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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非意中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白毒不侵
薛眠听了这话,又扭过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便毫不犹疑的把手伸向那只已经没了鞋子包裹的脚,将袜子从脚踝处一点一点往下褪,不一会儿,一只青肿中泛着紫黑的脚背就袒露在了他眼前。
半个巴掌大的一圈,如果把“伤口”比喻成是一块箭靶,那么靶心部分的皮肤已经变成最暗最暗的黑红色,越往外延伸颜色就从深到浅,最外一圈呈现的是淤青似的青灰色。
这伤势乍一看只会以为是某种被殴打的皮外伤,但薛眠拿着手电筒仔细检查,发现“靶心”部分的皮肤上有一个比螺丝针眼再小一圈的伤口,上面有流血的痕迹,但这会儿已经干了,只剩个暗色的血痂黏附在表皮上。
“现在呢,什么感觉?”薛眠在那片伤口的外围用一根手指小心碰了一下。
换来的是南渡没忍住的一声“嘶”。
“有伤口,”薛眠将手电筒对准脚背上的伤给他看:“你猜的对,应该是虫子咬了一口,留下了这个。”
说完也不等南渡再接什么话,他撑着地站起身,将编号“5”的药袋塞到衣服里,然后把脱下的那只鞋拆了鞋带绑在裤子的腰口上,最后将伞递过去塞到南渡手里,对被他这一整套连贯动作弄得有点懵住的人道:“我们要马上回去村长家,那里有医生,他们能给你看好。来,我背你。”
……我背你?
南渡被这一句话彻底听得惊着了。
“怎么背?”他显然是要拒绝:“我们身高差多少?体重差多少?你……”
“有什么关系?”薛眠一口打断他的这些破理由,脸上表情是掺杂着焦急的不服气:“谁规定比你矮比你轻就不能背你?你别说话了,下面都得听我的。”
当着南渡的面,这还是薛眠第一次这么强势。第一次这么横。
但在南渡听来却是比什么乖巧撒娇都受用,按他的定义,这些可都是甜蜜的“情话”啊。
鞋子被没,脚背往上连同整条小腿仿佛被人一斧子斩断,钻心挖肺的巨痛让南渡体力一点点流失。不管咬了自己这一口的是个什么东西,至少这里是不能再待了,否则万一那东西在这里成片出现,他或者薛眠将再次中招,那这后果他真不敢去想。
没给对方犹豫的时间,薛眠两手抄到南渡臂下,连扶带拉将人拽了起来,拍掉他腿上的湿泥巴,仰头道:“你撑伞趴我背上,如果拿不动就起来不打伞了。别掉下去,手勾着我的脖子肩膀,有哪里不舒服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说完也不等南渡表达同不同意,反正这会儿只有一条路留给他,就是配合。薛眠转过身,两条腿蹲马步似的深深扎稳在地上,膝盖微曲,弓起后背,脸一偏,对南渡道:“上来吧,我站稳当了。”
南渡此刻的心情是异常错愕又复杂的。
他低下眼看着面前这个细瘦的男孩,听着他尚带少年质感的纯澈嗓音,以及这具弓在他跟前的纤瘦中透着无比坚毅的脊背。
“你……”汗珠密聚着往下滴,南渡喉头滚动,眉峰蹙拢,一瞬不瞬的看着这个少年郎。
最终没再说话。
踮着脚往前半步,倾下身,依上那具已经被雨水打得冷透、却像团火一样温暖了他的身体。两副身躯紧紧贴在一起,像一对阔别已久的榫与卯,一旦扣上,再不会分开。
冰冷的雨,漆黑的夜,孤寂的山道上只有一双脚踏过深深浅浅泥泞斑驳的山路的声音回响不绝。
针扎火烤般的刺痛从脚面一点一点爬上小腿,然后肆无忌惮的越过膝盖蔓延往前。南渡意识逐渐模糊,呼吸的节奏也开始放缓,隔着衣服的厚度薛眠几乎能听到与他后背相贴的某个地方,那皮肤下跃动的心脏正在一点一点停下来,从原本的“噗通——噗通——”,变成等上好久都等不来的一声微弱的“咚”。
咚……
……咚……
…………咚…………
“南哥?”薛眠心里一惊,回头去看,一张滚烫的脸贴在他脖颈上,头发全湿,双眼紧闭,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微弱呢喃,却是一个字都听不清。
“……醒醒?不能睡,你不能睡!醒醒啊!我跟你说话,你把眼睛睁开……我们说话,我们说话啊!”
