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秦以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中央
他出门,也不知对着外边的人说了什么,不一会,月岚等人便进来,凌萝被他们扶到桌案边,看着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不禁想起那天晚上拒绝进食时,那人半夜为他熬汤。
她叹了一声,正要去喝,却听见外面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不一会,门口便窜进来一孩童,他跌跌撞撞过来,看见殿内景象,鼻子一酸,本来想说的话却一句也没说出口。
“大公子,你回来了,正巧炖了鸡汤,你可要喝一些?”
扶苏吸了吸鼻子,乖顺的往桌案边走,又老老实实坐到一旁,这才开口道:“既然有就喝一些。”
他红着耳朵偷偷瞥了凌萝一眼,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你去哪了?为何如今才回来?”
凌萝笑了笑,伸手想捏捏他脸蛋,可想起之前他总生气,便又回了手。
她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大公子可有好好听话?”
“那是自然。”扶苏道:“太傅今日还夸我了。”
“那大公子可真厉害,太傅大人向来不爱夸人。”
扶苏却并没有很开心,望着她的眼睛愣了片刻,突然扑通一声扑到她怀里:“母妃……”
“诶?”
小家伙正觉得羞愧,想找个地方掩饰自己通红的脸,却感觉脸下鼓鼓的,甚至还能感受到有一阵动静,忙抬起头来,紧张问道:“你生病了吗?为何肚子都鼓起来了?”
月岚等人在一旁听了,不禁掩面大笑。
扶苏生气道:“你们笑什么?”
“大公子,这可不是生病。”月岚道:“夫人这是有孕了,您不久之后就会有弟弟或妹妹了。”
小孩子向来忌惮这个,尤其是他刚刚才唤了凌萝一声母妃,如今听到她就要有自己孩子来,那面上便又瞬间垮了下来,原先还要说喝鸡汤,如今却是将碗推到一旁,气哼哼道:“骗子,还说要照顾我的,大骗子!”
他飞速起身,小小的身子飞速窜出门去。
“这……大公子方才好像是唤夫人母妃?”
几个丫头似乎才反应过来,皆是面露欣喜:“夫人照顾大公子许久,如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这声母妃属实不易。”
又想起扶苏方才生气,不禁又担忧:“可如今大公子好像还不能接受夫人腹中的孩子……”
凌萝也不比她们淡定,她望着扶苏跑出去道方向,不禁叹了一声,“罢了,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她道:“月岚,你先扶我起来,我出去四处走走。”
月岚一怔,恍惚了片刻,才说道:“夫人,如今外边有风,您身子这样,还是莫要出去了吧。”
她笑道:“您有事尽管跟我们说,我们去办便成了。”
“我不过是想出去透透气,也伤不到身子,这般在里面闷着,属实难受。”
“那我们带夫人在院中转转?院子里总比外头风小,您这要吹冻着了大王可要怪罪我们带。”
说什么也是不要她出萝清宫的门,凌萝想起那时初来这里,她也是这般阻拦她,后来才知是嬴政暗中安排她们编造了个离奇的规定来糊弄她,如今月岚又这般不要她出去,她不禁笑着调侃道:“难道说我这离宫几月,竟又要禁步了么?”
月岚却是一愣,想要阻拦的话又憋了回去,好半天才道:“那夫人可莫要走远,就在这旁边转转,千万不能冻到了。”
凌萝点头,本也不想让她们跟着,偏偏月岚硬是放不下心,不仅让她换了个厚实一点的斗篷,还寸步不离左右,好像生怕她会出什么事一般。
两人围着萝清宫前面不远的小园子绕了一圈,也不知是怎地就逛到了从前总爱跑的莲池处,凌萝还记得自己刚入宫时,这莲池里碧绿一片,这才过了几个月,上边尽全是些枯掉的叶子,杂乱无章的落在水池中,像是在等待一阵风雪过来将其埋没。
凌萝正打算往那亭中去,却被月岚拉住手臂,她回头,见她一脸紧张,“夫人,这地方也没什么可看的,都入秋了,花落叶枯的,倒还不如在自个儿的院子里走走。”
任凭凌萝再如何迟钝,此刻也觉察到一些不对来,她这频频劝自己莫要出来乱走,莫不是不想让她出来发现什么?
她脸色一正,问她道:“月岚,你们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月岚被她问的一愣,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们怎么能瞒着夫人。”
“那你紧张什么?”
