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腔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穹烬
……
他真的拒绝了。
“……不行。”亚瑟又咬字颇重地重复了一遍,透亮折光的双目简直可以媲美两块坚冰,看到我合十的双手后才露出融化的迹象,嘴角肌肉绷紧到稍显鼓起,欲盖弥彰地刻意找了个理由,“我的公寓……有点乱。”
一目了然,他又对我说了谎——我敢打赌他的公寓里一定有什么不能让我看见的东西。电光火石之间,我考虑到了包括色.情电影、仿真女友在内的若干可能性。
一开始我想把这个笃定的看法说出口,但最后明智地并未选择这么做。
正相反,我夸张地点起头,对他的拒绝表示出充分理解和尊重。
“嗯……我明白。楼下的明早九点才开始上班,看来我要在这儿等上十个小时了。”说着我倚住门板就地坐了下去,怀里抱着残留少许余温的热咖啡,表情从头到尾没有出现一丝愠色。
只不过,我相信这时候我的面孔绝对苍白到吓人,早知道就不该为方便穿这套宽松易脱的连身裙了——尽管有亚瑟绒厚的外套起了一定保暖作用,冷风还是分成细薄气股直往衣料的空隙里钻。现在连我的后膝都冻得僵硬发麻了,更别提几乎□□了一路的小腿和指节,对我来说它们早就成了坚直冷硬的雪柱。
看得出,我这幅惨兮兮的狼狈模样让亚瑟或多或少有些不安。
从提回来的两个购物袋被他在离开前放置到我的膝边。我屏息倒数了十五个数,几乎是楼梯间的合页门隔断了他远去脚步声的同时,我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
是一条最新未读短信——
*发件人:亚瑟我想睡他*
*给我三分钟时间整理房间*
他果然没让我失望。
亚瑟的单人房在二层走廊的最末端。同样是studio一体房型,这间公寓的室内格局要比我的通透明朗得多。我站在门口向内张望,左手边是长度仅有一米的简易流理台,与房间中央的doublesize软床中间只隔了一张圆形餐桌和一个小型吧台。盥洗室和矮桌、单人沙发组合则被布置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珍珠白的主色调光洁明快,家居风格简单却足够灵活便捷,物品码放极富条理……跟我脑内事先构筑过的、属于强迫症患者的房间如出一辙。
至此我更不相信他之前那番“公寓有点乱”的说辞了。
“我换了新床单。”
他在电话里特地告诉我,语调鲜见地变得轻缓而温和,就像在邀功。
“噢……谢谢你?”
通常情况下我并不是个吝惜赞美的人,但不知为何这时我就是说不出类似于“你真棒”之类的褒扬。脱掉有如酷刑的恨天高,我将自己扔进松软的床间,抱着个枕头翻滚了好几周,从鸭绒被里探出头,对躺倒在床脚地毯上的亚瑟说,“你今晚就打算睡在这儿了?”
“嗯。”他只给了我一个裹在羊毛毯里的宽阔后背,还有状似咕哝的一声含混鼻音。
我戳了一下他身上披覆着的干净毛毯,得到的回应十分微妙——他默不作声地往外蹭了蹭。
“其实我不介意你上来一起睡,一点儿也不。”我只好试图用言语说服他,然而他始终不为所动。
“晚安。”亚瑟背对着我低声说。
我不情不愿地关掉了室内唯一亮着的床头灯。融黄的暖光啪地一声湮没在随之而来的静谧黑暗中,我缩在床尾,察觉到他翕动的鼻息均匀而绵长。
他不动,我也不动;他没睡着,我也一样。
不同的是,亚瑟没对自己的失眠进行任何掩饰,而我则装作已经沉沉昏睡过去一般,时不时还发出几声模糊不清梦话似的低喃,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嘟囔了怎样奇怪的音节。
片刻过后,亚瑟很可能相信我已经睡着了,从我进屋开始就高度紧张的身体才逐渐现出放松趋势,总算肯转过身来面向我所在的方向,然后蜷缩一样稍微拱起了背肌,埋头进看起来并不怎么暖和的薄毯内。
平素里我的睡相就很差,对于如何在睡梦中不安分地滚下床,我向来颇有心得。
事实上我也这么干了——先是一条腿摇摇晃晃耷拉至床下,进而腰部以下以沉船的姿态跟着落到地面,肩头再依靠惯性向旁侧翻掀,整个人滚了一圈成功匍匐亚瑟身下的地毯。为了尽量营造真实效果,我手心里还牢牢抓着从床上垂掉的被角。
半梦半醒之间身边骤然多了个人,亚瑟倏地坐起了身,短暂迟滞过后,他试探性地叫了声:“佩内洛普?”
