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贵女守则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鸿一菌
至于留京的魏三,他仁至义尽,魏三自求多福吧。
孔震不无看好戏的坏心,不知想到什么,话音一落就面露哂笑。
他不再抗拒亲事,明知急不来的陈氏仍觉安慰,见状心有灵犀地无声笑,看向不明所以的儿媳,“从前,安安不知打哪儿听来的,总说川蜀两湖的姑娘水灵。如今看来,说不定阿震命中注定要娶个水灵媳妇。”
魏四的原话是肤白貌美大长腿,身娇体软难推倒。
当时深信不疑并且心驰神往的魏家哥三,倒是被老师摁倒又揍了一顿。
孔震越发哂然,魏二少奶奶却恍然,“太子妃也这么说过。前儿进宫给太后请安,正遇上康亲王妃,太子妃私下和我赞康亲王妃不愧蜀地出身,水土好底子好,韶华不再依旧掩不住好肤色好样貌。”
孔震闻言笑意越深,看向桌上明显准备待客的茶点,“二嫂又让陈妈妈去请小喜鹊了?”
魏二少奶奶眉开眼笑地点头道:“小喜鹊宫女出身,大嬷嬷不愿受人诟病,不然我是真心想认她做义女。”
她不无可惜,但不强求,只时常请小喜鹊过府做客。
一来感激宫变时小喜鹊对她们母女的照顾,二来喜欢小喜鹊的率真性情。
魏二少奶奶轻抚小腹,笑意温柔,“太子妃说小喜鹊是福星,这话果然不假。”
宫变那日天寒地冻,若非小喜鹊见机快,一看她脸色白得不似单纯受惊,立时找来万寿宫的医女为她把脉用安胎药,只怕不等万寿宫打扫完“战场”,她和肚里孩子未必能好好地走出宫。
喜讯来得即意外又巧合,巧就巧在人和人的机缘上。
陈氏深有同感,笑意亦是温柔,“没有义女之名,有义女之实便可。我们和她常来常往,将来等她年纪到了放出宫,总有你陪送嫁妆的时候。”
魏二少奶奶自然无有异议,循声看向门口,去而复返的陈妈妈却没请来小喜鹊。
“太子妃发动了。”陈妈妈一头热汗,顾不上整理仪容,“东宫虽早有准备,到底发动得突然了点,这会儿正忙乱着。奴婢得了消息便回来了,不敢在宫门外多逗留……”
别说小喜鹊无心做耍,宫中上下只怕都无暇他顾。
太子妃怀的是双胎,直到肚子大得异常,京中有头脸的人家才听着消息,足见太子有多看重、保护太子妃这一胎。
算算日子,太子妃的肚子刚过八个月。
陈氏和魏二少奶奶对视一眼,各自忧心:老话说七活八不活,偏偏太子妃怀的还是两个。
婆媳俩没留意自陈妈妈开口就猛然离座的孔震。
他松开险些捏碎冰碗的手,就着起身的动作放下琉璃碗,若无其事擦着手,状似无意出声道:“师母既然担心,不如为太子妃念几句经,保佑太子妃母子平安。”
这提议并不突兀。
即合魏家和万寿宫的情分,又合魏家和东宫如今私交。
陈氏按着莫名慌跳的心口,领着魏二少奶奶一起默默诵念。
孔震示意陈妈妈不必多送,轻手轻脚退到屋外,停在廊下轻呼一口气。
都说母女连心,不知道魏四能否感受到师母的祈祷?
他放眼望向内皇城的方向,极力找寻东宫不可能瞧得清的飞檐,嘴边呢喃低不可闻。
魏四。
我盼你没有选错人。
我信你,没有选错命。
孔震抿着嘴收回视线,大步往外走,接过小厮急忙递上的马鞭,翻身上马沉声道:“回头知会师母一声,我回官署了。”
他要回军机处。
他要进宫去。
朱门贵女守则 第330章 番外生的艰难
念浅安觉得,此时此刻摊在榻上的她,活像一只翻着大白肚皮的青蛙,于是开口就是一声,“呱。”
居中隔断的琉璃珠帘另一头,立即响起低低笑声,楚延卿过帘而入曲腿盘上榻,拨着媳妇儿微微汗湿的鬓发,边笑边嗔,“怪叫什么?热醒了?”
念浅安闻言又是一声呱,楚延卿胸腔震动,俯身落下一吻,“小吴太医和大嬷嬷都说你不能贪凉,再忍耐一阵子就好了,嗯?”
