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秦以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中央
他这个做儿子的,竟然没有顾忌到自己母亲的感受,连她为自己的事情气病了都不曾知道。
正沉思间,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是刚刚出去寻人的那群宫人回来了,领头一人急急禀告道:“大……大王,那个叫舞乐的婢女,在莲池中淹死了!那婢女似是想逃跑,却不小心跌落进莲池。”
“死了?”秦王语气一冷,“死了也要给寡人把尸体打捞上来,寡人倒要看看,是谁给了她那么大的胆子,竟然连华贵夫人也要加害!”
“大王……”赵姬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道:“人既然都不在了,此事便就此作罢吧。”
“夫人。”秦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且安心歇息,寡人让政儿再此陪你,这事交与寡人去查,定能还你一个公道。”
说罢起身,冲那进来禀告的宫人问道:“可曾在那婢女身上找到什么异样的东西?”
那宫人闻言点点头,道:“大王,那婢女身上有好些名贵饰品,都用布帛包好,她似乎是要带上那些东西逃走。”
“区区一个婢女哪里会有那么多名贵之物,你将那些东西拿过来,看看是否是夫人丢失的。”
“是,大王!”
那人闻言出去,不一刻便带进来一包被水浸湿的物什,赵王命人将其放在赵姬塌前,待那东西被打开,里面竟是一堆被打细琢过的首饰和头饰。
“夫人,你看这些东西可是你这里丢失的?”
赵姬瞥了一眼,摇头道:“大王,臣妾向来不喜佩戴这些东西。”
“不是夫人的?”
秦王眉头一皱,正欲说些什么,却见赵姬眼神定定看着一白玉镯,又伸手将其那在面前查探了一番,好奇道:“这个好似孟良人的,臣妾先前见她曾佩戴过,只是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大王可问问是否是孟姐姐丢失的。”
秦王脸色一变,只嘱咐了婢女们好好照顾她,便跨步出去,临走的脚步十分匆忙,似是有什么重大事情一般。
回秦以后 第五十三章
第二日一大早,成蛟急急跑来找嬴政,一见到他便拉住他的衣袖不撒手,“王兄,你去求求父王吧,父王……他要处死母妃!”
嬴政看他急的满头大汗,心中隐隐觉得不太妙。
孟良人是成蛟的母妃,这他是知道的,如今他慌慌张张跑来,又说是要他去求秦王,然而让秦王动怒的,定然是和昨日的事情有关。
嬴政道:“你别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兄!”成蛟哭道:“母妃她并没有要加害华贵夫人,王兄,父王对你最好了,你去求求情,让父王饶了母妃吧!”
嬴政当下觉得一头乱麻,他昨日才发誓,若是查出加害娘亲的人他定不轻饶,如今这个人是成蛟的母妃,他虽然想替母亲讨个公道,却也不忍让他这个王弟伤心。
成蛟将他拉到了孟良人的寝宫,寝宫内充斥着一丝血气,他眼睛一瞟,瞬间看到伏在地上的孟良人,头上被白色的纱布裹了起来,上面还有很大一块血迹。
“母妃!”成蛟当时便怔住了,猛地扑了过去,“母妃你怎么了?头上怎么有血痕?”
秦王看到嬴政,立马招手示意他过去,“政儿,孟良人毒害你母妃,害你母妃现在还卧床不起,政儿你说……寡人该怎么处置她?”
真是她吗?嬴政不敢置信的忘了孟良人一眼,见她眼神中透露着不甘,而成蛟正在她旁边,可怜巴巴的看了过来,那眼神,他有些不忍,有些迟疑道:“父王,真的查清楚了吗?”
秦王道:“昨日那个溺水而死的宫女,原是孟良人安排在你母妃身边的,她早就有意要加害你母妃。”
“大王!”孟良人哽咽道:“臣妾跟随大王多年,自问从来没有做出不符身份的事情,大王如今就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婢女怀疑臣妾,臣妾觉得不服!”
“你不服?”秦王冷哼一声,道:“那丫头身上藏着的方子是你这宫里的吧?那是你服的药,也只有你这个宫里才有,还有她身上的那些名贵东西,都是出自你这宫里,你敢说不是你所为?”