我没答腔。
“佩妮?”他换了个称呼,并且将这个表示亲昵的名字叫得相当自然。
我这回作出了反应:一声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微弱嘀咕。随即顺理成章地,我两眼紧闭,胡乱摆动着胳膊借机蹭近他,看似不成章法随意挥舞的右手径直按上了他的小腹,接着失去力气般贴着皮肤往下滑。
掌心的触感紧实,我发觉自己目的性极强地掀开了他的贴身上衣,不经过任何阻碍直观感受着腹肌深深浅浅刷了一层蜜汗的窄沟,还有不断攀升的热度在指缝间跳动,散发着浓郁致命的性吸引力。
食指轻撩过侧下方坡度惊人的外斜人鱼线,这个举动像是触动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我听见他狂乱而失去规律地粗重喘息了起来,不自觉一把扣住我意有所指向下深入的手腕,一个旋身把我压到了身下。
就要成功了!我险些喜形于色。
他喘了会儿气,在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停留后突然再次坐起身,有些强势地转而握着我的手指从腹间向上拉去,途径剧烈起伏的胸口和凛冽凹致的锁骨,擦过脖颈上微突喉结,最后抵达不断外泄热气的唇边。
他俯身将我的五指平摊进他的手里,薄唇自指尖厮磨下去,伴随着滚烫的呼吸,一个轻吻落在我的手心。
我正打算夺回失守的主动权,结果下一秒就被他触电似的甩开了左臂。我悄悄掀起半边眼帘,黑夜当中只能勉强辨认出他半坐着的灰色残像,正慌乱地用手按住脸。
经过长达半分钟的冷静时间,他伸手抱起我,原封不动地将我塞回了床上厚实暖和的被子里面。
他还站在床头没有离开,因此我根本不敢睁开眼。半晌忽而感到床沿一沉,他侧躺到了我身边,一手把我揽入怀里。
不进行任何实质性的进一步动作,他抱了我一会儿就下了床。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再滚到地毯上一次,床边再度承重深陷了下去——他又钻了进来,这回显得比刚才加倍鼓足了勇气,不光环拥得更紧,还偷偷亲了亲我的脸。
然后他就速度飞快地跑开了,甚至不给我哪怕一丁点儿的调整时间。
短时间内我没再轻举妄动,而是缩在被子内回想起了很多记忆里零零碎碎的片段。最开始马修在圣诞舞会上介绍我们认识,亚瑟根本没正眼看我,板着脸连跟我说一句话都仿佛觉得多余——我差点误以为他也是个极端的种族歧视主义者。后来我总能在大大小小的派对上见到他,他有时会主动向我打声招呼,更多的时候则是彻头彻尾的忽视。在马修和我分手之前,我们之间的交流简直称得上少得可怜……
我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真正入睡的了,只知道醒来时天还没亮。星期六的最后一搏彻底结束,我想我也是时候该认清现实了。
亚瑟还熟睡着,淡色短发被蹂.躏得乱糟糟的,形状柔软的上唇微张,衣角翻绽着,露出一块匀称贲鼓的肌肉。
我稍作纠结,恋恋不舍地扶手上去使劲摸了一把,心想这是仅剩的唯一一次机会了。走到门边翻出公寓钥匙,我对他说:
“你值得更好的姑娘。”
接下来的几天我心无旁骛,一门心思专注赶写毕业论文提纲,总算抢在分数线降到50%之前递交给了惠特尼夫人。
隔天下午我就拿到了回馈评价,分数还不赖。
“做得不错。”
布莱登合拢十指,不温不火地给了我如上评价。
“真的吗?”我有点儿受宠若惊了,赶快用手指按紧了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我可从没想过我居然能从你这儿得到表扬。”
他稍稍偏开头,相互交叠的大拇指支住下巴,口齿清晰,发音利落,“你的智力水平大部分该归功于你妈妈的优秀基因。”
“对于一个心理学教授而言,真是无可挑剔的思维逻辑。”我恰到好处地藏起脸上偶然流露的讥讽,免得伤害到他从不外露的脆弱心灵。