凌萝失笑,见她不知如何解释,也不想再为难她,便转了身随着她往回走,月岚方才被她那般问,如今便胡乱的找了些话题糊弄过去。
两人才行了一段,正迎面碰上以人,那人身着华服,披着一件淡紫色斗篷,身后跟着三两个随行侍女,见到她的那一瞬,她原本的笑意却是僵住了。
“奴婢见过郑良人。”
月岚忙行了礼,那人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忙上前来行了礼,笑道:“许久未见姐姐了,不知可还安好?”
这宫中数她进宫最晚,愿意这般唤她一声姐姐的人,除了郑齐,却也无旁人。
原来她如今已是郑良人了……
“好……”
凌萝愣愣回道,忽然有些明白过来月岚不让她出来乱走的原因。
郑齐的目光落在她腹上,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姐姐大难不死,如今还身怀大王骨肉,当真是好福气。”
凌萝才回神,正待要回应她,却见她身后侍女小心翼翼上来搀住她,又是替她拢了拢斗篷:“郑良人当心些,您这才三个月的身子。”
“郑良人还说我,你这才是好福气才是。”
三个月前,她还在外飘零,那人却温香软玉在怀,原来只要没有季绾绾,他便可以如此肆意潇洒,那些再没有寄托的深情散去之后,他的温柔给谁不是给?
凌萝笑了,却笑道有些无力。
“姐姐你也该多注意才是,看你这肚子也有六个多月了,需好生休息才是,今日便不叨扰姐姐了,改日我再去拜会。”
人虽走了,那话却在她耳边迟迟不散,像是魔咒一般,挥也挥之不去。
“夫人,您别在意,大王他……”
“嗯。”凌萝打断她,笑道:“原来你不让我出来便是为了这个。”
“起身你也不必担心,这本也没什么,是喜事,该高兴才是。”
月岚张了张嘴,想说些安慰道话,却又觉得有些多余。
晚间,凌萝早早便躺下,却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心中不断涌现的是邺城后的再相见,他半夜睡在地上,被子只盖了半身,衣服都没褪去,却为她守着一锅鸡汤,又是他明明生气,却压抑着不肯发作,最后又停在他拥着自己,温声的唤了她一声“绫罗”。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被理智和幻想来回折磨,却始终分不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几番周折后,她终是坐起身来,摸着鞋袜下了床去,她咽了咽有些口渴的嗓子,正倒了一杯水,却听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她没有转身只自顾自的喝了茶,却觉得手都有些颤抖。
那人很快走来,在她身后先是愣了片刻,随后坐到一旁,将自己都斗篷取下来搭在她身上。
“既是睡下了,为何不唤人来侍候?”
凌萝抿了抿唇,将手中茶盏放在案上,淡淡应了一声:“不过是起身的事情,也无需唤人,我习惯了。”
她自顾自说完见那人没回应,不禁转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却教她心中思绪更乱。
她匆匆回神,告诉自己要认清身份,经历好一番周折,才扶着桌案起身,那人见状,忙上前将她搂住,道:“如今这是在宫中,不是荒野木屋,这人都是你最平日最亲近的近侍,怎就担不起你一句吩咐?”
他将人往怀中揽了揽,沉声道:“既然你不愿唤她们,那寡人便亲自侍候你。”
凌萝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抱起身来,她慌忙将脸别到一边,说道:“大王不必如此,才不过几步的路……”
“几步的路怎么了?”嬴政道:“寡人抱一抱未出世的儿子难道还不成?”
凌萝不答,干脆任由他去,只是当见他正褪下外袍准备上榻时,不禁愣了愣,问道:“大王今夜要在此留宿么?”
那人背影一顿,转身过来时,面上那一丁点的笑意却已全无,他问:“你不愿寡人留下?”
许是方才想的太多,听他这般问,她竟老实点点了点头。
嬴政面色一变,半晌才问她:“你今日见了谁?”
