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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生欢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叽里咕噜
“这就是当下坊间时兴的样式?”
“是。娘娘可还满意?”常欢弓下腰询问。
何皇后仔细打量着铜镜中如花般娇艳的面容,满意地拉过常欢的手,用染成朱红的指甲在他手心里轻划:“你会的花样可真多。本宫听人说你这几天在教太子练武?”
常欢笑道:“哪里算练武,只是比几个花架子让太子看了高兴罢了。宫人们不懂,竟传得这样夸张。太子年纪还太小,还要过几年才能开始习武呢。”
何皇后深表赞同:“谁说不是,太子年幼体弱,还整天被逼着学这学那,做娘的看了心疼死了。”
“娘娘慈爱。”
“不过——”何皇后话题一转,好奇地打量着常欢,“你竟然真的服了相思蛊。”
常欢波澜不惊,只敷衍道:“陛下的命令,谁敢不从。”
何皇后不屑地嗤笑一声,顺着常欢的手腕一直摸上小臂,眼珠转了一圈:“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方便,连避子药都省了。呵,陛下赐你相思蛊,是为了伺候那位杨贵嫔,只是没成想倒方便了本宫。”
常欢的腰又垂得更低了些,贴近何皇后耳边小声道:“娘娘很快将是那说一不二之人,这些使人心烦的人,何必放在心上。”
“就你会说话。”何皇后侧身靠过来。
常欢小心躲开她繁复的发髻:“良禽择木而栖,日后臣也要靠娘娘照拂。”
何皇后笑得绽出两个梨涡,指头尖点了点常欢胸口,笑说:“你是个识时务的,该有的自然少不了你。”
“就怕石大统领容不下臣。”
何皇后倏地变了脸色,几番欲言又止。她会允许常欢接近自己,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借机敲打下石辟邪,可那人反而越来越爱自作主张了,意见相悖时,往往连她这个皇后的面子也不给。
何皇后越想越不忿,越想越觉得常欢看着顺眼。以往还颇嫌弃他出身低贱身子脏,这会儿倒以为出身低也有出身低的好处,至少性子软和好拿捏,样貌和床上功夫更不是石辟邪能相比的。
“娘娘,石大统领求见,说有要事商议。”正在何皇后心思转动的时候,外边突然有侍女通报。
常欢笑道:“那臣就先告退了。”
出门时正好和石辟邪打了个照面,石辟邪目不斜视,冷哼一声从他身边飞快走过。
常欢面色如常,对着石辟邪的背影,谨慎地道了声:“参见大统领。”
“你说他们又增加了丹砂的用量?”常欢看着下首的王威,一时有些惊讶。皇后和石辟邪通过方士操纵皇帝的丹药配方,他早就知道,所以才一直派人跟进调查,可饶是他心黑手狠,也没想到皇后已经如此急不可待了。
“是。属下还打探到,最近的丹方里多用蓝葛。”
“蓝葛?”常欢对金丹术所知甚少,不懂这是什么玩意。
几个月的配合下来,王威对这位年轻上司的态度逐渐转变为心服口服,汇报时不厌其详,见他发问,忙补充道:“蓝葛这东西本身没什么用处,只不过短时间内能够提神,加到丹药里,却能放大其他药物的功效。在民间,蓝葛往往被江湖骗子放到药方里,用来夸大功效。多有无知之人,用药后立刻神焕发,以为是得到了药到病除的仙丹。可陛下用的丹药,加了这么一味药进去,就……”
常欢明白他没说出来的意思,这时候,这举动,实在很值得玩味。
“我们几个调查的时候,发现温公公、尚公公也打探到了这件事。”立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杜青突然补了一句。
“哦?那么说陛下也得知此事了,他有何反应?”常欢一直都知道这个天子绝对不是草包,只不过大多时候心思不用在正事上而已。
杜青眨巴眨巴一对小眼,小心斟酌着措辞:“陛下……他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命令几个公公管严嘴巴,不许乱说话。据说……据贴身伺候的人说,陛下他一直自言自语念叨什么‘没时间了……更要紧的事……’之类的话。”
常欢皱起眉,不知为何,他有种有很坏很坏的预感:“好了,你们下去吧,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报告。”
王威和杜青行礼告辞,一直没参与到谈话中的郭四却还立着没动。
常欢抬抬眼:“怎么?还有事?”