我对我的亲生母亲全无印象,只知道当初她在纽约上东区的私人学校担任教职,而布莱登是她关系较为亲密的学生。我出生时生母独身,生父不祥,年少的布莱登恰好选择了“婴幼儿基础性格成因”作为申请大学的论文命题。于是我那拒绝担负责任的母亲就把我托付给了他,作为论文研讨的实验样本之一。
一直以来,布莱登对我的研究似乎从不曾间断过。他一直企图把我培育成我生母的翻版,毫无疑问他成功了。
“你又在回忆佩吉了。或许你本人从没注意,回忆起你母亲的时候,你的面部微表情从忿忿不平转变成推阻抗拒的过程越来越短了……”他均匀颀长的指节摩挲着下颌,注视着我以确凿无疑的口吻说道。
佩吉是我素未谋面的生母的名字。
我警觉地捂住脸,不想让他看到我一闪而过的慌张表情:
“我们说好不把行为分析那套用在彼此身上。”
“但是我从来没遵守过。”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无耻,很快坦然地回答了我。
“提起佩吉——我必须告诉你,你收到了校方的警告单。”
他从袖口里摸出一份折得很整齐的白纸,动作细致地铺开摊平,推递到我避之不及的手中,“佩吉说过,良好的出勤率是顺利毕业的基础。”
我只得将警告单接了过来,注意到右下角的担保教授签名栏空空如也。根据我以往数次的惨痛经历,想也知道他绝不可能为概率未知的事件提供保证。
“上次你还告诉我,我妈妈说精彩的交际生活是学术成绩的保障。”我把警告单收好,准备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模仿他的签名蒙混过关。
布莱登端正了坐姿,面对着我竖起一根手指:
“你妈妈还说过:永远不要试图质疑布莱登特里斯坦教授。”
我不想再跟他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每一次都是无解的死循环。于是我捏住手机向布莱登点头示意,然后清咳两声,故意装作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你好?”
手机来电提示铃声就在这时不凑巧地响了起来。
“你现在的尴尬不用任何专业素养就能轻易看出来,”布莱登认真地说,表情里抓不住一丝赤.裸.裸的嘲讽。他略作停顿,继而做了个“请”的手势,“现在你可以接通了。”
“……”
我决定忽略他,按下接听键,“嗨?”
——当我发觉这是亚瑟打来的电话时,立刻意识到这是多么逊毙了的开场白。
我已经一个多礼拜没有见到他了。
“我已经八天没有见到你了。”他的第一句话如上。
紧跟着抛到我耳边的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为什么你不再联系我了?”
我不可避免地一时语塞。
“我以为你不愿意……”
“我愿意。”
过了许久他才琢磨出不对劲儿,立刻慌乱地改口,“不,我的意思是说……”
“我应该能理解你的意思。”
闭嘴!佩妮!你想惹麻烦吗?
“……今晚马修的派对你想来参加吗?”
……该死。我还是这么说了。
我深吸一口气,认命地扶起额头。
“嗯。”
电话里,零点一秒的停顿后,他大概发现自己的回答过于草率了,于是补上又一个问题,“你会去吗?”
告诉他你不会去的——
“当然。”
……噢,见鬼。
我狠狠揉捏着眉心,想不通这段匪夷所思的对话到底是怎么来的。
“晚上见。”
很好,话题到这儿就可以结束了……
“……记得带上避孕套,我可不保证你能全身而退。”
……
我到底在说什么?
这一连串不受控制的行为只有一种解释了:
虽然我中途停止了睡到亚瑟的计划,可我的心仍旧渴望尝试他的身体……经过长时间的心理挣扎,理智向情感缴械投降。
我还是很想睡他。
一转头,布莱登的视线笔直地落到我的脸上,眸光意味深长。
一看见这个眼神,我立即决定坦白从宽:
“我没有性生活了整整半个月了。”
他听在耳里,理解地颔首:“能看得出来,相当明显。每到这种时候,你的脸上总是荡漾着这种饥渴的表情。我上次说过的互助会……”
他含蓄提醒到一半,语声戛然而止。
“我早说过我没有对什么上瘾!”