秦王字字句句皆是肯定的语气,地上的孟良人听了身子一颤,好半天才猛然大笑起来,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
“大王如今认定了此事是臣妾所为,那臣妾还能说什么?只是蛟儿毕竟是大王亲骨肉,大王不管怎么责罚臣妾,还望莫要为难他。”
这般不解释,在秦王眼中已是默认,秦王眼中闪现一丝阴狠,“你放心,你做的事自己承担后果,寡人还不至于为难蛟儿。”
孟良人眼睛通红,长时间压抑的情绪导致嗓子有些沙哑,“那样便好。”
“来人!”秦王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给孟良人赐酒!”
“父王!”
成蛟惊恐的跪道他跟前:“父王你饶了母妃吧,求您了,父王!”
秦王抚了抚他的头,冷声道:“赐酒!”
成蛟几近崩溃,见求秦王没有办法,于是便扑到嬴政跟前,“王兄,王兄你求求父王,让他饶了我母妃吧,王兄,求求你了!”
看他红着眼睛,泪水糊了满脸,嬴政心中有些难受,正要开口,却听孟良人道:“蛟儿,你莫要再为母妃求情了,母妃没用,你要记着,以后定不要轻信他人,记住了吗?”
“母妃!”成蛟哭着跪到她身边,“娘亲,你告诉父王你没有做过,你快告诉父王啊!”
孟良人白着一张脸冲他摇摇头,伸手在他的脸颊上抚摸了几下,哽咽道:“以后母妃就不能在你身边陪你了,你要记住母妃的话,莫要忘了。”
孟良人说着,忽然猛然起身,冲着端来鸩酒的宫人奔去,扬手将一尊毒酒尽数吞入腹中。
“父王,孟良人她……”
嬴政的话刚出口,可已然来不及了。
“母妃!”
成蛟嘶喊一声,飞奔过去接住孟良人缓缓滑落的身子,泣不成声。
嬴政傻傻看着这一幕,心中似被千百根针扎过一样,难受的无法开口。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宫里会有那么多纷争,若是昨天没有及时发现那药的问题,自己是不是也要这样抱着自己的娘亲,痛苦而煎熬?
可是……为什么这样充满血气的宫里,赵姬还是愿意义无反顾的回来,就那样做个平凡人不好吗?为何非要涉入这些纷争之中?
孟良人死了,就在他的面前,亲眼看着她倒下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没有为赵姬出了一口气的快意。
他总觉得,孟良人不像是那种会加害别人的人。
几日之后,他被秦王用最重的仪式加封为太子,册封大典上,他却没有看到成蛟的身影。
毕了,他连冠服都来不及脱,便匆匆去寻他。
成蛟在孟良人的寝宫外,朝着孟良人先前的寝宫正门跪着,看着那瘦小的身影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嬴政匆匆赶过去,正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却被他扬手挥开。
成蛟看了他一眼,声音哽咽:“我想单独在这里陪陪母妃,太子殿下若无别的事情,还请离开。”
太……太子殿下?
这是他觉得最可笑的称呼。除了满朝文武,第一个喊出这个称呼的人,竟然是同他私交甚好的王弟。
他在赵国的那十年都是在赵姬枯的督促中度过,没有朋友,除了那个曾救过他的季绾绾,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跟她相处,便回了秦国,如今在这里,他好不容易和自己这个王弟熟悉了,却又因为孟良人的事开始有了隔阂。
嬴政觉得心中像是被狂风暴雨吹打后的枯树,有苦不能说。
这个位置,他本无意,可他有什么办法,她的娘亲病成那样还坚持要他当太子,他能说不吗?那是从小将他带大的人,她就那么一个要求,哪怕生命都快走到最后一刻的要求,他若是不答应,未太过无情。
可是……他也是真心拿成蛟当兄弟,哪怕她的母妃差点害死他娘亲,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以后会不和他往来,可是为什么他不能理解,甚至还要怪他?
“你在怪我?”
他忍了许久,终于问道。
“没有,成蛟不敢,只是母妃刚过世,成蛟心中挂念,只想安安静静待着。”
成蛟的语气很疏离,不用去猜也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嬴政不好多言,只待了片刻便失落走开。
自此之后,成蛟似乎是有意同他疏远,原来总喜欢讨论学术和剑术,如今,哪怕在一块学习,他也不会同他多说一句话。
“今日,两位王子可相互比试一番,也好让在下看看两位王子近日的剑术是否进。”
这才稍稍愣神的功夫,嫪毐便给他们一人配上一把剑,嬴政看了成蛟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的接过,手臂一伸,那把剑就那样横在他面前。
“太子殿下多多指教!”