“报告统领,之前抓到的华阳长公主的侍女,这几天一直在闹,不肯用饭饮水,非吵着要见公主。跟她说了长公主已经仙去了,她不信,一直嚷着要见您。您说要咱们善待她,手底下那些糙军汉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其实他们内卫连弄死人的法子有得是,让人死不了的法子也不少。只不过底下的人以为这是常统领自己私藏的女人,这会得罪了,以后怕是会吃亏,没人想去沾这个晦气。
常欢挑眉:“让你们把人看严实了,看好了,否则提着脑袋来见我,饭都不吃那还能算看好了么?该怎么做你心里头清楚,在我这装什么糊涂,不肯吃喝就强灌啊。”





欲生欢 第四十八章明月(下)
帝王家的家宴还真是无聊,虽说到处衣香鬓影、笙管喧嚣,可规矩森严,半点没有人间的烟火气、人情味。
韩平抱着一管缠金丝龙笛,混在伴奏的乐伎当中,时不时吹上个滑音,混在这曲北方传来的《饮马》里,嘹亮悠扬,内心里却腹诽个不停。
缥云办事妥帖,借着中秋之夜宫里大办宴席的机会,将他塞到乐班子里,冒名当个替补的乐师。还好他早年厮混在歌馆娼楼,吹拉弹唱,哪样都能勉强摆个架势。
虽然因为华阳长公主薨殂,今年的中秋宴规模远小于以往,可也依然嚷嚷闹闹,韩平所在乐师棚子远远瞧过去,只能依稀看到帝后的影子。
这首《饮马》奏完,既定的节目便全部完成,接下来是由贵客们自由选点的即兴表演,届时早先表演过的乐师们会轮换着去休息,那正是韩平等待的机会。
伴着利落的鼓点,台上舞伎们洒脱地跳完了这段纵马行疆,引来台下一片叫好声,接着是一段和缓的行板,韩平端起笛子,呜呜咽咽的又吹了起来。
“报告统领,咱们的人已经就位,接下来要如何安排?”王威小声在常欢耳边询问。
“石辟邪那里有什么动作?”
“大统领调动了内卫几乎全部能调动的人手,当然不包括咱们的人。不过——”王威小心打量常欢的脸色,“咱们真的会和大统领对上吗?”虽然他已经投靠了常欢,但石辟邪毕竟一手打造了内卫,积威甚重,王威和大多数底下人并不想真同他起冲突。
常欢凝眉:“鸩毒确定换掉了?”
“是。属下带两个人亲自做的,绝对出不了错。”
“那就好。让底下人守好密道,石辟邪那里,能避开就尽量避开,不要正面与他相争。”
王威松了一口气,弓身退下。
内卫和御林共同负责今夜的防卫,常欢所在的位置,正好能将列席的大部分人看个清楚。此刻舞台上正演着热闹的傩戏,常欢却觉得观察在座主宾比看戏来得更有趣。今晚月色清朗,空气中却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想必许多人都感受到了。
常欢凝目看去:何皇后言笑晏晏,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魏国夫人被邀到了上首,神色中却颇不平静;皇帝倚靠在御座上,心思却在别处,时不时拿手摩挲腰间挂着的一只小酒壶……
而石辟邪却不在。
常欢忽然一阵心慌,担心起自己的计划不够周全,也许还不能够保证公主平安无事。
看来他也该离席了。
建康宫城是武帝亲自督建的,讲究宏伟有序,虽然占地广大,但宫室分布十分有规律,多亏了这点,对韩平来说找到去永安殿的路还不算太难。
只是殿外戒备森严,潜进去还是花了不少功夫,韩平耐心地避开灯火和宫人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探索着永安殿。好不容易到达了后殿,借着层层迭迭的帘幕,韩平灵巧地进入到了后殿正中那间封闭的屋子,只见当中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正在独自用膳。
是公主!韩平正要上前呼唤,却听外间人声攒动,一个声音高宣:“陛下驾到——”
韩平一惊,想不到皇帝竟然来得这样快,忙跃身跳上大梁,将身影藏在屋顶的阴影里。
外边的喧嚣和华阳无关,她悠悠哉独自享用着晚膳,内心孤独堪比十四岁时那个中秋之夜。
她想她已经不一样了,不会再哭了,孤独杀不了她,什么情绪都杀不了她。
这样的心态一直保持到皇兄进来,高大瘦削的身影随意地坐在食案对面,华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沉默地盯着膝盖,恨不得化身成一座佛像。
“朕怕是活不到九月了。有些事,不想一个人带到坟墓里头去。”
华阳再怎么故作镇定,也还是被这话吓得不轻,忍不住看他。这才发现,几日不见,皇兄比上次又干枯了许多,整个人仿佛被放干净了气血,空余下一层皮囊。