他深知媳妇儿怀得辛苦,除却早朝应酬全免,去詹事府点过卯公务全带回东宫,和媳妇儿隔着琉璃珠帘一头办公一头起坐,又怕人多气闷,只让下人在外候命,亲力亲为守着媳妇儿。
只敢摆在他桌椅边的冰鉴冒着缕缕冷气,熏得他唇瓣微凉,落在媳妇儿眉间,触及的肌肤一片温热。
念浅安不禁贪恋地仰起脖颈,蹭了蹭亲夫的嘴角。
她体热睡不好午觉,干脆起身下榻,继续呱呱呱,“我怎么听说三哥进了御史台?”
长日无事,她养胎养到险些自闭,还好有陈喜传外头的八卦当消遣。
今天刚听陈喜细说,念夏章擅自辞去翰林院的差事后,先差点被念三老爷打断腿,后天天被周氏拉着照三餐哭,纨绔之路半途而废,被亲夫一道调令放进了御史台。
“皇祖母前后赏过三舅兄几次,没少感叹三舅兄学问扎实、礼数端谨。”楚延卿心疼媳妇儿热得睡不好,乐得陪媳妇儿闲聊,自然言无不尽,“我不过是顺手而为。三舅兄的性子,做御史正合适。如此也省得你三叔母为他的前程钻营,到头来又要烦你帮忙。”
这是其一,其二有念夏章在御史台,将来无论什么事,都有自家人为念家、为媳妇儿发声。
楚延卿说完念夏章又说起念杏章,“比起三舅兄,皇祖母似乎更喜欢七舅弟。我听曲学士说,七舅弟无心科举考了个秀才就丢开,既然他更愿意和动物打交道,我就让他进了太仆寺管马匹。撇开军机处和兵部,西北前线要调用马匹,少不得经过太仆寺,不算白费七舅弟十年寒窗。”
于战事而言,粮草和军马同样重要,甚至能通过粮草厚薄军马多寡推演、掌握战况。
念杏章进太仆寺,公私两相宜。
全权监国的亲夫举贤不避亲,任念夏章、念杏章从九品录事做起,想来皇上不但没干涉,还默许了。
念浅安顿觉自己肚子越大脑子越笨,迟钝地咂摸完一圈,才慢半拍地呱呱直笑,“所以,七弟现在就是传说中的弼马温了?”
楚延卿无奈失笑,虚心请教,“弼马温是什么?哪来的传说?”
念浅安挺着青蛙肚迈着螃蟹步,边由亲夫扶着往屋外游廊散步,边摇头晃脑地说起从前有座山,山下压着齐天大圣的传说。
还没说到弼马温,就见小喜鹊蹦蹦跳跳弹到廊外树冠下,“殿下、娘娘!娘娘歇完午晌啦?”
请过安立即举起手一顿划拉,“我刚才跑去瞧小豆青姐姐她们晒衣裳了!针线房给小郡王、小郡主预备的衣裳真小,只有这么点儿大!还没有我半截手臂长呢!”
四大丫鬟伺候念浅安的活计被楚延卿抢了,只得默默找事做,抬出即将出世的小主子的一箱箱小衣裳,洗软了晒,晒干了收。
自打双胎一事公之于众后,大嬷嬷明里暗里没少盼着念着能是龙凤胎,引得小喜鹊张口闭口就喊小郡王、小郡主。
她惊奇地比手划脚,坠在她身后的一小队幺幺零不由跟着笑起来。
念浅安耳听小喜鹊叽叽喳喳,眼看幺幺零适应良好,也不由跟着笑起来。
宫变后,幺幺零正式入驻东宫,不入宫籍照旧领公主府的月例,只听命于她只保护她一个。
而再次升等的小喜鹊有她和大嬷嬷宠着护着,偶尔跑腿传话并不领实职,成日疯玩反而在宫人间得了个好人缘,幺幺零闲来无事,也喜欢三五成队地凑在小喜鹊身边。
等哪天她卸完货,必须左手小喜鹊右手幺幺零,再加大黄小黑一齐横着走,来个皇宫一日游嚣个张过把瘾。
念浅安脑补完福兵福将左拥右簇的恶霸画面,顿时不呱呱呱了。
她嘿嘿傻乐,楚延卿越发无奈,正想开口就觉搀着媳妇儿的手骤然往下坠。
“生了……”念浅安傻乐到一半乐极生悲,边伸爪子捞肚子边咬牙往外蹦字眼,“要生了!”
青蛙肚沉甸甸,螃蟹腿忽而一片热腻。
上一刻想着卸货,下一刻突然发动。
心想事成哪家强?
