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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恰逢春分
意外的,面对着顾纵,说这些好像并不难。
“说起来有点丢人,但事实是这样。我大三那年忽然消失,确实是因为覃姗囚禁我。”
就在陈家的宅子里,房间很宽敞,家具也齐全,和其他房间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没有窗户。
见不到天光和日落,对时间的认知,也开始有了障碍。
覃姗也不会给她留任何可以通讯的设备,她唯一可以获取外界信息的东西,是电视。她能做的,能打发时间的,只剩下这个。
以至于后来,蜷在沙发上看电视,也变成 一种习惯。
那条无形的锁链,长久地锁着。
当时覃姗的动作没引起大家的在意,最后是乐司以先发现了不对劲,通知了祝行生。
那会儿祝家老爷子身体不大好,怕这事儿被老爷子知道,会气得病情加重,毕竟是年纪大了,大意不得。
两人了不少功夫,才辗转找到陈禁的确切位置。和覃姗对峙多次,最终才能把她接出来。
她问祝行生,为什么来接她的,不是陈语堂。
祝行生和乐司以,两个一米八往上走的男人,当即红了眼眶。
他们怎么能告诉她,陈语堂死了。
可她好像猜到了。
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支离破碎的人,情绪却是最平静的那一个,说想回家。车都快开到祝家的宅子,又掉头去另一个地方。
那几个月里边,安保人员在别墅外边围了一圈,医生们随时待命,看上去像是影视作品里才有的画面。
祝行生和乐司以轮流往陈禁家里跑,用各种法子哄着她吃药吃东西,调理了有大半年,慢慢恢复正常,不再需要营养素。
她开始害怕晚上,很难正常地睡眠,等到天边泛白,才能攒起部分的安全感,让她勉强能放任自己去服从生理的困意。到后来是习惯了,到了晚上就几乎没什么想睡觉的念头。
也去看过心理医生,不算很正常,也不算很不正常,没有太大的毛病。
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发呆,数着时间度过,倒不如去挥霍,反正她想做的事情,横竖覃姗都不会允许,多一件少一件,没有差别。纸醉金迷的富二代这个人设,可能要比原来她的模样,能让覃姗接受吧。
陈禁说了很多,说她身体恢复之后,祝行生和乐司以带着她满世界地跑。她说一个“想要”,就没有什么是祝行生和乐司以不买给她的。
她没有什么想要的,好像情绪里缺失了一份东西,可他们从来不曾停止爱她。
“他们一直在让我知道,我被人爱着。”她稍稍停顿了一下,搭在他胸前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他睡衣的布料。陈禁看向他,说只对他一个人说的话,“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也能爱人。”





生杀 38
任何情话在陈禁这儿,都并不少见。甚至是在第一次上床之后,陈禁也和顾纵说了,“退房之前我都爱你”。可说爱你和爱你,始终是两种不能等同的概念。
其实他们都很奇怪,嘴上时常说着我爱你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人,而爱着的人,不敢说我爱你。
明儿大抵是个响晴的天,晚上的云层很薄,月亮的光从后边透出来,万物都显得温柔。
陈禁对上他的视线,恍了个神,方才觉得什么温柔早就忘记了,反正都不及她家小孩。
他低下头来,声音很轻,就在她的耳边,“我能不能和你说我爱你?”