“皇后伙同石辟邪给朕下毒,已经有好几年了,终于,他们等不及了,”陈邺扯扯嘴角,“这次总算来了剂猛药,要将朕体内积累的毒素一并激出来……咳……御医不敢说,朕心里明白,这就是大限将至。”
“你这些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是因为他们给你下毒?你是说,你明知道他们下毒,却还是服下了毒药?”华阳狐疑地问。
“不完全是。”陈邺好像说起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嘴角大开,“至少开始的时候,是朕自己强用了许多虎狼之剂,伤了根基。等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咳……咳咳。”
陈邺体虚气弱,短短的一段话说得甚是吃力,可他的神却是亢奋的,双眸里像是燃着火一样闪亮:“这次就算他们不动手,朕也快等不耐烦了。至于皇后和石辟邪,呵呵,将来自然有人拾他们。稚子弱母,当皇帝不是她想的那么容易的……”
陈邺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他定定地看着华阳道:“十五年。你我来到这建康城已经十五年了。”
他顿了顿:“这十五年,朕没有一刻不想离开这儿。”




欲生欢 第四十九章佳期(上)
华阳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本能地感到今夜的皇兄格外危险。
“你不知道那时候有多难……除了皇祖父,朝中所有人都在反对朕当储君,尤其是楚凌风那个老匹夫……咳咳……他们越是反对,皇祖父越是坚持,越发要求严苛。他是对的,那个君位,就算不想要,既然已经成了储君,就没有退路。那个时候,全心全意待朕的,也只有你了。朕能真正拥有的,只有你。”
追忆往事让阴鸷的帝王脸色变得柔和,可接下来又蒙上了一层阴郁,陈邺牙关咬的咯吱作响,恨恨道:“你也应该永远陪着朕,只属于朕。是隋心那贱奴办错了事,搞砸了,朕只是想同你变得更亲近,只是想留住你啊……”
华阳看着他越说越急促,脸色变得通红,悲哀地想,终于有一天,听他谈起这些的时候,她也可以心如止水,像听着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那样。
华阳可一点也不想回忆那个不堪的中秋夜,她试探道:“楚凌风会反对你,是因为……”
陈邺脸色一肃:“连你也听说了么……他们说,朕是乱伦的产物,是祖父和母妃生的儿子。哼,不过是狼子野心,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编造出似是而非的谎言!”
“你怎么确定……是谎言?”华阳一时拿不准他的自信从何而来,常欢讲过那番话后,她越回想越觉得很有道理。
“朕不需要向谁证明。”陈邺讥诮地翘起嘴角,“不过,既然弄玉想知道,朕就给你讲个故事。咱们兄妹俩已经很久没法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了,真怀念从前啊。”
“咸平六年,也就是叁十年前,那年元月,东海王携未婚妻杨氏入建康在御前成婚。东海郡到建康这段路,即使是快马加鞭、昼行夜宿,一般也要走上五六天,带着女眷乘车,十天也未必够。如果走水路乘船,花的时间更多,要提前十几天出发才行。大婚的吉日是早就定下的,可一贯性情软弱、非常惧怕皇祖父的父王,却偏偏一拖再拖,一直到了正日子前五天才匆匆上路。”
这确实很奇怪,华阳还隐约记得父王连每次皇祖父传旨来都如临大敌,皇祖父亲自主持的大婚怎么会差点迟到呢?
陈邺夺过华阳的杯子,饮了口茶润喉,又继续讲道:“咳,母妃出身会稽望族,素有美貌之名,那是她第一次进建康,结果就得到了皇祖父超乎寻常的关注,短短半月里,数次被皇祖父私下传进后宫。。”
“所以……”华阳愈发疑惑,到此为止,似乎和常欢的话都对得上呀。
“咳。”陈邺轻咳一声,“刚来建康城的时候,你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朕却已经束发了,那些风言风语,即使没摆到明面上说,也能拼凑出个大概来。所以,还在东宫的时候,朕就查阅过全部相关的武帝朝起居注,咳咳……然后——”陈邺在昏黄的灯下笑得恶意满满,“然后就发现了一件极有意思的事。”
他不紧不慢道:“起居注上记载,咸平六年元月,武帝共召见东海王妃杨氏九次,其中有七次赐杨氏共同用膳。呵,而这七次所用的果品里,每一次都有当季佳果——永嘉进贡的赤橘。”
“什么?!”华阳惊呼出声,眼睛蓦地睁得老大,“不可能!”
