个你懂得的眼神,雷侯心领神会回了一眼,就是不知他到底懂没懂。
聂离看着如此画面,不由很是开心,大家都还活着,那便很好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