我下意识地绷紧了面部筋肉,扭曲成不协调的怪异模样,好让他无从辨析,“我脸上也没有你说的饥渴表情……”
“那好。”
他从容不迫地缓声说,“从现在开始,如果你在未来两个月内睡了两个男人或者以上,就要去参加这个性瘾互助会。”
“成交。”
想也没想地满口答应下来,我吐出一口气,感觉肺叶都被挤干了空间,不由得重复道,“……我能办到。”
果不其然,布莱登借机指出:“过度强调是缺乏信心的表现。”
“……”
他说对了。
牛津腔 第9章 别装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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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穿衣镜前头,琢磨着该穿些什么出席三小时以后的那场派对。史黛拉抱着手臂懒洋洋地蜷腿坐在床尾,对着我正准备兜头套上的那件鹅黄色连身裙评头论足。
房间被亚瑟收拾过后整洁得让我实在不太习惯,这次正好趁机用铺了满地的衣裙让它变回了原本该有的样子——乱七八糟几乎找不出下脚的地方。
“你是认真的?”
我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不留情面地给出了极低的评价,要知道,这条裙子可是我圣诞大减价时抢到的骄傲……低头一瞧,这几天疏于锻炼明显有些松弛的腰线被极其扎眼地暴露了出来,我只好摊开手,开始把短裙往下剥,“好吧,你赢了,我再找找看。”
腰侧拉链居然生涩地卡死在了半路上,怎么扯都扯不开,我只好又一次寻求史黛拉的帮助。
“你需要找一件容易脱下来的裙子。”史黛拉光着脚跑过来,一边伸手帮我对付拉链一边说。
“为什么?”问出口的那一刹那我意识到史黛拉意有所指,立刻摇了摇头改口道,“……不,事实上,我不确定这个计划还该不该继续了。或许从最开始那就是个愚蠢的决定,我肯定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对谁负责。”
“你指的是亚瑟?他不会要你负责的。”史黛拉肯定地说,“马修告诉过我……”
“我以为你和马修的情侣关系只持续了不到一天。”
我用匪夷所思的视线飞快地扫了她一眼,奇怪地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不是不到一天,是只有一整个晚上。”
史黛拉一鼓作气把拉链一拉到底,然后倒退两步就地坐到了半米外的地面上,捞过皱成一团的羊毛毯把自己裹起来,托着腮回忆道,“我们花了一半的时间在床上,另一半时间用来聊天。他好像心情不太好,嘴里闻起来像是瓶浓缩的干马提尼,还放了变质橄榄。”
我脱下那件鹅黄短裙随手抛到一边,在满地的衣服堆里挑挑拣拣,顺口抱怨道:
“马修从不告诉我关于亚瑟的事,要不是我执意想见见他的朋友,他甚至不准备在派对上把亚瑟介绍给我……”
我说着抽出一条黑色散摆的膝下中长裙,襟口只到锁骨处就保守地收紧,而背后的大片镂空却一直开到脊沟末端,腰部内嵌几根鱼骨收束身形,裙摆缀有仅能在光线正下方窥视一二的喑哑暗纹。
“哦,这好像是我中学毕业舞会的时候穿的裙子。”我上身试穿了一下,对镜左右端详,居然意外的合身,只好撇了撇嘴自嘲道,“很显然,我到青春期就停止发育了。”
“就是这件了。”
史黛拉从毛毯里探出手来打了个响指,“很适合你,而且绝对符合亚瑟古板又过时的审美。”
“今晚是我的最后一次尝试。”
我半推半就地故作为难道,说不清是被史黛拉成功说服还是这原本就是我自己的意愿。
“……如果他还不肯脱下裤子,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补充说。
马修跟学生会的尼克·亚当森关系不错,虽然他总在背地里称呼尼克为“那个红发侏儒”,至少表面上他们亲热得简直可以称兄道弟,这也是他每次都能顺利租借到学生会的礼堂作为派对场地的重要原因。
“嘿,佩妮。”
门口的马修见到我马上迎上前,那张英俊面孔上挂着的笑容无比夸张。我只含糊地嗯了一声,冷淡地和他擦肩而过,不料他加快几步黏了过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头,口中不断发出琐碎的念叨,“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自从我们分手以后,我发现我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你知道吗,我的六块腹肌已经变成了四块,甚至都没心情锻炼我的人鱼线了……”
他说着忙不迭撩起t恤上摆,分外迫切地想把腰腹展示给我看。
“你从没有过人鱼线。”
我清楚地知道他正在像以往无数次那样,试图用自己的身体诱惑我,所以我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而且你的腹肌一直都只是四块。换个新花样吧,我不会上当的,马修。”
“噢。”马修只好悻悻地把衣摆放下来抚平,挠了挠头索性横身拦住了我的去路,把所有拐弯抹角抛诸脑后直接开口,“我们怎么才能重新在一起?”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当面质问我,顿时啼笑皆非,忍不住语气讥诮地反问道:
“你不担心被取消签证、遣返回国了?”