永嘉赤橘皮薄味甘,是极其贵重的贡品。但已故的东海王妃却最畏惧赤橘,不仅不能食用,即使触碰到或是闻到气息,都会立刻浮肿胸闷,呼吸困难,全身上下痒痛难耐,生出大片大片的红癣。华阳幼时跟着奶娘上街,见有人贩卖赤橘,觉得稀奇,想凑过去摸摸,结果刚一伸出手便被奶娘打了手板。回来奶娘告诉了她缘故,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记牢,不要让王妃更厌弃她。这件事给她的印象如此之深,她一辈子也不会忘。
“是啊,不可能……”陈邺幽幽地附和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皇祖父其实没有,呃,临幸过母妃?”
陈邺扯了扯嘴角,道:“不如说,他以为他临幸的是母妃。那一次,真正的母妃根本没来建康。”
“什——”华阳话说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捂住嘴巴,“是、是她!怎么会,你、你有证据吗?”
“当然,还是让她自己给你讲吧。”
陈邺冷笑着起身,靠近门口扬声道:“传魏国夫人上殿。”
在他头顶上,韩平惊得险些从梁上掉下去。




欲生欢 第五十章佳期(下)
魏国夫人裹在华丽的檀色宫装里,默默地进殿,无声地膝行到华阳面前,在她身后,陈邺重新将门闩放好。
魏国夫人深深地看了华阳一眼,凄然开口,声音像被雨打湿的琴弦,涩滞空洞:“那年临行前,姐姐突发恶疾,上吐下泻许多天。东海王将行程一拖再拖,可临到必须启程了,姐姐的病还不见好转,根本下不了床。东海王性情懦弱没有主见,又十分畏惧先帝,不敢讲出真正的原因,于是就想出来让我假扮成姐姐、代替姐姐完成婚礼的主意。”
“我本就在随同姐姐上京的人员当中,对扮成姐姐这件事,我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甚至,甚至还兴奋于能穿一次王妃大婚的礼服。我和姐姐脸型五官上本就有些相似,明显不同的地方,敷上厚厚的宫妆,也很容易遮掩过去。再说,我们在东海王府里,也一直奉守闺训、深居内院,除了王爷和贴身的侍女们,王府里其他人也都没见过我们两人的脸。所以,那次上京,一直到大婚为止都很顺利,东海王不是好色之徒,连洞房之夜也宿在外间,后来更是干脆躲到丹阳观里头去了。可谁能想到——”
她闭上双眼,叹息,身躯微微颤抖。放下平日里风光气派的面具,华阳第一次发现魏国夫人原来已经如此苍老,身子已经开始佝偻,在高旷的殿堂衬托下,她显得如此渺小,华阳轻轻握住她的手。
“接着讲。”陈邺面无表情命令道。
魏国夫人轻轻拍了拍华阳的手,示意自己没事,继续道:“先帝以为我是王妃,将我叫进宫里多次临幸,这个你们都知道了。我那时才十五岁,既不敢反抗他,又怕被人戳破了假扮王妃一事,只能全部承受下来,想着捱过那二十多天,等回到东海郡就好了。”
“父王……他知道吗?”这是他们夫妻失和的原因吗?
魏国夫人摇了摇头:“我不敢说。我……”她面露凄楚之色,“我那时已经定了亲,我、我对那人十分满意,一心想回去嫁给他。东海王性格懦弱,我又不是真正的王妃,我怕、我怕同他说了之后,他不仅不会替我出头,反而会借势将我献给武帝,那我就再也回不去了啊……我不敢告诉任何人,连姐姐都不知道……”
魏国夫人讲不下去了,小声地抽泣起来。
陈邺朝向华阳,目光中有令人难以看懂的东西:“所以,朕只能是父王和母妃的儿子,只不过母妃头胎生产,早产了两个月,给了那些贱人搬弄是非的机会。”
华阳定定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虽然她是那么恨他,可她又好像能够理解他,尽心思探求到了真相,却没办法在人前自证清白,真相也只能留着自己消化,内心里大抵也是苦楚的吧。
不过,那又关她什么事。
“这,就是朕的故事了。不过别急,接下来还有你的故事呢。”陈邺勾起嘴角,笑得像是小时候故意卖关子逗她那样。
“!”华阳倒抽一口冷气。
“姨母回到东海郡后如愿嫁给了心仪之人,父王和母妃成功瞒过了皇祖父,又很快生下了两人的头胎。虽然姨母心里一直有隐痛,虽然父王母妃个性不合、感情冷淡,但总得来说,这件事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直到五年后——”
五年后?她出生的那年?