薛眠的声音已经湿润,音调不稳带着急颤,使他不自觉的更加加快脚步。可他本就生得瘦,背着身高体重都优于自己那么多的一个人,能勉力往前走已经是极大的不易,怎么还提得了速。
可他不管。
他不管!
他就是要带他回去,平安把他带回去。带下山,带进村,带到那个有光、有暖、有人气的地方。
所以他要快!要更快,要赶在心跳慢到他再也听不着之前赶回去!
南渡昏迷前撑不住的伞已经不知道落在哪,他们这会儿沐雨前行,薛眠反扣的双手牢牢托住对方的腿,身体尽量弓下再弓下,好让南渡能趴得更牢,不会从背上倒下去。薛眠努力歪过头,歪到刚好还能看到路的视线角度,然后用自己的脸盖住对方的脸,替他挡去那锲而不舍落下的冰雨,用因为奋力奔跑而逼出的体温替他暖着,皮肤贴着皮肤,感受着颊边时有时无的微弱呼吸,心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没了节奏,失了频率,好像……
不,不会的。不会的……只是虫子咬了一口,咬一口最多就是肿了,流血了,疼了。怎么会……怎……
漫天的雨水像一场冬日的凌迟,深深刺疼了薛眠的每一寸感知。还有每一个毛孔,每一下心跳,每一口呼吸。
在他即将要被身后这个从来都像巍峨高山一样的人突然轰然倒下所带来的惊惧与害怕逼得就快嘶喊出声时,他终于看到了连绵村庄里映开的盏盏星灯。
他终于看到了光。
看到了希望!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瘦小的身体早已疲力尽,可内心深处滋生的力量却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薛眠用几近僵硬的姿势维持着背负奔跑的速度,沿着灯火照来的方向,冒着冷雨,顺利拐进了村口。
还没到村长家,远远瞧见一个高壮的人影站在院外的大树下向这边焦急的张望着。薛眠脸上全是雨水,眼睫被水打湿粘作一团,眨巴着努力撕开一条缝,越看越觉得那身影像是……
“大叔!”
薛眠喊出了声,用尽全力。
仿佛这一声不止是对如救命稻草般突然出现的村长的呼喊,也是对这一路压抑的所有惊惶与孤独的宣泄。
巴桑大叔应声奔来,将背上早已昏迷过去的人接到怀里。
“嘀嗒。嘀嗒。嘀嗒……”
诊室里,周旋和杨铭在病床前忙碌着,卢薇薇给吊瓶配药灌袋准备打点滴。医疗队带来的诊疗设备有限,只能先上个监护仪测控心跳血压,不过看显示的数据情况还可以,只是人一直昏迷着没醒,所以大家都不敢离开,要继续留下观察进展。
“怎么样了周医生,人为什么还不醒?”
薛眠浑身湿透,央拉大婶两次喊他先去洗个澡把湿衣服换下来他也不肯,非要留下全程看着,看医生们怎么治疗怎么处理,看监护仪被夹到南渡的手指上,看卢薇薇配药水,看周旋给病人清理脚上的伤口。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与一小时前已经完全不同的伤口。
病人左脚脚背大面积溃烂流血,原先圆靶形的伤痕被纵向拉长,覆满了整只左脚,并且一路往上蔓延到了接近膝盖的位置,以致整条小腿完全变成了一截猩红发黑的异样物体,上面没有明显的伤口,但皮肤像注水了一样的肿胀起来,使得左腿对比右腿粗大了一圈。
薛眠看呆了,睁大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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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大家多穿衣服少出门,唔唔唔~
明天见嗷!
——爱你们~





却非意中人 西藏13
但周旋却需要他说话。
“小薛,你再把你们路上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想一遍,尽量仔细一点,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细节可以补充……啧,小这个伤口很奇怪啊,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咬伤。杨医生,你看着像什么咬的?”
“应该是某种昆虫吧……”杨铭推了推眼镜,盯着伤口研究了几分钟后皱眉道:“如果是毒蛇毒蝎子,那么大个东西,小不可能提前没知觉,事后也没注意到。只能是小一点的昆虫,比如蜜蜂,甚至是蚊子那种大小的,才有可能咬完就跑,鞋子裤管里也没留下一点痕迹。”
周旋点点头,转身问薛眠:“小薛,想得怎么样了?”