嬴政本不想同他用这样的方式进行比试,可见他眼神中的坚决,才不得已接过剑,还未来得及反应,他便挥剑袭来。
多日的隐忍和不甘,似乎都汇聚在那柄剑上,那力道,确实是从内心发出,嬴政心中感叹,并不真正去同他较量,只用剑接下他一次又一次的袭击。
“太子殿下,您不能节节退让,这样在下如何能看清两位王子的真实水准?”
嫪毐在一旁提醒道。
嬴政用余光横了他一眼,提醒他莫要多事。这个人,自打教他们剑术开始,他便觉得他心中压根就没打什么好主意。如今成蛟因为孟良人自尽一事伤怀,他不但不安慰,反倒让他同自己较量,若说他没什么坏心思,他信都不敢信!
“太子殿下,你莫要再退让了。”成蛟红了一双眼,“你这样是在可怜我吗?”
“我没有……”
嬴政抬手接下他迎面而来的一剑,听他这般说,正要反驳,却一个慌神,手背被他手中锋利的剑气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他疼的瞬间连剑都握不住,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成蛟似乎没有想到他刚刚竟然愣神不去躲开,而那一剑,他并不是有意,可看着他的眼神,他就是不愿心软。
“太子殿下!”
嫪毐一愣,呼来宫人替嬴政处理手上的伤口,而嬴政在被宫人为主之后放眼望了一眼,却没有看到成蛟的身影。
他……刚刚是真的想杀他?这还是那个不争不抢,对他甚好的王弟吗?
他的手受了伤,本想隐瞒,没想这事还是让赵姬知道了。
“看到别人用剑袭击你,你不知道躲?”赵姬看着嬴政被包裹起来的手,语气中带着愤怒:“好个成蛟,竟然谋害太子!”
嬴政一愣,忙开口解释:“不是这样的,成蛟他刚刚只是失手。”
“失手?”赵姬笑道:“失手能把你伤成这个样子?你这双手以后是要掌管天下的,岂是他说伤便能伤的?”
嬴政道:“成蛟他失去了母妃,因故心情不畅,这事就别怪他了。”
他想了想,问道:“母妃,为何我成了太子,成蛟他就不愿待我去从前那般了?”
赵姬似乎明白了他受伤的原因,她叹道:“政儿,这王宫之中哪有什么兄弟情义,你以后要做秦国的王,这个道理早该知道。”
为何王宫之中就没有兄弟情义了?这个问题嬴政没去问她,只让她答应了不要为难成蛟,这事他才放下了心。
回秦以后 第五十四章
嬴政本以为此时便这样作罢,孰料一个时辰之后,秦王命人将他请去凌霄殿,成蛟也在场,却是跪着的。
秦王没有开口,嬴政却已知他的用意,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道:“父王,此事和成蛟无关,是儿臣今日学术有所疏怠,刚刚才一时慌了神。”
“政儿,父王知道你是好意,可是你们都是寡人的儿子,做了的事情便该有所担当,成蛟,如今政儿也在场,你便说句实话,今日之事,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
嬴政一愣,眼神不自觉的朝成蛟望过去。
他眼神中没有半分惧怕之意,那眼神犹如一潭死水,透着些许熟悉。
他忽然想起来,那眼神,那日孟良人饮下那樽毒酒之时便是这种眼神,没有一丝留恋。
他心中一惊,话正要说出口,却被成蛟先行打断:“父王,今日之事您也有所听闻,成蛟心中嫉妒太子殿下,今日才对他出手,并非无心!”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嬴政眼睛瞬间被心中涌起的情绪染红,他觉得嗓子干涩的难受,开口正要补救,却见秦王怒甩衣袖:“不知所谓!简直同你母妃如出一辙!”
秦王大怒:“来人,将这逆子关进祁休殿,思过一年!”
“父王!”嬴政急急道:“父王,此事并不关成蛟的事,是儿臣……”
“政儿!”秦王有些不耐,“你先行回去,此事寡人已有定夺,莫要多说!”