“五年后,皇祖父五十大寿,特许藩王进京祝寿。父王这回,带上了朕,也带来了真正的母妃。”
犹如平地惊雷,华阳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他、他又强迫了母妃……?”
魏国夫人在一旁哭得泪如雨下。
“弄玉,你太不了解皇祖父这个人了,他那样不可一世,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女人会拒绝他,又何来强迫一说。更何况,这个女人,五年前是那样的顺从……呵,母妃反抗得那样激烈,他大概感到很奇怪吧。”
“咳咳咳。”陈邺一阵猛咳,“那次朕是和母妃一同进宫的,皇祖父召见母妃的时候,让下人带朕出去玩,人人都夸东海王小世子眉眼间和皇帝一模一样,朕那时很开心,回去的路上还一直问母妃,什么时候能再来宫里玩……”
陈邺蹙起眉头:“可母妃只是哭,一直哭,回到驿馆就和父王大吵了一架,第二天我们就星夜兼程赶回了封地。没多久,母妃怀上你的消息就人尽皆知了。”
他想暗示什么?华阳满脸不可置信:“如果,如果只是这样,也不足以说明……”
“哼。”陈邺嗤笑一声,“还是姨母来讲吧。”
“是。”魏国夫人刚止住哭泣,一开口,眼泪又噼里啪啦落下来,“东海王沉迷道术,终年禁欲辟谷,姐姐身体也一直不好,缠绵病榻多时。姐姐私下和我抱怨过,自打世子出生以来,他们就再不同房,一直是表面夫妻。”
华阳惊得眼睛都不敢眨,陈邺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轻轻在掌中摩挲:“弄玉啊弄玉,你我既是兄妹,又是姑侄,你说,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欲生欢 第五十一章团圆(上)
因为之前便有过怀疑,华阳此时知道了这个事实,虽然赶到震感,但也是有准备的,内心倒还平静。和自己的身世比起来,她反而更关心另外一件事。她挣脱开陈邺的手,转向魏国夫人问道:“那后来……我们来建康以后,皇祖父他没认出你吗?”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当年父王母妃意外丧生后,陪同他们兄妹进京的正是魏国夫人。后来也隐隐约约有一些魏国夫人同皇祖父的传闻,华阳觉得很奇怪,皇祖父难道不会对咸平六年他所见到的“东海王妃”产生怀疑,从而发现皇兄并非他的亲子吗?
出乎她意料的,魏国夫人听了这话竟“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遍布泪痕的脸上突然绽出笑意,甚是骇人。
“他没认出来,呵,可笑不可笑,他根本就不记得我和姐姐的脸!他只记得自己和那个嫁给东海王的、美貌闻名天下的杨氏有过一段露水缘分,当这个女人换了装扮、用另一个身份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认不出来,呵!”
在华阳诧异的眼神里,魏国夫人喃喃道:“……后宫那么多女人,他又记得住谁呢……”
“这样的人,他们却说他是贤君,说他雄才伟略,他自己也信了……却对朕处处挑剔……呵,如果真有天理昭彰,怎么没报应到始作俑者身上!”
“并不是所有的错都是他铸成的……至少我们之间不是。”华阳忍不住讽刺道,他这样偏执,她不指望和他争出什么结果,可她的一生明明是被他毁掉的,和是谁生的又有什么关系?
陈邺还没来得及开口,魏国夫人见这兄妹二人剑拔弩张,忙劝解华阳:“身为女子,一辈子不过随波逐流而已,少较真些,想得开些。”
兄妹二人谁也没有理会她,隔着食案恨恨地对视。
“哼,”陈邺先垂下眼去,凄厉地笑着,“对自己的亲妹子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朕也曾经感到羞耻。可有皇祖父这个例子在先,和他比起来,朕要的已经很少了不是吗?为什么连这个都要有人和朕争?!”
“你真是个疯子。”华阳不顾魏国夫人不断给她使眼色,说出这话,她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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