凌萝侧躺在床,背对着他应了一句:“郑良人。”
她想了想,闷声道:“郑良人腹中的孩子才三个月,是该保持心情舒畅,大王有空该多陪一陪她才是。”
沉默瞬间来临。
“你在同寡人置气?”半晌,那人躺倒在她身侧,鼻息扑在她耳畔:“郑齐她……”
“大王。”凌萝道:“我不敢同大王置气,况且郑良人身怀有孕也是喜事一桩,方才那话,我是发自肺腑。郑良人此时的身子还是比较柔弱,我曾经经历过,自然不希望别人也经历那样的痛楚,我如今身子也早已调养过来,大王也无需担心,有空便多去郑良人那边走走罢。”
回秦以后 第九十八章
凌萝背对着她,只觉背后的空气瞬间凝滞,她不是没觉察到那人的怒气,可话都说出了口,再去弥补也是徒劳,干脆便不开口,任凭沉默在两人之间漫开。
她望着灯火映在帐上的影子,不敢回头,不肯服软,明明清楚他的脾性,却再不愿去将就。
或是被她这般无所谓的态度惹怒,凌萝正晃神间,身子被人强行扳了过来,那人眼中火气腾腾,嘴角勾起一丝僵硬的笑:“身子已无大碍?”
“既然身子已无大碍,那寡人在此留宿正好!”
他阴沉沉的掷下一句,一张脸如同被冰雪封了一般,只电光火石之间,便是身子一低,将她的唇凶猛擒住,动作粗鲁,犹如对待逃离许久却被最终逮住的猎物。
慌忙之间,凌萝才反应过来,便急切的用手去推开他,却瞬间被他钳制住。
他的唇从她脸颊滑下,路过脖颈,移至肩头,见凌萝撇过脸去一声不吭,一副赴死般的神情,不禁面如铁色,想也不及去想,便重重的在她肩头咬了一口。
凌萝痛哼一声,这才转头过来看了他一眼。
“终于肯看着寡人了?”
嬴政低声道:“既然如此不情不愿,当初就不该在乎什么邺城,跟着李墨玄一起,就算是死,你怕也不会露出如此神态!”
他道:“寡人不远万里亲自将你带回来,可不是为了看你天天这般!”
一番话却是戳到了她的伤心处,凌萝眨了眨眼,轻声道:“这宫中哪处对大王来说都是一样的,既然都是一样,大王去别人那里看别人笑脸,总也好过在我这边受气。”
“你说什么?”那人面上已是乌云密布,似是只需她一句话,便能触发天雷,引动风雨。
“邺城之上我既然同大王做了那交易,如今便安安分分的等孩子出世,大王不必担心我有何出格之举,也不必委屈自己做些多余的事情。与其在我这边得不到好听的话,倒不如去别的宫里听些好听的话。”
嬴政沉重呼吸一声,隐忍许久,才道:“这便是你如今的想法?除了孩子,便没有话要同寡人说?”
“有。”
嬴政一愣,心头猛地冒出些希冀来。然而这希冀也只维持了片刻,便被她毫不留情打断:“以前我总觉得,只要我将大王心中的冰融化了,就算我不是她,大王也会真心待我。如今我发现是我错了,大王心中除了季绾绾,旁人根本无立足之地,我没办法像郑良人那样,尽管身怀大王骨血,却还要笑着等大王隔三差五的临幸,大王既不能一心一意待我,做什么又要我强颜欢笑?”
“寡人心中自是有绾绾,但你同她……不一样。你若觉得面对寡人是在强颜欢笑,那这些日子寡人便不来了。”
一个是心中白月光,一个是可有可无的替代品,又如何能一样?
凌萝转头,叹息了一声:“我睡了……”
身旁猛地一空,原是他起身下榻,凌萝望着他出门,连斗篷都不曾披上,想必也从未受过这般气,怕是如今,再不能像从前那般,毫无顾忌的与他独处,花痴般的偷看他认真时的侧颜,偶尔忍不住撩一下,却很享受他无措的样子。
若是一切都能回到最原本的样子该有多好呢?