马修振振有词:
“因为我才发现我们可以一起被遣返回美国。”
“但我不是美国人。”
我不客气地说。他高大的身材严严实实挡住了我的视野,正巧此刻史黛拉从门口拨开人群挤了进来,我赶快向她使了个眼色。
史黛拉看见马修后便会意地眨眨眼,义无反顾地冲过来替我牵制住了马修的注意力,我走运地得以脱身,继续在人头攒动中搜寻亚瑟的所在。
礼堂中央用几把高脚凳围出的区域里也挤满了人,周遭人群摩肩擦踵简直要把我淹没,大功率播放的音乐刺耳雷动,我感到呼吸困难、头晕脑胀、耳畔嗡鸣作响,本来显得腿型很漂亮的细高跟鞋在这样的情况下反倒让我举步维艰。
当我终于找到一处还算宽敞的角落稍歇片刻时,史黛拉也摆脱了马修向我走来。
“还没找到亚瑟?”她看了眼我两边的空地,摸着下巴作出泄气的猜测,“说不定他压根就没来。”
我不置可否:
“他肯定会来。”
对亚瑟我总有种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自信。
一刻钟后,我发现了亚瑟的踪迹。他站在后门的一角,似乎正等待着什么,背影孤桀而挺直,与四周人声鼎沸的喧嚣格格不入。
他周围一尺的范畴内好似筑起了无形的壁垒,空荡荡的没有人迹也没有声响,跟以前无数次派对上我见到过的他如出一辙。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参加那些派对,很明显他不属于这种场合,而热闹过头的氛围也让他不太舒服。
“亚瑟。”
我毫不费力地走过去,从背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过头,双眼扫视过我的脸时还带着微薄笑意,在看见我身上的黑色长裙时忽而凝固了。我从没见过亚瑟露出那样灼烫惊人的眼神,蓝色眼仁在阴暗光线下忽地烧亮,勾绘着混杂了火舌与焰光的漩涡,仿佛能在眨眼间将我的瞳膜点燃。
我赶在被刺痛前移开双目,低头看着这条我精心挑选的裙子。即使已经是几年前的设计,款式放在当今也并不老旧,在此之前我只在毕业舞会上穿过一次,后来就因为设计太过保守被我丢在了一边。
难道他看出来这是条旧裙子了?……我不相信。
不管怎么看都找不出端倪,我只好兀自揣测说不定他妈妈也有这么一条一模一样的裙子。
亚瑟只花了半秒钟的时间整理表情,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你今晚……一点都不漂亮。”他的嗓音带着些微沙哑,低垂着上眼睑,语调不太自然。
他是想说我漂亮极了。
“谢谢你。”我说,“在这儿等我一下。”
不等他回话我就回头钻入人群,径直走向礼堂边缘由三张长桌拼凑而成的简陋吧台。
学生会的尼克蹲在桌后充当临时酒保,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我没出声向他打招呼,一来是不想打扰他,二来这更加方便了我趁乱从桌角摸出一瓶辣味杜松子酒,轻车熟路地和塑料高脚杯一起藏进裙子里,又随手抓了几颗橄榄和切片柠檬,走路姿势极其怪异地回到亚瑟面前。
“有什么地方可以坐坐吗?”我把一大瓶晃晃荡荡的烈酒拿出裙摆时,清楚地看见亚瑟的眼睛瞪圆了一瞬,“我请你喝杯酒。”
他斜一眼我手里的酒瓶面露难色,却仍旧沉默不语地带我来到了室外停车场,穿过形形色.色样式各异的轿车、跑车、suv和迷你卡车,最后在一辆我再熟悉不过的四门轿跑前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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