哪有人说句我爱你还征求别人的意见,陈禁想乐来着,可对方是顾纵啊,又好像变得合理起来。
不存在所谓的“在这段感情里过于卑微”,他只是不想在任何时候用这句话绑住她。他期待回应,却不需要她只是出于礼貌性地回应。
陈禁没回答他能不能,双手捧着顾纵的脸,轻啄一下他的唇,说一声我爱你。
重复到第叁遍,顾纵在她吻落下来的时候,稍用了点力按着她的后颈,加深延长这个吻。在吻的最后,说我爱你。
到底该有多珍视啊。
那是陈禁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见这个词,像是小心翼翼,攒足了勇气,才敢说出口。
这个人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可是陈禁爱听,他说什么,她都爱听。
她把身份证塞在枕头底下,手上摸索着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像个孩子一样,把得到的糖果藏在绵软的枕头底下,连做的梦都是甜的。
等到放好了,伸手在额前合十。
陈禁闭着眼说:“许个新年的愿望吧。”
顾纵拦她,理由很有迷信的味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很虔诚的模样,可嘴上却说:“我又没有想让老天听见。宝贝,我是说给你听的。”
稍稍停顿,接着说到:“我希望顾纵永远爱我。”
很孩子气的一句话,
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室内外都很静。陈禁等了大约有半分钟,没听到顾纵说什么,睁了眼转过头去看他。却直直地撞进他的眼里,他把她合十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带到唇边,轻轻吻着她的指尖。
他说,“我希望陈禁永远要我爱她。”
“永远”这个词很可笑,没有人能知道明天,更不要说长久的未来。
可是她知道,除了彼此,再也不会有别的永远。这才是他们对于彼此的意义。
这年的第一天,陈禁是和顾纵一块过的。祝行生要带魏扶山去过节,乐司以喊着没劲,嚷嚷说友情在爱情前面算个屁,只有他为了友谊保持单身。不屑地手一挥,找人组局去了。
陈禁没有什么计划,和顾纵一块窝在家里。与其在这两叁天的假期上花心思,不如盘算一下顾纵的寒假。
她翻着手机软件里的推荐,好像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室内温度不算很高,保持着一个姿势久了,腿上仿佛供血不足,有点儿发凉。最后看得烦了,把手机甩了去找顾纵。
已经是雍大的复习周,家里的书房终于起了它该有的作用,被陈禁腾出来给顾纵复习的时候用。虽然大部分时候,他喜欢和陈禁待在一块儿,哪怕彼此没有任何交流,各自做各自的事,他也觉得这样很好。
他很少表现出自己黏人,但陈禁能感受得到,所以她会主动说,我想你过来陪我。
陈禁推门进去的时候,顾纵正在接电话,她倚着书桌稍踮脚坐上去,和他面对面。室内有暖气,两人身上穿得并不厚重,脚掌踩在他的大腿面上,感受到彼此接触所带来的温热。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大概是和陈禁有关,顾纵和她对视着,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回应几句挂断了电话。
陈禁看他表情不太对,伸手摸他的下颌,像是在逗小动物,“怎么?”
他没躲,放任她的小动作。伸手探她的脚背,能感觉到她脚上很凉,不自觉地皱眉。
“闻景打来的。”
他能感觉到陈禁的动作顿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悠悠地把手回来,表情未变,不甚在意地问他:“说什么了?”
其实陈禁不用问也能知道,她师哥会说的,无非会有这么一句,问她要不要回小园子看一看。
“他说你把小园子交到我手上之后,我还没有去过,大家都很想见我。”
以她对闻景的了解,他特意打电话过来,不可能不提及她,只说这么两句。她其实大概都能猜得到,闻景还会和顾纵说,希望顾纵劝一劝她回去。
可是小朋友在说完那一句后,就不再说了,也没有问点什么,转身把放在一旁没穿的外套搭在她光溜溜的腿上。
小朋友还是不大爱说话,陈禁蹬了他一下,他才想了点话来说:“冷吗?”
陈禁哪里是想听他说这个,没再继续问。
中午时候,闻景果然又打了电话过来,这回是直接打给陈禁的。她开了外放,平拿着手机,话筒音的位置靠近唇边,叫了声“师哥”。
闻景答应一声,没兜圈子,“我上午给小顾打了个电话,你这不是把小园子给他了么,以后小园子归他管理,大家都挺想见见他。”
“好,他下午过去。”
“小顾不是年纪还小吗,一下子见到乌泱泱一堆人,我怕他会怵,要不你带他过来?”