待到那时,她定然不会再不顾原则,安安分分的做一个崇拜者,管他什么感情,管他什么白月光,管他什么……
泪从眼角滑至耳后,润湿了洒在枕上的黑发,带着一丝凉意,浸透无边的夜。
有的人一开始便是在云端,有的人却始终在泥泽,云端的人甚至无需出现,便能勾人遐想,让人记挂,泥泽的人就算爬出泥沼又如何,洗得去一身泥,却始终洗不去别人发自内心的衡量。
原来爱与渴望竟是如此折磨,从前她不知,如今却是宁愿不知。
那夜之后,嬴政再没来过萝清宫,除了后知后觉才得到消息的胡美人偶尔过去看看,这萝清宫就像是从此与世隔绝了一般。
秋季很快便过去了,一场风雨过后,院子里的大槐树叶子掉了个光秃秃的,仅剩几片叶子孤零零的缀在枝头,难看得紧。
凌萝如今肚子八个多月,累赘的很,若是长时间在屋子里待着又怕凉,只能让沐雪她们扶着她在院子里四处转转暖暖身子。
这日院子里寒风呼啸,吹得外间的树枝呼呼作响,沐雪怕她受寒,便没让她出门,拉着她在屋中闲转,又是怕她冷,便让月岚去问问过冬的木炭。
这会儿两人在屋中转了好几圈,月岚终于推了门进来,她搓着凉飕飕的手,“夫人别急,今日才各个宫里送木炭,方才我去问过一遭,说是一会便过来了。”
“可算是有木炭了,这天说变就变,这般突然寒气阵阵,怕是不久便要见雪了。”
“可不是,这天冷的比去年早,当真是不照顾咱们夫人的身子。”
凌萝听她们同天气较劲,不禁笑了笑,“这天气一年一年的变化,哪里还能真循规蹈矩的了,我倒也还好,白日里多在屋里走走,晚间了早些睡下便是了。”
“总也不能每日都睡那么早。”月岚笑道:“看夫人这肚子,八成是个公子,平日也好动,夫人睡的早,他又该折腾夫人了。”
这般说着,便又上前来摸她肚子,凌萝笑了笑,道:“是挺好动,今日都折腾了两回。”
月岚:“呀,又动了!”
“真的?我也要来摸摸。”
屋中一时热闹,不一会,外间便有人上来敲门,月岚回手往门边去,将门打开了个缝看了看,不一会便笑道:“可算是来了!”
原来是前来送炭的宫人。
凌萝将衣裳拢了拢,看着那宫人抬着一个很大的木箱进来,又是摆炉子又是添炭,服务的倒也是周到。
等炭火起了,这才又是拾了一通。
“诶,那个是什么?”月岚忽地指着那箱子上的狐皮袋子问道。
“这是大王吩咐给夫人的。”宫人应到,将那狐皮袋子拿给她,道:“这东西里面可灌热水,放在怀中比烤火还暖和,这宫中就这么一个,大王特意吩咐拿过来给夫人用。”
凌萝接过,倒也不跟他客气,毕竟这冬日里确实是冷,就算是闹脾气也犯不着跟自己身子过不去。
几个宫人正抬着另外一个小箱子准备出去,月岚见了,忙拦住道:“诶……这个难道不是抬过来给夫人用的么?怎么还抬走了?”
“给夫人的都在那大箱子里装着了,这个是大王仁慈,赏赐给地牢那位的。”
月岚:“倒也罢了,那便抬走吧,也不知地牢里是什么人,大王都将人关进去了还怕人冷着了不成?”
“大王也是一时怒气,听说那位刚从平阳回来,才见了大王一面便被关进去了,所犯何事倒也不知道,不过平日里依旧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不,天才冷下来便让送炭火过去,小奴还从未见过这样进地牢的,怕也是位奇人。”
那宫人连连叹了几声,猛地反应过来还在萝清宫,自觉羞愧,便找了说辞就要离开,凌萝听了他方才那话,猛地觉得脑中一热,又将人拦住,问道:“平阳回来的?可是姓韩?”
这下那宫人更是觉得不妙,忙摆手道:“这个小奴便不知了,夫人,我们事情还未办完,便先告退了。”
凌萝从那几个宫人走后便一直觉得有事,脑中重复响着那宫人说的平阳回来的人,越想越觉得不安。
她忙披了件雪白狐裘准备出门,却遭几个丫头拦住,“夫人,外边风那般大,小心冻着,这有什么事情不能等等?”
“无妨,我裹得厚一些,倒也不是特别冷,我得去看看,沐雪便陪着我去吧。”
几人拗她不过,又硬拉着她再加了件里衣,这才放心让她出去。她如今的身子比不得从前,以往那一刻点路程硬是走了许久,等沐雪扶着她来到那地牢前,这风也更大了。
地牢的石门是开着的,两人进去,大约是走了小半刻,便听里面有人在说话,沐雪刚要开口,便被凌萝用手势打断。
她熟悉那说话的声音,可不就是韩枫么,没想平阳一别,再次见他竟是在这里。
正待要循着声音靠近,又听一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说了些什么她没听得太清,只从那声音听出一些熟悉的感觉。
是李斯?