念浅安表示她家最强,鬓边薄汗乍热乍冷,“痛,好痛……”
楚延卿惊怔一瞬,忙打横抱起媳妇儿疾步走向产房。
整座正殿霎时惊动。
小喜鹊提着裙摆往外找大嬷嬷,迎头撞见陈宝师徒摇摇摆摆往里走。
“杂家这就去请小吴太医!”陈宝听罢怎么回事,抬脚踹向徒弟,“赶紧的,去给各处报信,再打发个人告诉陈妈妈别傻等了,小喜鹊可是太子妃的福星,太子妃这会儿要生了,小喜鹊哪能应魏二少奶奶的请出宫去魏府做耍!”
陈宝徒弟深知师父超信邪,闻言半点不觉师父的说法有病,拔腿领命而去。
小喜鹊顾不上多问,撵在陈宝身后继续往外窜,找见大嬷嬷忙拽着拉着往回跑,“不是才八个多月吗?太子妃怎么就要生了呢?”
大嬷嬷也顾不上多说,即惊且喜地奔进早早布置好的产房院落,打眼就见火速聚集的幺幺零守在产房外,四大丫鬟正听稳婆指挥烧热水捧器具,侧耳去听,忙而不乱的屋内响彻着太子妃清晰的语调。
“没事没事,头胎本来就可能早产,何况我怀的还是两个。”念浅安半靠在垫得又高又厚的引枕上,偏头冲满脸紧张的亲夫笑出一口大白牙,“产房和稳婆是早就备好的,有大嬷嬷、小豆青她们在内,又有你在外,没什么好担心的。两宫听了消息八成会过来,还有小吴太医,你去穿堂坐镇吧?”
怀胎八月,尤其是过了六个月暂别夜生活后,她和亲夫只能盖棉被纯聊天,聊来聊去将生产时可能遇见的状况都设想了一遍。
事到临头,担心害怕纯属白搭。
第一波阵痛过后,念浅安满是热汗的脸上只剩亢奋,抽出被亲夫紧握的爪子淡定一挥,“快给老娘冲碗蛋汤补充体力!”
深觉被媳妇儿嫌弃碍事的楚延卿:“……”
媳妇儿一急就爱爆粗他知道,一亢奋就自称老娘是什么鬼!
边打发人冲蛋汤边目瞪口呆的稳婆也:“……”
太子妃缺心眼她们早有耳闻,缺到敢当众对太子呼来喝去可还行?
想说的话全被念浅安说光的大嬷嬷同样:“……”
二主子不愧是二主子,临到生产也和旁的女主子反应不同可真行!
她抽着嘴角上前,毫不费力地将楚延卿请出产室。
楚延卿脚步微顿,垂眸盯着小喜鹊轻声道:“好好儿守着太子妃。”
从来当福星之说是玩笑的他,此刻语气慎重神情肃穆。
小喜鹊嗯嗯应声,牢牢挨在念浅安床头寸步不离。
楚延卿踟蹰着跨出门槛,陈姑姑扶着陈太后跨入院门,身后除了万寿宫的医女,还有请来小吴太医的陈宝。
“皇帝皇后已经得了信儿,有刘总管在外头等着,我就没让皇后周姑姑她们来。”陈太后伸手握住楚延卿,边落座穿堂边道:“安安不定要生到什么时辰,来的人多了反而吵闹。你陪我坐着等,安安是个有福气的,定能传出好消息……”
语气镇定神色带笑,紧紧攥着楚延卿的手却泄露出心底真实的情绪。
楚延卿面露孺慕,压下所有情绪,反过来宽慰陈太后,“皇祖母只管安坐,我媳妇儿什么性子您最清楚,刚才还囔囔着要吃要喝……”
陈太后侧耳聆听,听得越仔细脸上的笑容越轻松。
产房内的气氛却越来越紧张。
遇事稳重的小豆青负责传话:破水了阵痛了宫口开了,太子妃强忍疼痛说要攒着力气,硬撑着不肯喊出声。
本来即欣慰又赞赏的稳婆却渐渐变了脸色,不得不出面禀报:太子妃晕了过去,可是孩子还没露头。
再这么拖下去……
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稳婆边说边冒冷汗,掩饰不住即忧且怕的神色。
这才进去多久?
怎么会突然这样!