要不说闻景是个老实的人,不会找说辞。这个借口到底有多扯呢,连在边上旁听的顾纵都没忍住撇了一下嘴角。
陈禁笑了笑,想象不到顾纵板着张脸,发怵的时候会是怎么个模样,“小孩挺厉害,倒不至于见着几个人就害怕了。”
其实打电话前,闻景就知道他说不动她。这几年大家没少来劝她回去,任大家用遍了理由,也是油盐不进。
即使这样,闻景还是不想放弃,他知道陈禁有多么爱这个戏台。不然也不会花天价从覃姗手里把小园子买回来。
可她把小园子转到了顾纵的名下,这是他怎么样也没想到的,顾纵在她这儿的地位,可见一斑。所以他联系了顾纵,想再试试。
“你也知道他是小孩,才二十岁,有几个人会服气?”
陈禁有片刻无言,“师哥替我帮衬着点。”
闻景长叹了一口气,知道在这件事上,陈禁还是很难改口。答应下来,又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她把手机拿下来,对着暗下去的屏幕思索着,重新解锁点开拨号界面,“我让祝行生陪你一块儿过去。”号码就要拨出去的时候,另一只手伸过来把手机按了下来。
他的掌心向来干燥温暖,覆在她的手背上,温度一并传导过来。
他说:“不用。”
“你别去了。”
“好。”
他真就像是没有出门的打算,把手机放到边上,接着看手边的书。非专业课,书上只草草地勾了重点。
陈禁感觉到了自己这股子别扭的劲儿,磨磨唧唧反反复复的,像矫情多事的老太婆。她想让顾纵替她去看看座无虚席的观和园,却又不想把小孩放到一群人面前,让别人刁难指点。
那天的最后,陈禁到底是和顾纵一块儿去了趟小园子。闻景来接顾纵的时候见到陈禁,直接愣在了原地,他着实没想过陈禁会过来。
他们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陈语堂车祸之前。
他的视线转移到顾纵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忽觉他还是低看了眼前这小孩。对他这个师妹来说,绝不止是个恋爱对象而已,更不可能和之前的那些相同。
陈禁站在顾纵的身边,下意识想要牵他的手,却反而被他牢牢地攥在手里。
听见闻景叫她,她倏地笑了笑,答应了一声,转头和顾纵解释。
“以前家里给起的字。”
生安,一生平安。




生杀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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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杀 40
被当面揭穿了自己在偷听的真相,顾纵倒也坦然,伸手牵过陈禁,“走了。”
闻景还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并肩离开。
这会儿小园子里头还没散场,园子外边的巷子里已经有人在候着了,不知道是开场前来了没走,还是来早了等着一会儿散场了能见一见下班的演员。看到顾纵和陈禁提前从园子里出来,以为是哪的网红来了,用手里的设备顺便也拍了几张。
等到上了车,司机一个漂亮的叁角调头,从巷口驶入车流里。周围忽然安静下来,车厢里的气氛算不得很好。
顾纵的面色很差,眉头拧死了,视线落在车前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惯常不爱有什么表情,情绪少有上脸的时候,陈禁少见他这副模样。
手被他攥在手里,她动指尖挠了挠他的掌心。
“怎么了?”
陈禁把手往外抽,想把他的脸扳过来看着她,用了劲儿,但没能挣开他的手。他用更大的劲儿握紧了,“有点后悔。”
“不该带着你去小园子的。”
陈禁任由他攥着她的手,轻声问他:“为什么?”
小朋友的唇线绷得平直,没说话,仍皱着眉头。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说什么,想告诉他什么,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理智却忽然归拢,阻止了她的冲动。
她半阖着眼眸,最后所有话都哽在喉咙里。
学校那边临时提前了某个期末大作业的截止时间,顾纵差一个尾,寝室那哥几个却是一点儿没写,急得几乎要把顾纵的电话打爆,回家后顾纵不得不掏出时间,去把这事儿给忙完。
陈禁笑着,在他脸侧亲吻了一下,“去吧。”
陈禁从冰箱里摸了瓶矿泉水,没由来想到顾纵无奈的表情,又把瓶子放回冰箱里,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才在沙发上坐下,接到了来自祝行生的电话,她随手接起来,听筒靠近耳边。对面开口就直奔主题,“你今天去小园子了?”