嬴政语塞,想开口求情,却被秦王一下子回绝了所有的话,只能看着成蛟被人带走。那祁休殿,他不是不知道,那里条件清苦,若真要将成蛟关进去一年,他如何能受得了?
可是……他却没有能力为他求情,就像当时看着孟良人在他们面前离开一样,丝毫没有挽回的余地。
离开凌霄殿,他便气冲冲的去找了嫪毐,今日比试之事,一般人定然不会多嘴将此事传到秦王耳中,只有他!
他匆匆忙忙的找了过去,只见嫪毐正在擦拭他的佩剑,看到他的时候也只是微微行了个礼。
“太子殿下找在下何事?”
看他一脸笑意的问自己,嬴政心中似有千重怒火燃烧,他冷冷道:“你将此事传到父王耳中究竟是何意?”
嫪毐扬起唇角,“太子殿下,您是大王亲自挑选的继承人,在下奉大王之命教太子学习剑术,自然有义务负责太子殿下的安危。”
“荒谬!”嬴政冷哼一声,“你这么做,是想巴结谁?我母后?”
“太子殿下说笑了,在下是真心担心殿下的安危,若殿下觉得我居心不良,想凭借此事巴结王后娘娘,那在下不妨今日便向大王请命,让大王重新挑选一位能者教太子殿下剑术如何?”
“那便再好不过!”
嬴政冷哼一声,觉得这个男人的笑容很是扎眼。
“殿下请留步!”
正当他要离开,那个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住他。
嬴政冷笑一声,“怎么,后悔了?”
嫪毐道:“殿下说笑了,在下是怕殿下会后悔。”
这□□裸威胁的语气让嬴政火气蹭的一下全都涌上来,他怒气转身,拿起一旁的剑便横到他脖子上,语气阴冷:“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嫪毐面上却没有丝毫惧怕之色,反倒笑道:“殿下不会。”
这样无惧一切的眼神让嬴政觉得太过挑衅,他手中一紧,真恨不得这剑能够让这人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太子殿下。”
正僵持着,忽听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嬴政甩下手中长剑,回过身见到一个身着锦服的中年男人正朝这边走过来。
这个人他曾见过,正是秦国丞相吕不韦。
“太子殿下何事如此动怒?莫不是嫪毐的剑法不,入不了殿下的眼?”
他眼中闪着一丝高深莫测的光芒,让嬴政心中的怒气不自觉被压抑下来,这个吕相虽然只见过几次,可这人做事干净利落,又助他和赵姬回秦,秦王对他信任有加,这太子之位,若不是他,怕是那么容易得来。
满朝文武之中,就数他说话最有信服力,得罪了他,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嬴政虽少年心性,可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小孩子,这轻重缓急还是能分清的,当下便敛了怒气,道:“吕丞相见笑了,刚刚我只是同嫪毐切磋剑术,一时失了分寸,只是嫪毐的剑术太高深,我学了这么久也未曾学到一些髓,实在是惭愧至极。”
吕不韦眼神在两人之中来回审视片刻,笑道:“殿下又何必太过自谦,殿下的领悟力乃是诸多公子中最顶尖的,不过凡事也莫要太过心急,嫪毐是老臣挑细选出来的剑客,他既能助殿下平安归秦,自然有诸多过人之处。”
他笑的很假,嬴政一眼便能识穿,然而面对他说的那番话,嬴政却又无可奈何。
嫪毐是吕不韦身边的人,他想要动他还是要先经过吕不韦这一关,他就算再不会看人脸色,也能听得出吕不韦刚刚话中的警告之意,只怕……嫪毐这人,他是不想忍也得忍了。
同吕不韦应付一通,嬴政有气无处撒,回去便同疯了一般,将院中的树砍得七零八落,却依旧难解心中怨气。
如今的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却要学着大人的模样在宫中同着一些大人周旋,受了气只能自己忍着,凌萝看着着实心疼,可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自己经历着他曾经历过的事,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如今的嬴政为何总是那般冷漠。
忽而画面一转,面前已是深秋黄昏,嬴政在院子里练习剑术,却有宫人前来禀报,秦王病重了。
嬴政当下便扔了剑跑去凌霄殿,只见宫中太医齐齐汇聚在凌霄殿外,嬴政心下一慌,等不及召见便冲进殿内。
殿中幽暗,似是还没来得及掌灯,周遭弥漫着一股暗黑的气息,犹如快要暗下来的天色一样,让人措手不及。
“父王!”