陈太后猛然起到一半的身子又强自落回座。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
凡事一急就容易出错。
她即是太后又为人祖母,尤其不能自乱阵脚。
陈太后这么想着仍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立即扭头去看楚延卿。
坐姿紧绷,面无表情。
只因稳婆几句未雨绸缪的话,短短刹那间竟似散掉了三魂五魄。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楚延卿。
陈太后眼眶一热,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而镇定,正打算说话就听产室门扇再次开启。
“娘娘、殿下稍安勿躁。”小吴太医走到人前站定,“太子妃确实生的艰难,但依臣下经验,太子妃的脉相尚算稳健,远不到母子命体危急的地步……”
他没说明的是,太子妃不似痛晕,倒似单纯的昏迷。
他想起祖父的叮嘱,打从他接手太子妃脉案起,祖父就常常提醒他留意太子妃是否有隐疾或异样。
他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眼下难产,或许正应祖父心中隐忧。
所以,他让四大丫鬟仔细照看太子妃,又让医女、稳婆别急着催产。
陈宝来请他时,他心头莫名一动,事先打发药童出宫请祖父。
有备无患。
希望他没有想错做错。
小吴太医定睛看向院门,祖父比他预料的来得更快。
他神色一振又道:“娘娘、殿下若是不信臣下,就听听臣下祖父怎么诊断。”
目光所及之处,吴老太医匆匆而来。
“太子妃没事儿。”吴老太医背着药箱进屋问诊,出来后笃定道:“不过是八字轻,一时昏阙罢了。”
小吴太医闻言一愣。
陈太后却是一惊。
吴老太医捋着半白胡须,抬眼看向迟缓站起身的楚延卿,一颗老心越跳越重。
念六姑娘伤重早夭,可不就是八字轻么?
就算如今的太子妃已经不是从前的念六姑娘,他都会帮她。
他等了三年多,终于等到这一天。
也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地继续等下去。
吴老太医低下眼放下手,吧嗒一声,打开了药箱。
朱门贵女守则 第331章 番外苏到极致
早得了交待的药童不知从哪里抬来一张条案。
很快收起愣怔的小吴太医也上前帮忙,眼睁睁看着吴老太医扒拉出一坨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我费尽艰辛弄来的黑驴蹄子。”吴老太医一脸郑重,又扒拉出另一坨黑乎乎的东西,“这是我走遍乡野弄来的黑狗血。”
边解说边继续从药箱往外掏啊掏,佛家经幡道家三尊,外加经文道符化金桶,不一而足。
一向淡定从容的小吴太医忍不住痛苦地扭过头去。
说好的先看诊再助产呢?
突然摆起水陆道场,还混进了奇怪的东西。
他命药童请来祖父是不是错了?
小吴太医不由自我怀疑,其余众人则目瞪口呆。
本来紧张的气氛瞬间无以为继。
担忧变错愕的陈太后嘴角狂抽。
要不是确定以及肯定吴老太医没疯也没老年痴呆,她早就出声喝斥,此时此刻却越看越心惊。
什么情况下会需要求神拜佛、设坛做法?
陈太后不敢深想,喉头忽然堵得慌,用力吞咽几次才张开口,“吴老太医从太医院退下多年,又常年受公主府供奉,不管是从前同僚朝中臣工,还是受过救治的市井百姓,从来没人议论过吴老太医诸如巴结公主、攀交宗亲的闲话。”
由此可见吴老太医德高望重,无论是人品还是医术都无可指摘。
而一件事最忌讳一人一个主意。
何况吴老太医明显有备而来。
眼下他们这些外行人,不如就相信、听从吴老太医这个内行人。
陈太后轻言细语,是在劝说楚延卿,更是在说服自己。
楚延卿盯着吴老太医自顾忙碌的身影,半晌才缓缓颔首。
主子们放任自流不阻止,四散候命的下人们满脸呆滞,瞪着念念有词、手舞足蹈的吴老太医,暗道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不过,像的是招摇撞骗的杂毛神棍。
但是,谁敢拿太子妃和东宫子嗣玩笑?