陈禁轻声笑笑,“祝行生,你天天这么监视着我,不会是喜欢我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顺带还有点养成的意思,你实话告诉我,你和魏扶山恋爱是个幌子吧?”
魏扶山在那头警告地喊陈禁的名字,祝行生头疼地说到:“顾纵到底是怎么受得了你?”
陈禁忽然想到顾纵面对她时的模样,低头笑了笑,不再打趣他了。“得了,有事儿说事儿吧。”
电话那头稍停了片刻才说:“你去小园子这事儿,我这能到消息,覃女士未必不知道。如果你有回去的想法,你要注意了,她不可能没有动作。”
“放心,没有这个想法。”她的语气未变,应完这一句,接着说到,“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像是怕他还要再说什么,很快挂断了电话。可能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刚才挂断电话时的动作,有多慌张。
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这才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冰凉。
后来的时间,好像过得没有任何异常。
只是那天她睡得出奇得沉,连顾纵是什么时候赶完作业进房间,她都没有任何的察觉。
有一道声音,从远方慢慢地传来。
是谁在哭?
她转身,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陈禁站在房间里,可是她看到另一个自己正躺在床上,即使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皱得很紧,呼吸微微急促,是一副被梦魇缠绕的模样。
她不受控制地朝外走去,周遭是一片荒芜,雾气浓浓不散。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一味地往前走。
走了很久很久,她才遇见一座建筑,并不陌生,是陈家的宅子。
陈家推开门,五岁的小女孩坐在桌边,正在因为挑食而挨骂。小女孩只是哭,一直在哭。
周围的保姆厨师以及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尽量放轻了,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显露出自己的存在感,从而转移女主人的怒火,更不可能有谁站出来阻拦一句。
陈禁快步走过去蹲在她身前,伸手想抹她的泪水,可是她却怎么都触不到小姑娘,她们之间永远横亘着那段距离。所有人都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别哭啊,别哭好不好……
男人匆匆赶回来,身影出现在餐厅时,女人的火气稍稍压下去一些。
他把小女孩抱起来,用柔软的帕子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眼泪,他轻声哄着小女孩:“宝宝不哭了,是这个菜不好吃,所以才不吃的对不对?那我们把厨师都换了,不哭了好不好?”
画面一转,小女孩到了十五岁,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跟着父亲去了一趟这座城市边上的某个小县城,演出的地方是一个破烂不堪的福利院,可是她那么开心,和男人说她今天遇见了一个小男孩。
陈禁隔着几步距离听她说话,也跟着她一起笑起来。
女孩从车上下来,走进明显可以看出年岁的宅子里。
大厅里,女人摔了个茶盏,“你带她去哪儿了?你知道你带她浪了多少时间吗?”
女孩不耐烦地路过大厅,听到男人和那个女人说,“她喜欢,就不算浪时间。”
再之后是十八岁那个高考过后的夏天,她到高校寄来的录取通知,伸手要打开快递的文件袋,忽地瞥见封面上的书法体大字,那是她填报志愿中没有出现过的学校。
呼吸一滞,一股恶寒猝然从脊背上攀上来,她甚至没意识到她在发抖。
她闯进书房,女人坐在桌子后边,心思都放在文件里,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她把满桌的文件胡乱扫到地上,女人才蹙着眉看她,问她平白发什么疯。
“为什么改我的志愿?”
女人面上,是和她截然不同的冷静,语气没有丝毫起伏,“难道我看着你糟蹋你的前途吗?”