嬴政扑到秦王塌前,眼中酸涩的厉害。
他虽然回到宫中也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可是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先是他自己母亲差点被害,又是自己亲兄弟同自己反目成仇,如今,他敬重的父王也病倒在这一方床榻之上,往日的硬气不复存在。
原来世间之事,都这般反复无常。
“政儿,过来……”
秦王艰难的冲他伸出一只手,声音低沉无力。
嬴政只觉得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搅过一般,又疼又乱,便听了秦王的话凑近了身子。
这个原本正值壮年的秦王,如今却躺在床榻之上,头发散乱,两鬓如霜染,眉眼之间竟是倦怠之色。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父王变成了这个样子?
似乎还在不久之前,他还怒气冲冲的斥责成蛟,那时气势,怎么也不该是现在这般样子,虽然他心中怨念他不讲父子情,不肯对成蛟所犯之事加以宽恕,可是如今看到他这样躺在他面前,他心中忽然懊悔。若是能让他像以前一样意气风发,他再也不会怨他。
“政儿,以后这大秦的江山,怕是全要交付于你了。”
秦王叹道,在他手背上轻拍几下,却好似是用了他最大的力气。
“父王……”嬴政的眼睛通红,嗓子干涩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他酝酿许久,终于将情绪平定下来,“父王,政儿还小,这大秦江山,没有父王怎么行。”
“不小了……不小了……”秦王连连感叹几声,粗嘎的嗓音让嬴政心中一阵抽痛:“想来你从赵国回来的时候还是个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如今这宫中的事情都开始懂了,父王也想看你再长大一些,可是,父王怕是不能陪你了……”
这离别之意太明显,嬴政的眼睛顿感雾气弥漫,拉着他的手不禁多了几分力道。
“政儿,你靠近些……”秦王轻声道,“记住,父王走后,这大秦的江山,千万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嬴政维持着附在他耳边的状态,却被他这话愣住了心神。他的父王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有人图谋这大王之位?
可是……他的父王既然知道,为何又不明说?
“父王,我……”
嬴政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大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而后便见吕不韦和赵姬从外面匆匆进来。
“大王……”
赵姬泪眼婆娑,快步飞奔到塌前,“大王这是怎么了?”
秦王看了她一眼,伸手欲替她拭泪,奈何手抬到半空却再也抬不起来,只得不甘放下,眼中情绪波动频繁。
“大王,您急急召臣进宫必是有要紧之事,只是如今大王身体抱恙,是否考虑日后再说?”
秦王挣扎几下要起身,赵姬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他喘着粗气,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人,说道:“不必……爱卿今日在正好,如今寡人身子抱恙,爱卿明日便在朝中昭告,将……将王位传与政儿。”
“父王!”
嬴政睁大了眼睛,被他这个决定吓了一跳。
回秦以后 第五十五章
秦王突发疾病不能再理朝政,当朝丞相吕不韦即日便顺应秦王之意,带着年仅十三岁的太子嬴政继承大典。
看着大殿之下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嬴政藏在袖中的手迟迟没有伸出。
他想起昨日凌霄殿内秦王对他说过的话,心头暗自揣测。
这个位置是他父王亲传于他,他在缠绵病榻的时候还提醒自己要替他守好这大秦江山,但看满朝文武,能够觊觎这片江山的无非一人,可是,他目前却不能拿那人如何。
他理了理思绪,这才开口道:“如今父王身体抱恙,吕相受父王之托,辅佐寡人代理朝政,是以为仲父,以后朝中之事,无论大小,先交与吕相先行处理。”
吕不韦看着他,眼中笑意高深。
这个人背后拥有莫大的力量太过强大,当初他仅凭自己一人之力便能让自己的父王顺利归秦并登上这个位置,如今又让他和赵姬顺利回秦,只怕他如今在这朝堂之中的权势早已扎根,他一时撼动不了,只能干脆顺着他的意思,做个被人掌控着的少年帝王。
信任这种东西,习惯了,自然而然便形成了。
吕不韦对于他送的这份大礼似乎很是满意,一连几日“亲身”辅导,在旁人看来确是为他这新君操碎了心,也只有他们彼此心中清楚,这个假象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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