一双眼睛从始至终就没离开过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半寸,周旋的话薛眠听进去了,也在努力回想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可无论他怎么倒推怎么冥思,那些细碎的情节就像被雨水“哗”的一声冲刷干净了一样,除了南渡倒地前那一刻的印象还深深的烙印在脑海里,别的他一概都想不起来了。
“别紧张,”周旋察觉到他的情绪,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暖声安慰:“你放心,小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已经给他稳定住了。他昏迷是因为咬伤的伤口上有毒,这种毒有点厉害,但不致命,也不是没办法解。我刚刚打电话给了林芝市人民医院,他们很快就会送药过来。咱们手边没有解毒类的药剂,只能先挂个点滴拖延一会儿,但肯定不会耽误病情,这个你放心。”
一听人有救,薛眠终于如释重负。他用力的点了点头,可还没来得及对医生们说声谢谢,西瀿的声音突然从门外杀了进来。
“到底好没好啊!什么不让进不让进,凭什么薛眠就可以守着我哥,我就不行?我可是我哥的亲弟弟啊!怎么就不行了?周医生!周医生你开门呐!周医生——”
“好了好了别喊了,”周旋扶着个额头去开门:“我说西瀿小同志啊,你是个喇叭吧!谁说你不能来看了?不是你自己嚷着要先洗干净澡再进来,得身上有细菌对你哥哥不好吗?”
说话间门一开,西瀿兜头兜脑就冲了进来,第一眼先看到周旋,气咻咻的哼了一声,没理。扭头过去找他哥,第二眼便见到了正站在病床前的薛眠,顿时一个白眼甩过去,气冲冲的就嚷开了:“你!你怎么回事?我哥怎么会被毒蛇咬了?你们不是一路的吗?你怎么没事?怎么你就好好的,怎么……”
“够了西瀿,”跟着进来的孟鸾在身后低斥了一声:“病人需要休息,你这么大呼小叫的,确实不适合来这个房间。”
“……鸾姐姐!”西瀿不服,可又不想跟孟鸾起冲突,便用力推开杵在床前的薛眠,不让他占着位置靠近他哥,嘴里继续嘀咕埋怨:“就是他害的还不让我说……我哥那么老奸巨猾的一个人,怎么会粗心到被毒蛇咬伤?肯定是为了救薛眠啊!那毒蛇肯定是看上他了,结果我哥英雄救美,把蛇引到他自己身上……哼!害人!”
这还真是冤枉薛眠了。
南渡的伤并不是毒蛇咬的,周旋他们身为医生,这还判断不出来么?只可能是小型昆虫。毒蛇之说纯属西瀿听风就是雨的个人臆测。再者也不存在什么“英雄救美”一说,就是巧合一场,那咬人的东西哪有那么多讲究,逮住哪个就上口了呗,又不是下馆子点菜,还挑什么嘴啊。
“这跟薛眠有什么关系?”孟鸾上前扶了一把被西瀿推得一个踉跄的薛眠,脸色有些不好看:“大山里的蛇虫鼠蚁又不是谁家豢养的宠物,凑巧的伤人,谁都不希望发生。无论它今天伤的是南哥还是薛眠,还是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这是‘巧合’,不是人祸,你不应该这样无端指责别人。”
“我——”
西瀿被说得语塞,涨红着脸将目光从紧盯着病床上南渡的脸上抬起,充满敌意的用力瞪了一眼薛眠,却不敢对孟鸾发火,只好囫囵接了一句:“知道了,我不说了。”
正说话间,巴桑大叔快步走了进来,直直走向病床前对周旋道:“周大夫,给,这个草药可以治小的伤,你们给他试试。”
周旋面带诧异的“啊”了一声,低头去看,见老村长手上托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不知是拿什么东西煮的汤水,颜色发褐,跟红茶差不多。而另一个更大的碗里则是满满一碗被剁碎了的碧绿色的草,混合着深色的药汁,还散发着一股辛辣的气味。
“大叔,这些是什么草药?”周旋边问边接过那两只碗凑到鼻前仔细嗅了嗅,虽说辛辣味重了点,但也没掩盖住本来的草药味。
“匕麒草,这叫匕麒草,是我们这里特有的一种草药。”巴桑大叔面色忧急的看了看病床上躺着的人,不禁叹气道:“刚才人一送回来,我跟着周大夫你们一起看到了伤口,当时就吓了一跳。小这不是毒蛇毒蝎咬的,是我们山里的一种毒蜈蚣,叫匕麒。不过这种蜈蚣已经有两年没看到过了,没想到今天突然露面了。以前匕麒咬了人,村里有经验的老人就让大家在匕麒出没的附近找解毒的草,说毒物附近必定长有克毒的药,这叫一物降一物。所以后来大家就发现了匕麒草,这个名字也是跟着匕麒蚣来的……好了,先不多说,你们快给小把药喝下。药草汁我已经捣碎了,给他敷在伤口和腿上,两天左右就能好,比医院里的药管用,真的。”