她所喜欢的,所愿意为之努力的,在这个人眼里都不过是无用的事情。
女孩用力地撕烂手里的录取通知书,砸向面前的人,“去他妈的前途。”破碎的纸页上,依稀可以辨认出几个字
——雍城大学。
也是那天,她第一次见到这对夫妻之间爆发争吵,从白天争执到深夜。
可惜最后的结果并未发生任何改变。
后来的禁闭,她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小女孩只能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对着房间里唯一发出光亮的电视,度过每个白天黑夜,孤独、漫长,好像永远都等不到尽头。
她甚至连拍门、喊叫、挣扎,全都放弃了。陈禁拽她,可她毫无反应,麻木的坐着,被彻彻底底地禁锢在那方寸的地方。
陈禁使劲地砸门,双手上遍布着伤痕,依然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身后的小姑娘忽然侧头看着她,眼底无波,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她张口,声音因太久没有说过话而显得嘶哑,“没用的,放弃吧。”
别放弃好不好,求求你了,坚持下去,不要放弃……
最后是观和园回家的路上,她坐在车里,这回小姑娘不见了,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手被另一个人紧紧握着。她听见熟悉的声音说“不该带你去小园子的”。
可是好像又和白日里发生的不太一样,那道男声回答了她的“为什么”,他说,我看不得别人凶你,不管是谁都不可以。
而她也没有止住话头,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她说,可是我为什么还是很想回去?
真的很想很想……
忽地,她睁开了眼睛,一时间分辨不出自己身处的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伸手摸自己的脸,却摸到了一片濡湿,枕头上也被眼泪洇湿了一片。她转身,顾纵睡得正熟,双手正环着她。感觉到她的动作,即使还未睡醒,也下意识地环紧了一些,她这才找回一些踏实感。
陈禁把动作放轻,坐起身,怕趿拉拖鞋的动静吵醒顾纵,光着脚踩在地上,下了楼。
伸手摸到开关按下,一楼的所有灯光大亮。
喝了半杯水,在吧台前边坐了一会儿,恍惚地往周围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某个方向。
那里放着两台同色的冰箱,里面有哪些东西,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
她不知道自己怔了有多久,等到回过神来,她的手已经拉开了冰箱的门,手搭在冷冻层的抽屉上,微微发抖。
抽屉被拉开,里边放着的物件展现在眼前。叁张身份证,有一张是前一天才放进来的,她伸手摸了摸身份证上的顾纵,旁边是她和陈语堂的,再往边上是她在戏台上的照片。
有多久没有仔细看这张照片了?陈禁不知道,她一直不敢。
她以为这么多年了,总能愈合。可是她走进观和园才发现,那个痂一直存在,像是被重新剥开,又露出那个血淋淋的伤口。
她拿着那张照片的手,一点点地往回,终于把它放进怀里。
所有的往事全都在那一瞬间涌上来,每一个人,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清晰地展现在眼前。像是所有的重量都落下来,她的呼吸变得困难,每一声心跳都很重。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啊,不是都过去了吗?陈禁,你到底在难过什么?
忽地,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双手尽力地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拢。
不知是被冰箱冷气侵占还是其他原因,而发凉的身体,一点点地回温。后背被轻拍着,带着安抚的意味,她的呼吸逐渐平息下来。
顾纵的声音就在耳边,身边的人也是真实的,不用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他说,“我在。”




生杀 41
临睡前,顾纵关了除卧室外的暖气,这会儿一楼的温度并不宜人,陈禁的身上寒浸浸的,他看了眼冰箱里打开着的抽屉和她紧紧攥着的照片,最终还是没把冰箱门关上。
用遥控调了一下室温,把人抱起来,换成自己坐在地面上,让她窝在他的怀里,尽量避冰箱的冷气直接和她接触。
他什么也不问,仿佛在他看来,这样大半夜坐在冰箱前抱着一张照片哭的行为,一点儿也不怪异,而他也仅仅是想陪着她。
陈禁几乎是整个张脸埋在他的怀里,感觉着鼻翼间充斥着的气味,渐渐只剩下属于顾纵的那一种,才慢慢松开紧紧攥着他衣襟的手。
“我吵醒你了吗?”她的声音还不太稳,但已经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
他的手掌贴在她的后颈上,拇指轻轻地摩挲一下,带着安抚的意味,“不是。”
“睡着睡着,忽然感觉到怀里的人不见了,很紧张,所以下来找你。”
不知道是不是深夜的作用,显得他的声音格外温柔。一个在熟睡之际都会因为找不到她而紧张的人,该有多么在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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