下人们如是想,纷纷学主子们安静旁观。
吴老太医旁若无人地唱经烧符纸,举手投足间自有章法,脑中却纷纷乱乱。
一时想起念六姑娘,一时想起魏四姑娘。
自太医院告老后,能从公主府请动他出诊的人家屈指可数,彼时权倾朝野的“奸佞”魏家是其一。
他即熟悉念六姑娘,又给魏四姑娘看过病。
二人有着同样惊人的睡相,可以说是巧合。
二人于同一天或重伤或重病,也可以说是巧合。
但以念六姑娘当初磕破头的伤势,不可能保得住性命,更不可能当场苏醒自愈。
后来几次接触,他越发相信二人一死一活,或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巧合。
他是医者,看人看事的角度和旁人不同。
而他也是长者,二人谁生谁死,他都即惋惜又庆幸。
他宁愿难得糊涂,甘愿为活下来的那一个奔走。
从医半生,他也算交游广阔,黑白两道咳咳不对,佛道两门里有些老交情,三年来暗中走访,总算让他摸着了门道。
借尸还魂说来骇人听闻。
只盼念六姑娘和魏四姑娘之间的牵绊足够深重,足够度过生产难关。
吴老太医收起思绪沉下心,抓起黑驴蹄子挥来舞去,口含黑狗血对着化金桶一顿狂噗,烧尽的香灰立时打着旋儿飘渺升空。
目光紧追香灰的陈宝很想朝天翻白眼,更想揪着吴老太医的胡子,问清楚太子妃难产跟佛啊道啊有个鸟关系?
然而不能,不敢。
于是目光一转,硬着头皮提醒道:“这儿有奴才守着,殿下要不要去外书房……逛逛?”
外书房藏着封信。
是管着外书房的小豆青帮太子妃藏的。
太子妃戏言,生产时若真有个好歹,殿下先去看信别忙着鬼哭狼嚎生死离别。
太子妃那张嘴吧,唱起衰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如今一语成谶,与其揪心干等,不如劝殿下暂且挪个地儿。
陈宝眼巴巴望着沉默如雕塑的楚延卿。
楚延卿闻言似如梦初醒,抬脚就往外走。
陈宝徒弟听不懂师父打的哪门子哑迷,见师父左眼紧盯一言不合跳大神的吴老太医,右眼恋恋留意大步离去的殿下,边佩服师父好眼力,边忧心忡忡问,“吴老太医这神神叨叨的阵仗,真有用吗?”
“有用。”陈宝暗自祈求必须有用,低声呸徒弟,“哪个臭嘴敢说没用?放你祖宗的狗臭屁!”
陈宝徒弟缩脖子噤声,暗道他祖宗不就是师父嘛,师父这是真急了,自个儿把自个儿给骂了!
师徒俩各自悬心,外书房当差的小太监也高高悬着心。
自打太子妃进门,殿下私下里不说温柔似水,也已鲜少露出这般模样。
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如有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小太监只敢想不敢问,识趣地无声行礼侧身让道。
身后门扇开了又关,独自入内的楚延卿没有发出半点响动。
天际却徒然炸起一道响雷。
盛夏的雨来得又急又猛。
小太监匆忙取来伞具,正见楚延卿推门而出,手中攥着一封拆开的信。
小太监正愣神,头顶又是一阵电闪雷鸣,随即响起生生盖过风雨声的欢呼声。
侧耳细听,一层层传递的消息清晰可辨:太子妃醒了!
小太监面色大亮,抬眼撞上楚延卿越发阴沉的脸色,逢迎拍马的吉祥话顿时噎回肚里。
咋回事儿?
方才喜怒难辨的殿下,此刻似喜又似怒。
太子妃醒了是好事啊,殿下神色如此古怪为哪般?
小太监垂眸看向楚延卿攥着信的手,面露困惑。
楚延卿却仿若未觉,来时如风去时亦如风。
小太监忙举伞跟上。
陈太后无暇他顾,没留意楚延卿一去一回,只惊奇看向吴老太医。
坚守产房的幺幺零、院中各处的下人们也惊奇看向吴老太医,然后齐刷刷抬头望天:太子妃究竟是被做法唤醒的,还是被雷电劈醒的?
“太子妃有惊无险,自然是神佛庇佑。”瞬间淋成落汤鸡的吴老太医拧了把胡子,甩着雨水施施然道:“除此之外,还因东宫子嗣命格贵重,自会护佑太子妃。方才情急之下行事唐突,还望娘娘勿怪。”
陈太后无意责怪,更无心细究。
缘法因果,哪是凡人俗语能议论的。
何况有了吴老太医这话,谁也不能再拿太子妃生产时的艰难做文章。
常年礼佛的陈太后目露虔诚,放任喜色溢出眉眼。
陈姑姑亦是喜动颜色,一头命人服侍吴老太医,一头催促稳婆回屋接生。
彼时坏消息,很快化作接连好消息。
“生了,生了!”稳婆惊惧变惊喜,恨不能喊破嗓门,“是小郡主!太子妃生了位小郡主!”
“还有一个……”昏过去又醒过来的念浅安一脸懵,不知外事只关心瘪下去一半的肚子,“还有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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