巴桑大叔经验丰富,他说的话在座众人当然相信。周旋点点头,跟杨铭配合着喂南渡喝下药,再将捣碎的药草敷在他整条小腿和脚背上,为防感染,又缠了一圈消过毒的绷带加以固定。
忙完这一遭,周旋刚好接到林芝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是他要的药品已经在送来的路上。出于一个医生的谨慎,周旋还是决定让医院继续把药送来,以防匕麒草万一不见效,至少他们还有第二手准备。
“行了,大家伙都散了吧,全堆在这里也影响小休息,留一个下来陪护就行。”周旋扫了一圈房间里的几个人,最后将目光落向一个端着空药水瓶正要出去的人影:“薇薇,就你了。”
卢薇薇脖子“嘎吱”一声:“……”
幽幽回头,一脸茫然:“周医生,这……不用了吧?小他已经不用挂吊瓶了,这一夜就好好睡,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不能这么武断,”周旋摆摆手:“虽然已经喝了药,但到底是还没醒,不能掉以轻心。你是护士,监护病人不是你的天职嘛,那就辛苦一晚上吧,反正你在医院熬大夜班也有经验,谁都没你能撑。”后面的话显然是玩笑成分居多了,但确实也透露了周旋的不放心。
“可是……”卢薇薇深觉自己实在不方便留下,虽然她说不上来原因,但总觉得即便要有人留下那个人也不该是她。正想再讨讨价,一旁沉默了好半天的薛眠突然开口:“我留下!我来吧,我能照顾南哥,真的周医生!如果有突发情况,我第一时间去喊你,可以吗?”
还没等周旋应声,西瀿又是第一个先跳出来:“什么,你还想留下?你看看你都把我哥害成什么……”
“西瀿!”
孟鸾再次及时喝住又想发难的西瀿,一脸冷静道:“事情已经够清楚了,南哥是不慎被匕麒蚣咬的,跟薛眠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我们都应该庆幸薛眠没有受伤,才能把南哥一路从山上背回来,否则后果才是不堪设想。我知道你担心南哥,但别这样乱打一耙,让真正尽了心的人心寒,行吗?”
孟鸾向前两步,看着西瀿一字一句道:“西瀿,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欠薛眠一句对不起,更欠他一句谢谢,谢谢他把你哥哥安全带回来吗?”
“我……”西瀿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一脸的面红耳赤,又像被人当胸一锤,憋闷的钝挫感令他突然间丧失了语言的能力,只能呆板的转动眼珠,有些错愕又有些慌乱的看着面前的孟鸾,没几秒又机械的转过头,去看那个早被他推开了三米之外的男孩。
男孩浑身湿透,头发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回来都这么久了,他都没先顾得上去换身干净的衣服,一直守在这里寸步不离。
两个小时前,就是这个人从泥泞的山路上背着一个本该高出他也强出他那么多的人一路狂奔下山求援,全身上下从衣服到裤子到鞋子,没有哪里不是湿透脏透。这么冷的天,那么冷的雨,他就这么泡在湿衣服里熬了两个小时,现在想想好像真的没听他喊过哪怕一句自己有哪里累,哪里冷,哪里不舒服。哪怕都已经把他推开那么远了,那双没了光的眸子还是一瞬不瞬的定在床上人的脸上,半分都没挪开。
西瀿心中一颤。
他好像忽然懂了两个月前临近元旦前的某天下午,他大哥为什么会那么义无反顾的跟老爸闹掰,生生挨了一顿毒打,手上缝了那么多针,脸都差点破了相,和父母的关系也重新降到了回国之后的最冰点。
一个人居然会愿意为了另一个人牺牲那么多,一开始西瀿还在背地里笑,笑他这个大哥简直脑子有病,好好的少爷不当,到底是为了一个什么人间尤物同性绝色啊,要跟家里发那样的疯?
而现在,就在此时此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
原来发疯的不是他大哥一个人。
原来早就是两个人一起疯了。
可他们的这场“疯”,这场从头到尾都不被自己看好、甚至不被自己看得起的所谓“感情”,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
让人向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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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明天见!