她一愣,又往前走到一明亮处,只站在那看着一间亮着灯火的地牢中,李斯背对着她站在那里,而他望着的那被关在牢里的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韩枫。
韩枫依在门上,侧着身同外边的人对视,“李大人如今一心为大秦,又如何懂得我的思虑?”
“我是不懂你。”李斯笑道:“虽然你我同出师门,可你的心思,我却是从未懂过,师兄既胸怀天下,为何又在此事上处处不饶人?”
韩枫笑了笑,“师弟,有些事你我不能左右,我那般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韩枫是李斯的师兄?
那他是……韩非?
回秦以后 第九十九章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韩非,竟是她相处了这么久的韩枫?
凌萝突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设定。
如果他是韩非,那他该十分清楚自己未来会有怎样的处境,那他当时为何还要冒险进宫来见嬴政?为了李墨玄?
似是一瞬间那原本被堵住的门开了,许多原本疑惑的事情也有了答案。
难怪……难怪当时嬴政看了那书简便要四处寻他,难怪他才见过这人一面便让他自由出入宫中。
她忽然想起先前自己曾屡次问他身份,他总是笑着带过,那时候的他想必也不想隐瞒自己吧?
如今他被关进地牢,莫不是……
猛地想起史书上那些记载,凌萝只觉心中发慌,忙转头回去,沐雪跟在后头,隐约也觉察到她情绪,一直等出了地牢,才问她:“绫罗,你怎么了?”
凌萝摇了摇头,拉着她道:“沐雪,扶我去一趟凌霄殿。”
“去凌霄殿?”沐雪一惊:“你要见大王?可是大王如今还在同你置气,我怕他不愿见你。”
“没事,他不见我,我便等到他见我为止。”
话才落下,便见天边阴沉沉的暗了一大片下来,等到了凌霄殿时,天上隐约飘起了雪花。
凌霄殿殿门紧闭,唯有几个侍候的宫人还站在外边,凌萝敲了敲门,见里面无人回应,便扬声喊道:“凌萝有事求见大王。”
赵高此刻正贴在门边,想去开门,听嬴政将书简重重击在案上,又不敢轻易去碰,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大王,这……外边冷,夫人这身子怕是受不住的。”
嬴政头也没抬,冷声道:“平日里倒是机灵,这种时候就没个主见了?还不快些将人送回去?!”
赵高得令,忙开门出去,这门才开了个缝,便觉一股冷风嗖嗖灌了进来,他将身子挤出去,又轻轻将门掩上,见到凌萝还站在门外,不禁劝道:“夫人,这大冷的天可别站这了,小奴这边安排车辇送夫人回萝清宫。”
“赵侍人莫要忙活了。”凌萝道:“大王若不见我,我是不会回去的。”
这一个两个都是倔骨头。
赵高心中怨叹,只得摇头,转头进了门去。他站在门边,望着嬴政道:“大王,外间下雪了。”
嬴政动作一顿。
“地上都白了一片,这看着不像是要停歇的趋势,夫人连个暖手的都不曾带。”
他硬着头皮说完,见那人已有心软之态,又继续添油加醋道:“夫人性子犟,您若再不见她,只怕她一会都要跪在外边了。”
话才落地,果真见那人从案台边起身,赵高会意,忙将门打开,自个儿却是麻利的走了出去。
凌萝见面前的殿门终于又开了,忙抬起头来,此刻嬴政已站在门边,她还未开口,那人便伸手将她拉了进去。
猛地进到殿内还有些不适应,她打了个喷嚏,下一刻便听他冷声问道:“不是不愿见寡人?今日怎地冒着风雪便来了?”
凌萝感觉身上寒气还未完全过去,如今听他说话,只觉更冷,她猛地打了个寒颤,也没去回答他,只问道:“韩枫所犯何事,大王为何要将人关起来?”
嬴政猛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怒意尽显:“韩枫勾结赵军,让大秦损失十万兵马,寡人关他个几日已是从轻处罚。”
关个几日?若是她不知晓他身份也就罢了,如今她既已知道他便是韩非,又哪里还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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