——爱你们~




却非意中人 西藏14
西瀿安安分分的走了。
不过走之前干了件出乎意料的事。
虽然碍于面子,语气还是不怎么“和善”,但好歹是先主动说话了。他让薛眠去洗个澡,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然后吃点东西把肚子填饱了再过来。说守夜不是个简单的事,自己要是没体力了还怎么照顾病人。而薛眠洗澡吃饭的空档就由他代替先陪在他哥床边,等薛眠好了他立刻就撤,绝不废话半个字。
当然,那一句“谢谢”和“对不起”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也许是少年人稀薄的面子作祟,不肯这么快打脸承认自己“错了”;也或许是还没完全接受明明是两个人出门却只有他哥受伤回来,心理硌着没抹平。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孟鸾眼里,这样的结果已经可以了。她不是道德与法理的审判者,她的发声只是因为她是个普通的看客,是一个希望西瀿能够变得更成熟,不再那么幼稚与自私的……朋友罢了。
山里晚上气温低,巴桑大叔给诊室病房里点了两个小炉子,一个放在床底下烘着,一个放在薛眠脚边。床前的靠背椅子上,央拉大婶特地给垫了一张厚厚的羊毛垫,再抱来两张大棉被,一张给病床上的南渡加盖着保暖,一张把椅子上的薛眠整个包在里头护着,说别怕把被子弄脏,脏了就洗,不是多大个事,人别冻着就行。
林芝医院送来的药已经交给周旋,周旋带着药过来检查病人的状况,见匕麒草虽然不过才抹上去三个小时,但伤口确实有好转的迹象,原本持续的高烧也降了下来,虽然人还是昏迷着没醒,但可见药草是有用的。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既然已经有一味药在发挥作用,医院送来的药就可以先放一放了,等万一真的需要了再上也不迟。
一切忙完已近晚上十一点,医疗队的医生们挨个都过来探视了病人,由于大家明天还有问诊,不便多留,所以该睡的都去睡了,最后房间里只剩下薛眠、西瀿和孟鸾三人。
毕竟躺在那里受罪的是自己的亲大哥,西瀿哪做得到说走真走,临了了,后悔了,想问能不能让他也留下来陪护,或者把他大哥挪回他们屋里去更好。
周旋摆摆手,笑着说不用。一来病人病情已经稳住了,床前不需要那么多人围着,但留在诊室会比寝室方便,毕竟这里什么医疗器材都有,万一有突发情况也好及时应对,所以只留一个能时刻关注病人状况的人下来就行。二来陪护听着容易,但首先“熬着不睡”这关就挺考验人,他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一眼西瀿,确认这小少爷耐力不行,让他通宵睁着眼睛不睡觉?哪可能呢。
最后依依不舍的又看了好几眼床上的人,西瀿这才退出了诊室,跟着孟鸾先走了。
房间里点着一盏黄黄的小床头灯,再加两个同样烧得红黄红黄的小火炉,所以整间屋子里都透着暖融融的光影,静谧温和,让人觉得安心。
薛眠将靠背椅往床前拖了拖,想挨得更近一点,这样即便灯光不够亮,他也能时刻看清眼前这个人,看清他脸色的变化或者其它有可能出现的细微动作。
直到现在,直到薛眠看到他自己干干爽爽的坐在这里了,南渡也平平安安的躺在这里了,才真的把心放下来,卸下也许是自己施加给自己的那一份无形沉重的压力,喘一口气,什么都不用再想,也什么都不用再说,天大的世界只有这间小屋子是他的,是安全的。他可以安安心心的将接下来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着守着、保护着面前的这个人,再不用分心去应付其他。
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情境下,薛眠才拥有了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机会,得以看清这个人。
这个一向看似强大、看似高大、看似无所不能的人。眉眼之间有永不消失的桀骜不驯,有时眼底又会流露出奇异的温柔乖张。那张五官犀利且轮廓深刻的脸,不笑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他下一秒会突然抡起拳头抬起巴掌揍人,可倏然上扬的嘴角边牵出的一个毫无准备的笑,又让人觉得原来再强不可破的外表下,也有可能藏着一颗幼稚、古怪、又柔软如水的心。
在他的眼里,南渡是个矛盾着的“双面人”。
可薛眠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火炉里不时爆出木柴燃烧后的“噼里啪啦”声,薛眠将被子披在肩上,伸出两只手,小心的探进被窝。
然后他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一双交叠着放在胸腹前的手,有些凉,手心里还带着一点汗湿后的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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